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青天 第595章 眼緣
三日時間，轉瞬過去。
鄧先在喚了一聲“林兄”後，離開了紙淵。
他在許多年前斬斷與道侶的情絲，不過是迫不得已，如今尋回真我，自然要去將周小方再找回來。
還有絕大多數的人，都被送離了紙淵，各自遠去，去往屬於他們各自的地方。
這其中，還有不少是青冥大陸內，各大道統中的修士，也被離魂奪舍，潛藏其中。
如今他們都已經回歸真我，還是要回去的。
不過也有幾人，被林初生留了下來，比如正一道的青光子、青沼子，還有逝古橋的震千、湘仙子，以及尋音宗的小羽。
這幾位，都曾是青冥宗的一員，與林初生是老熟人了。
至於懸道山的眾人，在溫無琊與林初生的商議過後，伴隨著綠竹與芊怡一起，去往了青峰寨。
但並非是加入青峰寨，而是在青峰寨一旁，重新設立一個懸道山，兩者可以相互照應。
而芊怡，最終也沒有成為青峰寨的六當家，而是在林初生的提議下，選擇加入了懸道山。
對此，綠竹表示極為不忿，自己好不容易招攬過來的人，怎麼就被搶走了？
她當場就找二當家的理論，可隨著二當家的一聲“劍來”，問她要劍還是要人時，她立刻就認了慫，選擇了要劍。
這也讓綠竹心中憋屈，本以為這個二當家，是一個知道上進的，可這麼好一個姑娘要加入青峰寨，竟然從中作梗，讓其加入彆的勢力。
“你們一個個的當家，都是靠不住的，還得靠自己，壯大青峰寨，我綠竹義不容辭！”
綠竹在心中下定決心，自己絕不能向那些個當家一樣，一定要好好發展寨子，讓其成為青冥大陸，乃至整個青冥天地，聞名遐邇的大勢力。
屆時，她若往人前一站，飄飄然來一句：本座青峰寨五當家，綠竹。
聞著變色，何其威風！
在大多數人都走後，紙淵之中，就隻剩下了林初生與青光子等幾人。
青光子幾人也不清楚，林初生為何要將他們留下，各自揣測，心中不安。
若非林初生始終沒有表現出惡意，以及他們在蘇醒後，親眼見到，一位至高仙神死在其掌心，意識到對方大概也是至高仙神這一層次，心中存有畏懼，不敢輕舉妄動。
否則，他們怕不是該想著要如何偷摸著逃離紙淵了。
林初生也沒有解釋什麼，隻讓他們暫且稍等後，便去到了咫魁麵前，說想要見虛實天。
咫魁聽聞，微微點頭一禮，又示意林初生跟上後，飛身而去。
林初生緊隨其後，心中也不禁感到奇妙，咫魁竟然會在多年之後，在新紀元裡，成為小織的麾下。
有咫魁的帶領，林初生很快來到了一片花田中，並在花田的中央位置，看到了小織的身影。
此刻的小織，依然披著一身黑袍，可卻沒有再帶著兜帽，露出了玲瓏精緻的麵容，棕色長發散亂在身後，倒是與曾經，有了幾分相像。
不過她的眼中，沒有以往的智慧，神情也很冷，靜靜站在幾朵靈花前，轉眸若不經意掃了林初生一眼。
咫魁對著小織躬身一拜後，便默然轉身離去了。
“我應該說過，三日之內，將所有人送走，為何留下了幾個？”
這個時候，小織清冷的聲音才幽幽傳來。
林初生走上前，道：“我是來告辭的。”
小織動作微頓，轉頭看向他，眸子裡沒什麼感情，但卻有詢問的意味。
儘管不是第一次，可林初生依然有些不適應對方看自己的眼神。
曾經的呆傻姑娘，也變成了清絕冷仙。
他微微思量後說道：“我明白，你將我留下來，是想作為一個引子，嘗試填補記憶中的空白，或許能讓你回想起一點什麼。”
“但我卻不能留在這裡，我有更好的方法，倘若能成，小織，不止是你，所有舊紀元眾生，他們忘卻的記憶，缺失的因果，都能續上。”
小織依然沒有言語，陷入了思索。
她其實可以像溫無琊他們一樣，讓林初生將過往的記憶藏於念中，再渡給她。
哪怕那不是屬於她的記憶，可至少能讓她知道一些過往。
隻是她沒有那麼做，她覺得若不是自己回想起來的記憶，而隻是看他人記憶，不過是局外人看戲，沒什麼意義。
其實對於新紀元的萬億載歲月而言，舊紀元的數千載光陰，不過是她漫長生命中，簡單勾勒的一筆。
隻是她本能覺得，那部分記憶很重要，故而時常想要去回憶，可因為缺失了因果，即便已經走到至高仙神層次，也始終想不起來。
或許等她踏入仙神三境時，能強行續接因果，回想起來。
可想要走出那一步太難，絕非百年千載，或許又是一個萬億載。
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疑似與她的過往，有重要關聯，甚至能引動她記憶中模糊身影重疊的人，自然想要將之留在身邊，應該能助她更快續接那份因果。
不過此刻見林初生有彆的方法，讓小織陷入了猶疑，似也在判斷對方所言真假。
半晌後，她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麵前靈花，又隨手彈將出一縷虛實二氣，凝作玄珠，落到了林初生麵前。
“此乃一道虛實本源，必要時候捏碎它，我會趕來。”
話落，她便不再言語，隻緩緩伸出素手，將麵前一朵靈花摘下，送入口中輕輕咀嚼。
大概是因為花的苦澀，讓她在咀嚼時，微微皺眉。
林初生沉默，來之前，本有許多話想說、想問，可在見到她的模樣後，卻又說不出口了。
終而，他輕歎一聲，收起虛實本源，轉身離去。
直至林初生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見，小織才重新轉頭，看向了他消失的方向，注視良久，眸中幽光如淵，最後緩緩將口中苦澀的花，嚥了下去。
在告彆了小織後，林初生便帶著青光子、青沼子、震千、湘仙子、小羽五人，離開了紙淵。
在離開前，他回眸看了紙淵一眼，仍然能看到紙淵內，許多的紙人，都有著屬於各自不同的紙人人生。
據訊息傳聞，紙淵中的紙人，並非紙傀、符傀之類的傀儡，而是虛實天以仙古秘法，在閒暇時折疊出來，創造了另一類不同的生命。
虛實天常年深居紙淵之中，與紙類眾生為伴。
林初生不太清楚小織在新紀元裡經曆了什麼，大概不是什麼太好的經曆，才會導致她如此。
隻是即便林初生現在去問，以小織如今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性格，也不會說。
“隻能等到將大輪回真正走完，踏入仙神之境，續接舊因果之後再說了。”
林初生心中暗歎，隨後直接掐訣，施展出星移之法，帶著青光子五人，穿梭於時空之中。
他之前所受的傷，還遠沒有痊癒，那些道紋都還交織在他的體內，如同無數的脈絡。
同時，熾烈的金色神火，也還在他的體內不斷焚燒，隻是沒有顯現在外而已。
連續好幾天下來，在神火的持續焚燒下，已經有不少道紋被燒成了虛無，但奈何道紋實在太多，很難在短時間內痊癒。
原本再重的傷，林初生都能利用離火神照經，在轉瞬間痊癒。
已經習得神照篇，將自身五在完全轉化為神火五在的他，隻要還有一絲神火燃燒，便能永恒不滅。
可這些道紋，乃是施展生滅劫道過度所致，彷彿蘊含了另一股不同的劫意，層次同樣極高。
縱使是憑借離火神照經，估計沒有個一年半載的，也很難真正痊癒了。
並且，受傷的還不止是林初生，作為他神明的第二身，受傷同樣極重，被無數道紋彌漫，正在體內神火中，打坐淬煉，煆燒道紋。
不過這幾天下來，林初生恢複不多，卻已完全適應，即便重傷至此，他仍然有著能夠戰勝大仙神的實力。
如青光子、青沼子這幾位仙神，他還是手拿把掐的。
故而在帶著他們的時候，也不怕他們會有什麼小心思。
之所以帶著他們，其實也隻是林初生想要送他們一程，順道去正一道、逝古橋、尋音宗，親眼看一看那些個故人們。
途中，林初生也詢問了幾人許多有關於新紀元的事，包括不少關於他們各自的事。
怎麼說也是救命恩人的詢問，幾人也不好不答，隻是怪異於對方為何會對自己等人的過往感興趣。
從他們的回答中，以及林初生半年裡收集的訊息來看，正一道、逝古橋、尋音宗三大宗門，有不少人的肉土，都是在青冥大陸蘇醒。
不過也有許多在其他道域蘇醒的人，在逐漸得知有青冥大陸，聽聞大陸上有大量的舊紀元眾生後，紛紛循之而來。
當一些故人在大陸重逢相遇，三大宗門也就在新紀元裡，慢慢重建起來了。
在聽到他們的話後，林初生忽然想到了一點。
舊紀元眾生化作肉土，在新天地中輪回蘇醒，存在了一個規律，修為越高的人，蘇醒所耗費的時間就越長。
這讓他忽然想明白了，為何在新天地裡，始終沒有陰冥的訊息。
在天地更迭的時候，林初生雖然不太清楚陰冥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可也能根據所見，推演判斷出一個大概。
當時陰冥從天地間凝聚來了極其龐大的陰冥大道，最終甚至踏入了仙神三境！
這不禁讓林初生想起了陰冥曾經提到的陰冥轉生術。
此術，便是將陰冥大道，融於天地輪回之中，讓作為陰冥大道之主的陰冥，可以伴隨著天地紀元，一同輪回。
陰冥將之稱作舊紀元第一奇功，雖然有自誇的成分，但卻未必真的當不起這個第一。
陰冥能踏入仙神三境，大概就是將這份陰冥大道，從天地輪回中，剝離出來。
從那以後，也就意味著陰冥，無法再伴隨天地紀元一同輪回了。
儘管在陰冥化作肉土前，修為境界明顯有所跌落，可依然還是仙神大境。
他大概也是唯一一個，仙神層次的肉土，輪回蘇醒的時間，估計要遠遠超過了其餘眾生。
所以，陰冥之所以還沒有出現，是否是因為他，還沒有蘇醒？
林初生有些無奈，他自己也剛剛進入新紀元，心中疑惑不少，想做的事許多，想見的人更多。
“一步一步來吧。”
在十日之後，林初生帶著一眾人，來到了尋音宗，見到了宗門內，一群群曼妙女仙。
相比於舊紀元，新天地的尋音宗，明顯要氣派了太多，其中女仙，仙衣羅裳，婀娜多姿，好似一個人間仙境。
方圓一片區域內，這尋音宗是多少男修的夢幻之地。
若非尋音宗的實力本身不俗，有不少女修都踏入了因果、輪回大境，更有好幾位仙神坐鎮，以及兩位大仙神坐鎮，怕是很難守得住門庭。
林初生在到來後，簡單掃了尋音宗一眼，在看到其內正睜大眼睛，與自己相視的小商後，露出了一抹笑意。
曾經的小商，因為修行尋音宗的功法，閉上了雙眼。
如今，她已經將雙眼睜開。
不止是她，尋音宗內更多的人，都沒有再閉眼。
而小商，正是尋音宗內，兩位大仙神之一。
另一位是小宮，也是如今尋音宗的宗主。
除了小宮、小商外，林初生還看到了小角，可沒有看到小徵，也不知隻是單純不在，還是已經隕落。
至於棠棃，在缺失了有關於林初生的記憶後，自然也不會出現在尋音宗。
林初生與小商點了點頭，又輕輕推手，將小羽送下去後，沒有給尋音宗眾人反應的時間，便再度施展星移之法，又帶著剩餘幾人，遠去了。
在幾人走後，小宮、小商等尋音宗的人，才立刻飛身而上，去到小羽麵前，詢問之前發生的一切，為何對方會突兀消失。
在瞭解到原來之前的小羽已經被奪舍，又被方纔那位前輩所救後，小宮、小商皆是大驚。
大驚之餘，小商又不禁回想起林初生離開前對自己的點頭示意，眨了眨眼，嘀咕開口。
“莫非那位朋友，他認識我？細想起來，的確有些眼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