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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世界短故事 番外九:吳邪 · 歸途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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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門開啟的瞬間,吳邪覺得自己的心臟也跟著那沉重的轟鳴聲一起炸開了。

風雪模糊了視線,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從混沌光影中穩步走出的藏藍色身影。

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幻想過無數次這個場景,想過要衝上去給對方一拳,想過要揪著衣領質問為什麼丟下他一個人,想過要滔滔不絕地訴說他這十年是怎麼過來的,沙海,古潼京,汪家……那些幾乎將他碾碎的重壓和算計。

可當張起靈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麵前,用那雙熟悉又淡漠的眼睛看過來時,吳邪發現自己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所有排練過無數次的話都噎在了胸口,翻滾著,灼燒著,最終隻擠出那句乾巴巴的、帶著顫音的:“小哥,我們回家。”

張起靈點了點頭,那個簡單至極的“好”字,像一塊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裡激起圈圈漣漪,卻又迅速被更複雜的情緒淹沒。

回去的路上,王胖子開著車,嘴就沒停過,從長白山的天氣吐槽到車裡的暖氣不給力,試圖用他特有的插科打諢驅散這過分沉默的氣氛。黑瞎子在後座哼著不成調的歌,墨鏡後的目光偶爾掃過吳邪和並排坐著的張起靈,帶著點看好戲的意味。

吳邪靠在車窗上,看著外麵飛速倒退的雪景,腦子裡卻不受控製地閃過另一張臉——同樣淡漠的眼神,同樣沉默的守護,卻是屬於一個叫張琪琳的少女。

她塞過來的蜜餞似乎還在舌尖泛著甜,她背著他攀爬冰崖的溫度彷彿還殘留背上,她一句“菜”的評價言猶在耳,還有她最後說“要回去了”時,那平靜無波卻讓他心頭莫名一空的眼神。

“喂,天真,發什麼呆呢?”王胖子的大嗓門打斷了他的思緒,“琢磨著晚上給小哥接風洗塵吃啥?胖爺我可告訴你,這回必須下館子,吃頓好的!彌補一下這十年被你剋扣的油水!”

吳邪回過神來,笑罵了一句:“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撐死你!”

他下意識用眼角的餘光瞥向旁邊的張起靈,對方依舊閉目養神,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吳邪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一種微妙的、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失落感悄然蔓延。這個悶油瓶,和那個會因為他抱怨藥苦而默默準備蜜餞的“琳琳”,終究是不一樣的。

來到雨村,日子彷彿一下子被拉回了十年前,又好像徹底回不去了。

張起靈依舊沉默,大部分時間不是待在房間裡,就是在院子裡望著天空發呆。吳邪則變得有些焦躁,他發現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份失而複得的“平靜”。

他開始頻繁地做噩夢。有時是古潼京無儘的黃沙和蛇潮,有時是雪山懸崖邊割喉的冰冷刺痛,有時是汪家基地爆炸的火光,而更多的時候,是張琪琳在風雪中消散成光的背影,和她那句“他要回來了”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張起靈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睛。

“又做噩夢了?”一天夜裡,吳邪滿頭冷汗地驚醒,發現張起靈不知何時站在他房門口。

“沒……沒事。”吳邪抹了把臉,聲音還有些啞,“吵到你了?”

張起靈走進來,倒了杯水遞給他,動作自然。他站在床邊,沒有離開的意思,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稀疏的星光。

吳邪握著水杯,溫熱的觸感讓他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看著張起靈挺拔卻孤寂的背影,那些憋在心裡的話終於忍不住冒了出來,帶著點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委屈和控訴:

“小哥……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

“嗯。”

“我去了沙漠,進了古潼京,上了雪山……”

“嗯。”

“我還……我還遇到了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叫張琪琳。”吳邪緊緊盯著他的反應。

張起靈轉回身,目光落在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隻是極輕地應了一聲:“嗯。”

還是這樣!吳邪心裡那股無名火噌地就上來了,語氣不由得衝了起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沒什麼想問的?你知不知道我差點死了多少次?你知不知道……”

他頓住了,因為他看到張起靈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脖頸上那道已經淡化的疤痕。冰涼的觸感讓他一顫,所有未儘的抱怨都卡在了喉嚨裡。

“知道。”張起靈收回手,聲音低沉,“辛苦你了。”

簡單的三個字,像是一把鑰匙,猝不及防地開啟了吳邪一直強撐著的閘門。辛酸,委屈,後怕,還有那十年裡無數個瀕臨崩潰的瞬間,洶湧著席捲而來。他猛地低下頭,肩膀微微顫抖,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

“吳邪。”張起靈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語氣裡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歎息的意味。

吳邪抬起頭,眼眶發紅,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沒事……都過去了。你回來就好。”

真的過去了嗎?那些刻在骨子裡的算計,那些午夜夢回的血色,還有那個悄然出現又悄然消失、卻在他心裡留下獨特印記的少女……真的能當作沒發生過嗎?

第二天,王胖子看著吳邪眼下的烏青,湊過來小聲問:“咋了天真?昨晚跟小哥……敘舊敘得挺激烈?”

“滾蛋!”吳邪沒好氣地推開他。

黑瞎子端著碗青椒肉絲炒飯,溜溜達達過來,墨鏡下的嘴角咧開:“大徒弟,魂不守舍的,想誰呢?是門裡的,還是門外的?”

吳邪心裡一咯噔,強作鎮定:“我想你大爺!”

“喲,還不承認。”黑瞎子笑得意味深長,“不過話說回來,有個能乾的‘妹妹’幫你分擔了最後的壓力,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吳邪:“……”他感覺自己遲早要被這幫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家夥氣死。

他嘗試著像以前一樣,跟張起靈分享這些年的經曆,說到驚險處,手舞足蹈。張起靈大多數時候隻是安靜地聽,偶爾在他提到某些關鍵節點,比如汪家運算部門,或者雪山喇嘛廟時,眼神會微微一動,但依舊沉默。

吳邪有時候會想,他到底知不知道張琪琳的存在?如果知道,他又是怎麼想的?這種猜測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心裡,不致命,卻總在不經意間提醒著他那十年空白的隔閡。

直到某天傍晚,兩人坐在院子裡的老樹下。夕陽的餘暉給張起靈周身鍍上了一層暖光,讓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冰冷。

吳邪正絮絮叨叨地說著黎簇那個臭小子又在學校惹了什麼事,語氣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類似長輩的無奈和操心。

一直沉默的張起靈忽然開口,打斷了他:“吳邪。”

“嗯?”

“不一樣了。”

吳邪一愣:“什麼不一樣了?”

張起靈轉過頭,目光沉靜地落在他身上,清晰地吐出幾個字:“你。長大了。”

吳邪怔在原地,胸腔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酸澀又脹痛。他看著張起靈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就明白了。

這個悶油瓶,他或許什麼都知道。知道那十年的腥風血雨,知道他的掙紮與蛻變,也知道那個與他淵源極深的“張琪琳”的存在。

他不問,不說,不是因為不在乎,而是因為他用自己的方式,全盤接受了這個已經變得不同、手上沾滿血與塵、心裡藏著更多秘密和傷痕的吳邪。

他接納了他的全部,包括那十年裡,另一個“自己”的陪伴所留下的、難以言說的印記。

吳邪低下頭,嘴角慢慢揚起一個弧度,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帶著釋然,也帶著點疲憊。“廢話,”他聲音有些啞,“十年了,總不能白活。”

是啊,回不去了。那個天真無邪的小三爺早已死在了沙海的某個角落。但現在這個手上不再乾淨、心裡裝著更多沉重事物的吳邪,依然被這個人穩穩地接住了。

他抬起頭,看著天邊最後一絲光亮被暮色吞沒,輕聲說:“小哥,明天陪我去個地方吧。”

“好。”

“去看看……黎簇那小子,順便檢查他功課有沒有偷懶。”

“嗯。”

前路或許依舊迷霧重重,身上背負的或許永遠不會卸下。

但歸途有人並肩,燈下有人等候,這沉重卻真實的人間煙火,就是他吳邪,穿越了十年孤獨與血色,最終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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