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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韭顏寄uzJu那級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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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線銅錢

竹舍的門被人敲了敲,鬱危全部心神仍陷在樓渙的最後一句話中,回過神纔想起來去開。

門開了,明如晦站在外麵,見來開門的總算不再是灰撲撲的小徒弟,點點頭,似笑非笑評價道:“好乾淨。”

被他指使著扔進池子裡的鬱危很不爽,抬起眼,發現對方已經摘下了那副銀鏈麵飾,有些失望。他莫名很在意對方去了哪裡,於是語氣生硬地問:“你去哪了?”

“有點事,去見了些東西。”明如晦道,“把你丟給彆人,不高興了?”

“沒有。”鬱危說。

隻不過被一群毛茸茸圍觀著,他洗的很敷衍罷了。

明如晦顯然很熟悉他的作風,並不意外地笑笑,說:“過來,給你沐發。”

鬱危一愣。

小時候對方的確經常幫他沐發,因為他自己乾不好,會把臉淹進盆裡,嗆水後變得更怕水。連著嗆了幾次,他便可以抱著腿,懶洋洋坐在井邊的小矮竹凳上,心安理得地仰起臉,等昆侖山上受世人景仰的仙人紆尊降貴,不緊不慢,親自舀水幫自己洗頭。

不過他長大後,就不怎麼麻煩明如晦了,最後一次都記不清是什麼時候了。

乍然提起,他都有些反應不及,莫名其妙點了頭,莫名其妙坐到了井邊的矮竹凳上,莫名其妙仰起頭,將背脊和脖頸靠在身後的細竹架上,眼底映出昆侖山蒼藍的天,還有明如晦倒過來的臉。

他睜大眼,瞳孔輕輕收縮,隨即眨了眨。

舒適的夏日。

手邊的竹編小方桌上碼著好幾塊整整齊齊的西瓜,還有紅豔豔的荔枝,都是椿送過來的。鬱危想起來,那棵荔枝樹又熟了。

他剛有些饞,嘴唇邊就被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一碰,晶瑩剔透,是顆剝好了的荔枝。

明如晦懶洋洋說:“啊。”

這樣幼稚且逗人來的行為鬱危一般都不予理會,但這次一切都恰到好處,他張開口:“啊。”

那枚荔枝掉進了他的嘴裡,透心甜。

剛打上來的井水有點涼,手指插進發絲、擾動的觸感格外奇妙,鬱危覺得很癢,癢到了心裡。

他閉上眼,眼睫在顫動,為了不那麼明顯,又睜開,結果毫無預兆便撞進對方淺色的眸子裡。

“……”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明如晦唇邊的那點笑意,就被用手矇住了眼,後者提醒道:“閉好。”

緊接著,一舀子的井水澆了下來,水珠濕淋淋地掛在了發絲上,還有幾滴濺到了他的額頭。

鬱危沒閉眼,睫羽輕飄飄地,掃在明如晦的手心。

他突然問:“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水聲微弱,潺潺淌入耳中。

明如晦似乎想了一會兒,才輕笑著回答:“喜歡小孩子。”

“……”鬱危悶聲道,“那我長大你就不喜歡了嗎?”

他暗戳戳不高興的時候,視線會有所逃避,表情變得冷淩淩的,唇角抿著,拉成一條平直的線。

明如晦又剝了顆荔枝,放到他嘴邊,道:“不喜歡就不會帶你到山上。”

都剝好了,不吃白不吃。鬱危偏頭咬住,含到嘴裡吃掉。

另一個問題卻更快地出現在心裡,他邊嚼著果肉,邊問:“你在昆侖山待了多久?我不信你沒帶過彆的人上山。”

明如晦嗯了聲,說:“是很久,記不清了。彆的人沒帶過。”

“不對,你騙我。”鬱危想起一件事,忽地皺起眉,“樓渙明明說過,幾百年來你帶過一個少年上山……”

這事他已經悶在心裡很久了,還有幾次試圖從椿口中套出點資訊,後者都是一臉並不知情的無辜樣子。

話音剛落,他察覺到撥水聲停了,掀開眼簾,發覺明如晦正兩手撐在他臉側的細竹架上,垂下的眸光濃得看不清情緒,片刻後,才似笑非笑地開口。

“我都不記得有這樣的事。”他說,“幾百年間的話,那應該是幻化過模樣的椿。”

“……”

鬱危表情有些凝固,很快又強作鎮定道:“哦。”

他靜了下來。

這樣一來就好理解了。樓渙打聽到的少年是跟隨明如晦一起下山、變幻了形態的椿,因而誤以為他有了收徒的意願,於是在藥奴中選中了“樓九”,送到了昆侖山,做他樓家的眼線和一隻伸到山上、野心勃勃的手。

但是,為什麼在一群分明更合適的樓家弟子中,偏偏選中了最不服管教的他?

鬱危想不通,有些走神,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頭頂的流雲。

直到明如晦捏捏他的耳垂,說:“起來了。”

鬱危直起腰,很自覺地端起銅盆裡的水澆花,然後搬起小竹凳坐到太陽底下,把自己曬乾。濕噠噠的黑發垂在背後,涼涼爽爽的水汽蹭在後頸上,他屈腿坐著,托著腦袋,安靜地看明如晦剝荔枝。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吃,太甜了。但是明如晦會給他剝,他喜歡看對方剝荔枝的樣子,然後安分坐著等待投喂。

椿開玩笑說,荔枝樹能活千年,年年結果,明如晦給他剝了,他可以吃好久。

但是凡人沒有那麼長的壽數,甚至比不過一棵荔枝樹,更何況,他本來就活不久了。

鬱危換了隻手托著臉,眼皮睏倦地耷拉下來。他想起樓渙給自己的最後一瓶符水,想起那個用來裝神血的竹筒,那麼多的因因果果,想得出神。

明如晦給他遞荔枝,他順從地吃了,半晌,突然打起精神,問:“明如晦,你會喝酒嗎?”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奇怪的問題。”明如晦閒閒地瞥了他一眼,加重語氣,“歪歪,小孩不能喝酒。”

鬱危搖頭:“我不喝。”

頓了頓,他又撇撇嘴,有些不爽地說:“但是之前三七和我打賭,賭山上沒人可以喝贏它。它說如果自己輸了,就把藏了很久的寶物送給我。我讓椿和它比試了,沒有贏,還輸掉了我的好多錢。”

三七是昆侖山上一隻成了精的鬆鼠,從前掉過酒缸,逃出來後便無師自通,成了千杯不醉的酒鬼鬆鼠。原本信誓旦旦、自詡酒量極大的椿在它麵前大受打擊、狼狽敗北,此後消沉了許久,連著幾天做的菜都是苦的。

明如晦長長地嗯了一聲,挑了下眉,好笑道:“所以你來找我當救兵了?”

“不行嗎?”鬱危理直氣壯。他其實也沒太有底,“你酒量好麼?”

“很久不碰酒,我也忘了。”明如晦又餵了他一顆荔枝,隨後慢條斯理地擦淨沾了汁水的手指。鬱危惦記著自己被壞鬆鼠坑走的錢,眼巴巴地看著他起身走動,到最後,坐到了竹舍前的花樹下。

“你的酒呢?”明如晦笑道,“拿過來,幫你討債。”

-

咚——

最後一缸酒重重砸在地上,裡麵原本滿蕩的酒水徹底空了。三七暈暈乎乎地掉進了缸底,大尾巴無精打采地垂在身後,動也動不了了。

它醉得忘了說人話,亂叫了一陣,才嘰嘰喳喳地說:“我認輸了!我認輸了!再喝要死了!”

鬱危湊到缸邊,麵無表情地開口:“我的錢。”

三七嗚嗚兩聲,從大尾巴裡翻了翻,翻出一串銅錢,扔給他,委屈道:“不就是騙了你一點錢嗎!你竟然讓仙君來欺負我!”

鬱危伸手抓住銅錢,數了數,正好。他看了眼,三七已經爛醉如泥地歪過頭,邊呢喃著“不跟你們玩了”,邊陷入了呼呼大睡。

微弱的呼嚕聲中,鬱危扭過頭,看向坐在桌邊,異常安靜的自家師尊。

明如晦看起來完全不像方纔喝了數缸酒的人,不僅麵色如常,連呼吸起伏都沒有變化。他坐在桌邊,長睫懶散地半垂下,遮掩住深濃的眸光,支頤看了他很久。

鬱危一瞬間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有沒有醉。

他悄無聲息走過去,有些新奇,有些不知所措,碰了碰對方的頭發:“師尊。”

明如晦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隨意地應了一聲。

鬱危湊到他麵前,嚴肅地問:“我是誰?”

這個問題太搞笑,明如晦也輕笑了一聲,說:“歪歪。”

口齒清晰,吐字明確,完全看不出醉意。

但鬱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他蹙起眉,忽然想到了什麼,匆匆跑去了廚房。明如晦的目光一直淡淡地追隨著他,無聲無息地看他進了屋,又跑回來,手裡還多了一個梨。

鬱危把梨放到他麵前,試探說:“吃梨嗎?”

明如晦靜了幾秒,又看了鬱危一眼,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想也不想地放到嘴邊——

鬱危立刻攔住他,把梨子奪了回來,出爾反爾道:“不能吃。”

這番的確有些前後矛盾,明如晦眼底笑意不顯,片刻後,點點頭。

真的醉了,鬱危想。

他跟對方無聲對峙片刻,抿了下唇,伸手去扶人。好不容易把對方的一隻手臂繞到自己頸邊,撐住了明如晦的身體,鬱危用力,然而下一秒,卻紋絲不動。

他一愣,扭過頭,發現明如晦仍穩穩坐在原位,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

鬱危跟他解釋說:“我帶你去休息。”

後者好像聽進去了,但是顯然隻聽進去了最後兩個字,閉上眼,很果斷地睡著了。

鬱危:“……”

他費了老大勁才把明如晦弄進竹舍裡、在床上安置好,折騰出了一身汗。鬱危原地平複了一下呼吸,在滿室寂靜中,放輕聲道:“明如晦?”

無人回應。

他稍微放下心來,低下頭,從袖中摸出一把鋒利的刀。

樓渙已經開始有所懷疑,這次不會再那麼輕易放過他。那張符上被人加了監視的符文,他現在說什麼、做什麼,樓家的人都能看到。

鬱危輕手輕腳地爬上床,儘量不驚動床上的人,將自己隱藏在床幔後,隨即摸嚮明如晦的手腕。

他的呼吸細微地發著顫,刀尖幾次都對不準,神經緊繃到極點之時,頭發忽然被輕輕撥動,緊接著,耳畔有人低聲道:“歪歪。”

鬱危手指驀地僵在半空,一股冷意沿著脊柱直直衝向了頭頂。

他怔在原地,任那隻手親昵地撫到他的耳垂,明如晦似乎還沒清醒,聲音沉在交錯的氣息間:“東西贏回來了嗎?”

鬱危驀地攥緊手指,手心裡的赤線銅錢幾乎將皮肉割破,滲出血來。

他啞聲說:“贏回來了。”

“嗯。”對方輕笑,“那就好。”

耳邊的氣息又平緩下去,明如晦又睡著了。鬱危用力閉了閉眼。

他借著視線的盲區,用刀尖在自己手腕劃了深深一道,然後將傷口緊貼上明如晦的腕處。

湧出的血流入小小的竹筒,鬱危藏起受傷的手腕,沒什麼表情地將痕跡清理乾淨,然後抽身離開了床榻間。

他將裝滿自己血液的小竹筒扔到傳訊符上,看著它緩緩沒入符文間,聲音冷怠:“拿去吧。”

【作者有話說】

怕大家誤解這裡說一下,歪一開始就沒打算傷害師尊,隻是做戲儘可能多騙一點解藥(歪:能賺一點是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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