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52章 萬眾矚目
三日光陰，倏忽而過。
對於林家的大多數人而言，這三日不過是尋常流逝的時間。但對於那些知曉演武台之約的人，尤其是對於身處漩渦中心的林塵和小蝶，這三天，每一刻都漫長得如同煎熬。
小院之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小蝶坐立不安，時常望著院門發呆，或是無意識地揉搓著衣角，清秀的小臉上寫滿了憂慮和恐懼。她給林塵準備的飯菜，熱了又涼，涼了又熱，林塵卻大多時間都閉門不出，沉浸在修煉之中，吃得極少。她不敢過多打擾，隻能將那份深切的擔憂，化作更細致的照料，將本就整潔的小院打掃得一塵不染，彷彿這樣就能為少爺滌蕩開一些厄運。
林塵則始終保持著異乎尋常的平靜。大部分時間，他都盤坐於床榻之上，看似在打坐調息，實則心神與識海中的刀魂進行著最後的溝通與推演。
「《九轉破滅訣》運轉已無滯澀，破滅真氣凝練程度，足以支撐你爆發出武士一重的修為，並能短暫維持。」刀魂冰冷的聲音分析著，「『破雲斬』你雖隻得其形一二分，意蘊更是皮毛，但用以對付那徒有虛表、根基浮誇的林峰，足矣。」
「關鍵在於時機和分寸。」林塵在心中回應，意識如同明鏡，映照出與林峰可能交戰的各種細節，「既要贏得乾脆利落，震懾宵小，又不能過早暴露全部底牌，尤其是無垢刀體和破滅真氣的特殊性。擊敗他，而非擊殺或重創，避免給大長老當場發作的藉口。」
「嗯。示敵以弱，一擊製勝。揚刀立威，而非不死不休。汝需把握好其中尺度。」刀魂道，「那林嘯天老兒，氣息陰沉，已初窺武王門檻，汝需格外警惕。」
「我明白。」林塵深吸一口氣。他何嘗不知，與林峰一戰，隻是開始，真正的狂風暴雨，在他獲勝之後才會降臨。大長老林嘯天，纔是橫亙在他複仇之路上的第一座大山。
這三日裡，小院外也並非風平浪靜。偶有陌生的氣息在遠處窺探，顯然是林峰或大長老派來打聽訊息的眼線。林塵皆故作不知，甚至偶爾會刻意泄露出幾聲壓抑的咳嗽，或是讓小蝶在院中熬製一些廉價的療傷藥草，營造出一種「傷重未愈、強弩之末」的假象。
終於，第三日的黎明，在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氣氛中，如期而至。
清晨，天色灰濛濛的，厚重的雲層低垂，彷彿隨時都會壓下來，讓人心頭沉甸甸的。連往常清脆的鳥鳴聲，今日也稀疏了許多。
小蝶早早起身，眼圈泛著淡淡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她為林塵準備了一身漿洗得乾乾淨淨的、雖然舊卻整潔無比的青色布衣——這是林塵要求的，不必華服，隻需乾淨利落。
林塵換上衣服，仔細地將那截冰涼沉重的斷刀貼身藏好。當他推開房門走出來時，小蝶看著他平靜的麵容，挺拔的身姿，恍惚間，彷彿又看到了幾年前那個意氣風發、自信飛揚的天才少年。隻是，那雙眼睛，不再有昔日的灼熱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沉靜，如同古井寒潭，讓人看不透，卻莫名地感到一種心安。
「少爺……」小蝶聲音哽咽，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林塵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雖淺淡，卻堅定：「在家等我，很快回來。」
沒有更多的言語，林塵邁步而出，走出了這座承載了他無數屈辱和掙紮，也見證了他重獲新生的破敗小院。小蝶倚在門邊，望著那漸行漸遠的、略顯單薄卻異常挺拔的背影，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家族中心的演武場，位於林家建築群的核心區域，緊鄰著議事大殿，是一座用巨大青石壘砌而成的方形廣場，占地極廣，足可容納數千人。此時，雖未到約定的午時，但演武場四周，早已是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
幾乎大半個林家的人，無論嫡係旁支，還是護衛仆役，隻要手頭沒有緊急事務的，都聞訊趕來了。這場比試，實力懸殊到堪稱荒謬，但其背後蘊含的意味，卻牽扯著太多人的神經。是曾經的家族希望徹底隕落？還是現任大長老一脈的權威展示？亦或是……會有意想不到的變故？
各種猜測、議論、嘲諷、同情，交織在人群中，形成一股嗡嗡的聲浪，彌漫在演武場上空。
「來了來了！林峰少爺來了！」
不知是誰高喊了一聲，人群頓時一陣騷動，自動分開一條通道。隻見林峰穿著一身嶄新的亮紫色繡金武袍，腰纏玉帶，腳踏雲紋靴，在一大群諂媚的跟班和家族護衛的簇擁下，龍行虎步而來。他昂首挺胸，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倨傲，目光掃視過人群，享受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峰少爺今日神采奕奕，必勝！」
「那廢物怕是連峰少爺一招都接不下！」
「聽說林峰少爺的『裂金掌』已臻化境，今日正好讓大家開開眼！」
恭維聲、奉承聲不絕於耳。林峰誌得意滿地一躍而起，身形瀟灑地落在足有半人高的演武台上，負手而立，目光睥睨，彷彿已經勝券在握。他甚至還特意朝著端坐在主位觀戰席上的大長老林嘯天，以及幾位與他爺爺交好的長老所在的方向，微微躬身行禮，姿態做得十足。
觀戰席上，大長老林嘯天麵無表情，隻是微微頷首。他身旁的幾位長老，則紛紛露出讚許或討好的笑容。他們的平靜，無疑是對林峰最大的支援，也向所有人宣告著這場比試毫無懸唸的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距離午時越來越近。陽光勉強穿透雲層，投下微弱的光線，卻絲毫驅不散場間那種越來越壓抑的氣氛。
「那個廢物呢？該不會是怕死，不敢來了吧？」
「我看是，現在估計正躲在哪裡瑟瑟發抖呢！」
「哼，就算來了也是自取其辱！」
嘲諷聲中，人群再次分開，但這次分開的通道，卻帶著一種複雜的意味，有憐憫，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種看熱鬨的冷漠。
林塵來了。
沒有前呼後擁，隻有他孤身一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青衫，步伐平穩，不疾不徐。他的臉色依舊帶著一絲刻意維持的「蒼白」，眼神平靜地望向前方的演武台，對於四周投來的各種目光，對於那充斥耳邊的議論和嘲諷，他恍若未聞。
他的平靜，與林峰的張揚，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這種平靜，在這種場合下，顯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透著一股詭異。
「死到臨頭還裝模作樣！」台上的林峰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
人群中的小蝶，踮著腳尖，遠遠望見那個孤立的身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林塵一步步穿過人群，走上演武台。他的動作很慢，卻很穩，每一步都彷彿踩在某種韻律上。
終於，他站定在林峰對麵數丈之外。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
林峰是毫不掩飾的殺意、輕蔑和戲謔。
而林塵，目光依舊平靜，隻是在那平靜的深處，彷彿有冰冷的火焰，在悄然燃燒。
午時已到！烈日被濃雲遮蔽，天地間一片肅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擂台之上的兩道身影。
大長老林嘯天微微抬了抬眼皮，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異色，隨即又恢複古井無波。
裁判長老看了看雙方，又望瞭望大長老，得到默許後，上前沉聲宣佈：「林峰，林塵，演武台比試，意在切磋，點到為止！但拳腳無眼，各自小心！現在——開始！」
話音落下，氣氛瞬間繃緊至極致！
林峰臉上獰笑擴大，武士二重的強橫氣息毫無保留地爆發開來，周身隱隱有淡金色的真氣流轉，帶起一股迫人的勁風！
「廢物，給我躺下！」
他厲喝一聲，身形如猛虎出閘，帶著淩厲的氣勢，率先發動了攻擊！一隻手掌泛起金屬般的光澤，直取林塵胸口！正是他苦修的黃階高階武技——裂金掌！掌風呼嘯，竟隱隱帶著金石撕裂之聲，顯然已用上了全力，打算一招就將林塵重創乃至擊斃！
全場驚呼聲起！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林塵被一掌拍飛、骨斷筋折的慘狀！
然而，麵對這凶悍無比的一擊，台上的林塵，卻依舊靜靜地站著，甚至連姿勢都未曾改變。隻是，在他那平靜的眼眸最深處，一點寒星，驟然亮起！
風暴，在這一刻，終於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