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逆蒼穹錄 第8章 煙火中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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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中的誓言
夜風裡尚殘留著山林的冷意，院落的石徑上，有幾朵未化的雪靜靜依偎著。皎月初升，蒼白的光緩緩灑下，將葉家學堂披上一層朦朧銀紗。歸來的少年們三兩成群而行，悄聲低語，難掩試煉後的興奮與疲憊。燭火隨門扉的推開搖曳不定，一盞盞照亮本該沉寂的夜色。
葉玄機負手緩步，神情淡然。身旁林道遠瘦削的背影映在青石地上，顯得格外修長。二人無言地步入內堂，空氣裡混雜著藥草與檀木的氣息。族學長老已等侯多時，眾學子紛紛就座，議論之聲卻在葉玄機走入時忽而停滯。
“玄機！”林道遠低聲喚他，眉宇間帶著壓抑不住的喜色。“你的靈藥呢，快些交上去吧。”
葉玄機從懷中緩緩取出那株散著淡藍幽輝的靈藥，眾人呼吸為之一滯。他不急不躁，徑直走向長老，身後投來各異的目光：貪婪、嫉妒、驚懼、難掩的異樣。
葉成昊的臉色變幻不定。他倚在石柱旁，手中的玉扳指已經快要被捏碎。之前秘境內的一切失敗，在此刻都化作燃眉之急——他無法接受那一株靈藥落於這寒門子弟手中，更無法忍受眾人對自已輕蔑與疏遠的眼神。
族學長老撚鬚端坐，望向葉玄機的目光隱含深意，又似乎帶著幾分探究。“不錯。”他將靈藥收於袖中，又吩咐家仆登上成績單，將葉玄機記在第一位。學堂內一陣騷動，有人低聲抱怨，有人不甘，但都不敢在此刻公然反駁。
林道遠拍了拍葉玄機的肩膀，“你小子，真是出人意料。”他嘴角微翹，聲音裡有著難掩的欣慰與驕傲。
“僥倖罷了。”葉玄機淡然一笑，眸光卻在餘光裡捕捉著每一處動靜。他清楚，這平靜之下，已醞釀著下一場風暴。
“憑他也配？”葉成昊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他的目光在眾人間遊移，意欲拉攏附和者。然四下無人敢接他的茬，經曆了秘境一役，他們對葉玄機的詭譎機變多了懼意。
葉玄機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辯不爭。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威懾。
氣氛短暫的凝滯後，長老開口宣榜，宣佈葉玄機、林道遠等人將作為榜首弟子，獲得優先進入靈田修煉的資格，並得賜族內珍藏的功法玉簡。林道遠頓時亮了眼，“玄機，這回我們可真熬出頭了！”眾學子雖不記，卻也隻能附和祝賀。
夜色更濃，眾人漸次散去。
林道遠與葉玄機踱步於院落邊緣，月光斑駁地映在倆人身上。他猶豫片刻，忽然道：“玄機，你以後小心些。成昊他們不會善罷甘休。尤其……今天你得靈藥那會兒，他盯你的眼神，讓我心裡直髮冷。”
葉玄機眸色一深，一時無言。他憶起秘境混戰時葉成昊的狠厲，明白這場風波並未終結，隻是暫時埋伏水底。
“沒關係。”他頓了頓，語氣低而堅定，“我自有分寸。”
林道遠握了握拳，正色道：“你若有難，我一定挺你！”
葉玄機回望他，暮色下，少年純淨的眼神讓他微微一怔。前世，他何曾擁有過這樣的情誼？那一刻的感動宛如春雪融水，緩緩流入心田。
“道遠，說了多少遍了，不必拿性命讓賭注。”
林道遠破涕為笑，兩人相視而笑，寒門少年的肩膀輕輕撞在一起。
院角燒著一堆篝火，溫暖跳躍的火光映紅半邊天。家仆正在煮食夜宵，酒香飄散。林道遠硬拉著葉玄機過去，非要為“逆轉困局的頭功者”略儘一杯。
席間人少，話題逐漸熱烈。不少族學少年見風使舵，罕見地湊上來，寒暄問好，話裡話外試探葉玄機的心思。葉玄機沉默而禮貌地應對，將他們的底細與野心默默記在心底。
忽有一名瘦小少年挺身而出，冷著臉對著葉成昊道：“明明是你在秘境裡偷襲，今日怎還敢嘴硬？”言罷拳頭攥得緊緊的，似要隨時動手。其餘數人紛紛作聲附和，一場無形的對峙再度暗湧。
葉成昊被氣得臉頰緋紅，眼中殺機一閃而逝，強忍著冇有爆發。眾目睽睽下，他的顏麵與威信已是岌岌可危，隻能咬牙拂袖而去。
篝火燃得更旺，一股莫名豪氣隨夜風彌散開來。林道遠端起酒盞，一飲而儘，眸光堅定。
“玄機，我們雖然出生低微，隻要通心協力，總能闖出一番天地！”他的聲音，在火光與寒風中尤為清晰，引來一片喧嘩叫好。
葉玄機眉眼浮上一抹笑意，他端起酒盞，與林道遠遙遙一碰。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煙火下，少年們無畏的臉龐和心中未泯的夢想，並非虛幻。也在心底許下誓言：今生葉玄機，誓不再作權謀棋子，要以手中之劍、心中之道，守護這些難得的情義和屬於自已的自由天命。
夜漸深，人漸稀。
眾人散去後，葉玄機獨自回到幽暗靜謐的小屋。月色如水，幾縷微光從破舊的窗欞斜照進來，落於案頭的一方殘缺玉簡之上。
他凝視著這塊古舊玉片，心神微沉。玉簡內隱隱流轉著若有若無的靈光，指尖一觸，冰涼激寒卻透出一絲莫測的溫熱。他閉目，內視靈識悄然探入。
那一瞬，眼前彷彿閃現出斷斷續續的符文殘影。陰陽交錯，諸道縱橫，不似如今修真界任何一種功法。葉玄機屏息凝神，每逢前世修行中未解之謎與瓶頸，一點點浮上心頭，靈台間遙映此刻的殘文。
“這是……前世都未曾修習的傳承？”他自語，在心底慢慢拚揍玉簡內容。一個更高層次的修行門徑，似乎正在模糊的迷霧背後向他招手。
靈氣自丹田深處緩緩湧出，沿著新感悟的竅穴流轉。他放空雜念，把握稍縱即逝的靈感，隻覺經脈間隱約生出一縷異樣的清明。玉簡殘篇，在今夜煙火餘溫中，令他初窺更高大道的門徑。往昔修煉積累的種種瓶頸，也在這一刻被無形鬆動。
風捲起窗紙，帶入陣陣外頭的歡笑與鼓譟。葉玄機卻依舊靜坐如鬆，眉宇間攢著前世難以抹滅的執念與今生煥然的希冀——今夜，不隻是再臨人世，更是再啟已道！
忽而窗外傳來輕微的動靜。
他眼皮微挑，靈識微動。門外草木搖曳，一道瘦削人影悄然掩至牆角。
“道遠？”葉玄機低聲喚道。
林道遠探頭進來，瞪大眼睛四顧一番，才鬆了口氣關上門。“孃的，有幾個離心的旁枝子弟故意刁難我，還說要‘替葉成昊出氣’。我不怕，就是擔心你。”
葉玄機輕笑，義氣與警覺早已印在骨子裡。“他們翻不起什麼浪，你莫要胡來。”頓了頓，他又囑咐道：“學堂內風聲漸緊，往後需步步藏鋒，千萬彆叫你被利用。”
林道遠撇嘴，但還是點頭，“明白。隻是——玄機，你以後有什麼打算？想留在家學讓族中執事，還是……”
葉玄機靜默片刻，窗外夜色裡傳來一縷鞭炮聲，遠遠地，夾雜著孩子的笑鬨。
“我自有打算。”他的聲音裡不見波瀾，卻慢慢流淌出一股難言的力量，“也許有朝一日，要去更廣闊的天地。人活一世，怎能隻困囿於族中恩怨？”
林道遠聽了，難得地沉默下來。兩人並肩坐在昏黃的燈下，彼此心中皆升起一股無言的默契。窗外的煙火在夜色中驕傲盛放，那一束束短暫的光映亮了二人的臉，也照亮了他們心底未明的前路。
夜已深不可測。
葉玄機等到林道遠安然離去後，獨自坐回案前，將殘缺玉簡又反覆摩挲研讀。期間，院落外有一道人影悄然閃現，若有若無地在黑暗中觀望。他心頭一凜，已察覺那份屬於“外來勢力”的窺探，但並未輕舉妄動。夜無常的暗流，已無聲潛入青雲鎮，將普通家族學堂的平靜攪起暗湧。
他不動聲色地拉上窗扉，將心思全部沉入身前的玉簡中。夜色包圍四合，天地沉靜如死。隻有一簇燭火，照亮少年微垂的睫毛，以及眼底那一抹堅如磐石的執念。
“今生，我葉玄機，絕不再命途隨波，誓要以已手護摯友親人，也要踏碎諸般權謀桎梏，於這煙火凡塵中，闖出屬於自已的一條仙途。”
窗外菸火散儘，記天星鬥冷冷生輝。葉玄機合上玉簡，緩緩起身。夜風裡，他的背影愈顯堅毅。已無退路，隻有前行。在星辰與煙火之間，他為自已的命運烙下了新生的誓言。
此刻，某種無形的桎梏於l內悄然崩碎。夜色之下，一個寒門少年的執念，悄悄點亮了一道通向更高修行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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