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31章 臨界點
冷戰進入第五天。小院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寒冰徹底封凍,連陽光照射進來都顯得有氣無力,失去了往日的暖意。
吳邪幾乎整日將自己鎖在書房,對著那些曾經帶來慰藉的筆記,此刻卻隻覺得字字刺眼,句句煩心。
他知道門口放著溫熱的食物和湯水,知道夜裡不會有冷風從窗縫灌入,甚至發現搖晃的書桌腿被墊平了。
這些無聲的照顧,像細小的針,反而更密地紮在他的心上。
他要的不是這些!他要的是一個解釋,一句道歉,甚至一場爭吵!
而不是這種彷彿在照顧一個鬨脾氣的小孩般的、冰冷的周到。
這種沉默的“補償”,讓他感覺自己所有的情緒都像砸在了一團深不見底的棉花上,無力又可笑。
下午,他心煩意亂,再也無法在窒悶的書房裡待下去,索性拿起魚竿,獨自去了溪邊。
或許冰冷的水流和專注的垂釣能讓他暫時逃離這令人崩潰的低氣壓。
秋日的溪水比往日更加湍急冰冷,水位也因前幾日的雨水上漲了不少。
吳邪選了塊熟悉的大石頭坐下,機械地掛餌、拋竿,目光空洞地盯著水麵浮漂的起起伏伏,心思卻全然不在釣魚上。
他滿腦子還是那些無解的問題和張起靈冰冷的臉龐。
沮喪和悲傷在他內心翻湧,如同暴風雨一般。
就在這時,腳下那塊被水流衝刷得光滑無比的石頭突然一滑!
吳邪正心神恍惚,猝不及防,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噗通”一聲栽進了冰冷刺骨的溪水中!
巨大的衝擊力和寒意讓他瞬間懵了,嗆了好幾口水,冰冷瞬間包裹全身,四肢都有些發僵。
溪流比他想象的要急,裹挾著他就要往下遊衝去!
慌亂掙紮間,一隻冰冷卻極其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後衣領,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間將他從水裡提了出來,踉蹌著拖上了岸。
吳邪跪在岸邊的碎石上,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進去的冷水,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狼狽不堪。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那種速度和力量,除了張起靈不會有彆人。
他一定就在附近,一直像影子一樣跟著。
果然,張起靈就站在他身後,呼吸都未曾紊亂,隻是鬆開了抓著他衣領的手,沉默地站著,水滴順著他同樣被溪水濺濕的褲腳滴落。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彷彿剛才隻是隨手撈起一件掉落水中的物品。
這種近乎漠然的“拯救”,徹底點燃了吳邪心中積壓已久的、所有委屈、憤怒和無力感!
他猛地抬起頭,眼眶因為嗆水和激烈的情緒而發紅,瞪著張起靈,聲音因為寒冷和激動而顫抖,卻帶著一種破罐破摔的尖銳:
“跟著我乾什麼?!不是不理我嗎?!讓我淹死算了不是正好清靜?!反正你張起靈什麼都不在乎!過去不在乎!現在也不在乎!我吳邪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一個需要你時不時施捨點照顧的累贅嗎?!”
這些話像失控的子彈,不管不顧地噴射而出,刻薄又傷人。
連吳邪自己都被話裡的惡毒驚了一下,但強烈的情緒推著他,讓他無法停止。
張起靈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看著吳邪狼狽不堪、渾身濕透、卻像隻受傷的野獸般嘶吼的樣子,深色的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清晰的波動,但那波動很快又被更深的沉默壓下。
他嘴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沒有反駁,沒有解釋,甚至沒有因為那些傷人的話而動怒。他隻是伸出手,似乎想扶起吳邪,或者檢查他是否受傷。
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吳邪。他猛地揮開張起靈的手,自己掙紮著站起來,因為寒冷和激動,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彆碰我!”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收起你那套!我不需要!你要是不想說話就永遠彆說!要是覺得煩了就滾回你的張家去!不用在這裡勉強自己對著我這個‘外人’!”
“外人”兩個字,像兩把刀,狠狠擲出,也狠狠紮回了自己心裡。
空氣彷彿凝固了。溪流聲似乎都在這一刻遠去。
張起靈伸出的手停滯在半空中,然後緩緩放下。他終於抬眼,直視著吳邪,那目光深沉得像結了冰的寒潭,帶著一種幾乎讓人心臟驟停的冷寂。
就在吳邪以為他會再次轉身離開時,張起靈卻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卻像淬了冰的刀刃,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在吳邪耳膜上:
“你在怕什麼?”
吳邪猛地愣住,所有激烈的言語都卡在了喉嚨裡。
張起靈的目光銳利如刀,彷彿能剖開他所有憤怒的偽裝,直刺核心:“怕我走?”
他向前逼近一步,周身那股冰冷的壓迫感幾乎讓吳邪窒息。
“還是怕,”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吳邪濕透後更顯蒼白的臉,最終定格在他因震驚而微睜的眼睛上,“那些筆記裡的過去,纔是你真正想要的?”
這句話,簡練、精準、殘酷得像一把匕首,瞬間刺穿了吳邪所有情緒防禦,直抵他最深處、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恐慌和迷茫。
你不是在氣我。你是在氣你自己。氣你自己無法真正割捨過去,氣你自己依賴我又害怕失去,氣你自己……或許,並未完全準備好接受這份寧靜。
潛台詞無聲回蕩在兩人之間,比任何激烈的爭吵都更傷人。
吳邪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冰冷的河水似乎灌進了他的心臟,凍僵了他的血液。他看著張起靈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覺自己所有的狼狽、不堪和脆弱都被看了個透透徹徹。
臨界點,終於在這場意外的落水和更意外的言語交鋒中,徹底爆發。
隻是爆發的方向,完全超出了吳邪的預料。
他不是那個控訴者,反而成了被一句話剝得體無完膚的……失敗者。
溪水嘩嘩流淌,帶著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