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46章 疑雲暫消
林浩三人連滾帶爬逃出小院的狼狽身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雖未激起驚濤駭浪，卻也讓林家這潭深水泛起了層層漣漪。訊息像長了翅膀，悄無聲息地在一些有心人中間流傳開來——「那個廢物林塵，好像……有點不對勁。」
破敗小院內，氣氛並未因惡奴的逃離而輕鬆多少，反而彌漫著一種山雨欲來前的凝重。小蝶手腳麻利地清理著院中的狼藉，用掃帚用力掃去地上的血跡和打鬥痕跡，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以及她眉宇間揮之不去的驚懼，都昭示著剛剛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林塵依舊坐在石凳上，麵色平靜，但眼神深處卻銳利如鷹隼，仔細掃視著院內的每一個角落。他走到那棵老槐樹下，看著被折斷樹枝的痕跡，以及地上那攤被泥土勉強覆蓋的暗紅，眉頭微蹙。剛才情急出手，雖刻意控製了力道，隻展現出武徒七重的修為，並嫁禍於「父親遺留的保命刀氣」，但以林峰多疑狡詐的性格，絕不會輕易相信。
「刀魂前輩，」他在心中默唸，「方纔我模擬的那絲『刀氣』意蘊，可有不妥？」
「形似三分，神韻不足。」刀魂冰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挑剔，「騙騙那些雜魚足夠，若遇真正感知敏銳之輩，易被看穿。汝之藉口，險中求存，漏洞頗多。」
「我明白。」林塵心神凝重，「但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釋。『臨時突破』可解釋修為變化，『父親遺澤』則可解釋那超常的戰鬥力。關鍵在於，如何讓林峰『相信』他願意相信的這個解釋。」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計較。他需要將這場戲做得更足。他走到院牆邊，運起一絲真氣，在幾處不起眼的位置，刻意製造出一些深淺不一的劃痕，模仿利器掠過、勁氣外泄的痕跡。他甚至逼出一絲氣血，讓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氣息也重新調整，維持在武徒五重上下，並且故意讓氣息顯得有些虛浮不穩，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巨大的消耗和反噬。
「小蝶，」他轉身，對仍在不安擦拭石桌的少女溫聲道，「稍後無論誰來，發生什麼，你都隻需躲在屋裡，不要出來，也不要多言，一切有我。」
小蝶看著少爺鎮定中帶著一絲疲憊（偽裝）的麵容，重重地點了點頭，雖然滿心疑惑和擔憂，但她選擇無條件信任。她乖巧地應了一聲，快步走進了屋內，關緊了房門，隻留一條細縫，緊張地向外窺視。
林塵重新坐回石凳，閉上雙眼，看似在調息，實則心神高度集中，如同拉滿的弓弦，感知著院外的一切風吹草動。他像是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布好了陷阱，等待著獵物上門。
時間一點點流逝，夕陽開始西斜，將天邊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小院在暮色中顯得愈發孤寂破敗。
就在最後一抹餘暉即將被地平線吞沒之時——
一股強橫的氣息，毫無掩飾地由遠及近，如同沉重的烏雲，迅速籠罩了整個小院。這氣息充滿了壓迫感，遠非林浩之流可比，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與毫不掩飾的怒意。
武士境界！而且是武士二重！
來了！林塵心中凜然，但臉上卻適時地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驚慌」與「緊張」。他猛地從石凳上站起，目光「惶恐」地望向院門。
「砰！」
院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撞在後麵的土牆上，發出沉悶的巨響。一道修長挺拔，穿著錦緞華服的身影，逆著門外最後的光線，傲然立於門口。來人身姿挺拔，麵容算得上英俊，但眉宇間那股陰鷙和戾氣，卻破壞了幾分觀感，正是林峰！
他目光如電，冰冷地掃過整個小院，最後定格在林塵身上。那眼神，充滿了審視、懷疑，以及一絲被冒犯的慍怒。他身後，並沒有跟著大批手下，隻有兩個氣息沉穩、眼神精悍的中年護衛，一左一右守在門外，顯然是他的貼身護衛，實力皆在武士境，這排場，彰顯著他在林家如今非同一般的地位。
「林塵！」林峰開口，聲音冷冽，帶著興師問罪的意味，「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傷我的人？」
林塵「身體微顫」，臉上擠出幾分「委屈」和「後怕」，聲音帶著一絲「慌亂」的顫抖：「林……林峰堂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林浩他們……他們非要強行帶走小蝶，我一時情急……我……」
「一時情急？」林峰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冷笑，緩步走進院內，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林塵的心絃上。他目光銳利地掃過地上那些被刻意製造出的劃痕，又仔細感受著林塵身上那武徒五重、且頗為虛浮的氣息，眼中的懷疑之色稍減，但探究之意更濃。
「一時情急，就能讓一個修為跌落到武徒三重的廢物，突然爆發出武徒七重的實力？還能用一根破樹枝，輕易劃傷武徒五重的手下？」林峰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極強的壓迫感，「林塵，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殘害同族這個罪名，就算你曾經是家主之子，也擔待不起！」
他說話的同時，一股無形的氣機已然鎖定了林塵，如同毒蛇般，似乎隨時可能發出致命一擊。這是武士境對低階武者天然的境界壓製。
林塵心中冷笑，麵上卻表現得更加「不堪」，額頭甚至「適時」地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深吸一口氣，彷彿在努力平複「激動」的心情，眼神中流露出一種混雜著「悲憤」、「屈辱」和一絲「豁出去」的決絕。
「堂哥明鑒！」林塵的聲音帶著哭腔，演技逼真至極，「我……我之前的修為確實跌落穀底，心灰意冷。但今日，林浩他們欺人太甚，竟要強行擄走小蝶！小蝶是我身邊最後一人，他們這是要逼我去死啊！」
他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彷彿回憶起了極度的憤怒：「當時我悲憤交加，隻覺得一股血氣直衝頭頂，原本堵塞的經脈好像……好像被衝開了一些！修為竟然恢複到了武徒五重！但這還不夠，林浩是武徒五重巔峰，我依然不是對手……」
林峰眼神微動，臨時突破？在極度情緒刺激下，確實有極小的概率發生，尤其是對曾經的天才而言，體內或許還殘留著一些潛力。這個解釋，聽起來有幾分道理。
「然後呢？」林峰逼問，語氣稍緩，但目光依舊銳利，「武徒五重，如何傷得了林浩？」
林塵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茫然」和「心有餘悸」：「我……我也不知道。就在我感覺要被林浩重傷的時候，胸口父親留給我的那枚玉佩……突然變得滾燙！」
他下意識地用手捂住胸口（那裡其實空空如也），眼神「空洞」，彷彿在回憶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然後，我就感覺一股……一股非常鋒利、非常強大的氣息，從我體內爆發出來，不受控製地順著我的手……然後，我就看到林浩他們倒下了……再然後，那股氣就消失了，我的修為也好像不穩了……」
他這番說辭，半真半假。真的是情緒，假的是過程和源頭。他將斷刀的氣息，巧妙地嫁接在了「父親遺留的保命玉佩」上。林天豪曾是武王強者，留給獨子一些保命手段，合情合理。而且這種一次性消耗的「遺澤」，最能解釋突然的爆發和之後的虛弱，也徹底斷絕了彆人覬覦的可能——因為「已經用掉了」。
林峰眉頭緊緊皺起，目光如鉤子般盯著林塵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試圖找出破綻。他走到林塵剛才所指的牆邊，仔細檢視那些「刀氣」劃痕，又感受著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極淡、卻異常精純淩厲的意蘊殘餘。這氣息，確實非同一般，帶著一種讓他都隱隱心悸的鋒芒，絕非普通武徒能夠擁有。
「保命手段……」林峰喃喃自語，心中的疑慮消去了大半。他更願意相信是這個解釋。一個依靠消耗品僥幸翻身的廢物，遠比一個憑自己實力神秘恢複的潛在威脅，更讓他安心。畢竟，消耗品用一次就沒了，而這個廢物，終究還是廢物。
「哼，算你走運！」林峰冷哼一聲，臉上重新掛起輕蔑之色，「沒想到二叔還給你留了這點東西。不過，用了一次，也就沒下次了。這次看在二叔的麵上，暫且饒過你。管好你的丫鬟，也管好你自己！若是再敢招惹我的人，下次，可沒什麼保命手段能救你了！」
他丟下這句警告，又冷冷地瞥了林塵一眼，彷彿在看一堆垃圾，然後才轉身，帶著兩個護衛，揚長而去。院門在他身後晃晃悠悠，如同林塵此刻「驚魂未定」的心情。
直到林峰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感知範圍之外，林塵才緩緩直起身，臉上所有的「驚慌」、「恐懼」、「虛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沉的平靜。他走到院門口，將破損的木門勉強掩上。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夜幕降臨，小院被黑暗籠罩。
屋門輕輕開啟，小蝶探出頭，臉上滿是擔憂：「少爺，他們……走了嗎？」
「走了。」林塵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暫時，沒事了。」
小蝶長長鬆了口氣，拍著胸脯，這才感覺雙腿有些發軟。
林塵抬頭望向繁星初現的夜空，目光幽深。危機暫解，但疑雲並未完全消散。林峰今日雖被搪塞過去，但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完全放心，後續的試探恐怕不會少。
而且，經過此事，他算是正式進入了林峰乃至其背後大長老的視野。之前的隱忍策略，需要適當調整了。
「潛龍在淵，非是永蟄。」他心中默唸，「看來，是時候，讓這潭水，攪得更渾一些了。」
夜色中，他的眼神，亮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