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世界短故事 三十七章 雨村炊煙
車輪碾過雨村熟悉的碎石小路,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最終在那棟略顯古樸的村屋前穩穩停下。
當引擎熄火,周遭瞬間被一種近乎奢侈的寧靜所包裹。
沒有地底岩石崩裂的轟鳴,沒有蛇蟲窸窣的死亡低語,沒有能量擾動的精神尖嘯,隻有遠處隱約的雞鳴犬吠,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以及空氣中彌漫的、帶著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濕潤氣息。
這突如其來的、極致的安靜,反而讓剛從地獄歸來的三人有了一瞬間的不適應。
胖子率先推開車門,深吸了一大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彷彿要將肺裡積攢的所有陰冷和汙濁都置換出去。
“他孃的……總算是……活著回來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以及回到熟悉地盤的踏實感。
吳邪也下了車,站在院門口,看著眼前這棟在夕陽餘暉下顯得格外安寧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
幾天前,他們就是從這裡被二叔一個電話緊急召走,滿腹怨氣卻又無可奈何地踏上那條不歸路。
如今歸來,雖傷痕累累,但終究是回來了。
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剛從後座下來的張起靈。
張起靈的動作依舊輕緩,臉色比起在醫院時好了不少,但失血後的蒼白仍未完全褪去,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
他站定,目光平靜地掃過小屋、院落,以及遠處朦朧的山巒輪廓,那雙淡然的眸子裡,似乎也微微鬆動了一絲。
“回家了。”吳邪看著他,輕聲說了一句,像是確認,也像是安慰。
張起靈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都彆杵著了!”胖子已經恢複了活力,咋咋呼呼地開始指揮,“趕緊的!開門開窗!通通風!這屋子幾天沒人住,肯定一股黴味兒!再把咱們這身晦氣好好洗洗!”
他一邊說著,一邊利索地從車裡卸下所剩無幾的行李,然後掏出鑰匙,嘩啦一聲開啟了那把老舊的銅鎖,用力推開了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淡淡的、灰塵和木質混合的氣息撲麵而來,並不難聞,反而有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三人走進屋內,幾日無人,桌椅上都落了一層薄灰。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光柱中塵埃浮動。
“嘖,瞧瞧這灰。”胖子用手在桌上一抹,留下幾道指痕,“天真,你去燒點熱水,大家都擦洗擦洗。小哥,你坐著歇會兒,彆亂動,傷元氣呢!胖爺我負責大掃除!”
他倒是分工明確,儼然一副管家婆的架勢。
吳邪沒反駁,聽話地去了廚房。
農村的土灶他早已用慣,熟練地引火、添柴,看著灶膛裡跳躍的火焰,感受著那實實在在的溫暖,地宮中的陰寒似乎才被真正驅散了一些。
鍋裡水聲漸響,白色的水汽氤氳開來,彌漫在廚房裡,帶著生活的氣息。
張起靈也沒有堅持,安靜地在堂屋那張擦乾淨的竹椅上坐下,背脊挺直,目光落在院子裡被風吹動的竹影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胖子則擼起袖子,找了塊破布,開始賣力地擦拭桌椅板凳,嘴裡還不閒著:“得好好拾掇拾掇,去去晦氣!等收拾利索了,胖爺我給你們露一手,做頓好的,好好補補!這回可真是傷了元氣了!”
水燒好了,吳邪兌好溫水,先給張起靈端了一盆過去:“小哥,你先擦把臉。”
張起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盆冒著熱氣的清水,沉默地接過毛巾。
吳邪自己則用剩下的水胡亂洗了把臉,冰涼的水刺激著麵板,精神為之一振。
他看著胖子忙忙碌碌的身影,和張起靈安靜坐在那裡的樣子,一種久違的、名為“家”的暖流悄然劃過心間。
簡單清理過後,胖子果然鑽進了廚房,開始叮叮當當地忙活起來。
他翻箱倒櫃,找出之前儲存的臘肉、乾菇、筍乾,還有院子裡自己種的小蔥青菜。
“嘿!存貨不少!夠咱們吃頓好的了!”胖子在裡麵嚷嚷,“天真!過來搭把手!把那臘肉洗洗切片!再剝幾頭蒜!”
吳邪應聲走進廚房,看著胖子係著圍裙,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行啊胖子,夠賢惠的。”
“那是!”胖子頭也不回,得意地晃著腦袋,“胖爺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倒得了鬥,做得了湯!全能型選手懂不懂?誒,你說咱們晚上是燉個臘肉筍乾湯呢?還是炒個蘑菇?或者再來個小蔥拌豆腐清清腸胃?”
“都行,你看著弄。”吳邪一邊洗著臘肉,一邊說,“彆太油膩,小哥和咱們腸胃都空了好幾天了。”
“放心,胖爺有數!”胖子掂量著手裡的乾菇,“那就臘肉燉筍乾,香!再炒個青菜,蒸個雞蛋羹,齊活!保證營養又好吃!”
廚房裡很快彌漫開臘肉特有的鹹香和乾菇的鮮香,混合著柴火的氣息,構成了一種無比誘人的味道。
這味道與地宮裡那腐朽、腥臭的氣息形成了天壤之彆,讓人真切地感受到“活著”的美好。
張起靈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廚房門口,靜靜地靠著門框,看著裡麵忙碌的兩人,沒有說話,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空洞。
“小哥,餓了吧?再等會兒,馬上就好!”胖子回頭看到他,咧嘴一笑,“今天讓你嘗嘗胖爺我的手藝,保證比醫院的病號飯強一百倍!”
張起靈目光微動,落在了灶台上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燉鍋上,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夕陽徹底沉下山頭,天色暗了下來。吳邪點亮了堂屋的煤油燈,昏黃溫暖的光暈灑滿小屋。
胖子將做好的飯菜一樣樣端上桌:一大碗熱氣騰騰、湯汁濃鬱的臘肉筍乾,一盤碧綠油亮的清炒青菜,一碗嫩滑的雞蛋羹,還有一碟切好的鹹菜。
簡單的家常菜,在此刻卻顯得無比豐盛和珍貴。
“開飯嘍!”胖子吆喝一聲,給每人盛了滿滿一碗米飯。
三人圍坐在桌邊,拿起筷子。
“來,小哥,多吃點肉,補補血。”胖子率先給張起靈夾了一大塊油亮亮的臘肉。
張起靈看著碗裡的肉,沉默了一下,然後用筷子夾起,慢慢地送入口中,咀嚼。
“味道怎麼樣?”胖子期待地問。
張起靈嚥下食物,抬眼看了看胖子,吐出兩個字:“不錯。”
雖然依舊是簡短的評語,卻讓胖子眉開眼笑,彷彿得了天大的誇獎:“哈哈,不錯吧!胖爺我的手藝那可不是吹的!天真,你也快吃!瞧你瘦的!”
吳邪也確實餓了,埋頭吃了起來。臘肉的鹹香,筍乾的鮮脆,青菜的清甜,雞蛋羹的嫩滑……每一種味道都如此真實而美好,熨帖著空空如也的胃和飽經折磨的神經。
飯桌上,沒有人再提起地宮,沒有討論那些血腥和詭異。話題圍繞著飯菜,圍繞著雨村近幾日的天氣,圍繞著胖子計劃明天去河裡釣魚給小哥補身體……
“……得釣條大的,燉湯最補!”
“就你那技術,彆魚沒釣著,把自己打窩了。”
“嘿!看不起誰呢!胖爺我當年……”
簡單的對話,日常的鬥嘴,卻充滿了煙火人間的暖意。
煤油燈的光暈將三人的影子投在牆壁上,隨著火焰微微晃動。
屋外是靜謐的夜晚,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屋內,飯菜的熱氣嫋嫋升起,與燈光交織,模糊了彼此的麵容,卻清晰了這份劫後餘生的安寧。
張起靈吃得不多,但很慢,很認真。他偶爾會抬起眼,看看說得眉飛色舞的胖子,再看看低頭吃飯、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的吳邪,昏黃的燈光柔和了他冷硬的輪廓。
飯後,吳邪主動收拾碗筷去清洗,胖子癱在椅子上摸著圓滾滾的肚皮打飽嗝,張起靈則依舊坐在那裡,看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和夜空下遠山沉默的剪影。
當吳邪洗好碗,擦乾手回到堂屋時,胖子已經快在椅子上睡著了,張起靈卻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累了就早點休息吧。”吳邪對張起靈說。
張起靈轉過頭,看向吳邪,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神顯得格外深邃。他點了點頭,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吳邪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又推了推快要睡著的胖子:“死胖子,回屋睡去,在這著涼了可沒人管你。”
胖子嘟囔著爬起來,晃晃悠悠地也回了房。
吳邪最後檢查了一下門窗,關了燈。
整個小屋徹底陷入了黑暗和寧靜之中,隻有窗外細微的風聲和蟲鳴。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聽著隔壁胖子隱約傳來的鼾聲,想著另一間房裡那個沉默的人,感受著身下熟悉床鋪的柔軟,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
雨村的炊煙已然散去,但那份由炊煙帶來的、名為“家”的安心感,卻深深地沉澱了下來,滋養著他們疲憊不堪的靈魂。
這一夜,註定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