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2章 “悶油瓶”雞
雨下到後半夜就漸漸停了。第二天一早,陽光格外賣力地穿透雲層,把雨村洗過的青山綠樹照得透亮,屋簷滴著水珠,空氣裡彌漫著泥土和植物混合的清新氣息,吸一口,肺都跟著雀躍起來。
喜來眠的早晨通常是由胖子嗷嗷叫著“餓死了”開始的,今天也不例外。我打著哈欠下樓時,就看見他已經在廚房裡忙活了,係著條不合身的碎花圍裙,哼著小調,鍋碗瓢盆叮當作響,架勢十足。
小哥坐在院子裡的門檻上,望著遠處霧氣繚繞的山巒,側臉在晨光裡顯得安靜又疏離。他腳邊放著一杯剛泡好的茶,熱氣嫋嫋升起。我有時候覺得,小哥就算什麼都不做,隻是坐在那裡,就能自動生成一種“歲月靜好”的濾鏡。
“天真!醒啦?快來嘗嘗胖爺我最新研製的——雨村至尊鮮肉小餛飩!”胖子端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東西從廚房探出頭,臉上洋溢著一種“快誇我”的得瑟。
我湊過去一看,賣相確實不錯,皮薄餡大,湯清蔥綠,香氣撲鼻。嘗了一個,味道居然相當可以。
“行啊胖子,深藏不露啊。”我由衷誇讚,“這水平,咱喜來眠的餐飲水準有望提升一個檔次了。”
“那是!”胖子得意地一甩頭,圍裙帶子差點抽到自己臉上,“胖爺我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等著吧,下一步我就研究滿漢全席!”
我忍不住笑:“得,先把你這一畝三分地的家常菜整明白再說吧。招牌的事兒忘了?今天天晴了,得趕緊弄。”
“急什麼,吃完早飯再說。”胖子擺擺手,又鑽回廚房,“對了,我下午準備挑戰個高難度的,給你們露一手!”
我心裡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胖子所謂的“高難度”,往往意味著廚房的災難等級。“你又想乾嘛?”
“嘿嘿,”胖子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琢磨了一道新菜,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悶油瓶雞’!”
“噗——”我一口餛飩湯差點噴出來,“啥玩意兒?你再說一遍?”
“悶油瓶雞啊!”胖子理直氣壯,“你看啊,選用本地散養走地雞,肉質緊實,猶如咱小哥般深藏不露;配以香菇、筍乾等山珍,文火慢燉,使其滋味充分滲透,好比那漫長歲月沉澱出的內涵;最後大火收汁,鎖住精華,猶如小哥關鍵時刻的雷霆一擊!這名字,形神兼備,貼切不?”
我:“……”
我下意識地扭頭看向院子裡的小哥。他似乎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微微側過頭,視線淡淡地掃了過來,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我好像看到他睫毛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胖子,”我轉回頭,壓低聲音,“我求你做個人吧。你信不信小哥晚上就拿黑金古刀給你改成‘胖子刺身’?”
“切,小哥才沒那麼小氣。”胖子不以為意,反而更來勁了,“這說明胖爺我有創意!就這麼定了!下午就做!”
一整個上午,我和小哥忙著重新固定招牌。這次我倆嚴格監督,胖子負責扶梯子遞工具,嘴裡還在不停唸叨他的“悶油瓶雞”需要哪些食材,火候該如何掌控。小哥在下麵對著牆釘螺絲,動作精準利落,彷彿沒聽見。但我看他握錘子的手,似乎比平時更穩(或者說,更用力)了一點。
招牌穩穩當當地掛回去了,胖子歡呼一聲,立刻竄進廚房,開始搗鼓他的“世紀大作”。
起初,廚房裡隻是傳來正常的切菜聲、洗菜聲,以及胖子不成調的哼歌聲。漸漸地,聲音開始變得有些……狂野。油鍋爆炒的劈啪聲格外劇烈,還夾雜著胖子“哎呀臥槽”的驚呼和手忙腳亂的鍋鏟碰撞聲。
我坐在櫃台後麵算賬,聽得心驚肉跳,賬本上的數字都快看成胖子鍋裡的雞塊了。
“胖子?你沒事吧?需不需要幫忙?”我忍不住朝廚房喊了一嗓子。
“沒事!一切儘在掌握!”胖子的聲音隔著油煙傳出來,帶著點強裝鎮定的虛浮,“火……火候稍微旺了點!小場麵!”
話音剛落,就聽“轟”的一聲悶響,緊接著是胖子更大聲的“我靠!”
一股明顯的焦糊味混合著詭異的濃煙從廚房門縫裡彌漫出來。
我心裡大叫不好,扔下筆就往廚房衝。一推開廚房門,好家夥,簡直是仙境——如果仙境意味著煙霧繚繞、能見度不足一米並且充滿焦糊味的話。胖子正拿著鍋蓋當盾牌,對著炒鍋裡躥起的半米高火焰手足無措。
“胖子!你搞什麼飛機!”我一邊吼一邊下意識去找滅火器。
“失誤!純屬失誤!油溫高了點!”胖子還在那死要麵子,“這叫火焰表演!增加鍋氣!”
“鍋氣你個頭!再表演房子都要給你點了!”我被煙嗆得直咳嗽,眼睛都睜不開了。
就在這雞飛狗跳、煙霧彌漫的時刻,一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廚房門口。
是小哥。
他顯然是被動靜引來的。他先是快速掃了一眼現場,確認沒有真正的巨大危險,然後視線落在手舞足蹈的胖子和那口著火的鍋上。
他的表情……怎麼說呢,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平靜臉,但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雙深潭似的眼睛裡,清晰地映照著跳動的火焰,以及一種“又來了”的、極度無語的意味。他甚至輕輕歎了口氣,氣息微不可聞,但我站得近,捕捉到了。
下一秒,他沒看我們,也沒去管那口著火的鍋,而是徑直走向牆角,拎起了那個紅色的乾粉滅火器,動作熟練得像排練過無數遍——雖然我希望永遠彆用上。
他拔掉保險銷,對準灶台——
“彆!小哥!手下留情!”胖子殺豬般叫起來,“我的雞!我的悶油瓶雞!”
小哥動作頓了一下,看了看胖子,又看了看鍋裡還在燃燒的“悶油瓶雞”,似乎權衡了零點一秒。然後,他極其冷靜地調整了噴嘴方向,不是對著鍋,而是對著鍋旁邊因為油火濺出而引燃的一小撮抹布和幾個塑料袋。
噗——!
一陣乾粉噴出,精準地覆蓋了火源,瞬間熄滅。動作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與此同時,胖子終於找到機會,一把抄起旁邊的鍋蓋,猛地蓋在了炒鍋上,隔絕了空氣,鍋裡的火焰掙紮了幾下,也熄滅了。
廚房裡頓時隻剩下彌漫的白色乾粉煙霧和焦糊味,以及我們三個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煙霧漸漸散去,露出宛如戰後廢墟般的灶台,和一臉黑灰、生無可戀的胖子。他揭開鍋蓋,裡麵是一團漆黑的、無法辨認原本是什麼東西的焦炭。
他的“悶油瓶雞”,出師未捷身先死。
“……胖爺我的畢生心血啊……”胖子哀嚎。
我看著一片狼藉的廚房,額角青筋直跳:“王胖子!這就是你說的至尊大菜?你差點把喜來眠變成‘火來眠’!”
小哥默默地把滅火器放回牆角,然後走到窗邊,把所有的窗戶都開啟通風。他經過胖子身邊時,腳步停了一下,目光在那鍋焦炭上停留了足足兩秒。
胖子被他看得發毛,訕訕道:“那啥……小哥,這是個意外,下次……下次肯定成功……”
小哥什麼也沒說,隻是抬手,輕輕拍掉了落在胖子頭發上的一小撮乾粉,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我和胖子麵麵相覷。
“呃……小哥這是……沒生氣?”胖子不確定地問。
我看著小哥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歎了口氣:“生氣估計談不上,但無語肯定是滿分。”我指著灶台,“趕緊收拾!晚上之前恢複原樣!還有,以後禁止你研究名字裡帶‘悶油瓶’的菜!”
胖子看著那鍋焦炭,痛心疾首:“唉,可惜了……多好的創意……”
創意?我看是創死我們的意唸吧。
我一邊認命地拿起抹布打掃戰場,一邊在心裡吐槽:這雨村退休生活,真是越來越“火熱”了。就是可憐了小哥,不僅要防著外麵的粽子,還得防著家裡這個隨時可能引爆廚房的胖子。
通風後的廚房,焦糊味漸漸被窗外清新的山風取代。院子裡,小哥又坐回了門檻上,繼續喝他那杯可能已經涼了的茶,背影一如既往地平靜,彷彿剛才那場鬨劇從未發生過。
隻有角落裡那個剛剛立下大功的滅火器,默默證明著胖子大廚夢的慘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