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1章 皇都餘波
冰冷的雨水不知疲倦地衝刷著泥濘的土地，也衝刷著林塵臉上粗糙的易容藥物留下的痕跡。他靠在一棵枝葉繁茂、足以遮擋大部分雨水的古樹虯結的樹根凹陷處，胸膛如同破風箱般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火辣辣的刺痛，噴出的白氣在陰冷潮濕的空氣中迅速消散。皇都那巍峨的輪廓早已被重重山巒和雨幕阻隔，連一絲影子都看不見，但那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纏繞著他。
逃離寶庫、衝出皇城的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了一場死亡之舞。曹謹那武王境的含怒一擊，即便有黑色殘片爆發的奇異刀意阻擋了大半威力，逸散的能量衝擊依舊讓他五臟六腑如同移位，經脈多處撕裂。強行催動雷影步亡命奔逃，更是雪上加霜，此刻他體內真氣紊亂不堪，淡金色的破滅真氣隻能勉強護住心脈，修複速度遠遠跟不上傷勢的惡化。更麻煩的是識海，刀魂因過度消耗而黯淡，那股冰冷的煞氣失去了壓製，在經脈中蠢蠢欲動，帶來陣陣針刺般的痛楚和嗜血的躁動。
他顫抖著伸出手，從貼身的儲物袋中取出一個樸素的玉瓶。這是離開養心殿前，三皇子派人送來的療傷藥之一，名為「潤脈丹」，品階不低，藥性溫和，正適合他目前重傷虛弱的身體。倒出兩粒龍眼大小、散發著淡淡清香的丹藥，他毫不猶豫地吞服下去。丹藥入腹，化作溫和的暖流，緩緩滋養著受損的經脈，帶來一絲久違的舒緩。但他知道，這遠遠不夠。
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皇都周邊的封鎖絕不會鬆懈，趙家的眼線、皇室的暗探，恐怕早已像梳子一樣撒開，正在瘋狂搜尋他的蹤跡。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他強忍著劇痛，再次檢查了一下三皇子李天玄給他的那份皮質地圖。地圖並不詳儘，隻標注了一條蜿蜒曲折、避開主要官道和城鎮的隱秘路線，最終指向東北方向的落魂山脈。落魂山脈，是天風帝國與北方荒原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山脈連綿萬裡，瘴氣彌漫，妖獸橫行，環境極其惡劣，是人跡罕至的險地，也是擺脫追蹤、潛入北域的最佳路徑。
「置之死地而後生……三皇子，你倒是給我指了條『好』路。」林塵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選擇這條路，意味著他要麵對的自然危險，可能比身後的追兵更加致命。但他彆無選擇。常規路線必然布滿天羅地網，隻有這片死亡地帶，纔可能有一線生機。
休息了約莫半個時辰，勉強恢複了一絲氣力，林塵掙紮著站起身。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冰冷刺骨，卻也讓他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再次施展易容術，用特殊的藥泥改變麵部輪廓，讓膚色變得黝黑粗糙，看上去像一個飽經風霜的普通獵戶或采藥人。他換上了一套墨七提供的、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將斷刀和黑色殘片用油布仔細包裹，貼身藏好，隻在外腰掛了一柄毫不起眼的精鋼短刃。
準備妥當，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邁開腳步，沿著地圖指引的方向，一頭紮進了雨幕籠罩下的、越來越茂密的叢林。
最初的幾十裡路相對平靜。他專挑人跡罕至的小徑、溪流邊緣甚至直接在荊棘叢中穿行，儘量避免留下明顯的痕跡。雨水幫了大忙，衝刷了他的腳印和氣息。但他的傷勢太重，速度根本快不起來，走一段路就必須停下來喘息，壓製體內翻騰的氣血。
然而，皇都的餘波，遠比他想象的來得更快，更猛烈。
就在他穿過一片相對開闊的河穀地帶，準備進入更深的山林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犬吠聲，由遠及近，迅速傳來！
「快！分散搜尋！他受了重傷，跑不遠！」
「仔細檢查河邊和樹林邊緣！任何痕跡都不能放過！」
「趙長老有令，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發現蹤跡，訊號箭為號！」
林塵瞳孔驟縮，立刻匍匐在地，藉助茂密的灌木叢隱藏身形。透過枝葉縫隙，他看到一隊約莫十人的騎兵，穿著趙傢俬兵的服飾，正沿著河穀快速推進。隊伍中還跟著兩條體型碩大、嗅覺靈敏的「尋蹤犬」，正低頭在地上不斷嗅聞。
是趙家的人！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追到了這裡！而且出動了尋蹤犬！
林塵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的易容術能騙過人眼，但很難完全掩蓋自身獨特的氣息，尤其是他此刻傷勢嚴重，氣血波動異常，更容易被這種經過特殊訓練的妖獸察覺。
果然，那兩條尋蹤犬在靠近他藏身地點約百丈遠時，突然變得焦躁起來，衝著灌木叢的方向狂吠不止！
「那邊有情況！」為首的趙家小隊長厲聲喝道，拔出腰刀，「圍過去！」
十名騎兵立刻呈扇形散開，策馬緩緩逼近，刀鋒在雨中閃爍著寒光。兩條尋蹤犬更是掙脫了韁繩，如同離弦之箭般撲了過來！
避無可避！
林眼中寒光一閃！既然躲不過，那就殺出去！
就在第一條尋蹤犬張開血盆大口，即將撲到麵前的刹那，林塵動了！他如同蟄伏的獵豹般猛地彈起，右手快如閃電，精鋼短刃劃出一道冰冷的弧線！
「噗嗤！」
短刃精準地割開了尋蹤犬的咽喉！鮮血噴濺！那妖獸嗚咽一聲，重重倒地。
另一條尋蹤犬見狀，更加凶猛地撲來。林塵腳步一錯，雷影步施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側滑，避開撲擊的同時，左掌蘊含著一絲淡金色的破滅真氣，狠狠拍在犬類最脆弱的腰眼上！
「哢嚓！」清晰的骨裂聲！第二條尋蹤犬慘嚎著飛了出去，撞在樹上，沒了聲息。
電光火石間解決掉最大的威脅，林塵毫不停留，身形暴起，衝向距離最近的一名騎兵！那騎兵顯然沒料到目標如此悍勇，倉促間舉刀格擋！
「鐺！」
火星四濺！林塵雖然重傷，但真氣質量和戰鬥經驗遠超普通武士境的私兵。短刃上傳來的巨力直接將那騎兵震得手臂發麻，險些墜馬！林塵借力翻身，一腳狠狠踹在馬腹上！
戰馬吃痛，人立而起，將背上的騎兵甩落！林塵落地瞬間，短刃毫不猶豫地刺入落馬騎兵的胸口！結果了他的性命！
「殺了他！」小隊長又驚又怒，指揮其餘騎兵圍殺上來。
林塵陷入重圍！刀光劍影從四麵八方襲來！他強提一口真氣，將雷影步催發到極限，在方寸之地騰挪閃避，手中短刃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出擊都直奔要害！但他傷勢實在太重，動作遠不如全盛時期靈活，很快身上又添了幾道傷口，鮮血染紅了粗布衣衫。
「他撐不住了！耗死他！」小隊長看出林塵的虛弱，獰笑著指揮手下車輪戰。
林塵咬牙堅持，眼神冰冷如刀。他知道，絕不能戀戰！一旦被徹底纏住，等其他方向的追兵合圍，就真的插翅難飛了！
他目光掃過戰場，鎖定那名發號施令的小隊長！擒賊先擒王！
「死！」
林塵硬抗了側麵劈來的一刀，肩頭血光迸現，但他借著這股力道，速度猛然爆發，如同離弦之箭般射向小隊長！同時，他左手悄然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暗紅色煞氣，混合著破滅真氣，一指點出！
「戮魂指！」
這一指，並非實體攻擊，而是直指靈魂！是他在絕境中領悟的、結合了煞氣侵蝕特性的陰狠招式！
那小隊長正誌得意滿，忽見林塵不顧一切衝來，心中一驚，剛欲舉刀，卻感覺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侵入腦海，靈魂彷彿被針紮般劇痛，意識出現了刹那的恍惚！
就是這瞬間！
林塵的短刃，如同毒龍出洞，精準地刺穿了他的咽喉！
「呃……」小隊長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林塵，緩緩倒下。
首領斃命，剩下的私兵頓時陣腳大亂，出現了一絲慌亂。
林塵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猛地轉身，不再糾纏，將速度提升到極致，頭也不回地衝向了河穀對岸茂密的山林！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叫罵聲和零星的箭矢破空聲，但都被他險險避開。
衝入山林，借著複雜地形的掩護，林塵再次擺脫了追兵。但他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強行催穀真氣搏殺，使得傷勢再次惡化，新添的傷口流血不止，煞氣反噬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眼前陣陣發黑。
他不敢停留，憑著頑強的意誌，沿著地圖路線，向著落魂山脈深處，繼續亡命跋涉。身後，皇都的餘波並未平息，反而如同逐漸收緊的絞索。而前方，是更加未知、更加凶險的茫茫山脈。
皇都餘波未平，蒼茫前路已橫。林塵的逃亡之路，註定布滿荊棘與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