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57章 雛鳥的誓言與遠方的風
畫室內,王胖子絕望的餘韻與解雨臣理性崩塌的寂靜尚未完全散去,沉重的氣氛彷彿凝結成了實質,壓迫著每個人的呼吸。
就在這時,畫室那扇本就有些破損的門,被人從外麵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道縫隙。
三個腦袋挨挨擠擠地探了進來,臉上帶著與這沉重氛圍格格不入的緊張、侷促,以及一種豁出去的決心。
是黎簇、蘇萬和楊好。
他們顯然在外麵徘徊猶豫了許久,也聽到了裡麵隱約的哭聲和對話。此刻進來,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
三人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站在畫室中央的吳邪。
他們看著他那平靜卻疏離的臉,看著旁邊失魂落魄的王胖子和解雨臣,看著陰影中沉默的張起靈和緊挨著吳邪的張琪琳,三個半大少年的臉上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有恐懼,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種急於證明什麼、彌補什麼的急切。
黎簇是三人中膽子最大,也是過去跳得最歡的那個。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上戰場一樣,猛地掙脫開蘇萬下意識拉扯他衣角的手,大步走到吳邪麵前,在距離他還有兩三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然後挺直了尚且單薄的胸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而有力量,但微微顫抖的尾音還是泄露了他的緊張:
“吳邪!”
他喊了一聲,聲音在寂靜的畫室裡顯得有些突兀。
吳邪的目光從解雨臣身上移開,平淡地落在黎簇臉上,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黎簇被他這平靜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但還是硬著頭皮,將自己一路上反複演練了無數遍的話,一股腦地倒了出來,語速快得像是在害怕自己會中途退縮:
“吳邪!吳邪哥!我們……我們都知道了!地下……吳悠那個王八蛋……還有……還有之前那個你……”
“我們混蛋!我們以前跟著起鬨,罵你,找你麻煩……我們他媽就是三個傻子!”
蘇萬躲在黎簇身後,臉色發白,小聲附和,帶著哭腔:
“對、對不起,吳邪哥……我們不知道……我們真的不知道……”
楊好梗著脖子,努力想表現得硬氣,但眼神裡的慌亂和愧疚藏不住:
“以前是我們不對!你……你要打要罰,我們認了!”
黎簇猛地推開還想說什麼的蘇萬和楊好,上前一步,幾乎是指天發誓地,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執拗:
“吳邪!以前的事,我們混賬,沒得洗!但從今往後!我黎簇這條命就是你的!你說東,我絕不往西!你說抓狗,我絕不攆雞!隻要你開口,刀山火海,我黎簇要皺一下眉頭,我就是孫子!”
他們試圖用這種方式,來彌補過去的過錯,來尋求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或者說,是尋求一個被眼前這個強大而神秘的吳邪“接納”的資格。
他們覺得,隻要跟緊他,就能證明自己已經不同,就能擺脫過去那個愚蠢的自己。
然而,吳邪看著他們那急切而認真的年輕臉龐,心中卻沒有絲毫波動,甚至覺得有些……悲哀。
他輕輕搖了搖頭,動作幅度很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否定。
“不必了。”
他的聲音依舊平穩,聽不出喜怒。
黎簇一愣,臉上期待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一些,他急忙道:“我們是認真的!我們可以發誓!”
“我說,不必了。”吳邪重複了一遍,語氣加重了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他看著黎簇那雙因為急切而有些發紅的眼睛,緩緩說道:
“好好活著吧。”
“活著?我們當然會活著!我們要跟著你活著!邪哥,你讓我們乾什麼都行!我們不怕死!我們……”
“我說,好好活著。為了你們自己。”
這句話很輕,卻像是一塊石頭投入黎簇的心湖,激起的不是漣漪,而是巨大的失落和不解。好好活著?這算什麼?是不需要他們的意思嗎?是……不原諒他們嗎?
黎簇固執地搖頭,眼圈有點發紅:“不!你不懂!吳邪哥,我們知道錯了!我們想彌補!給我們個機會!”
“你看!我們有力氣!我們能打!我們能幫你做事!以後你就是我們老大!你指哪兒我們打哪兒!蘇萬!楊好!說話!”
蘇萬趕緊點頭如搗蒜:“是是是!邪哥,我們以後都聽你的!”
楊好也跟著用力點頭:“對!聽你的!”
吳邪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黎簇,你們還小。”
“我們不小了!我們能負責!”
“負責?”
他微微挑眉,目光掃過三人年輕卻寫滿衝動的臉。
“負什麼責?跟著我?然後呢?像之前那個‘吳邪’一樣,不明不白地卷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最後也許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黎簇被噎住,臉色白了白,但依舊倔強:“那……那不一樣!這次我們知道真相!我們心甘情願!”
“沒有什麼不一樣。有些路,一旦踏上去,就回不了頭了。”
他的目光似乎透過他們,看到了更遙遠的、充滿血與火的過去。
“你們現在覺得刺激,覺得義氣,覺得能彌補過錯。等真的見識了其中的殘酷,後悔就晚了。”
“我們不後悔!”
吳邪語氣陡然轉冷:“可我後悔。”
三個少年都愣住了。
吳邪看著他們,一字一頓:“我後悔把你們,哪怕隻是間接地,牽扯進來。”
“如果不是我出現在這裡,你們或許還在過你們雖然有些混蛋,但至少……簡單的生活。”
黎簇急切地辯解:“那不是你的錯!是吳悠!是那個係統!”
“但結果是,你們站在了這裡,對我立誓。”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放緩,卻帶著更深的告誡:
“黎簇,彆任性了。世界很大,好好看看吧。”
“不是所有的錯誤,都需要用追隨和賣命來彌補。好好上學,好好交朋友,好好……過你們這個年紀該過的日子。那纔是對你們自己,對你們家人,最大的負責。”
黎簇嘴唇顫抖著,吳邪的話像冰水一樣澆滅了他一腔熱血,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
“可是……可是我們……我們想為你做點什麼……我們欠你的……欠之前那個……你的……”
吳邪再次打斷,語氣斬釘截鐵:“你們不欠我任何東西。”
他看了一眼旁邊沉默不語的王胖子等人:“至於他……”
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很明顯,'你們的誓言,我受不起,也不需要。'
黎簇像是被抽乾了力氣,肩膀垮了下來,聲音帶著哽咽:“……就……就一點機會都不給嗎?”
吳邪沉默了片刻,看著少年眼中那不肯熄滅的火焰和深切的失落,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彌補。對我來說,對……他來說,都是。”
黎簇僵在了原地,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他明白了吳邪的意思。吳邪不需要他們的追隨,不需要他們的將功補過。
他甚至……不打算帶他們進入那個他們隱約窺見一角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他隻是讓他們回到原本的生活軌道上去,像個普通的、迷途知返的少年一樣,去“看看世界”。
這對於一心想要“跟混”、想要尋求刺激和認同的黎簇來說,無異於一種變相的拒絕和……否定。他覺得吳邪還是看不起他們,覺得他們不夠格。
蘇萬和楊好也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茫然和失落。
看著三個少年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般蔫了下去,吳邪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他知道這些話他們現在未必能完全理解,但他必須說。
他不能,也不想在這即將離開的關頭,再與這個世界的任何人,尤其是這些心性未定的少年,產生更深的牽扯。
他的路不在這裡,他們的路,也不應該盲目地追隨任何人。
雛鳥的誓言固然熱血,但遠方的風,需要他們自己去感受,去經曆。
畫室內,再次安靜下來。
隻有三個少年沉重的呼吸聲,和那彌漫在空氣中的、夢想剛剛燃起就被現實吹熄的沮喪。
而吳邪,已經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深邃的夜空。
那裡的空間波動,越來越清晰了。
歸期,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