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26章 市井冷暖

    踏入皇都外城，彷彿一步墜入了由人聲、氣味、色彩和能量混雜而成的沸騰海洋。與內城那規整肅殺、壁壘森嚴的氣氛不同，外城是混亂而鮮活的，是皇都龐大肌體上最底層、也最真實的毛細血管。高聳入雲的華麗樓閣被低矮密集、擠擠挨挨的木質或磚石房屋取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複雜的、濃烈到化不開的氣息：剛出籠的肉包子的蒸汽、街邊麵攤濃鬱的骨湯香、腐爛菜葉和汙水的酸臭、劣質脂粉的甜膩、金屬鍛造的火氣、藥材的苦澀、汗味、牲口的腥臊……種種味道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獨屬於市井的、生機勃勃卻又令人窒息的熱浪。

街道狹窄了許多，青石板路麵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的汙水。人流更加密集，摩肩接踵，各種口音的叫賣聲、討價還價聲、爭吵聲、孩童的哭鬨聲、酒館裡的劃拳聲、鐵匠鋪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彙成一股巨大的、無休無止的聲浪，衝擊著耳膜。穿著粗布短打的苦力、挎著籃子的婦人、眼神機靈的販夫走卒、氣息彪悍的傭兵、神色匆匆的低階武者……形形色色的人如同渾濁河水中的泥沙，在這片區域翻滾、碰撞。

林塵裹緊了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青衫，將背後裝有虎崽的行囊又緊了緊，如同一條警惕的遊魚，逆著人流緩緩前行。他刻意收斂了所有氣息，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來自外地、試圖在皇都謀生的低階武徒。然而，他那與周遭喧囂格格不入的沉靜眼神，以及雖經風霜卻依舊挺直的脊梁，還是引來了一些不懷好意的打量。

他的，大多是與林塵無關的市井瑣事和底層八卦。關於趙家，也隻是些浮光掠影的風月談資，並無實質內容。林塵並不氣餒，耐心地篩選著。他沉穩地坐在角落裡，與周遭的喧囂浮躁形成了鮮明對比，那份與年齡不符的冷靜與疏離感，讓他這個角落彷彿自成一方天地。

就在他凝神靜聽時，無意中看到斜對麵靠牆的一張小桌上，獨自坐著一個穿著打滿補丁的灰色舊袍、頭發花白雜亂、形容枯槁的老者。老者麵前隻放著一杯早已涼透的、最劣質的茶水，他低著頭，身形佝僂，一隻手縮在袖中，另一隻布滿老繭和汙漬的手，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質桌麵上，極其緩慢地、反複勾勒著一個極其複雜、玄奧的符文圖案。

那圖案一閃即逝，老者似乎立刻驚醒，手指停下，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然後又恢複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但就在那一瞬間，林塵敏銳地感覺到，老者身上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卻精純凝練到極點的靈魂波動！這波動，遠超尋常武者！而且，老者那看似無意識勾勒的符文，其結構之繁複、意蘊之深奧，竟讓林塵識海中沉寂的刀魂，都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

這老者，不簡單！

林塵心中一動，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隻是喝茶的目光，偶爾會看似無意地掃過那個角落。他發現，那老者的目光，似乎也曾幾次掠過自己這邊，雖然渾濁，但眼底深處，卻彷彿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

難道……自己引起了這位神秘老者的注意？是因為自己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的沉穩？還是……彆的什麼？

林塵心中警惕，卻也不動聲色。在這龍潭虎穴般的皇都，任何一點異常，都可能意味著機遇，也可能是陷阱。他需要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