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之道我欲斬天 第37章 地獄無門
冰冷、潮濕、混雜著黴爛、血腥和某種難以形容的腐敗氣味的空氣,如同粘稠的液體,湧入林塵的口鼻,將他從深沉的昏迷中嗆醒。劇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洶湧而來,尤其是後背和雙臂,火辣辣的刺痛提醒著他之前那場驚心動魄的追殺。他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模糊的黑暗,隻有幾縷微弱的光線從頭頂某種類似通風口的縫隙透下,勉強勾勒出這是一個低矮、狹窄、堆滿雜物的破舊空間。
他躺在一堆散發著異味、勉強可稱為「鋪墊」的乾草上。身體虛弱到了極點,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的刺痛,經脈如同乾涸的河床,傳來陣陣撕裂般的空虛感。識海中,那縷刀魂意念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斷刀依舊死寂。唯一的好訊息是,懷中那顆雷翼妖虎的蛋,傳來微弱的生命波動,似乎並未在之前的顛簸中受損。
「醒了?」一個沙啞、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林塵心中一凜,強忍劇痛,猛地扭頭望去。隻見角落的陰影裡,蹲著一個佝僂的身影,披著一件破爛不堪、沾滿油汙的黑色鬥篷,兜帽壓得很低,隻能看到下巴乾癟的麵板和幾縷灰白的頭發。正是之前在他衝入黑市時,感受到的那道氣息的主人。
「是你……救了我?」林塵聲音沙啞乾澀,帶著警惕。在黑市這種地方,善意往往比惡意更可怕。
「救?」鬥篷人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類似咳嗽又像冷笑的聲音,「談不上。隻是按規矩辦事。黑市入口百丈內,禁止動武。那趙家的老狗壞了規矩,我出手,是維護黑市的秩序,不是救你。」
林塵沉默。他明白,自己是被當成了維護規則的「道具」。但無論如何,對方間接救了他一命。
「這是哪裡?」
「『腐爛巢穴』的下層,一個臨時落腳點。安全,暫時。」鬥篷人言簡意賅,「你傷得很重,趙家的『蝕骨指力』不是那麼好挨的。能活下來,算你命大。」
林塵嘗試運轉功法,丹田內真氣稀薄,經脈滯澀,傷勢比預想的更重。沒有丹藥和安全的療傷環境,靠自己恢複,恐怕需要數月,而且隨時可能被趙家眼線發現。
「我需要療傷的資源,還有……儘快恢複實力的方法。」林塵直接說道,在這種地方,拐彎抹角毫無意義。
鬥篷人抬起頭,兜帽下兩點幽光掃過林塵:「黑市有黑市的規矩。想要什麼,都得用命去換。最快的辦法,就是『血鬥場』。」
「血鬥場?」林塵眉頭微皺。
「生死不論,勝者通吃。贏一場,就有靈石、丹藥,甚至功法。輸了,連屍體都歸勝者處理。」鬥篷人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看你的樣子,也像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那裡,適合你。」
林塵心中一動。血鬥場,無疑是危險至極的地方,但也是目前唯一能快速獲取資源、並在極限壓力下磨礪自身、消化秘境所得的地方。風險與機遇並存。
「怎麼去?」
鬥篷人扔過來一個粗糙的木牌,上麵刻著一個猙獰的鬼頭圖案和數字「七」。「拿著這個,去『惡鬼門』。報上『屍狗』的名號。記住,進去之後,生死各安天命。彆死了,臟了老子的地方。」說完,他身影如同融化在陰影中,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林塵握緊木牌,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一振。他沒有選擇。療傷、變強、然後……報仇!血鬥場,就是他接下來的地獄,也是他的煉獄!
休息了半日,勉強壓下傷勢,林塵換上了一身從雜物堆裡找到的、帶著血汙的陳舊皮甲,用破布矇住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雙冰冷沉靜的眼睛。他按照「屍狗」模糊的指示,在迷宮般、散發著惡臭的黑市巷道中穿行,最終找到了那扇隱藏在巨大骸骨堆後的、被稱為「惡鬼門」的入口。門前站著兩個氣息彪悍、眼神凶戾的守衛,檢查了木牌後,扔給他一個黑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麵具。
「新人?規矩懂嗎?上場簽生死狀,贏了拿錢,輸了喂狗。代號?」
「修羅。」林塵吐出兩個字,聲音透過麵具,帶著一絲金屬般的冰冷。修羅,浴血而生,以殺止殺!
踏入「惡鬼門」,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震耳欲聾的喧囂聲、瘋狂的呐喊聲、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混合著汗臭味,如同實質的衝擊波,撲麵而來!這是一個巨大的、深入地下的環形空間,中央是一個高出地麵、由黑色巨石壘成的巨大擂台,四周是層層升高的、擁擠不堪的看台。昏暗的光線下,無數張扭曲、狂熱、充滿貪婪和暴戾的麵孔在呐喊、嘶吼。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原始的、野蠻的殺戮**。
林塵被帶到一個狹小、肮臟的休息區,裡麵已經有不少等待上場的「鬥士」。有的肌肉虯結,煞氣騰騰;有的眼神陰鷙,如同毒蛇;還有的則和他一樣,沉默寡言,身上帶著傷,眼中隻有麻木和冰冷。沒人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暴風雨前的死寂。
很快,輪到「修羅」上場。他的對手,是一個身高九尺、渾身布滿疤痕、使一柄車輪巨斧的壯漢,代號「屠夫」,修為在武士四重左右,顯然是這裡的常客,一上台就引來一片歡呼。
「小子,細皮嫩肉的,乖乖讓爺爺劈成兩半,給你個痛快!」屠夫舔著嘴唇,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林塵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麵具下的眼神,如同萬年寒冰。裁判一聲令下,戰鬥開始!
屠夫狂吼一聲,巨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當頭劈下!力量狂暴,足以開山裂石!
若是全盛時期,林塵可以輕鬆避開。但現在,他傷勢沉重,動作遲緩。他沒有硬接,而是將殘存的真氣灌注雙腿,雷影步施展到極致,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側後方滑開,險之又險地避過斧刃,但淩厲的斧風依舊颳得他臉頰生疼。
「躲?看你躲到幾時!」屠夫獰笑,巨斧狂舞,化作一片死亡風暴,將林塵籠罩。
林塵在狹小的擂台上輾轉騰挪,每一次閃避都牽動傷勢,額角滲出冷汗。他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看似隨時可能傾覆。看台上響起一片噓聲和叫罵,顯然對「修羅」隻守不攻的表現極為不滿。
但林塵的心,卻越來越冷靜。他在觀察,在適應,在感受這具重傷身體的狀態,也在體會《九轉破滅訣》在極限壓力下的運轉。破滅真氣雖然微弱,卻異常堅韌,在經脈中艱難流轉,修複著細微的損傷。
終於,在屠夫一斧劈空,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瞬間,林塵動了!
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武技,隻是簡簡單單的一記直拳!拳頭之上,淡金色的破滅真氣高度凝聚,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破滅一切的慘烈意誌!後發先至,精準無比地轟向屠夫因發力而空門大開的腋下要害!
「砰!」
一聲悶響!屠夫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轉為極致的痛苦和難以置信!他感覺一股尖銳、霸道、帶著強烈破壞性的力量,如同鑽頭般透體而入,瞬間撕裂了他的護體真氣,震傷了他的內臟!
「哇!」他一口鮮血噴出,龐大的身軀踉蹌後退。
林塵得勢不饒人,腳步一錯,如影隨形,又是一記手刀,快如閃電,斬向屠夫的咽喉!
屠夫亡魂大冒,拚命舉起左臂格擋!
「哢嚓!」清晰的骨裂聲響起!屠夫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左臂軟軟垂下。
林塵眼中寒光一閃,最後一記側踢,狠狠踹在屠夫的心口!
「轟!」屠夫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擂台邊緣,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全場死寂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加狂熱的呐喊!「修羅!修羅!修羅!」
林塵站在擂台中央,微微喘息,麵具下的臉色更加蒼白。剛才短暫的爆發,幾乎耗儘了他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一點真氣,傷勢似乎又加重了。但他能感覺到,在生死一線的壓迫下,體內真氣的運轉似乎順暢了一絲,對破滅意境的感悟,也深刻了一分。
他彎腰,從裁判手中接過勝者的獎勵——一小袋下品靈石和一瓶品質低劣的療傷藥。然後,默默走下擂台,回到那個陰暗的休息區,服下丹藥,開始調息。周圍的眼光,變得複雜,有忌憚,有貪婪,也有審視。
接下來的日子,林塵成了「血鬥場」的常客。他每天都會參加至少一場死鬥。對手越來越強,手段也越來越狠辣。有擅長用毒的黑巫師,有身法詭異的刺客,有力量驚人的體修……
每一場戰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多次重傷垂死,肋骨不知斷了幾根,身上添了無數新傷。但他憑借頑強的意誌、豐富的戰鬥經驗以及《九轉破滅訣》強大的恢複力,一次次從鬼門關爬了回來。
他在戰鬥中,不再僅僅依靠本能和武技。他開始有意地將秘境中領悟的那絲「破雲斬」的淩厲意境,融入最簡單的拳腳之中。出手越來越簡潔,越來越狠辣,直指要害。他開始嘗試引導、控製體內那蟄伏的煞氣,不是完全釋放,而是將其一絲絲融入攻擊,增加招式的破壞力和震懾力。他對雷影步的運用也越發純熟,在方寸之地閃轉騰挪,如同鬼魅。
他的代號「修羅」,迅速在黑市底層打響。人們都知道,血鬥場來了一個不要命的狠角色,帶著鬼麵具,沉默寡言,出手必見血,如同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資源在積累,傷勢在丹藥和生死搏殺的雙重刺激下,以緩慢而堅定的速度恢複著。修為在一次次極限壓榨中,重新穩固在武士三重,並向著巔峰邁進。更重要的是,他的戰鬥風格發生了蛻變,少了幾分少年的青澀,多了幾分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冷酷與高效。煞氣與刀意,在不斷的殺戮中,開始出現一種危險的融合跡象。
他如同一塊生鐵,在血與火的死鬥場中,被反複捶打、淬煉,悄然向著更堅韌、更鋒利的形態蛻變。地獄無門,他闖了進來,並以此為熔爐,鍛造著屬於自己的——修羅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