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流雲模糊輪廓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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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淮序的呼吸一滯，某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冇了他。

他示意助理扶他半坐起來，靠在床頭，顫抖著手，接過了那個輕飄飄卻重若千鈞的檔案袋。

裡麵是厚厚的調查報告、幾張模糊的舊照片，還有一段經過技術修複的、嘈雜的錄音片段。

他深吸一口氣，翻開了報告。

第一頁，結論摘要就用冰冷的黑體字宣告了一個足以將他過去八年信仰徹底擊碎的事實——

「經查，八年前西山綁架案，係沈家為鞏固與紀氏關係、並讓其女沈逢晚接近紀淮序先生而自導自演。主要策劃人為沈父。所謂“綁匪”實為沈家雇傭人員。沈逢晚女士並未遭受任何實質性淩辱，其所受輕傷均為事先安排。紀淮序先生獲救，亦在沈家計劃之內。」

“不可能……這不可能！”紀淮序猛地搖頭，眼球因極度震驚而凸出，血絲密佈，“假的！這是偽造的！”

手下沉默著，遞上了那幾張照片。一張是綁架發生前，沈逢晚與其中一名綁匪在咖啡館角落低聲交談的偷拍；另一張，是綁架過程中，沈逢晚被粗暴拖上車時，臉上非但冇有恐懼，反而帶著一絲計謀得逞的、詭異的微笑特寫。

最後，是那段錄音。

按下播放鍵，嘈雜的背景音中，隱約能聽到沈逢晚年輕卻充滿算計的聲音：

“……爸，你放心，淮序哥哥最吃英雄救美這一套了……受點小傷算什麼，隻要他從此心裡隻有我，沈家以後……哼，紀家還不是手到擒來？……那些綁匪嘴巴嚴實點，事成之後，多給點錢打發出國……”

“哢嚓！”

紀淮序手中的錄音筆被他生生捏碎！塑料碎片刺入掌心，鮮血直流，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比這更痛千萬倍的，是心臟被瞬間撕扯、碾碎的劇痛！

八年……

整整八年！

他像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牢籠裡！

他把一個處心積慮的騙子，當成了捨身救己的恩人！

他為了這份虛假的恩情，一次次辜負、傷害、甚至親手將那個真正愛他、被他刻入骨髓的女人，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為了沈逢晚的一句噩夢，逼著慕語去配陰婚！

他為了沈逢晚的驕縱，眼睜睜看著慕語被活埋、被奪走眼角膜！

他為了沈逢晚的眼淚，讓慕語承受喪母之痛、骨灰煙花的奇恥大辱！

“啊——！！！！”

一聲淒厲絕望、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哀嚎，從紀淮序的喉嚨深處爆發出來！

他猛地揮臂，將床頭櫃上的水杯、藥瓶、儀器全部掃落在地！碎片四濺！

他像瘋了一樣，赤紅著雙眼，不顧一切地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掀開被子就要下床！鮮血從針眼和掌心的傷口湧出，染紅了病號服。

“慕語！慕語！我對不起你！我錯了！全錯了！！”他嘶吼著，涕淚橫流，狀若瘋魔，掙紮著要往外衝，“我要去找她！我要去告訴她！我是混蛋！我是瞎子！我對不起她！！”

“紀先生！冷靜！您不能動！”助理和醫生護士聞聲衝進來，七八個人一起上前，才勉強將失控的他死死按回病床上。醫生迅速給他注射了鎮靜劑。

藥效發作，紀淮序的掙紮漸漸微弱，最終癱軟下去。

但那雙眼睛，卻瞪得大大的，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洶湧而出，混合著額角的冷汗和血汙，一片狼藉。

世界，在他眼前徹底崩塌、粉碎。剩下的，隻有無儘的黑暗和悔恨。

幾天後，紀淮序的情緒稍微平複，但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憔悴得脫了形。

他拒絕見任何人，隻是終日對著病房雪白的牆壁發呆。

然後，他做了一件事。

他讓助理找來攝像機，架好。

他坐在鏡頭前，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頭髮淩亂，鬍子拉碴，臉色蒼白如紙，眼窩深陷，彷彿蒼老了二十歲。

他按下錄製鍵。

對著鏡頭，他開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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