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起洞庭 第8章 掙錢是挺掙錢,就是太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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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歌聽到棲雲道長那幸災樂禍的語氣,便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湖岸邊,總旗官陳大人已然淩空而起。
他雙手擎刀,刀身瞬間裹上一層耀眼的金光。
一刀斬下,十餘丈湖水應聲裂開,重浪沖天。
陸長歌隱約聽到一聲模糊嘶鳴。
陳勇落回岸邊,收刀入鞘,大步流星地向這邊走來。
與此同時,圍牆四周的蛇群如同收到命令般開始全麵撤退,連那些糾纏小旗的巨蟒也紛紛扭身,遊向大湖與山林。
陳勇徑直走到他們跟前,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青蛇屍骸,未置一詞。
其他小旗官們也陸續聚攏過來,神色各異,目光中隱現憂慮。
秦弘武更是踏前兩步,拱手請罪:
“屬下魯莽,給大人惹麻煩了!請大人責罰!”
陳勇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反倒透出幾分輕鬆:
“殺了就殺了,多大點事!”
他環視麾下眾人,語氣沉定道:
“我下令儘量不取其性命,本是念其修行不易。這幫畜生靈智未開,離化形更是遙遠。既然此獠已有傷人之心,殺了也便殺了!”
他話鋒一轉,指著地上龐大的蛇軀:
“這等上好的血肉,糟蹋可惜。就地分割,讓馬車過來拖回去!正好給兄弟們補補身子!”
眾人心頭一鬆,緊繃的氣氛頓時緩和。
眾人紛紛抽出隨身刀具,準備上去分割巨蛇。
棲雲道長第一個跳到蛇身旁:“我來取頭彩!”
話音未落,袖中銀光一閃,那柄銀色小劍已握在手中。
陸長歌仔細看去,隻見棲雲道長手中短劍寒光微閃,精準地自巨蛇下顎切入,順滑地向蛇尾劃去,竟如裁紙一般輕易剖開了堅韌的蛇皮!
“好鋒利的劍!”
陸長歌心中羨慕,目光緊緊追隨著道士的動作。
棲雲道長在蛇軀中段靠上的位置翻起蛇皮,劍鋒輕點,便切開蛇腹。
雙手青光籠罩,探入蛇腹一掏,竟取出一個海碗般大小的青綠色蛇膽!
翻掌之間,蛇膽已被收入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布袋裡。
棲雲道長又向前走了幾步,開始扒拉蛇軀七寸靠下位置。
陳勇的聲音響起:
“棲雲道長,蛇膽於你用處更大,取了便取了。不過這蛇心於武者裨益更甚,道長還要一併取走麼?”
棲雲道長手下一頓,收了金劍,訕訕笑道:
“總旗大人說哪裡話!貧道這不是幫兄弟們標下位置嗎!你咋不識好人心呢!”
陳勇報以一笑,不再多言,隻示意手下動手分割。
陸長歌再次見識到了武夫們的專業級手法。
隻見小旗們刀劍斧錘齊上,配合默契。
蛇皮被完整剝下,蛇筋被利落抽離,內臟被迅速掏空清理。
那顆蘊藏澎湃氣血,暗沉堅韌的巨大蛇心被小心翼翼地摘下,一排寒光閃閃的蛇牙也被敲落收取。
最後,十餘丈長的巨大蛇軀被剁成十幾段方正的肉塊。
此時四輛馬車被牽來,陸長歌這群幫閒總算有了用武之地,七手八腳地將血淋淋、沉甸甸的蛇肉搬上馬車。
“這些血肉,”陳勇環視眾人,朗聲道,“各小旗回去人手一塊!小旗官每人半塊,餘下半塊,充入每天的夥食裡!”
“謝大人!”九名小旗官麵露喜色,齊聲稱謝。
“走!”陳勇手一揮,語氣轉冷,“隨我去會會那位周老爺!”
此時天已抹黑,周家大門的燈籠亮起,鎮邪司眾人也點起火把
陸長歌扶著漱玉跟著人群走在後麵,旁邊的棲雲道長火光映照下滿麵紅光,自語道:
“又能撈一筆!”
他瞄了眼陸長歌,補充道:
“你小子倒也算有福氣。那半塊蛇肉每天六兩熬湯,夠你們小旗吃個把月,正好適合你目前打熬根基,補充氣血。”
陸長歌心中惦記著那神奇的黑袋子,便問道:
“道長,你剛纔那個黑袋子是什麼?巴掌那麼大,就裝下了那麼大的蛇膽?”
“哦,乾坤袋,自有芥子納須彌之能,以小裝大。”
“為何總旗大人不用它來裝蛇肉?反而要動用馬車,不是更麻煩嗎?”
“你當乾坤袋真能裝乾坤嗎!我這袋裡空間不過兩尺見方!況且開合一次所耗水運之精不少,若非今日收穫頗豐,我還捨不得用呢!”
“所有的乾坤袋都必須靠水運之精才能開啟嗎?”
“當然不是!”棲雲有些不耐煩了,“還有火運,土運等等諸多手段哎,和你說了你也不懂,等你真能入道自然能瞭解。”
陸長歌還想再問,前方隊伍已停在周府敞開的朱漆大門前。
隻見周家大公子獨自站在門前石階上相迎。
“多謝陳大人出手相救!”周公子拱手長揖。
隨即他朝身後一揮手: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陳大人與各位小旗官笑納!”
話音未落,十名周府家丁躬身而出,每人雙手捧著一個紅木禮盒,恭恭敬敬遞到十位錦衣麵前。
陳勇麵無波瀾,接過自己麵前木盒,徑直打開掃了一眼盒內之物,隨即便示意手下小旗官們收下。
那周家大公子又輕輕擊掌兩聲。
這次,八名家丁分成兩組各四人,吃力地抬出兩個大木箱,“哐當”一聲放在地上,當眾打開箱蓋!
陸長歌隻覺眼前銀光一片。
兩個木箱裡滿滿噹噹,儘是大塊整錠的官銀!
那周家大公子方纔開口:
“其他今天過來的幫閒,每人二十兩,我周家絕不虧待任何一位出手相助之人!”
人群瞬間有些騷動。
陸長歌心中一陣火熱!二十兩!再加上總旗許諾的五兩戰功賞銀,這半天就是二十五兩了!以前他可要掙幾年啊!
然而,陳勇冰冷的聲音響起:
“周大公子這是不準備讓陳某進門了?”
周大公子連忙躬身,語氣依舊恭敬但寸步不讓:
“天睿萬萬不敢!實是家父身染沉屙,臥榻不起,唯恐病氣汙濁,衝撞了大人貴體。”
“若陳某執意要探望周老爺呢?”陳勇聲音平緩,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周天睿不卑不亢地抬起頭,迎上陳勇的目光:
“大人若執意如此,還請出示千戶大人的搜查手令!若有軍令在手,天睿自當敞開府門,恭請大人入內!”
“放肆!周天睿!”先前那個嗬斥過他的小旗官勃然大怒,一步搶上前來。
指著他鼻子厲聲斥道:
“不要以為你家門口掛著塊舉人牌匾,我們就動不得!
惹得群蛇震怒圍攻,天知道你們家暗地裡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勾當!真當朝廷法度是擺設不成!”
“周天睿麵不改色,拱手道:
“這位大人息怒!絕非天睿存心忤逆。家父病重,實是萬般不便!
還如先前所言,若有千戶衙門的軍令到此,周家絕無二話!”
陳勇麵沉似水,最終冇有再發一言。
他猛地一揮手臂,聲如寒鐵:
“抬上週老爺的‘重’賞!走!”
“諾!”
隨著眾人再回到馬車旁時,陸長歌的興奮勁全冇了,隻覺全身發冷。
眼前,地上一字兒排開,擺著七具屍體。
有人全身腫脹發紫,明顯是中了劇毒;有人胸前下陷,明顯是遭了重擊;有人肢體呈現詭異的扭曲,明顯是被纏繞擠壓;有人半邊頭顱都冇有了,明顯是被一口咬掉了
陳勇的聲音讓他回過了神。
“裝車吧,所有獎賞和撫卹,由各小旗官明日親自送到各家眷手中!回城!”
“諾!”
陸長歌沉默地爬上來時的馬車,車廂中間就擺著兩具屍體。
他靠著車廂壁,望著那兩具屍體---幾個時辰前還一起列隊的年輕生命,如今就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恐懼之外,又想到即將到手的二十五兩,他心中歎道:
“這工作掙錢是挺掙錢,就是太廢人了!棲雲道長該是永遠能自保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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