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俎塚 有驚無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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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醒致和葉明玄一路被黃沙裹挾,但葉明玄始終死死抓住林醒致的手冇有鬆開。
此時他已經因為顛簸而逐漸醒來。
直到他們被黃沙衝到一扇鐵門之前,這鐵門到處鏽跡斑斑,看來這道機關是多年未被使用過。
而此時已經彆無他法,葉明玄右手持劍向鐵鎖上直砍下去,被鏽蝕的鐵鎖被硬生生砍斷。
隨即二人一同運力,將鐵門破開,卻見眼見滿是淤泥。
葉明玄真氣運行,向外穿手而出。
隻見水底泥沙中伸出一隻臂膀。
然而林醒致卻不擅水性,她長吸一口氣,隨葉明玄從水中躍出。
此時,山莊眾人正在到處尋找少莊主,而林風橋也在尋找自己的女兒。
但他們都冇有注意到,在石橋之下,兩個小身影正跳出水麵。
他們兩個為了避免被髮現,也不敢在此有過多停留,便馬不停蹄地向屋內奔去。
對於此時仍然驚魂未定的二人,隻覺得剛纔發生的一切如似夢幻。
葉明玄的房中擺設都較為稀鬆平常,一扇白鶴屏風將客廳與內室隔開。
那屏風之上,一對白鶴正張開翅膀向西而行,其中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林醒致眼神掠過屏風,卻隱約看見客廳掛著一位女子畫像,那畫中女子身著異族服飾,容貌豔麗,氣質出眾,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兒。
但很快林醒致便將眼神移開,這一切都被葉明玄看在眼中:“那是我娘,她懷中抱著的嬰兒就是我。
”“令堂真是一位美人,這畫像畫得也是極好,彷彿她就在眼前一般。
”然而身上來自地宮的陰寒還未散去,又經過冰冷的寒潭之水浸泡,林醒致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一方素白的手帕遞到她的眼前。
葉明玄笑著:“擦一擦吧。
”林醒致抬起頭,一張棱角分明卻又帶著三分稚氣的英俊麵龐映入眼簾。
幾縷烏黑的髮絲垂落在他的額前,更添些許少年人的不羈。
她輕聲道謝,接過布帕,湊近臉頰準備擦拭濕發,那上麵散發出淡淡的香氣,讓她的心微微一動,隻是她不知道這是何味道。
葉明玄布帕之上散發出的正是蘇合香草的氣息。
這蘇合香是一種混雜著甘甜的藥草香氣,其具有舒氣、辟穢的功效。
林醒致嗅著藥草香,隻覺得心中逐漸舒坦許多,氣息也慢慢恢複平穩。
“你是怎麼到地宮中去的?”葉明玄問道。
“我······我隨父親前來送酒,大人在忙,我便在附近玩耍,看到一隻受傷的兔子,一路追到假山後,偶然發現你在舞劍······就······”,林醒致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她不由地看向葉明玄身上的一道道血痕,又即刻將眼神收回:“我怕你發現,便想躲到那樹洞中,卻不想直接掉到地宮中去了。
”此時葉明玄注意到她躲閃的眼神,才明白,自己被父親懲戒抽鞭子的狼狽場景也被這小姑娘看在眼裡,雙頰忽然一陣微燙。
“你稍等我一下。
”葉明玄走向屋內,取出一件藍色外衣,示意林醒致趕快換上。
“這是一件乾淨衣服,你且換上,莫要著涼了。
”葉明玄見林醒致有所猶豫,便接著說:“你放心這件衣服是簡單的舊衣服,不打緊的。
”林醒致脫下濕漉漉的外衣,換上葉明玄的藍色長衫,可是袖子卻要長出許多。
林醒致正要挽袖子,他卻搶步上前道:“你彆動,我來。
”林醒致纔想起自己右手虎口撕裂,已經動彈不得。
她從懷中摸出一塊小包裹,那是她臨走之前從家帶的一塊母親做的梅花糕。
可惜打開一看,卻見這梅花糕早已被湖水浸透,碎裂得不成樣子。
她不禁歎了一口氣,將手伸到少年麵前:“你瞧,都碎掉了,也濕了。
”男孩看著她手中雪白的梅花糕,思緒漸漸地開始回憶小時候的事。
記得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時常給他做一種梅花糕,不過與中原的做法不同,母親是用羊奶糕的方法做的,那味道令人終生難忘,可惜的是他再也吃不到了。
林醒致見他盯著糕點的眼神中似是流露出幾分憂傷,輕聲說道:“等改天,你來我家,再嚐嚐我娘做的梅花糕。
我娘做的梅花糕,怕是整個北盛也找不出來比她更厲害的了。
\"“倒也未必”,葉明玄笑著搖了搖頭。
林醒致略微蹙眉,“怎麼,還有更厲害的人嗎?”“我娘,她做的梅花糕,與令堂不分上下。
”“哦?那你可以再讓你娘做給你吃,對比一下到底誰更厲害。
”少年看了一眼她,若有所思地輕輕點了點頭。
林醒致哪裡知道,葉明玄的母親早就在多年前去世了,母親給他做的梅花糕的味道,永遠留在了他的記憶中。
如此獨一無二的味道,他是再也嘗不到了······林醒致本想著還要繼續問葉明玄一些問題,但此時腦子卻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個節骨眼,他聽到窗外傳來父親的呼喊聲。
“林醒致,致兒,你在哪?我們回去了。
”父親的聲音十分急切,林醒致再不能停留下去。
“我得離開了,謝謝你的衣服。
”林醒致簡單抱拳向葉明玄行禮,然後她跑至窗邊,單手推開窗戶,縱身一躍而出。
“喂,你還冇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叫葉明玄!”葉明玄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叫道。
“林----醒----致,清醒的‘醒’,林下風致的‘致’!”說罷,那瘦小的身影便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
幽靜的山穀時不時傳來幾聲烏鴉啼鳴。
林醒致左手握住韁繩,跟著父親慢慢行走在古道之上。
父女二人一前一後,都不再言語。
林醒致知道父親在生她的氣,自己隻說了是在追兔子時,不小心掉入了湖中,後被人從水中救起,這才逃過一劫。
想來她在湖中激烈掙紮,手上撞裂出一道傷口便也不足為奇。
林醒致心中明白,父親對她外出一趟卻將自己搞得如此狼狽的樣子,很是不滿。
但他在看到自己虎口撕裂的傷口時,卻仍會眉頭皺結,臉上流露出心疼的神情。
每每想到這裡,林醒致都想錘自己幾下,讓自己再長長記性。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今天就當無事發生過,這一番驚心動魄的曆險也就不必向父母言說了,免得他們再生出無謂的擔心。
突然,林風橋轉過頭來問她:“”致兒,要騎一匹馬,快點回家。
”此言一出,讓心情本來十分低落的林醒致頓時來了興致。
她急忙點了點頭:“爹,咱們快點回家去吧,娘應該等急了。
”“哈哈哈哈哈”,林風橋大聲笑道。
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林醒致的馬前,將小女兒從馬上抱下,帶到前麵那匹高頭大馬之上,“致兒,你一隻手可是要牢牢抓好了。
”“我會抓住的!”“好!”隻見他抽出長鞭,衝著林醒致的馬駒就是一鞭。
那馬匹尖聲長嘯,前蹄揚起,如箭一般衝進漆黑的山道。
接著林風橋便朝著自己的馬匹屁股上狠狠抽上一鞭。
他緊抓韁繩,向著夜色飛馳而去。
然而他們父女二人回到家中自然是少不了宋雲蓮的一段數落。
不過好在林醒致並無大礙,她雖然手上受傷,但經過宋雲蓮的一番包紮之後,已經好轉。
哥哥林行遠更是調皮搗蛋地嘲笑她,揚言若是自己去了葉落山莊,定不會生出如此事端。
宋雲蓮道:“怎麼你不心疼妹妹,還要在那裡冷言冷語。
”此時,林醒致則不顧自己手上的傷,抄起一旁的一根木柴便追著林行遠滿院子大跑。
林風橋和宋雲蓮夫婦夜裡點著油燈,看著這趟訂單所得收穫頗豐,心道這一年的辛苦都算是值得。
他們心中盤算著來年定要將這的地窖中的玉華釀,再釀出翻上一倍的數量,待到來年再掙他一個盆滿缽滿。
夜裡,林醒致聽著屋外的寒鴉淒涼的叫聲,腦海卻當中不斷浮現今日在地宮中的驚險場景。
隻不過隨之而來的便是與葉明玄相結識的喜悅。
葉明玄那一張俊美容顏似乎依然在她的眼前浮現,她回憶著今天的過往,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甜美的夢鄉。
在夢中她似乎也已經穿著一身潔白的道服,成功拜入葉落山莊,而門下眾弟子齊聲道賀。
可惜霎時間場景突變,林醒致彷彿看見一條血色長鞭向自己披頭甩來,她驚慌躲閃,但那條紅鞭卻跟隨他步步緊逼,招招致命。
就在她退無可退之時,一柄銀色長劍橫在她身前。
林醒致本以為那長劍是來保護自己的,不曾想那長劍的主人葉明玄卻將手中劍直刺入她的胸膛。
林醒致被這可怕的夢一下子驚醒,發現自己竟然滿頭大汗。
她走至窗前,蕭瑟的冷風從窗外撲麵而來,讓她意識變得逐漸清醒,原來這都是虛驚一場。
與此同時,葉落山莊中一處房間的油燈卻還未熄滅,一位白衣少年正坐在床邊,望向窗外。
白日裡,那少女勇敢的音容笑貌此時仍然浮現在他的眼前。
少莊主葉明玄自幼便生長在這偏僻的葉落山莊。
然而葉落山莊招收的大多都是男弟子,這般機智勇敢的小姑娘他還是第一次見。
現在葉明玄隻覺得一切都如同一場夢,是上天註定讓他們相遇,讓他救下她,讓他們一同經曆生死之劫。
想到這裡,少年望著高懸的明月,仍舊在暗暗回味。
他的嘴角隱約掛上一抹自己都冇有察覺到的微笑,在心中不禁讚歎——“林醒致”真是一個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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