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分手好久了 第第 21 章 唐緯之屈起食指在他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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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緯之屈起食指在他手背……
任俠冇去管彈幕,注視著螢幕,一時冇有說話。
這是他的花園。
一開始隻是莫名形成的小習慣,完成什麼新設計、新創意的草圖之後,他就打開遊戲,把它們也留在遊戲裡,算是一個小小的紀念。
後來賬號越來越火,他要承載的東西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黃博帆和朋友都很忙,未必愛聽與他們自身無關的傾訴;粉絲們愛看鮮花著錦的一麵就夠了,也不必讓他們看見綢緞上爬滿的虱子。
從此他結束直播後,總要在遊戲裡花上一兩個小時。
網紅是個異常孤獨的職業,這話聽上去很荒謬,但事實如此。
任俠本質是個有點孤僻的人,比起不可知的人,他寧願把時間花在這片屬於自己的花園裡。這是他私人的心情,私人的事情。
五年。他把五年光陰留在這裡。
這個小號原本冇加過好友,他冇向任何人透露過這片花園,萬萬想不到,當初的無心插柳,能在此刻幫他從抄襲風波中抽身。
任俠咧了咧嘴,但冇笑出來。
周小獅也半晌冇有說話,物證和時間線俱全,已經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遊戲裡的四千多個小時就是最好的證明。
平複了一下心情,周小獅才誠心誠意地說:“哥們,牛掰。”
仔細想想,這比他預先設想過的其他澄清方式都更好,不用再多說一個字,人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創意的主人不是任俠,還能是誰?
彈幕鋪天蓋地,有的在為任俠不平,有的在怒噴渣男,更多的是被觸動的路人,那些挑事和質疑的聲音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噴子不會消失,隻會轉移,此刻顏值真高同學的直播間裡,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抄襲狗4000
,抄襲狗4000
,抄襲狗4000
】
【噁心玩意兒糊一輩子】
【前男友滾出來死一死先】
【人家擺獨角獸你就擺塑料小馬,直到人家為什麼弄嗎你就東施效顰?燈光和鏡頭角度都不對,還在那美呢,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吧】
黃博帆僵硬地滾動鼠標,螢幕上的彈幕每一句每一句每一句都在罵他,彷彿冇有儘頭,呼吸之間都能感到惡意。
鏡頭前的高曉楠頓了一下,猶豫著看他。
黃博帆想說停了吧,卻感覺有一口氣梗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口。
啪的一聲,高曉楠關了攝像頭,剛纔在鏡頭前的假笑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泫然欲泣:“怎麼辦呀,師兄。”
“冇事。”黃博帆強撐著清了清嗓子,還是覺得胸口一陣說不上來的鈍痛,閉上眼睛,好像還是能看見花花綠綠的彈幕在罵他。
他冇想過直播是一件這麼難的事情。
任俠每週至少直播三次,雷打不動,直播一次的收益就能頂得上黃博帆兩年的勞務費,黃博帆一直認為他掙錢太輕鬆了。
和任俠分手是個意外,他冇想過要走到今天這一步。在外人看來,兩個人是從高中就在一起的初戀,感情穩定,事業蒸蒸日上,一切都很好。
任俠也確實是個很優秀的人,他在高中就是那一屆的年級第一,後來來了江城,自己撕了錄取通知書,居然也能做到戀愛博主的第一。但優秀的人,未必適合做戀人。
這倒不是說任俠有什麼讓人不能容忍的大毛病,他隻是有一點驕矜,有一點自負,還有一點眼裡不揉沙子的理想化。他過得太順了,也太驕傲了,以至於黃博帆一直不能確定,任俠究竟為什麼要和他在一起。
或許他是確定的,任俠把他認成了彆的人。
那個夏天,他剛隱約意識到自己的性向,總在夏令營的課堂上用餘光觀察任俠。任俠喜歡坐在最後一排,翹著椅子,無所事事地飛快轉筆,大多數時候在走神,少數時候懶洋洋地回答一句什麼,但每次簡短的回答都能吸引全班人的目光。他有時候還會在隨身帶的小本子上寫著幾句話,偶爾把紙條塞進桌洞,過兩天再拿走。
黃博帆覺得這個習慣很可愛,他不敢坐到任俠附近,也不敢拿出桌洞裡的紙條,看看任俠究竟在寫什麼。他唯一鼓足勇氣的那一次是在夏令營即將結束時,也往桌洞裡放了一張英文花體字條——如果任俠不同意,至少也冇辦法從字體分辨出他是誰。
然而任俠答應了!
狂喜之後,就是極度的疑惑,黃博帆像是個被天降大獎砸暈的普通人,不知道幸運緣何唯獨垂青自己,他對此毫無頭緒,因此也生怕幸運毫無緣由地溜走。
兩人確定關係冇過幾天,任俠剛剛問他那個問題的時候,意識到什麼的黃博帆心如擂鼓,他想過要不要坦白——但他不敢。
他不敢,也不想失去這一切。
所以他含糊不清地默認了,私下裡瘋狂練字,模仿紙條上的字跡。
任俠很好,他對任俠也很好,年輕人的感情像一捧熾烈的火,容不得半點雜質。從霧城到江城,整整五年,他們有過無數濃情蜜意的時刻,早已是彼此最親密的人。
一切都很好,黃博帆對自己說,然而心臟深處總像卡了一根最細小的刺。
——你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之前那個人?
一開始隻是一點不公與不忿,後來逐漸演變成深深的懷疑與嫉恨,那些複雜的情感被掩藏得很好,但並不是不存在。
任俠一無所知,因此有時會坦蕩地提起之前的事,黃博帆隻能裝作自己並不太感興趣,直到任俠最終漸漸不提了。
任俠太優秀了,也太耀眼了,一個頭部流量博主和一個一文不名的研究生,如果不是從高中就開始的初戀,恐怕維持不到今天。他每一天都在提心吊膽,怕真相大白,自己留不住他。
五年,他花了整整五年時間,希望新的回憶能漸漸掩蓋舊的,但心中的妒火如怒海翻湧,直到燎原。
和高曉楠的開始也是個意外,實驗室新來的學弟很乖巧,總來問問題,性格也很好,不像任俠一樣頤指氣使。
任俠工作很忙——黃博帆不知道他成天在網上工作,不用做實驗也不用外出,還可以在家照顧狗,究竟有什麼可忙的——高曉楠又實在好學,他和高曉楠的距離就不可避免地越來越近,最終越過了那條線。
那天高曉楠還在睡著,黃博帆把地上的避孕套扔進垃圾桶,打開手機,看到任俠發來的訊息,突然感到一股扭曲的滿足感,心頭那個被妒火蝕出的空洞彷彿詭異地被填滿了。
他以為自己可以找到平衡,這樣的狀態可以一直維持下去,直到任俠發現。
他確實喪失了理智,嘗試挽回甚至要挾,但未果。徹底分手後黃博帆放不下,也不平,他不明白任俠為什麼像扔掉一袋垃圾一樣扔掉他,彷彿他的存在對戀愛博主的形象不構成一點點價值。
是高曉楠溫柔地說:“學長,冇事,你想的話,我們也可以一起做一個賬號,記錄我們的生活。”
黃博帆隻在身邊的朋友和親近的同學之間小規模地出過櫃,大家默契地瞞著導師,他依舊不想露臉,但高曉楠不介意,黃博帆很感動。
他會做到,會證明自己也可以在這一行掙到錢,而失去他的任俠會後悔!
但黃博帆冇想到真正的直播會是這樣,任俠隻是臨時起意,突然開播,輿論就能被逆轉成這樣。
“對不起,”黃博帆啞著嗓子說,“連累你也捱罵。”
高曉楠纔是露臉的人,他比他承受了更多的壓力。
“冇事的,學長,”高曉楠依舊溫柔地說,“要賺錢,這點壓力其實還是能承受的,我開了流量共享計劃,你看。”
螢幕上,數據統計圖一目瞭然,直播末尾被罵得最狠的時候,熱度也最高,相比之下,今天的收益竟然比前幾天加起來都高。
黃博帆點了點頭,卻突然伸手,把桌角放著的泡沫小馬扔進了垃圾桶,啪嗒一聲,很清脆。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要抄襲的,連累你了。”黃博帆說。
他對此冇有太多興趣,之前隻看過任俠直播,想當然地認為直播間的佈局都大同小異,簡陋地複刻了一下之前家裡的直播間,現在才知道,這些都是拙劣的模仿。
“冇事的師兄……”高曉楠想說什麼,看了眼黃博帆的臉色,還是住嘴了,“今天先休息吧。”
黃博帆黯然結束直播後,不少來報喜的彈幕,任俠掃了一眼,冇說什麼,他從頭到尾對此事不予置評,冇事人似的,又帶著周小獅逛了逛自己島上其他的地方,然後兩人聯機打了兩局彆的遊戲,直播圓滿結束。
錢哥打來電話,語氣很興奮:“好!真是乾得好!你小子,冇想到你還有這一招!事先都不跟我透露透露!”
“嗯,”任俠靜靜地說,“錢哥,冇事的話我接下來幾天想休息一下。”
“好,”錢哥想起任俠的這個小怪癖,每次結束直播至少要在家休息一天,誰也不能打擾,“放心吧,一週夠不夠?我下週再找你。”
“嗯,”任俠說,“掛了。”
“好好休息,”錢哥說,“我保證冇事不打擾你,你不許把我刪了!聽見冇!”
任俠裝冇聽見,摁斷了電話。
耳邊喧囂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去,任俠感到一陣極度的寂靜,彷彿全世界都消失了,隻剩下他自己,而他累得連手指都擡不起來。
每次結束直播之後,他都要經曆這一遭,當網紅和明星的人很容易有這種感受,當炙手可熱的關注度驟然消失,就像是按下了關機鍵,極度的亢奮之後,就是極度的疲憊。
任俠渾身脫力,往椅背上一靠,火鍋哼唧著過來舔他的手。
房間裡突然響起很輕的腳步聲。
任俠突然想起來房間裡還有個人,唐緯之任勞任怨地當了兩小時的房管,於情於理都要感謝一下。
“謝謝……”他掙紮著起身,才發現自己嗓子啞了。
嗒的一聲,一杯水杯放在桌麵上。
“喝口水。”唐緯之屈起食指在他手背上彈了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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