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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韭顏寄uzJu那級 0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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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哭了嗎

符紙上的字跡已經漸漸隱去,對麵還是沒有回複。

鬱危擰著眉,飛快地在鏡陣中穿梭,隔幾秒便分神低頭看一眼——仍然空無一字。

唯有心臟越來越重的顫動,順著靈絲,密密麻麻地傳到指尖。鬱危從來沒有感受過對方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帶動纖細靈絲絞著他的手指,幾乎有些疼。

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鬱危麵色冷沉,終於被這糾纏不儘的水鏡磨沒了耐心。

他索性放出了全部的神識。浩渺的神識結成了一張巨大的絲網,如同一隻睜開的巨大眼瞳,將整個鏡陣容納其中——

下一秒,鬱危在這堪稱迷宮的鬼門陣中疾行的身形驀地一停,沒有遲疑地腳步一轉,乾脆利落地折身,抬手,蓄力,頸線倏然繃緊拉直,折出一種淩厲的美感。

猶如蜻蜓點水,食指指腹按上麵前巨大的鏡麵,鬱危習慣性地閉著眼,冷聲開口。

“破。”

頃刻間,清脆的破裂聲轟然響起。

呼嘯的風灌入衣袍,巨大的氣流將發絲鼓動得淩亂飛揚。無數冰晶般的玻璃碎片從半空墜落,隨即叮叮咚咚落了一地。

強悍至極的靈力接連穿透數麵水鏡,直擊隱藏在鬼門陣中、最薄弱的一麵水鏡。後者驟然炸開,緊接著,整個鬼門陣在麵前徹底破碎。

本來不至於用暴力的,但是他不想再耗下去了。因為過度消耗靈力,鬱危唇色有些發白,打算找到喬影就立刻趕去輪回台那邊。

他剛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被扯了扯衣角,一道聲音氣若遊絲地道:“……這裡。”

鬱危愣了下,低下頭,看見了躺在血泊裡的喬影。他腹部敞著一處猙獰的傷口,正緩慢地滲出血來。若是旁人早就一命嗚呼了,奈何喬影一隻蹦躂了幾百年的鬼,除非被陰陽冊除名魂飛魄散,否則很難死。

即便如此,他還是短暫地喪失了行動能力,直挺挺躺在地上,一邊流血一邊有些迷糊地道:“你是不是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

早在他開口的時候,鬱危就已經矮下身,忙著給他治療,根本沒空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沒有。”

喬影已經全然神誌不清了,哦了一聲,又問:“那你為什麼有了呼吸,還突然捅我一拳?對,就是這張可惡的臉……嘶,好疼!”

鬱危輸送給他止疼的靈力斷了,擰著眉:“我什麼時候——”

話音未落,他猝然想起了什麼。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驟然湧上來,鬱危給他療傷的動作陡然一滯,繼而猛地回過頭。

細碎的哢嚓聲響起,無數水鏡碎片從地麵一點點漂浮起來,宛如被無形之手牽引,逐一拚湊在一起,原本已經毀於一旦的鬼門陣竟然在片刻就恢複如初。

下一刻,光潔平整的水鏡中,伸出了一隻手。

冰冷的呼吸聲伴隨著活人的氣息,對方不慌不忙從鏡麵中探出整個身體,完全走了出來。

墨黑的長發隻用一根玄色發帶簡單地束起,垂落如一練烏緞。淩亂的碎發長得有些長,微微遮住了疏冷濃密的眉,和一雙狹長漂亮但不愛搭理人的眼眸,顯得愈發的冷淡陰鬱、不近人情。

精簡乾練的裝束描摹出修長挺拔的身姿,腰帶向裡束得很緊,顯得有些瘦削,卻並不單薄,若非毫無血色的嘴唇和冷冽蒼白的麵容,應當不會有人相信他已經死了。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的人。

——那是他自己的身體。

極度緊繃寂靜的氛圍中,喬影緩緩扭過頭,定定盯著水鏡看了一會兒,隨即自顧自喃喃道:“我是不是眼花了?你鏡子裡的倒影怎麼會動?好疼,究竟是誰捅的我……”

鬱危頭也不回,冷冷踹了他一腳:“閉嘴。”

捱了一腳,喬大公子沒聲兒了,可能是暈過去了。沒了後顧之憂,鬱危在無聲的對峙中,緩慢地站起來,神色凜若冰霜:“你為什麼在這裡。”

“惡神。”

被戳破的瞬間,披著人相的惡鬼頃刻變幻了神色,熟稔地寒暄道:“好久不見,鬱危。”

“怎麼樣?”它微微張開手,展示自己的新身體,若有所思道,“我學的像不像?”

話音未落,遽然清脆的碎裂聲炸響,靈力幻化成的長箭猝然貫穿對方,把它死死釘在了身後的鏡麵上。巨大的力道下,箭身猶自震顫不已。

惡神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被穿透的肩膀,由衷感歎道:“對自己的身體都這麼狠心,我還是低估你了。”

下一秒,它的身形忽然原地消散開,轉眼出現在了另一麵鏡子上。

鬱危麵無表情地看去,聽見它說:“這具身體要是被你破壞了,我還是會很頭疼的。”

哢嚓——

又是一麵鏡子碎裂,巨大的裂痕蔓延到惡神的臉上,彷彿眨眼就要碎開。然而轉瞬,它又邁入了一麵新的水鏡中。

“我聽說你好像恢複了不少記憶,真是個不錯的好訊息……”

話音未落,它所在的水鏡猛然間再次迸裂,連同聲音一同變得四分五裂。萬千細碎的冰晶倒映出鬱危冷徹的眸子,他張開的五指還未收攏,下一刻,卻又再度不知疲倦地蓄起靈力,連等對方開口說完的耐心都消弭殆儘,直截了當、不遺餘力地向惡神的蹤跡追殺而去。

不消片刻,身邊的數麵水鏡再度化為碎片,淩亂匍匐在他腳邊。

惡神難得被狼狽地驅逐到了最後一塊水鏡中,似乎也沒想到對方的殺意如此堅決又迅速,有些意外地說:“對自己都能下這麼狠的殺手,鬱危,你瘋了嗎?”

“你在害怕什麼?”它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饒有興致道,“……是怕舊事重演,再次害的昆侖山不得安寧嗎?”

啪嚓!

劇烈尖銳的碎裂聲響起,飛濺的冰晶嘩然四射。鬱危碾過腳底的水鏡殘片,表情沒有一絲溫度。

“離我師尊遠點。”他陰沉沉地開口,“不然我一定殺了你。”

身陷囹圄,惡神反而笑了笑:“是嗎?”

這個笑容在他的臉上格外刺眼,鬱危蹙了蹙眉,忍不住想要一拳揍下去,對方的身形卻漸漸幻化為一個虛影,須臾之間,徹底消散開來。

——是假的。

鬱危麵色立刻沉了下去,戒備地抬起頭。

“知道鬼門陣為什麼叫做鬼門陣嗎?”惡神的聲音在四周忽遠忽近地響起,高高在上,不痛不癢,“那些罪大惡極的厲鬼,會被扔到這裡,一遍一遍曆儘自己死前之事,重複瀕死的過程,直到自甘墮落,自生自滅。”

“這是我特意為你選的囚籠。”

它停頓了一下,繼而緩和的聲音彷彿開啟記憶的鑰匙,誘導著問:“鬱危,還記得你是怎麼死的麼。”

“……”

如同被人悶頭敲了一棍,鬱危耳邊炸開一片刺耳空白的嗡鳴。

他咬著牙,抓起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喬影,毫不留情地用幾巴掌把對方拍醒,然後用力把他扔出了陣法外,飛快道:“去找人!”

他自己則攥緊了明如晦送給他的戒指,隻是還沒有來得及發動,一股巨力從天而降,把他重重壓跪下去,戒指隨即脫手,滾落到角落中。

鬱危急劇地吸了一口氣,眯起眼,咳出一口血。

惡神欣賞著他掙紮的過程,不緊不慢地追問道:“……還記得嗎?”

腦中的刺痛幾乎要把他撕扯成兩半,思緒揪成一團,在鬼門陣的控製下逐漸沉陷。鬱危用力閉了閉眼,冷硬道:“我不記得。”

“是真的不記得,”惡神慢聲細語地問,“還是怕有人知道了擔心,所以故意說不記得?”

“……”

洶湧的洪流漫過,鬱危身形晃了晃,眼底沒過翻湧的墨色。

他想說不記得,可已經瞞不過去了。

巨大的陣法在他腳下蜿蜒綻放,結成一朵絢爛而駭人的血紅荼蘼花。蔓延的藤蔓纏上他的手腳,上麵的尖刺深深紮進血肉,彷彿要與他融為一體。

鬱危低下頭,看見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到鮮紅的陣法中,很像那一天——

得知自己的神相被利用,所以毫不猶豫剜去又劃傷雙眼的那一天。

親眼見到那個人的傷勢惡化,所以去很遠的禁地采藥,落下滿手傷疤的那一天。

支走樓三十一,為了掩護對方,故意落入陷阱,被仙府堵截圍殺的那一天。

不是不知道這是一場為他而來的陰謀,隻是如果他不出現,樓三十一沒有辦法把那株金貴的藥草平安送到山上。

隻是如果他不這樣做,明如晦會有事。

……他最不想對方有事。

所以被生生斬斷神識時沒有哭,被折斷手指時沒有哭,被震斷心脈時沒有哭。

直到惡神越過雪地裡仙府之人遍野的屍體,掰開他的手指,將他指間死死攥住的藥草碾成飛灰時。

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疼。

很疼。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疼,為什麼哭,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要死了。

……他死了,就再也回不了昆侖山了。

瀕死的意識快要消散的時候,惡神掐著他的脖頸,像在欣賞一件完美的替代品,低聲開口:“鬱危,你死後,我會取代你。”

劇烈的痛楚已然麻木,他勉力睜開潮濕的眼睫,卻什麼也看不見。

他聽見對方隨意地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遺落的刀,聽見瀟瀟的落雪聲,知道對方要用這把刀刺穿他的靈台——就像記憶裡的那樣。

但這次卻不同。

預想中的刺痛並沒有傳來,他被人緊緊抱進了懷裡。

他的血洇濕了對方的衣衫,染上紅塵,浸透愛恨。冰涼的雪花落在發絲上,須臾融化。溫暖的指腹帶著輕微的顫抖,很輕地擦過他臉上冰冷的淚痕,隨即痛苦消弭,風雪停歇。

鬼門陣在腳下一寸寸斷裂,發出淒厲的慘叫聲,緊接著,那人捂住了他的耳朵。

“明如晦。”

對方沒有回答,隻是抱他抱得更緊。在奇怪的靜默中,他聽見急劇的心跳聲,幾乎要失控般亂成一團。

他感受到有冰涼的水珠落到眼角,又順著鼻梁,緩慢地滑落到唇角,是鹹澀的。

於是問:“你哭了嗎?”

很安靜。

在一片荒蕪的死寂中,那人低下頭來,吻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話說】

歪:(較真)你哭了嗎?

明:(不想被發現,所以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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