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第66章 卸甲歸途
黎簇三人那沉甸甸的心意,如同投入即將封凍湖麵的最後幾顆石子,漣漪散去後,留下的便是徹底的、萬籟俱寂的等待。
巨大的生存包孤零零地立在畫室中央,與周圍散落的灰塵、廢棄的畫架、斑駁的牆壁形成一種古怪的對照,象征著這個世界試圖挽留、或者說試圖補償的最後努力。
然而,這份努力,註定是徒勞的。
王胖子和解雨臣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離開了。
畫室內,隻剩下了註定要離開的人,和註定要留下注視的人。
張起靈依舊在那個能夠縱觀全域性的角落,沉默得像一尊融入陰影的古老鵰像。
他的目光絕大多數時候都落在吳邪身上,那目光太過深沉,彷彿要將這最後的影像烙印進永恒的記憶裡,又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跨越了時空的告彆。
吳邪沒有去在意任何人的去留。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經感受到了那來自虛空深處的、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穩定的“召喚”。
通道已經完全穩固,如同在狂暴海洋中終於定位到的、通往家鄉的燈塔,光芒堅定,隻待啟航。
他走到畫室那張唯一還算乾淨、被他們臨時用來堆放物品的舊桌子前。
桌子上,靜靜地躺著幾樣東西——霍秀秀送的那個裝著奇異短箭的古樸木盒,黑瞎子給的那個裝著特殊墨鏡的陳舊眼鏡盒。
吳邪的目光在這些東西上一一掠過,眼神平靜,沒有不捨,也沒有留戀。
他伸出手,先將那古樸的木盒拿起來,指尖能感受到那短箭傳來的、微弱的安撫心神的力量。
他摩挲了一下溫潤的木盒表麵,然後輕輕地將它放回了桌子原處,動作平穩,沒有一絲猶豫。
接著,他拿起了那個看起來寒酸的眼鏡盒。開啟,裡麵那副看似普通、鏡片卻深邃如夜的墨鏡安靜地躺著。
黑瞎子那句“定定心神”、“看東西清楚點兒”和“偶爾可能會讓你看到點不太一樣的東西”的話語彷彿還在耳邊。
吳邪的手指在冰涼的鏡架上停留了片刻,然後,他也“啪嗒”一聲合上了蓋子,將眼鏡盒穩穩地放在了木盒的旁邊。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間中央那個巨大到有些誇張的軍綠色生存包上。黎簇那小子紅著眼圈吼出“一定要好好的”的樣子,還清晰地印在腦海裡。
他走過去,沒有試圖去挪動那個沉重的包裹,隻是伸出手,拍了拍那結實的、洗得發白的帆布表麵,彷彿在拍打一個年輕而熾熱的肩膀。
做完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所有不屬於他的重量,輕輕籲出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看向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側,如同他自身影子般的張琪琳,語氣平淡地交代,像是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這些東西,”他指了指桌上的木盒、眼鏡盒,以及地上的生存包,“等他們……過來收拾的時候,各自收回吧。”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寂靜的畫室裡格外清晰。這話是說給張琪琳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角落裡那個沉默身影聽的。
張琪琳的目光隨著他的手指掃過那些物品,沒有絲毫意外,隻是極其輕微地點了點頭,清冷地回應了一個字:
“嗯。”
她似乎早就料到吳邪會這麼做。停頓了一下,她又補充了三個字,帶著一種對規則的瞭然:
“不能帶。”
跨越世界,尤其是通過這種不穩定通道,攜帶過多異世之物,本身就是一種負擔,甚至可能引發不可預知的乾擾。這個道理,她和吳邪都懂。
吳邪點了點頭,不再去看那些代表著這個世界複雜情感的“禮物”。
他踱步到那扇破損的窗前,窗外,殘月如鉤,清冷的光輝灑落在荒廢的院落和遠處沉寂的校園建築上,為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朦朧。
他抬起頭,望著那輪陌生的月亮,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彷彿穿透了無儘的空間壁壘,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看到了雨村那帶著濕氣的月光,看到了胖子圍著灶台忙碌的胖碩身影,看到了那個沉默寡言、卻總能讓他心安的身影……
一股強烈的、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思念,在這一刻洶湧而來。
他低聲喃喃,像是歎息,又像是終於得見歸途的釋然:
“終於……要回去了。”
這聲音裡,帶著曆經千帆後的疲憊,也帶著近鄉情怯般的期盼。
一直如同守護神般立在他身後的張琪琳,聽到了他的低語。她
上前一步,與他並肩站在窗前,同樣望著那輪月亮,但她看的,似乎是與吳邪不同的方向。
她的聲音依舊清冷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清晰地傳入吳邪耳中:
“他們在等你。”
這個“他們”,指的自然是吳邪心心念唸的、屬於他那個世界的胖子和張起靈。
吳邪聞言,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極淡的、真實的暖意。
是啊,有人在等他。那不是愧疚的補償,不是瘋狂的執念,不是少年的崇拜,而是真正的、曆經生死、沉澱在歲月裡的羈絆和歸屬。
“快了。”
他輕聲回應,像是在對張琪琳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與張琪琳一起,沐浴在異世的月光下,調整著自身的狀態,感受著通道那端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牽引力。
張起靈在角落的陰影裡,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看著吳邪卸下所有“禮物”的決然,看著他望向月亮時眼中流露出的、與此世截然不同的溫情與思念,看著他與張琪琳之間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與信任。
他依舊沉默。
隻是那緊抿的唇線,似乎比平時更加冷硬了幾分。
畫室內,時間彷彿凝固。
隻有月光無聲移動,見證著這回歸前最後的、卸甲般的寧靜。
所有的告彆都已完成,所有的因果都已了結。
隻待黎明或者說,通道開啟的那個特定時刻到來,便可乘風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