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7章 荒原求生
刺骨的冰冷將林塵從深沉的昏迷中拽回現實。首先感受到的是無處不在的劇痛,如同潮水般一**衝擊著他脆弱的神經。右腿傳來鑽心的刺痛,胸口憋悶欲裂,喉嚨裡滿是血腥和河水的腥澀味道。他艱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是灰濛濛的天空,幾顆殘星黯淡無光,預示著黎明將至。身下是冰冷潮濕、混雜著碎石的泥沙,濁龍江沉悶的咆哮聲從不遠處傳來,帶著水汽的寒風吹拂著他濕透的衣衫,帶走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讓他控製不住地瑟瑟發抖。他正躺在界河北域的河灘上,半個身子還浸在冰冷的淺水裡。
他還活著。這個認知帶來一絲微弱的慶幸,但隨即被更深的絕望淹沒。身體狀況糟糕到了極點。真氣徹底枯竭,丹田空蕩如也,經脈如同乾涸龜裂的土地,稍微運轉功法便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右腿小腿骨大概率骨裂了,稍微一動就疼得他冷汗直流。臟腑在河獸那一擊下受了震蕩,呼吸間帶著火辣辣的痛。最要命的是,那股陰冷的蟒毒似乎因為這次重創和寒氣入侵,有再次擴散的跡象,盤踞在穴竅中,不時傳來麻痹感。
寒冷、劇痛、饑餓、乾渴……種種負麵感覺交織在一起,折磨著他的肉體和精神。他感覺自己像一具被拋棄的破敗玩偶,連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皇都的追殺,落魂山脈的亡命,界河的險死還生……這一切苦難,似乎都失去了意義,終點難道就是在這荒涼的河灘上,悄無聲息地凍餓而死?
不!絕不能!
腦海中閃過父母模糊而慈祥的麵容,閃過趙家子弟猙獰的嘴臉,閃過皇帝那冰冷的殺意,閃過那幅與自己酷似的鎮國公主畫像……一股不甘的火焰,如同餘燼中的火星,驟然爆開!他猛地咬破舌尖,劇烈的刺痛讓他精神一振,渙散的眼神重新凝聚起一絲狠厲的光。
「我不能死在這裡……」他沙啞地低語,聲音微弱得幾乎被風聲淹沒。求生的**壓倒了肉體的痛苦。他必須動起來,必須找到食物、水和相對安全的地方,否則真的會死!
他用單手(右臂)艱難地支撐起上半身,每動一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讓他幾乎暈厥。他檢查了一下右腿,腫脹得厲害,麵板發青,確實骨裂了。他撕下破爛的衣擺,用嘴和單手配合,勉強將一截枯枝固定在腿側,做了個最簡單的夾板,劇烈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衣衫。
做完這一切,他已近乎虛脫。他趴在地上,像蜥蜴一樣,用單手和完好的左腿蹬地,拖著殘軀,艱難地向河灘上方、地勢稍高、生長著一些耐旱灌木的方向爬去。每前進一寸,都需要莫大的毅力。泥沙碎石摩擦著傷口,帶來火辣辣的疼痛。冰冷的河水浸濕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如同附著一層寒冰。
短短幾十丈的距離,他爬了將近半個時辰。當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終於爬到了一叢低矮的、葉片帶刺的灌木旁,背靠著一塊巨大的風化岩石,獲得了片刻的喘息和些許遮擋。他疲憊地閉上眼睛,感受著陽光初升帶來的微弱暖意,貪婪地呼吸著雖然乾燥卻相對清新的空氣。
休息了片刻,積蓄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氣力,他開始審視周圍環境。這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荒原,土黃色是主色調,植被稀疏,遠處是起伏的丘陵和裸露的岩石。空氣乾燥,風沙較大。與他熟悉的皇都周邊鬱鬱蔥蔥的景象截然不同,充滿了蒼涼和野性。
水是首要問題。濁龍江的水渾濁不堪,直接飲用風險極大。他需要找到淡水。食物也同樣緊迫。他饑腸轆轆,胃部傳來灼燒感。還有傷勢,必須儘快找到草藥處理,否則感染和毒素擴散會要了他的命。
他掙紮著坐起,靠在岩石上,運轉起《九轉破滅訣》。功法執行得極其滯澀,如同生鏽的齒輪,每一次周天都伴隨著針紮般的痛苦,汲取天地靈氣的效率低得可憐。北域荒原的靈氣似乎也比皇都稀薄許多。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恢複方式。同時,他分出一絲心神,引導著懷中那黑色殘片散發出的微弱清涼氣息,緩緩滋養著受損最嚴重的經脈,並壓製著蠢蠢欲動的蟒毒。這殘片似乎對毒素有一定的克製作用,這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
白天,他不敢輕易離開這個暫時的遮蔽所。荒原上視野開闊,很容易暴露。他必須忍耐。他仔細搜尋著岩石縫隙和灌木根部,幸運地找到了一些夜間凝結的露水,用葉子小心翼翼地收集起來,潤濕乾裂的嘴唇和喉嚨。他還發現了幾種記憶中無毒且富含水分的多漿植物,儘管味道苦澀,但還是勉強吞嚥下去,緩解了極度的饑渴。
期間,他看到天空有禿鷲盤旋,遠處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嚎叫,提醒著他這片土地的危機四伏。他必須儘快恢複行動能力。
傍晚時分,當他正試圖移動位置,尋找更多食物時,遠處突然傳來的動靜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將身體緊緊貼在岩石後。
隻見約裡許外,一隊約七八個穿著雜亂皮甲、手持兵刃、騎著一種類似駝獸但更顯猙獰的坐騎的漢子,正圍住另一夥人數較少、看起來像是行商模樣的人。沒有多餘的廢話,短暫的衝突爆發了!兵刃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瞬間打破了荒原的寂靜!
戰鬥短暫而殘酷。人數占優、裝備也更精良的那隊騎手明顯是劫匪,很快便將行商隊伍擊潰。貨物被搶奪,倖存者被毫不留情地補刀殺死,屍體被隨意拋棄在荒野。劫匪們發出囂張的狂笑,帶著戰利品揚長而去,隻留下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片狼藉。
林塵全程冷眼旁觀,心臟卻微微收緊。這就是北域的規則嗎?**裸的弱肉強食,毫無道理可言。這讓他更加警惕,在這裡,虛弱就意味著死亡。
第二天,傷勢稍有好轉,至少單手拄著一根粗樹枝可以勉強站立並緩慢移動了。他必須去尋找更有療效的草藥。根據記憶和野外知識,他向著遠處一片看起來土壤稍顯濕潤、可能有特定草藥生長的丘陵地帶挪去。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右腿無法著力,全靠左腿和樹枝支撐。陽光毒辣,風沙撲麵,汗水混合著血汙浸濕了衣衫。但他眼神堅定,一步步向前。
然而,幸運並未持續。就在他接近那片丘陵,在一處背陰的岩縫中發現一株散發著微弱靈氣、對化瘀解毒有奇效的「血蛇蘭」時,一個粗魯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嘿!那瘸子!把手裡的東西放下!爺爺們看上的東西,你也敢動?」
林塵心中一凜,緩緩轉身。隻見三個穿著邋遢、麵色凶悍、手持彎刀的漢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呈扇形圍了上來。他們眼神貪婪地盯著他手中的血蛇蘭,顯然也認出了這株草藥的價值。這三人氣息駁雜,大概在武徒六七重的樣子,若在平時,林塵彈指可滅,但此刻,卻是巨大的威脅。
林塵目光掃過三人,看到他們腰間懸掛著某個相同的、類似狼頭的骨製飾品,心中明瞭,這大概是荒原上常見的流寇或者某個小勢力的底層成員。
「這株草藥,是在下先發現的。」林塵聲音沙啞,儘量保持平靜。他現在狀態太差,不想節外生枝。
「呸!先發現就是你的?這黑風荒原上的東西,誰搶到就是誰的!」為首一個臉上帶疤的漢子獰笑著逼近,「看你小子這熊樣,瘸腿獨臂,還能活著走到這兒,身上肯定有點油水吧?把草藥和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饒你一條狗命!」
林塵眼神一冷。退讓顯然無效了。在這荒原上,示弱隻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他握緊了手中的樹枝,體內殘存無幾的真氣開始緩緩流動。雖然微弱,但《九轉破滅訣》的真氣質量遠非這些武徒可比。他需要一擊必殺,或者至少瞬間震懾住對方,否則一旦纏鬥起來,他必敗無疑。
「想要?自己來拿。」林塵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刀疤臉,但那平靜之下,卻彷彿蘊藏著冰冷的寒意。
刀疤臉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愣,隨即惱羞成怒:「媽的,找死!兄弟們,剁了他!」
三人同時揮刀撲上!刀光淩厲,帶著荒原武者特有的狠辣。
就在刀鋒即將臨體的瞬間,林塵動了!他看似虛弱的身形猛地向側後方倒去,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劈砍,同時手中樹枝如同毒蛇出洞,灌注了微弱的破滅真氣,精準無比地點在了左側一名漢子持刀的手腕上!
「哢嚓!」清脆的骨裂聲!那漢子慘叫一聲,彎刀脫手。
林塵動作不停,借勢轉身,樹枝橫掃,帶著一股慘烈的氣勢,掃向另一名漢子的下盤!那漢子慌忙格擋,卻被樹枝上蘊含的詭異勁道震得手臂發麻,踉蹌後退。
電光火石間,林塵已解決了兩個威脅,目光冷冷地鎖定在衝在最前的刀疤臉身上。
刀疤臉沒想到這看似奄奄一息的瘸子如此棘手,臉上閃過一絲駭然,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狂吼一聲,全力一刀劈向林塵麵門!
林塵不閃不避,眼中寒光一閃,將最後一絲真氣凝聚於樹枝尖端,後發先至,如同閃電般刺向刀疤臉的咽喉!這一刺,簡單、直接,卻蘊含著一往無前的殺戮意誌!是無數次生死搏殺淬煉出的本能!
刀疤臉瞳孔驟縮,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機,想要變招已來不及!
「噗!」
樹枝尖端雖然鈍拙,但在真氣加持下,依舊如同利刃,輕易地刺穿了刀疤臉的喉嚨!
刀疤臉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嗬嗬幾聲,仰天倒下。
剩下的兩個漢子看到首領瞬間被殺,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停留,連滾爬爬地逃走了,連地上的彎刀都顧不上撿。
林塵拄著樹枝,劇烈地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剛才短暫的爆發,幾乎耗儘了他好不容易積攢的一點氣力,牽動了所有傷勢,喉頭一甜,險些吐血。但他強行忍住了。
他冷漠地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迅速搜颳了一下,找到幾個乾硬的肉餅和一個水囊,還有幾塊劣質的碎靈石。他將血蛇蘭小心采下,收入懷中。
沒有停留,他立刻拖著傷腿,迅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這裡的血腥味很快會引來野獸或其他不速之客。
找到一處相對隱蔽的土溝,他癱坐下來,吞下血蛇蘭的部分葉片,運功化開藥力。一股溫和的藥力流淌開來,滋養著受損的經脈,壓製著毒素,傷勢終於有了明顯的好轉跡象。
他望著荒原儘頭那輪緩緩西沉的落日,目光深邃。北域荒原,比他想象的更加殘酷,但也更加直接。這裡,實力就是一切。他必須儘快恢複,獲得力量。隻有強大起來,才能在這片土地上活下去,才能繼續追尋那遙遠的真相。
荒原求生,第一課,便是血腥。而「血刀」之名,或許將在這片土地上,再次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