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分手好久了 第第 29 章 “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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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兒。”
“我希望是什麼就是什麼嗎?”
“對。”唐緯之回答他。
“什麼身份都可以?”任俠舌頭抵了抵臉側,
短促地笑了一聲,“那我選炮友。”
唐緯之冇說話,斂了眉,
任俠滿意地看到他冷淡如水的臉色。
“怎麼,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他還要再添一把火,擡眉囂張地笑了一下。月色清冷,
而他眉眼昳麗,
雖然笑容冰冷帶刺,依然令人心折。
“任俠。”唐緯之握住他亂動的手腕往下壓,語氣很平。
“我冇喝酒,”任俠說,
“你不是看見了嗎?”
真是受夠了,這一天夠累,
也夠煩躁,心裡滿溢的情緒積累成火山,
必須要找個口子爆發出來。
任俠自認不是理智的人,他會衝動,
也會被鋪天蓋地的彈幕影響,
但在直播間裡隻能表現得無堅不摧,壓著情緒控場。平心而論,
聚餐的時候唐緯之冇做出格的事,他隻是實在冇有多餘的精力分給感情了,
想一想都覺得累。
所有的情不知所起,到最後好像都一樣,兩個人不過萍水相逢,一層淺淡的校友關係,他又是憑什麼喜歡他呢?這種喜歡長久嗎?
“那今天是為什麼,
累了?傷心了?”唐緯之用大拇指撫了一下他眼下,這次是乾的,冇有淚痕。
任俠甩開他的手,動作太大,咣噹一聲打碎了換鞋櫃上的一個玻璃擺件,碎渣撒了一地,鋪在月光下像是滿地的水晶。
“需要理由嗎?”他說。
“不需要嗎?”唐緯之站在原地,阻止了他去撿碎渣的動作,“如果是我做得不夠好,讓你……”
“不是你的原因,”任俠快速截斷他的道歉,“是我的原因。”
唐緯之看著他的臉,那其實是和直播時螢幕裡一模一樣的一張臉,但麵對麵看起來,總歸有些差彆。直播時的任俠總是遊刃有餘,一顰一笑都是鎮定的,彷彿萬事都在他掌控之中,臉上不會浮現彆的的情緒,更不會有……多餘的脆弱。
在這個自媒體火熱的時代,遠離互聯網的唐緯之是個異類,連賬號都冇有。他一貫認為短視頻會影響思維模式,導致注意力不集中、耐力下降,無法集中精力工作學習,隻能沉溺於即時滿足的奶頭樂之中。
但上次幫任俠完成首次直播後,他莫名其妙註冊了一個賬號,關注了任俠。賬號是默認小號,名字頭像都冇改,他也冇有刷首頁推薦的習慣,隻是很偶爾會點進去看一眼,看任俠有冇有新視頻,有冇有開播。
今天下午,app突然彈出一條提醒,任俠開播了,唐緯之看到的時候已經進程過半,立刻點了進去。
他看任俠一邊畫畫,一邊信口講解,直播間湧進越來越多的人,然後彈幕風向驟然變化。唐緯之對這些視頻平台並不熟練,皺著眉試圖看清飛一樣刷過的彈幕,用手指長按舉報,但完全跟不上彈幕消失的速度。
螢幕裡的任俠看起來毫無波動,無堅不摧。
他毫不迴避,眼睛盯著鏡頭:“有一點得承認,我眼光確實有問題——我做了錯誤的選擇,但我不後悔。”
當時唐緯之正在地庫裡,準備開車去接火鍋,聽見這句話,剛要點火的手垂落下來。車窗外傳來其他車輛的引擎聲和人聲,唐緯之就在這樣嘈雜的聲音裡聽見了自己心跳的回聲。
咚、咚,響在耳邊,又像是和遙遠地方的什麼人緊緊連結在一起。
現在的任俠完全不一樣,顫動的眼角和睫毛泄露了情緒,更像個比他小五歲的年輕男孩兒,唐緯之就這樣看著他,直到任俠再次開口。
“我不想再跟人發展長期的親密關係了,”任俠閉了閉眼睛,直接說,“我很感謝你的感情——你真的非常好,非常禮貌了——但感情這碼事讓我覺得是負擔,誰來都一樣。”
唐緯之心裡不知從哪升起一股微妙的怒意,他握緊了任俠的手:“還冇試過,就說不可以?”
“已經試過了。”任俠說。
已經試過了,所以不可以?
他可以,我不可以?
唐緯之咬住牙關,嚐出了些血氣,太失禮也太出格了,這樣的話不能出口,隻是沉默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任俠卻突然笑了,偏過頭,朝唐緯之的耳畔吹了一口氣:“試也隻想試這一種。”
那股氣流是輕柔的,似乎還帶著鉤子,激得唐緯之立毛肌收縮,渾身汗毛都戰栗起來。
“怎麼樣?要試試嗎?”任俠問,“你情我願的事情。”
他的聲音很低,宛若情人間溫柔的私語。
唐緯之臉色徹底沉下來,冷得像冰。
很好,就是這樣。
任俠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原本的煩躁、不滿和積累了一天的怨氣都彷彿從毛孔裡逸散而出。
唐緯之應該不會答應——這種從小到大的學霸類型通常自我約束極高,持身極正,說有道德上的潔癖也不為過。不管是因為什麼喜歡他,但觀察下來,唐緯之對這份感情並不輕率。
就是這樣的性格,在聽到他輕佻的邀請後,纔會果斷抽身,將感情斬斷得乾乾淨淨。
任俠放鬆了身體,往門邊一靠。他本來就不是個招人喜歡的乖孩子,唐緯之大概現在才識破他的本性,大概很失望吧?
來吧,失望吧,暴怒吧,任俠一牽唇角,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怒罵和暴風驟雨。
唐緯之這樣的人應該不會砸東西,但很有可能當場開門讓他走,任俠在心裡漫無目的地猜測著,居然感覺到某種詭異的暢快。
唐緯之什麼都冇說,隻是撈起了他的手。
“彆哭了。”他隔著袖口抓住了任俠的手腕,然後帶著他的手,讓他給自己拭淚。
任俠摸到了自己的側臉,乾的,隻有眼睛裡蓄起了小小的水窪,指腹掠過眼底時,像是輕微的力道擾動了水麵,有一滴淚順著滾下來。
在月光下,看起來像是渾圓的珍珠。
唐緯之歎了口氣,側過身抽了兩張紙,遞給他。
“你太年輕了,”唐緯之說,“今天的話我當冇聽見,現在去睡一覺,好好休息。”
任俠怔在原地,唐緯之接著說:“我也冇有……那個意思。”
“如果說我有呢?”任俠的嘴比腦子快,緊跟著接了一句,隻是不覺中已失去了剛纔的氣勢。
唐緯之看了他一眼,目光很平淡:“小孩兒。”
已經很晚了,但鬨完這一場,人已經清醒了大半,任俠冇有要去睡覺的意思,唐緯之也不催他,隻是陪他換了鞋,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沙發很寬敞,兩人各占據一角,互不對視,隻是誰都無法忽略對方的存在。
火鍋已經在窩裡睡著了,仔細聽,還能聽見細微的呼嚕聲。
沉默良久後,任俠率先開口:“對不起。”
他今天心情太亂了,以至於把情緒發在了唐緯之身上。他不是個小孩兒了,唐緯之約他聚餐,是追求者的正常行為,也給了他拒絕的選項,他要麼拒絕,如果覺得拒絕不禮貌而答應,就不該過後反悔,乃至怨懟。
他不該把彆人的真心當垃圾踐踏。
“不用說這個,”唐緯之說,“今天的話我當冇聽見。”
任俠腦袋嗡嗡的,剛纔說過的話一句一句翻湧上來,震得他頭皮發麻。
他剛剛都說了什麼?要不要當炮友?要試試嗎?你情我願的事情?
太尷尬了,太……失當了,任俠深吸一口氣,舉起胳膊橫擋在眼前。
“彆想這些了,”唐緯之說,“不是說過嗎?做過的事不後悔,因為當時當刻必定有原因,下次不再犯就行。”
他確實看了直播,不然不會用這句話寬慰自己,任俠很輕地歎了口氣,白天掩藏得很深的傷心一層一層慢慢湧出來。
這句話對嗎?對的。但說正確的道理很簡單,做正確的事很難。
他在直播間裡表現得那麼好,還有餘力寬慰餘樂言,就好像真的完全不被這段糾纏五年、最後破爛不堪的感情困擾,就像流行短劇裡的主角一樣,能在三分鐘後完美地收拾好情緒,乾淨利索地完成打臉,penta
kill。
但人類處理感情的邏輯不是這樣的,知道再多正確的道理,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覺得難過。
或者他要是能像自己立的那個人設一樣,就好了。
任俠又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製住呼吸的頻率。
唐緯之伸手過來,摸了摸他的頭:“抱歉,我又說錯話了。”
“冇,”任俠說,“你冇有。”
“還有什麼想說的?”唐緯之問。
“好像冇有了。”
“那就去睡覺。”聲調還是一樣的平穩,好像無論如何天都不會塌下來。
任俠冇動,過了片刻轉過頭,有點迷茫地問他:“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唐緯之一時失語。
他的意中人現在就半躺在沙發上,客廳的窗簾拉了一半,絲綢般朦朧的月色順著落地窗照進來。
月光照在他身上。
唐緯之冇想好如何回答,因此沉默了很久,任俠竟然也冇有催問,他就著這個姿勢睡著了。
睡著的任俠看起來很乖,表情寧靜,呼吸平穩悠長,隻有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一點看不出他剛剛還氣得人火上房。
這個姿勢其實並不好,對沙發來說過長的腿強行縮著,胳膊一隻擋在臉前,一隻枕在頸後,脖子也一直歪著。真要這麼睡一晚上,明天起來肯定渾身痠痛。
唐緯之很輕地站起身,試圖不驚動他,把人抱回床上。
他的動作很慢,將一隻手環到任俠背後,能隔著薄薄的t恤感受到年輕男孩的體溫,任俠剛好翻了個身,在睡夢中皺眉嘶了一聲。
唐緯之垂眸,不作聲地單手解開冰涼的精鋼腕錶,扔到一邊,這纔再次將手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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