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小道長和他的鬼王夫人 第五十二章 溺亡回響
溺亡回響
刺骨的冰冷，帶著濃烈消毒水混雜著腐爛藻類的腥臭，瞬間灌滿了容子謙的口鼻耳道，渾濁粘稠的液體灌入肺葉，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無法呼吸的極致窒息感。
就在意識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刹那，一股暖意猛地釘住了他即將潰散的意識核心。
“咳…嘔…”容子謙猛地從令人窒息的冰冷粘稠中“掙脫”出來，劇烈地嗆咳著，肺裡火燒火燎。他發現自己半跪在一片冰冷堅硬的地麵上，身上竟然沒有一滴水漬，但那溺斃般的窒息感和肺部殘留的灼痛卻無比真實，如同剛剛從死亡邊緣爬回。
他擡起頭，瞳孔驟然收縮。
眼前不再是那個積滿汙水的破敗泳池。光線昏暗搖曳，如同接觸不良的舊燈泡。空氣充斥著一種刺鼻的化學氣味——濃烈的漂白粉混合著某種灼燒性的氣體，正是三十年前泄漏的□□。巨大的泳池裡蓄滿了水，水麵呈現一種略顯渾濁的淡綠色，水麵上漂浮著一層細密的泡沫。
泳池邊，人影晃動。是穿著老式深藍色連體泳衣的年輕男女，胸口繡著模糊的校徽和“xx大學遊泳隊”的字樣。他們有的在做熱身拉伸，有的正躍入渾濁的池水，一切都充滿了正在進行時的鮮活感，但這鮮活卻被籠罩在一片如同老舊默片般的灰黃色調裡，所有的聲音——水聲、說話聲、教練的哨聲——都被無限拉遠，隻剩下沉悶模糊的背景噪音。
“幻境…回溯…”容子謙瞬間明白過來。他們被強行拖入了三十年前事故發生的那個夜晚，這裡是無數溺亡者臨死前最深刻的痛苦記憶，混合著泄漏毒氣的怨毒，形成的永恒輪回的噩夢。
“寒希！少淵！耀汶！”容子謙低喝，聲音在粘稠的空氣裡傳不遠。他迅速環顧四周。
沈寒希就在他旁邊幾步遠，雙手死死捂著喉嚨，臉色慘白如紙，額頭青筋暴起，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痛苦的痙攣——他承受的窒息感顯然比容子謙更加劇烈。更讓容子謙心頭一沉的是，沈寒希的額頭中央，那塊緊貼神牌的位置，此刻竟散發出一種異常純淨溫潤的乳白色光暈，在周圍彌漫的灰綠怨毒氣息映襯下，顯得格外醒目，這光暈正隨著沈寒希艱難的呼吸而明滅起伏。
“我…我沒事…”沈寒希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他試圖站直身體，卻因劇烈的眩暈和那股冰冷刺骨的拖拽感而再次踉蹌。他額頭的乳白光暈也隨之劇烈波動了一下。
穆少淵和宋耀汶在不遠處。穆少淵正手忙腳亂地拍打著他那些寶貝探測器，螢幕一片漆黑死寂，隻有幾個物理指標的讀數在瘋狂亂跳。“艸！全他媽失靈了！電磁乾擾強到爆表！不對…不是乾擾…是這裡的‘規則’…它拒絕被探測！”
宋耀汶則顯得相對鎮定，他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泳池邊的每一個“人”，試圖從他們模糊的麵容和動作中辨認出曆史檔案裡的資訊。“看泳池東側那個閥門間！門縫…有很淡的黃綠色氣體在溢位！”他指向泳池邊緣一個不起眼的鐵門，門縫下方正有絲絲縷縷顏色異常的氣體無聲無息地滲漏出來，融入潮濕的空氣。
就在這時，泳池裡的情況陡然劇變。
一個正在深水區訓練的男隊員突然動作一僵，隨即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嚨，臉上露出極度痛苦和驚恐的表情。他劇烈地嗆咳起來，身體不受控製地抽搐、下沉，渾濁的淡綠色池水瘋狂灌入他的口鼻。
“唔…咳咳…救…”彷彿來自水底的模糊呼救聲斷斷續續傳來。
這像是一個訊號。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隊員也出現了同樣的症狀，他們如同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在渾濁的池水中痛苦地掙紮，有人試圖遊向池邊，手腳卻像灌了鉛般沉重無力；有人想呼救，發出的隻有含混不清的嗆水聲。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泳池邊蔓延，岸上的人發現了異常，驚叫著試圖伸手去拉，但距離太遠，池水中的掙紮者隻能無助掙紮。
□□泄漏！事故爆發！
渾濁的池水劇烈地翻湧著，淡綠色的泡沫變得更多更粘稠。掙紮者們的麵板開始出現不正常的紅點，眼睛因刺激而充血腫脹，極致的痛苦和死亡的陰影瞬間淹沒了整個空間。
“啊——”
“水…好冷…透不過氣…”
“媽媽…”
無數混雜著極致痛苦、冰冷窒息和無儘恐懼的意念碎片，如同無形的鋼針，從四麵八方狠狠紮向容子謙四人的意識，強行將溺亡者臨死前的絕望灌入他們的腦海。
“守住心神！”容子謙厲喝，指尖清心符瞬間燃起，一圈淡金色的光暈擴散開來，勉強護住四人周圍一小片區域，將那排山倒海般的怨念衝擊阻隔在外。但光暈在怨唸的衝擊下劇烈波動，如同狂風中的燭火。
然而，這清心符的光芒，以及沈寒希額間那點純淨的乳白光暈，在這片由痛苦和怨毒構成的灰暗世界裡，卻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泳池中，那些正在痛苦掙紮的“身影”，動作猛地一滯，他們腫脹充血的眼睛，齊刷刷地轉向了岸邊的四人。
咕嚕嚕…咕嚕嚕…
渾濁的淡綠色池水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起來，一個個腫脹、潰爛、麵板呈現不正常的青紫色的溺亡者怨靈，緩緩從池水中升了起來。它們不再是回溯幻影中穿著泳衣的學生模樣，而是猙獰恐怖的亡者形象——被水泡得發脹變形的軀體，頭發如同腐爛的水草般貼在頭皮和臉上，渾濁的眼球隻剩下空洞的黑色，死死鎖定著岸上散發出“生者氣息”的四人。
它們沒有立刻撲上來，而是漂浮在渾濁的水麵上，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那聲音更像是一種永無止境的痛苦呻吟，是無數個溺亡瞬間的絕望回響——“水好冷…透不過氣…”
這無處不在的痛苦呻吟，本身就是最可怕的精神汙染，一**衝擊著清心符的金色光暈，也狠狠撞擊著四人的意識防線。穆少淵臉色煞白，捂著耳朵蹲了下去，身體不住顫抖。宋耀汶臉色鐵青，額頭滲出冷汗，強行對抗著腦海中翻騰的死亡景象。沈寒希更是悶哼一聲，額間的乳白光暈劇烈地閃爍起來，身體搖搖欲墜，那股拖拽他的力量彷彿瞬間增強了數倍，要將他再次拖入那絕望的深淵。
“溝通！嘗試溝通！”容子謙頂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對著最近一個漂浮在池邊的怨靈喊道：“同學！冷靜！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是來幫你們的！想想你們的家人！想想你們是誰！”
然而，回應他的，是那怨靈喉嚨裡更加劇烈的“嗬嗬”聲，它緩緩擡起一隻腫脹的手臂，僵硬地指向容子謙，或者說，指向他身上那點抵抗著它們痛苦世界的“光”。
它這個動作，如同一個無聲的訊號。
泳池中，所有漂浮著的怨靈，喉嚨裡痛苦的“嗬嗬”聲驟然拔高，彙整合一片令人頭皮炸裂的的共鳴，它們空洞的目光齊刷刷鎖定了岸邊的四人，渾濁的池水如同沸騰的油鍋般劇烈翻滾，更多形態扭曲的怨靈從池底、從池壁的陰影中爬升、凝聚出來，它們開始僵硬地向岸邊緩緩圍攏過來。
絕望如同實質的觸手，纏繞上每個人的腳踝，向上蔓延。渾濁的池水倒映著怨靈們扭曲逼近的身影和岸邊四人蒼白驚駭的臉，水麵劇烈地晃動，彷彿隨時會再次將他們拖入那溺斃的深淵。
怨靈痛苦的共鳴在意識深處反複刮擦，幾乎要將理智的弦徹底崩斷。清心符的金色光暈在怨念衝擊下劇烈搖曳，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隨時可能徹底熄滅。穆少淵已經癱軟在地，抱著頭痛苦地蜷縮著，宋耀汶臉色慘白如紙，牙關緊咬，抵抗著腦海中翻騰的溺亡景象，身體搖搖欲墜。
壓力最大的無疑是沈寒希，無數怨靈冰冷空洞的目光死死纏繞著他額間那點搖搖欲墜的乳白光暈。那純淨溫煦的陽氣，在此刻的怨靈感知中，既是刺眼的異物，又是令人垂涎的生氣。沈寒希隻覺得自己的魂魄彷彿要被硬生生從軀體裡撕扯出來，拖向那片深淵。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膝蓋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額間的光暈明滅不定，微弱到了極點。
“寒希！挺住！”容子謙目眥欲裂，他左手死死抓住沈寒希冰冷的胳膊，將自身的靈力渡送過去，同時，他快速咬破指尖，逼出一點滾燙的殷紅精血，快速點在沈寒希眉心神牌烙印的位置。
“嗡——”
精血與烙印接觸的刹那，沈寒希額間那點微弱的乳白光暈猛地爆發出刺目的光芒，形成一道凝實的乳白色光柱，直衝這片灰暗空間的天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