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48章 雨歇,風未止
最後一抹瑰麗的晚霞也終於被深藍色的夜幕吞噬,天邊亮起了幾顆最早、也是最亮的星子。
村子裡,零零星星的燈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在大地上的星辰。
雨村徹底沉入了一種安詳而靜謐的夜晚模式。
胖子嚷嚷著“餓得前胸貼後背”,鑽進了廚房,開始叮叮當當地準備晚飯。
比起中午那頓豐盛而略顯刻意的火鍋,晚飯要簡單隨意得多。
灶膛裡跳躍的火光映紅了他圓潤的臉龐,鍋裡傳來米飯將熟時特有的、帶著焦香的蒸汽聲,還有菜刀落在砧板上有節奏的“篤篤”聲。
這些聲音,混合著油下鍋時“刺啦”的爆響,構成了最具煙火氣的交響曲。
吳邪和張起靈依舊待在院子裡。夜晚的山風帶著涼意,吹散了白日裡最後的暑氣。
吳邪進屋拿了兩件薄外套,一件自己披上,另一件遞給了張起靈。
張起靈接過,沒有說話,隻是動作流暢地穿上,彷彿這是一個進行了無數遍的、理所當然的程式。
胖子在廚房裡喊了一嗓子:“天真!彆跟小哥在那兒當門神了!進來搭把手,剝頭蒜!”
吳邪應了一聲,卻沒有立刻動彈。他仰頭看著天空,星星越來越密集,一條模糊的銀河光帶橫貫天際,在這遠離城市光汙染的山區,清晰得令人心醉。
“星星真亮。”吳邪輕聲說,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身邊人聽。
張起靈也抬起頭,望向那片璀璨的星空。他的目光深邃,彷彿能穿透這無儘的虛空,看到更遙遠、更古老的東西。他沒有回應,但吳邪知道他在聽。
過了一會兒,吳邪才轉身走進廚房。蒜頭放在一個小碗裡,胖子正揮舞著鍋鏟,跟鍋裡的一盤臘肉炒野菜較勁,香味撲鼻。
“喏,剝乾淨點啊,彆留那層薄皮,影響口感。”胖子頭也不回地指揮道。
吳邪拿起一頭蒜,慢條斯理地剝起來。蒜皮有些乾,剝起來簌簌作響。
“胖子,明天去趟鎮上吧?”吳邪一邊剝一邊說,“米快見底了,油也不多了,還有鹽。順便看看有沒有新鮮豬肉,買點回來。”
“成啊。”胖子利落地給鍋裡的菜翻了個個兒,“再打點散酒,京叔送的那是好酒,得省著點喝,日常還得靠散裝的頂著。”
“嗯。”吳邪應著,將剝好的、光溜溜的蒜瓣放進另一個小碗裡,“再買點種子吧?我看院子東頭那塊地空著也是空著,種點小蔥青菜什麼的?”
“喲嗬!”胖子誇張地回頭看了吳邪一眼,“咱們吳小佛爺現在都開始琢磨田園生活了?有進步!行,就依你,種點菜!自給自足,綠色環保!”
吳邪笑了一下,沒接他這調侃。他將剝好的蒜碗遞過去,胖子接過去,手起刀落,砰砰幾下,蒜瓣就成了均勻的碎末,被撒進了鍋裡,瞬間激發出更濃鬱的香氣。
簡單的晚飯很快上桌。一碗臘肉炒野菜,一碟胖子自己醃的鹹菜,一盆冒著熱氣的米飯。
三個人圍坐在堂屋的方桌旁,就著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安靜地吃著。
“這野菜炒得不錯,火候剛好。”吳邪夾了一筷子,評價道。
“那是,也不看誰掌勺。”胖子得意地扒拉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地說,“明天買了肉,給你露一手紅燒肉,胖爺我的獨家秘方。”
張起靈安靜地吃著,他吃飯的速度不快,但很專注,幾乎不發出什麼聲音。胖子給他夾了一筷子菜,他頓了頓,低聲說了句:“謝謝。”
吃過晚飯,胖子主動承包了刷鍋洗碗的活兒,哼著不成調的歌,在水槽邊忙活。
吳邪和張起靈將桌椅收拾好,然後又不約而同地走到了院子裡。
夜晚的空氣帶著山泉和草木的清甜。
月亮還沒升起來,星光愈發燦爛。
遠處的山巒隻剩下黑色的、起伏的剪影,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間。
兩人在屋簷下的老位置坐下。沒有對話,隻是靜靜地享受著這夜晚的安寧。
蛙鳴和蟲啾從四周的黑暗裡傳來,此起彼伏,更襯得夜幽深靜謐。
過了許久,胖子也忙活完了,擦著手走出來,同樣拉過一張凳子坐下,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嗝……舒坦。”胖子伸了個懶腰,椅子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吃飽喝足,往這兒一坐,啥也不想,神仙日子啊。”
吳邪笑了笑,沒說話。是啊,神仙日子。不用提防突如其來的機關陷阱,不用麵對猙獰可怖的怪物,不用思考錯綜複雜的謎題和陰謀。隻需要呼吸,感受,存在。
但真的能“啥也不想”嗎?
那些經曆,如同用滾燙的烙鐵烙在靈魂上的印記,無法磨滅。
地宮的陰冷潮濕,蛇群冰冷的鱗片觸感,詭異鈴聲帶來的精神衝擊,蛇蛻散發出的強大威壓,還有最後崩塌時亡命奔逃的窒息感……這些感覺,並未真正遠離,隻是被暫時封存在了記憶的某個角落。
它們塑造了現在的他們,也讓這份看似尋常的寧靜,顯得如此珍貴而脆弱。
吳邪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堂屋裡麵,那個放著他們行李的角落。
在那個揹包的夾層裡,靜靜地躺著那個從地宮帶出來的、不起眼的玉環。它此刻在黑暗中,毫無異狀。
張起靈的視線也隨著吳邪的目光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原狀,彷彿隻是無意識的移動。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節微微蜷縮了一下。
胖子似乎沒注意到這細微的交流,他仰著頭,看著星空,忽然問道:“哎,你們說,那僰侯老頭,還有那什麼蛇神,現在是不是徹底消停了?炸得稀巴爛,應該翻不起浪了吧?”
吳邪收回目光,沉吟了一下,說道:“理論上是的。能量源被摧毀,主體結構塌方,那個地方應該算是徹底封閉了。”
“嘖,可惜了那些陪葬品。”胖子習慣性地咂咂嘴,但語氣裡並沒有太多真正的惋惜,更像是一種口頭禪,“不過也好,那種邪門玩意兒,沾上了估計也沒好事。還是咱這雨村踏實。”
“嗯。”吳邪輕輕應了一聲。
踏實嗎?是的,腳踩的土地是踏實的,身邊的夥伴是踏實的。但那份源於未知的、潛藏在曆史陰影和人性貪婪中的風,卻從未真正停止過吹拂。它可能來自一個神秘的委托,一條突兀的簡訊,甚至是一個看似無害的、被帶出的小物件。
“明天早點去鎮上吧?”吳邪換了個話題,“買完東西,還能趕回來吃午飯。”
“成,聽你的。”胖子爽快答應,“早點去,東西新鮮。”
又是一陣沉默。夜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輕響,像情人的低語。
張起靈忽然站起身。吳邪和胖子都看向他。
他沒有解釋,隻是轉身走進了堂屋,很快又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條薄薄的毯子。他走到吳邪身邊,將毯子遞給他。
山裡的夜晚,尤其是雨後,降溫很快。吳邪剛才確實感覺到了一絲涼意,隻是沒說出來。
他接過毯子,蓋在腿上,一股暖意包裹了下半身。“謝謝,小哥。”
張起靈沒說話,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胖子看著這一幕,嘿嘿笑了兩聲,沒說什麼,但那笑容裡充滿了“懂得都懂”的意味。
時間在星光、微風和偶爾的蟲鳴中悄然流逝。三人都沒有再說話。
胖子開始有些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吳邪裹緊了毯子,看著遠處山脈那沉默而堅定的輪廓,眼神平靜。張起靈則依舊保持著清醒和警覺,如同亙古存在的山岩,守護著這一方小小的安寧。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終於從東邊的山脊後麵爬了上來,清冷皎潔的月光瞬間灑滿了大地,給院子裡的所有景物都鍍上了一層銀邊。
遠處的山巒在月光下顯出了朦朧的層次感,比在純粹的黑暗中更加清晰,卻也更加神秘。
“月亮出來了。”吳邪輕聲說,打破了長時間的寂靜。
“嗯。”這次,是張起靈的回應。一個極其簡單的音節。
胖子被這輕微的聲音驚醒,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幾點了?哎喲,坐得我屁股都麻了……回屋睡吧?明天還趕集呢。”
吳邪點了點頭,站起身,將毯子折疊好。張起靈也隨之起身。
三人先後走進堂屋。胖子打著哈欠,率先走向自己的房間,嘴裡含糊地說著“睡了睡了”。
張起靈在走進自己房間前,回頭看了吳邪一眼。吳邪對他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沒事。
堂屋的燈被拉滅了,隻剩下月光從窗戶和門縫裡流淌進來,在地上畫出幾方清輝。
吳邪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立刻開燈。他借著月光,走到窗邊,看向窗外。
月亮已經升得更高了,清輝遍灑,雨村在沉睡中顯得格外寧靜美好,彷彿世間所有的危險和紛擾都與它無關。
他的目光再次不經意地掃過那個放著揹包的角落。
月光照不到那裡,一片昏暗。
就在他準備移開視線,上床休息的那一刻——
那片昏暗的角落裡,似乎有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綠色的光芒,閃爍了一下。
如同夏夜螢火,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吳邪的動作頓住了。
他凝神再看,那裡已經恢複了徹底的黑暗,彷彿剛才那一閃而過的微光,真的隻是星光或月光在眼底留下的錯覺殘影。
他靜靜地站在窗前,看了很久。
窗外,月華如水,萬籟俱寂。
最終,他緩緩拉上了窗簾,將如水的月光隔絕在外。
屋內陷入完全的黑暗。
雨歇了,陽光會再次普照。
日子會一天天過去,彷彿迴圈往複,平靜無波。
但風,從未止息。
它潛行在曆史的縫隙裡,潛伏在人心的**中,吹向不可預知的未來。
而他們的故事,也遠未到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