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396章 相由心生
看著那道自破開的厚土中衝出來的身影，林初生整個人陷入了呆滯，原本因痛而瘋魔的他，此刻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疼痛。
隻因為他，看見了她！
不過下一瞬，又有幾道身影，自厚土層中飛出。
可不同的是，這幾道身影飛出時，那厚土層並沒有爆開，就與林初生之前一樣，好似遁地穿梭而來。
幾人在衝出厚土的瞬間，便立時盯上了那第一個飛出的女子。
他們在看到女子時，神色先是閃過了疑惑，隨後環顧四方，當他們看到劫海中的人影時，又不禁恍然，而後齊齊圍向了女子。
女子蹙眉，朝著劫海的方向飛。
那幾人冷笑，朝著劫海的方向追。
“哈哈……！哈哈哈……！！”
忽然，劫海之中傳來了暢然大笑，接著一道身影，乘上了柳葉扁舟，衝出了劫海，迎向了前方追逃而來的幾人。
這一刻，林初生絲毫沒有去想，為何在自己身源厚土的極深處，會出現其他人的身影，會出現她的身影。
“顧九秋！！”
他於大笑中，一聲大喝，聲音幾乎傳遍了整個虛無空間。
前方，顧九秋露出微笑，眼中湧起情，給予回應，道：“你怎的又瘋了？”
對此，林初生沒有回答，隻是再度灑笑一聲，越過了顧九秋，直麵那追擊的幾人。
心念一動間，他腳下的柳葉飛出，屬於大道至寶的威能霎時顯現，如同一葉飛刀，斬向了前方一人。
與此同時，在林初生的周身，更有劍海經輪顯現，筆直衝向了其餘人。
那如海的劍光形成輪，威能之強，彷彿能磨滅世間萬物！
柳葉的速度最快，瞬間飛至一人身前。
那人感受到了大道至寶的神威，心中大驚，也祭出了一件寶物抵擋！
這件寶物並非完整古天遺物，也非蠻荒古寶，更非大道至寶，而是脫離於這三者之外，一種林初生從未見識過的法寶。
那法寶流光四溢，霞光耀人，施展的瞬間，同樣迸發出了莫大威能，更有一股不同於蠻荒大道、仙神新古二道的特殊氣息。
但那件法寶的威能，終究還是比不上柳葉！
柳葉雖小，卻是貨真價實的大道至寶，一擊之下，直接在對方法寶上轟出了道道裂痕。
並在“轟隆”一聲下，四分五裂！
那人瞪大雙眼，難以置信，隨著法寶的爆開飛退，眼神卻看向了林初生。
“他……不是我們聖洲的人！”
而此時，林初生已經裹挾著劍海經輪，與另外四人撞在了一起。
那四人麵色同時一變，齊齊施展術法迎擊，但卻輕易被劍海經輪絞碎。
見林初生實力強悍，四人不敢再有絲毫保留，齊齊動用法寶，分彆祭出了大印、玄山、鐵杵、飛針！
可林初生隻是獰笑一聲，抬手之間，猛然施展了三寸天地！
下一瞬，這四人，包括他們祭出的法寶手段，都全部落入了林初生的掌心，成為了掌中玩物，被一把捏爆！
這些人的修為，大概也就在神遊二境，實力極強，法寶也不俗，可在林初生這裡，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當林初生的大手重新鬆開時，掌心已經沒有了幾人的身影，隻留下了幾件法寶依在。
這幾人明顯也如林初生一樣，非是血肉之軀，而是以意誌之身，降臨此地！
隻是林初生的意誌在不久前遭受了嚴重摧殘，已經有些瘋瘋癲癲的他，沒有去想那麼多。
他在下意識收起幾件法寶後，緩緩轉眸，看向了最後一人。
那人見自己的幾位同夥在頃刻間被滅，尤其此刻麵對林初生那滿眼的凶狂，忍不住瑟瑟發抖！
而後，他毫不猶豫，不惜施展傷殘意誌身的秘法，化作虛無遠遁而去。
儘管林初生的動作已經很快，招呼著柳葉就斬在了那片虛無空間處，但最終還是斬了一個空，被對方逃了去，又遁入了身源厚土中！
林初生見追不上，便沒有去追，而是轉頭看向了顧九秋。
這時，顧九秋也朝他飛來。
不知是瘋癲導致，還是激動導致，當林初生看著眼前的人靠近過來時，他身形止不住地顫抖，神情似哭又笑，最終一個踉蹌，軟倒在對方身上。
連續承受了五個月的非人折磨，終於是讓林初生對疼痛的忍耐度達到了極限。
而顧九秋的出現，讓他緊繃的心絃有了放鬆，就是這一鬆之下，讓他的意誌陷入了昏迷。
顧九秋攙扶著他，將他攬入懷中，看著近在咫尺的麵孔，她眼中閃過複雜，在掃視了一圈後，最終帶著林初生，也飛入了厚土層中，消失不見。
當林初生自昏迷中倏然轉醒時，所見是一望無際的身源厚土。
他倏然環顧，可週圍除了他之外，沒有任何人！
這讓他深深皺眉，回想之前的一切，恍如幻覺！
但他敢肯定，那不是幻覺！
在安然睡了一覺後，他已經不再瘋癲，整個人清明瞭許多，也想到了諸多種種！
他甚至一瞬間便想明白了，之前的人，不是顧九秋！
雖然對方幻化出顧九秋的模樣，甚至連神態語氣都如出一轍，但林初生就是能感覺出來，她不是顧九秋！
濃鬱的愁雲浮現在林初生的眼中，儘管他希望是真的，可他騙不過自己。
他緩緩站起身，依然有些劇痛過頭的後遺症，但相比之前已經要好了太多。
而後，他簡單檢視了一下自身，柳葉依在，連那幾件法寶也在，並沒有丟失，身上也沒有任何的傷勢。
林初生不知道那幻化顧九秋的人是誰，或者是什麼奇異生靈。
因為這種幻化太過逼真，似乎在幻化的同時，還承襲了記憶，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尋常的術法手段，根本做不到這一點。
可林初生與顧九秋之間的那份情，並非是旁人承襲了記憶，就可以偽裝的，能騙得過瘋癲的他，卻騙不過清醒的他。
對方之所以幻化顧九秋，應該是為了引林初生出手，為了自救。
之後又將他安然放置在厚土之中，說明對方沒有惡意。
他歎息一聲，抬頭看著無儘厚土，悠悠問道：“聖人那道逝水，究竟將你送到了哪裡？”
那眼中的愁緒，抹不開，化不去，他便隻能在低頭時，將那份愁緒深深藏進眼底裡，不去想，不亂心。
林初生自己也清楚，想要找到她，就隻能繼續一步步向前走，隻有走得更穩，機會才更大！
拋開心中雜緒後，林初生又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幾件法寶上，並將它們全部取出，托於掌心。
看著掌心的大印、玄山、鐵杵、飛針，他仔細感受，立刻從四件法寶中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大道氣息。
“之前逃走的那人似乎說過……聖洲？”
林初生修行至今，閱曆也算非凡，甚至與上古皇天的大能都打過交道，如古帝之女娿神依，陰冥老祖、陰冥教主，還有拜天教主鄢青遠，包括塵大師。
甚至在前不久，他還親眼見到過正一教的教主張老道，帶著陸丁六乘風登天而去。
可即便如此，他也從未聽聞過，這世上還有什麼聖洲存在。
倒是有個東聖靈洲，但林初生本就來自東聖靈洲，明顯與對方所說的聖洲，不是同一個地方。
“莫非，在這逝海之上，四洲之外，還有其他大洲存在？”
以前林初生不是沒有過這個疑惑，還一度打探過。
畢竟逝海太過浩大，相比之下，四大洲不過是滄海一粟！
誰敢說在四大洲之外，就一定沒有其他洲地！
誰又敢萬分確定地說，當初的後土大地被天土碎塊砸得崩塌時，就一定隻留下了西蠻荒洲、南妖妄洲、北鬼冥洲這三個角？
當初東聖靈洲也被認為是從後土大地脫落下來的一角，不過後麵已經被證實，那是一尊龜。
多半就是張地天座下的那尊玄黃龜！
但不管對方是不是來自四洲之外其他大洲的人，都有一點讓林初生百思難解的地方。
他們，為何會出現在身源之內？
林初生於自我身的源頭中，在厚土中深入了六十載歲月，才最終進入了那片虛無空間，見到了十色劫海。
按理說，這個源頭屬於他，那麼這個源頭之內，就不應該出現其他人才對！
驀然，他想到了一種可能。
“是否所有進入身源，踏上這同一條魂遊路的人，最終都會來到這片虛無空間？”
這也是林初生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因為同路，所以總會相遇。
不過這也隻是他的猜測，無法確定。
之後，他嘗試煉化掌心法寶，卻發現因為大道不通，難以煉化。
但在這個過程中，他有了一個驚人發現！
在這些法寶中，不僅有著陌生的大道氣息，更有一股逝海靈珠的氣息！
林初生因為曾經也擁有過一枚逝海靈珠，並對其多次化丹，用來轉化逝水，用作萬物化丹訣的消耗，所以能察覺出來。
他再三感受，確信不是錯覺，在這四件法寶裡麵，的確都有逝海靈珠的氣息。
這些年，無論是他在東聖靈洲，還是在西蠻荒洲，都有打聽逝海靈珠的訊息，可卻始終再也尋不到一枚，古怪得很！
即便逝海靈珠稀少，但也不該稀少到這種程度，當初甚至委托老瘋子在逝海中幫忙尋找，對方耗費了十年都沒能找到。
他注視著掌心法寶，呢喃道：“逝海靈珠的消失，難道與這聖洲，有什麼牽連？”
如是想著的同時，他收起了其他三件法寶，唯留下玄山在掌心，並運轉起了萬物化丹訣。
既然大道不通，法寶冥頑不靈，難以煉化，他就直接以萬物化丹訣將之化丹，強行煉化！
結果很順利，不多時，玄山便在他的掌心化作的玄丹。
當那份緊密聯係出現的瞬間，他感受更深，再次確信沒有錯，這法寶中的確有著逝海靈珠的氣息。
他甚至覺得這件法寶，能夠吸收逝水，將之轉化為能量消耗！
若是在逝海上，此寶的威能都要更強一些。
隨後又耗費了一些時間，將四件法寶一一化丹後，他才動身，朝著那片虛無空間飛去。
儘管四麵八方都是無儘後土，但林初生能感應內在與外在的距離，並不擔心迷失方向。
不消片刻，他便已經再次看到了身源厚土的儘頭，不過他並沒有直接衝出身源厚土，而是隱匿氣息，藏身在厚土之中，看向了虛無空間。
而所見的一切，讓他雙目都不禁為之一凝！
虛無空間內，十色劫海仍在，但除了十色劫海之外，裡麵還多了一群人！
這群人中，有六人屹立在最前方，看著劫海。
那最中央的一人，是一位白發青年，他帶著微笑，對一旁的一位少年說道：“二庭，你說最後我們誰的人能尋到那法相根？”
少年看上去冷冰冰的，隻回了一個字。
“我！”
白發青年搖了搖頭，又看向另一人，再問道：“六庭，你最擅長卜天之道，你說呢？”
六庭是一位俊逸青年，身著道袍，身披六爻，像是一位神棍。
他意味深長一笑，道：“誰能獲得那道法相根，我也不知，但老六我掐指一算，便知此刻，隔牆有耳！”
話落之際，他緩緩轉頭看向了厚土一方。
二庭冰冷的神色霎時更寒，對著六庭所視的方向，一掌拍去！
這一掌，威能甚大，直接將那一層厚土轟得粉碎！
厚土中的林初生心中一驚，感受到了這一掌的威能之恐怖，當即揮手斬出一道劍光長河，這才將對方的掌威完全斬滅。
而他的身形，也在炸裂的厚土空洞中，顯現出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望去，之前那位被林初生重傷逃走之人也在，就站在六庭的身後。
當他看到林初生時，立時怒目圓睜，道：“就是他，就是這個瘋子，之前在這裡斬殺了我們四人！”
那為首的白發青年雙眼微眯，也不知是施展了什麼秘法，一步踏出，就已經跨越遙遠，出現在林初生的後方，攔下了去路。
“你是東聖靈洲的人，還是西蠻荒洲的人？”
在白發青年問話的同時，其餘五人也飛了過來，將林初生圍在中央，讓他逃無可逃。
林初生目光一一掃過幾人，聽他們之前的交談，這六人似乎被稱之為六庭。
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一庭白發青年身上，道：“東聖靈洲，你們又是何方人也？”
白發青年微微一笑，道：“我們？我們來自黃庭聖洲！”
當聽到“黃庭”二字的瞬間，林初生便禁不住瞳孔一縮，猛地想到了上一個紀元，黃庭天地！
林初生的反應，落到了眾人的眼中，六庭緩緩說道：“看來，他是知道些什麼！”
可那少年模樣的二庭，卻不管這些，直接冷聲說道：“將法相根交出來！”
林初生蹙眉，問道：“何為法相根？”
六庭笑著回答道：“法相根，自然是一道法相根源，這裡是魂的源頭，魂主法，法便在此生了根。”
“我們大費周章，不渡劫海，就是為了捕獲這道法相根，若就這麼被你拿走，屬實是有些說不過去，你就老老實實交出來吧！”
林初生搖頭，“我並沒有見過什麼法相根。”
六庭依然笑道：“正所謂，相由心生，它既然已經幻化成你心中相，你又如何能不知？”
“我再說一遍，交出來！”二庭的聲音更冷。
其餘的三、四、五庭，神色也都極為不善，唯有一庭與六庭，始終帶著微笑。
林初生剛要說自己當真不知時，在他的胸膛，忽然升騰起一點流光。
流光中走出一個小人，那小人模樣，正是“顧九秋”！
這“顧九秋”，便是他們口中的法相根！
這一刻，林初生終於明白，為何法相根在幻化成顧九秋後，能承襲記憶。
因為這並非簡單的幻化，而是完全由林初生心中的相所化。
便見法相根在帶著不捨與歉意的目光看了林初生一眼後，主動走了出去，似乎準備認命了。
“你看，它不就在你身上嗎？”
六庭輕笑一聲，就準備抬手去接。
可林初生的動作更快，先一步抬手，又將法相根給抓了回來。
這突然的動作，讓法相根為之一怔，也讓周圍的人神色更寒，連一庭與六庭臉上的笑意，都隨之收斂。
“你找死！”
二庭眼中更是迸發出強烈殺機，毫不猶豫一掌拍出，直擊林初生麵門。
林初生將掌心小人收回的同時，另一隻手抬手迎上，當兩掌相觸，立時迸發出驚天威能，橫掃八方。
而讓林初生感到驚訝的是，在雙掌的對碰中，自己竟然落入了下風。
雖然從對方之前拍厚土的那一掌，他就能判斷出，這位二庭的實力很強，但與這蘊含了強烈殺機的一掌相比，又要差了不少！
對方的實力，明顯已經達到了神遊二境巔峰，幾乎與陳仙風一個層次！
按理說，魂遊路是給神遊一境修士闖的，實力已經達到神遊二境巔峰的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才對。
但這些人所修的大道畢竟不同，不能以神遊大境去判斷，隻能無端猜測。
此刻麵對強敵，他亦隻能全力應對！
眼看不敵，即將被對方一掌拍飛之際，林初生的意誌身內，突然迸發出道道金光，讓他化作了一道金光燦燦的意誌金身！
猛然間，他光芒耀眼，一掌之威大增，竟反過來將二庭一掌擊退。
接近半年的錘煉，無數次地修行劫道煉金身，也讓他承受了無法想象的痛，如今的他也算是苦儘甘來，終於感受到了收獲的巨大！
若在外界交戰，意誌金身用處不大，畢竟還有肉身神魂，打起來更方便。
但在這身源厚土內，虛無空間中，意誌轉化為金身的他，對實力也有極大的增幅！
偏偏劫道煉金身這部法門，不錘煉意誌，就隻錘煉意誌身，無數次的錘煉下來，早已經讓他如今這副意誌身的強度，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二庭那冰冷的臉上，也流露出驚色，似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對方一掌擊飛。
其餘各庭見狀，也皆為驚訝，但他們的反應也極快，在二庭被拍飛的那一刻，便同時出手。
林初生冷哼一聲，當即運轉了劍海經輪，好似一輪劍光無儘的大日，於擴散之間，斬殺四方！
但這六人的實力，也超乎了林初生的預料，他們齊齊出手之下，竟是抵擋下了劍海經輪，並未被其所傷。
一庭更是於倏然掐訣間，傳出空靈之聲。
“黃庭道法，風來雲卷！”
好似言出法隨，當一庭掐訣話落之際，在這片虛無空間中，竟浮現出雲，蕩起了風！
那風卷動著雲，朝著林初生裹挾而去，環繞一圈，與劍海經輪分庭抗禮！
而林初生也從對方的話中分析出，這些人，包括所謂的黃庭聖洲，大概就是與上一個紀元黃庭天地有關！
原來，上一個紀元留下的，不隻有逝海中的那些迷途者！
但林初生並不覺得這些人是上一個紀元遺留下來的人。
那個時代太過久遠，比皇天後土都久遠，早就覆滅了無儘歲月，要說留存個彆的人，林初生還信，就如陰冥一樣，跨越紀元而來，但不大可能還會留存這麼多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麵必然還有某些大人物的手段！
至於這個大人物是誰，林初生不知，估計也是如皇天三大教主，或者娿神依，乃至皇天古帝那個級彆的老怪物了！
在風雲席捲的同時，其餘人也齊齊出手，迸發出浩大修為，想要以此將林初生完全鎮壓。
“林初生，你會死的，放手吧，把我交給他們！”
掌心內，法相小人輕聲說道，她的神態和語氣，都與顧九秋一模一樣。
或許是由林初生的心中相幻化，讓它承襲了顧九秋記憶的同時，也不想傷害林初生。
可林初生卻笑了，笑得坦然。
“既是我心中相，你當明白，縱百死千回，縱天誅地滅，我也不會放手！”
驀然，他眸中精光爆閃，迸發出滔天雷霆！
此雷，由金、木、水、火四極雷相生相融，融成一色！
林初生雖然還無法掌控五極雷道，但卻能完全掌控四極雷道！
霎時之間，狂雷突破了風雲，席捲八方，讓方圓成了一片恐怖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