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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十年,餘生不見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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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知春當了十年戰地記者,終於在我三十歲前回國,兌現承諾與我成婚。

婚禮前一晚,一名渾身濕透的男人闖進家門:

“林知春!你說過要帶我走出陰影!”

“你現在要結婚了,我怎麼辦?那些飽受戰爭折磨的人們怎麼辦?”

林知春拉起他的手,推門離去。

我獨自抽了一夜的煙。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歸來,將鑽戒帶上:

“他隻是我從廢墟中救出一個的受害者。”

“辭白,你纔是我從始至終想嫁的人!”

望著她眼底的愧疚,想起這十年的漫長等待。

我終究還是心軟了。

可婚禮現場,我們當著雙方父母宣讀誓言時。

她的助理衝進現場:

“林記者,出事了!”

“阿澈聽說你結婚,已經割腕了!”

林知春臉上驟變,轉身向門口衝去。

我在她身後大喊:

“林知春,你今天走出這個門,我就另娶他人!”

她腳步未停,隻留下一句:

“等我!”

……

助理的聲音帶著懇求:

“顧哥,阿澈真的隻聽林記者的話。”

“林記者隻是把他當孩子,他年紀還小,不懂事……”

我望著窗外,聲音平靜得可怕:

“幫我恭喜她。”

“恭喜她年紀輕輕就當上媽了。”

話音落下,助理愣住了,爸媽也僵在原地。

媽媽紅著眼眶拉住我的手:

“知春那孩子到底怎麼回事?”

“今天可是你們的婚禮!”

我打斷她,感覺最後一絲力氣被抽空:

“媽,彆問了!讓我靜靜!”

眼淚沒收住掉了下來,我手忙腳亂地擦掉。

我說不出口。

那個我等了十年的女人,在婚禮上當眾為了另一個男人拋棄我。

備婚時期,我激動得睡不著,滿心都是要和她成婚的幸福。

林知春是孤兒,她總在深夜抱著我訴說:

“辭白,這世上沒有我血脈相連的親人了,我隻有你了!”

我原本想告訴她,不會了,她就要有了。

可現在,一切都成了對我的諷刺。

我想起她出國前,將亡母留下的玉佩鄭重地放在我掌心:

“辭白,這是我母親唯一的遺物。”

“相信我!等我回來嫁你。”

整整十年,我每晚握著那枚玉佩入睡。

又常常在深夜驚醒,擔心她在戰火中的安危。

可我才發覺那些她失聯的日子,那些她說訊號不好無法視訊的夜晚。

是不是其實她都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賓客的竊竊私語像針一樣紮進耳膜:

“聽說新娘為了個男人跑了?”

“等了十年又怎麼樣?青春耗儘了,還不是說丟就被丟下!”

“唉,我早就說了,強求的姻緣不長久,要不是他逼得緊,林記者那樣嚮往自由的人,怎麼可能甘心被婚姻綁住!”

是啊,若不是我十年不離不棄的等待,她大概永遠不會停下腳步。

我看著台下同情或嘲諷的目光,看著爸媽強忍淚水的樣子,看著空蕩蕩的婚禮舞台。

心頭窒息感陣陣傳來,我眼前發黑。

在爸媽的驚呼聲中,倒了下去。

玉佩從鬆開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脆響。

十年等待,終於碎在了這一天。

我在醫院醒來,林知春趴在床沿,握著我的手睡著。

我一動,她立刻驚醒。

她眼底布滿血絲,聲音沙啞:

“辭白,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靜靜地看著她著急,心裡卻一片冰涼。

慢慢抽回被她握住的手,我轉過頭:

“你走吧。”

“林知春,我放你自由。”

她的臉色慘白,慌亂地抓住我的手腕:

“不,辭白,你不能拋棄我!”

“聽我解釋,求你了!”

她猛揭開自己的襯衫紐扣,露出纖細的小腹。

那上麵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有些是舊傷,有些還帶著未褪儘的紅痕。

“你看這些在敘利亞那次,我們駐地遭遇空襲,我被炸彈碎片擊中。”

她的手指顫抖地撫過一道猙獰的傷疤,聲音哽咽:

“手術條件太差,沒有麻藥,他們隻能硬取。”

她抬起通紅的眼,望著我:

“我當時疼得快要死過去,嘴裡唸的都是你的名字!辭白,我是靠著想你,才硬生生扛下來的!”

“這十年,每次我覺得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是靠著要回來見你這個念頭才活下來的!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戰場上了!”

我顫抖著輕輕撫上她胸口那道最深的傷疤,心痛不已:

“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都要瞞著我?”

她抓住我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掌心一片濕潤:

“我不敢!我怕你擔心,怕你睡不著覺!”

我淚眼模糊地看著她:

“我寧願知道你有多痛,也不要被蒙在鼓裡!”

“十年了,我像個傻子一樣,隻知道等你,卻連你受過這麼多苦都不知道!”

她一遍遍吻著我的手指: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總想著一個人扛!”

“但我發誓,我和阿澈真的什麼都沒有!他隻是個孩子,我在廢墟裡撿到他時,他全家都死了!我隻是可憐他和我一樣沒了家人!”

她泣不成聲,幾乎說不出話。

我的心,像是被反複揉捏,又酸又脹。

她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淚,卑微祈求: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我不會再見阿澈,我會處理好所有事,以後隻守著你!”

我的心在劇烈的拉扯。

恨她的不告而彆,又心疼她滿身傷痕;氣她對另一個男人過度的責任感,卻又無法否認這十年她為我撐過來的事實。

我終於緩緩點了點頭:

“這是最後一次!”

她欣喜地抱住我,像抱住失而複得的珍寶。

在她的安撫下,我吃了藥,沉沉睡去。

夢裡全是戰火和鮮血,一會兒是她滿身是傷地叫我快跑,一會兒是婚禮上她決絕離開的背影。

“林知春!”

我驚叫著醒來,滿身冷汗。

身邊的位置卻是空的。

心瞬間沉了下去。

我跌跌撞撞地下床,走出病房。

走廊儘頭林知春背對著我,而阿澈緊緊地抱著她的腰,臉埋在他頸窩。

然後,阿澈抬頭看見了我。

他勾起一抹笑。

低下頭,吻在了林知春的唇上。

心上像被人點了把火,我轉身就走。

“辭白!”

林知春追了上來,拉住我。

我甩開她,沒出息的掉了淚,渾身都在發抖:

“為什麼還要見他?不是說好了嗎?你的承諾就這麼不值錢嗎?”

她眉頭緊鎖:

“阿澈找不到我,情緒崩潰,又要尋死!”

“護士打電話給我,我不能不來!”

積聚的憤怒和失望徹底爆發。

我仰頭看著她,字字泣血:

“他尋死?”

“林知春,他是死是活跟你到底有什麼關係?你是他爸還是他媽?你救了他一次,就要負責他一輩子嗎?”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

林知春看著我,眼神複雜。

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開口:

“辭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刻薄,這麼沒有同情心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心底的委屈一下子就翻湧上來紅了眼。

林知春移開視線:

“我和阿澈都是孤兒。”

“我們心裡都有一個填不滿的大洞,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和絕望,是你這種在完整家庭裡長大,被愛包圍著的人,永遠不會懂的。”

她說完,鬆開了我的手臂,語氣疲憊:

“你冷靜一下,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一個人站在原地,血液都凍僵了。

那一夜,我的眼淚浸透了枕頭。

十年的等待,竟換不來她一絲的理解。

第二天,我腫著眼睛坐在床上。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是阿澈。

他穿著純白的病號服,赤著腳,像個迷路的孩子。

他禮貌地為我倒上一杯熱水:

“顧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阿澈嗎?”

我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自顧自地說下去:

“因為知春姐是在澈城的廢墟底下找到我的,那時候她說,她要回南方,去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他的目光堅定得讓人心疼:

“我想記住這個地方,記住她和我有關的一切。這樣我就覺得,自己和她還有一點點聯係。”

我的心被輕輕刺痛,但依舊保持平靜:

“名字是你的事,我無權過問。”

隨後,他跪了下來,眼淚大顆滾落:

“顧哥哥,求求你把知春姐讓給我好不好?”

“你那麼厲害,你是你是出名的大律師,沒有她也能活得很好。”

“可是我不行!沒有她,我真的會活不下去的!”

我被阿澈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正準備起身扶他。

林知春推門而入。

看到跪在地上的阿澈,她急忙上前扶起:

“地上這麼涼,你怎麼能不穿鞋?”

轉身看向我時,她的眼神帶著責備:

“辭白,他隻是個孩子,還受了傷,你怎麼能逼他給你下跪?”

我的心像被生生撕裂。

十年了,她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看著她護著阿澈的手,忽然笑了:

“是啊,我就是這麼冷漠。”

“分開十年,我早就不是你記憶裡那個溫柔善良的顧辭白了!”

林知春似乎被我的反應和話語噎住,一時沉默下來。

最終,我輕聲說:

“林知春,我們分手吧。”

把阿澈交給聞訊趕來的護士後,她關上門。

林知春試圖軟化態度,走過來想抱我,被我躲開:

“辭白,彆再說這樣的話了。你知道我會心痛!”

她看著我,眼神痛苦而認真:

“我這輩子隻會愛你一個人,也一定會嫁給你。這是我唯一的,也是畢生的追求。”

我流著淚,沒說話。

林知春,你和阿澈有獨屬的恨海情天,還能回想起我們的海誓山盟嗎?

我堅持辦理了出院。

林知春顯得小心翼翼,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晚上,她從背後抱住我,溫熱的唇落在我的頸側。

她的聲音動人而沙啞,手臂攀住我的背:

“辭白,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就現在,我給你生個孩子,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我的心臟像是被瞬間攥緊,酸澀湧上鼻尖。

我幾乎要脫口答應,我想和你組建一個家庭。

就在我轉身想麵對她的刹那,指尖觸碰到一小塊微微凸起的肌膚。

我的動作僵住。

林知春身體微微一顫,想要避開,卻被我固執地按住。

我開啟了床頭燈。

在她心臟後方,緊貼著肩胛骨的位置,清晰地紋著阿澈兩個字。

那麼小,卻那麼刺眼。

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紮進我的瞳孔。

她看著我怔怔地愣在原地,慌亂地扯過衣服遮住。

語無倫次的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辭白,你聽我說,是他說沒有家人,沒有寄托,求他給她一個念想!”

“我隻是欠阿澈的,想讓他好好活下去。我救了他,就要對他負責!”

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幾乎聽不清她的話。

想起她出國前,她窩在我懷裡,我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鬨他:

“林知春,你去把我名字紋在身上好不好?”

“這樣就算隔得再遠,你也帶著我的一部分!”

她當時皺著眉拒絕:

“彆鬨,紋身又不是兒戲。”

我磨了她好久,她最後無奈又好笑地鬆口:

“好好好,等下次回來我就去紋,行了吧我的大少爺?”

可臨到關頭,我又心疼她怕她疼,死活沒讓她去。

原來,不是不能紋。

隻是,能讓她心甘情願刻在身體上的人,不是我。

心像是缺失了一塊。

我沒有哭,也沒有鬨,隻是靜靜地看著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疲憊。

“挺好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輕輕說,然後拉過被子躺下:

“睡吧。”

她在我身後僵了很久,最終也隻是沉默地關燈躺下。

夜裡,我拿起她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需要密碼的備忘錄。試了我們的紀念日,不對。

試了她的生日,不對。

最後,我輸入了她認識阿澈的日子。

那一刻,我的心跳彷彿停止了。

備忘錄裡,密密麻麻,記滿了關於阿澈的點點滴滴。

“3月15日,阿澈今天康複訓練走了三步,他很棒。”

“4月2日,阿澈又做噩夢了,抓著我的手哭了一夜。”

“5月10日,帶阿澈去吃了糖水,他笑了,像個小孩子。”

“6月18日,阿澈問我會不會離開他,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件件,記錄著她和另一個男人的日日夜夜。

我想起無數個需要她陪伴的瞬間,她都缺席了。

原來,她不是不在。

她隻是陪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做他的救世主。

第二天清晨,天剛矇矇亮,我悄無聲息地起床。

我沒有驚動她,預約了下午的記憶消除手術。

然後,我刪除了她手機上所有關於我的照片和聯係方式。

再見了,林知春。

再見了,我們之間的回憶與愛。

實在是太痛了,看著你一點點對彆人動心。

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遠離你就遠離了幸福。

林知春是被一陣強烈的心悸驚醒的。

她下意識地伸手向旁邊探去,卻摸了個空。

“辭白?”

她猛地坐起,房間裡空空蕩蕩。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和助理焦急的喊聲:

“林記者!不好了!阿澈她爬到醫院天台上了,說要跳樓!你快去啊!”

林知春腦子嗡的一聲,抓起外套就想衝出去。

然而,她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心煩意亂地接起。

“請問是林知春小姐嗎?這裡是市第一醫院腦科。”

“您的丈夫顧辭白先生今天上午在我們這裡進行了記憶消除手術,術中突發大出血,情況非常危險,正在搶救!請您立刻過來!”

手機啪的一聲,從她瞬間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摔在地上。

助理還在瘋狂拍門:

“林記者!阿澈真的要跳了!”

而她僵在原地,腳下像是生了根,動彈不得。

腦海裡閃過我蒼白的臉,我望著她時溫柔的神情。

是她,是她一次次將我推向絕望的深淵。

是她,親手造就了我甘願割捨這段回憶的決定。

她猛地轉身抓起車鑰匙。

她不能沒有我,她不敢想象我記不起她的模樣。

助理看著她如一陣風般衝出臥室,驚愕地大喊:

“林記者!你去哪兒?阿澈他等不了啊!”

林知春什麼也聽不見了。

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辭白!她的辭白!

她不能失去我!

她衝下樓,發動汽車。

手機在副駕駛座上不停震動,想必是阿澈那邊情況愈發危急。

她直接按了靜音,將手機扔到後座,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油門踩到了底。

林知春闖了紅燈,引來一片喇叭聲和咒罵聲。

但她渾然不覺。

她眼前隻有我躺在手術台上,渾身是血的模樣。

“辭白,堅持住!等我!”

她喃喃自語,握著方向盤的手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

林知春終於趕到了市第一醫院,連滾帶爬地衝進腦科手術部。

她抓住一個護士,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顧辭白!我丈夫顧辭白在哪裡?”

護士被她狼狽瘋狂的樣子嚇了一跳,指了指亮著紅燈的手術室:

“還在搶救,醫生正在儘力!”

她踉蹌著撲到手術室門口,無力地滑跪在地上。

雙手捂住臉,滾燙的淚水從指縫中洶湧而出。

她一遍遍地懺悔,恐懼和悔恨幾乎要將他撕裂:

“對不起!辭白!對不起!是我渾蛋!是我該死!”

她無法想象,如果失去我,她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門被推開,醫生走了出來。

林知春猛地站起來,因為太快而眼前發黑,她踉蹌著抓住醫生的手臂:

“醫生,我丈夫他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

“搶救過來了。”

“但是失血過多,身體非常虛弱。手術沒能成功。”

林知春的心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她聲音哽咽:

“謝謝醫生!”

還好!我還記得她!

護士推著病床出來。

我躺在上麵,毫無生氣,脆弱得讓人心碎。

林知春亦步亦趨地跟在病床旁,想握住我的手,卻又不敢。

期間她的手機震動過幾次,是助理關於阿澈的訊息。

說阿澈最終被勸下來了,情緒暫時穩定。

林知春隻掃了一眼,便按滅了螢幕,將手機調成了靜音。

我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林知春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天花板。

過了好一會兒,我輕聲說:

“林知春,我們兩清了。”

一句話,將她所有準備好的懺悔和祈求,都堵在了喉嚨裡。

林知春僵在原地,臉色灰敗。

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

“辭白!”

媽媽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

她撲到我的床前,看到我毫無血色的臉和身上插著的管子,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我爸跟在她身後,臉色鐵青,目光像刀子一樣射向林知春。

“爸,媽……”

我虛弱地開口,想安慰他們,卻發現自己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我媽緊緊握著我的手,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滾燙。

她轉過頭,紅著眼睛看向林知春:

“林知春!你就是這麼認真和我兒子在一起的?”

“當初你是怎麼跟我們保證的?你說你會用生命愛他,不欺騙他任何事情!結果呢?”

“你在婚禮上把他一個人丟下!他現在寧願手術也要忘記你!你知不知道他為了等你,這十年是怎麼過的?”

我媽一步上前,抬手一巴掌扇在林知春臉上。

林知春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指印。

她沒有躲,更沒有反抗,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這一巴掌,是替辭白打的!”

爸爸的聲音低沉如雷,帶著怒火:

“林知春,我當初看你是個有擔當重情義的好孩子,才答應你和我兒子在一起!”

“你就是這麼擔當的?為了一個外人,一次次把自己的丈夫逼上絕路!”

林知春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她垂下頭,肩膀垮了下去:

“叔叔,阿姨,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

“一句錯了就完了嗎?”

媽媽泣不成聲:

“我兒子最好的十年都在等你!你知不知道他這十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你每次去危險的地方,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抱著手機等你的訊息,一點風吹草動就嚇得臉色發白!”

“他工作上遇到再大的難處,都自己咬牙扛著,就怕讓你分心!”

“我們勸他彆等了,太苦了,他說什麼都不聽!他就是這麼傻傻地信你,等你!可你呢?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割在林知春的心上。

她身體晃了一下,幾乎站立不穩。

這些她從未真切瞭解過的細節,卻比任何指責都更讓她痛苦不堪。

她跪倒在我的病床前。

這個曾經在槍林彈雨中都挺直脊梁的女人,此刻卑微地彎了膝蓋。

她抬起頭,臉上淚水縱橫。

“辭白,我現在說什麼都蒼白無力。我錯了!我該死!”

她哽嚥到語不成句:

“我不求你立刻原諒我,我隻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用剩下的所有時間來彌補,讓我贖罪!沒有你,我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彆!”

我閉上眼,感覺疲憊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父母的控訴,她的懺悔,交織在一起

十年的等待,化作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心口的位置,已經麻木了,感覺不到痛,也感覺不到恨。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阿澈怯生生地站在門口,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赤著腳,蒼白的臉上帶著不安。

他似乎沒料到病房裡有這麼多人,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林知春,以及我父母憤怒的臉。

最後落在我身上,瑟縮了一下。

“知春姐……”

他聲音帶著慣有的依賴和委屈:

“我找不到你,我害怕……”

林知春的背影一僵。

她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轉向阿澈。

她臉上淚痕未乾,指印清晰,嘴角還帶著血。

她開口:

“阿澈,你來得正好。”

阿澈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雙手不安地絞著衣角。

林知春看著他,一字一句,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

“阿澈,我以後不會再見你了!”

阿澈猛地抬頭,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瘋狂地搖頭:

“不!知春姐,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你答應過的!”

他像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衝上前想抓住林知春的手臂,卻被她側身避開。

林知春提高了音量,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阿澈,你聽我說完!”

“我救了你,我很慶幸能把你從廢墟裡帶出來。我以為我能幫你走出陰影,給你一個新的開始。但我錯了!”

她的目光掃過我蒼白的麵容,痛苦更深。

轉而更加堅定地看向阿澈:

“我的同情和責任心,用錯了方式!”

“它讓我一次次傷害了我真正愛的人,傷害了我發誓要用生命去守護的人!甚至差點間接害死我的丈夫!”

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阿澈被她吼得愣住了。

眼淚掛在臉上,呆呆地看著她。

林知春聲音顫抖:

“阿澈,我不能再繼續錯下去了!我不是你的救世主,我也背負不起你的人生!”

阿澈突然尖叫起來,雙手死死捂住耳朵,身體劇烈地顫抖:

“不!不是的!你騙我!”

“我不聽!我不聽!你答應過我的!你說過不會不管我的!”

“你說過我和你都一樣,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我們應該在一起互相取暖的!”

他反複重複著這些話,拒絕接受現實。

林知春大步上前,不顧阿澈的掙紮和尖叫,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強迫他放下手。

她咬著牙,逼阿澈直視她的眼睛:

“阿澈!看著我!你聽清楚!我林知春,這輩子,隻愛顧辭白一個人!”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永遠是!”

“我對你,隻有責任和同情,但現在,連這份責任我都不能再背負了!因為它會毀了我,也會毀了你!”

阿澈停止了尖叫,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林知春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不容置疑:

“我會給你安排好後續的一切。”

“最好的心理醫生,足夠你安穩生活的費用,新的身份,新的環境……”

“你會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開始你真正的人生。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

阿澈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眼淚無聲地流淌,嘴裡喃喃著:

“不要!不要拋下我!”

病房裡隻剩下阿澈絕望的啜泣聲。

我隻是轉過身,背對著所有人:

“可以請你們都離開嗎?”

“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了。”

“你們的每一次出現,都隻會讓我更痛苦。”

林知春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阿澈癱坐在地上,也停止了啜泣,茫然地看著我,又看看林知春。

我媽緊緊握住我的手,沉重地歎了口氣。

我爸攬住她的肩膀,臉色鐵青,對著林知春和阿澈沉聲道:

“聽見了嗎?請你們離開。”

林知春緩緩地退出了病房,沒有再說一句乞求的話。

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支撐。

阿澈也被隨後進來的護士攙扶起來,帶離了病房。

我依舊保持著背對門口的姿勢,一動不動。

我在父母的精心照料下慢慢恢複。

出院那天,陽光很好。

我沒有回那個曾經充滿期待的婚房,而是直接住回了父母家。

生活彷彿被按下了重置鍵。

我重新接手律所的工作,將自己投入一個又一個案件中。

用忙碌填充所有可能滋長回憶的空隙。

偶爾,我會在深夜裡驚醒。

想起曾經和林知春相愛的時光,可現在隻留下一個永遠無法填補的空洞。

但我不再流淚。

時間像一條沉默的河流,裹挾著一切向前。

林知春的訊息,斷斷續續地傳來。

聽說她徹底離開了戰地記者的行業。

聽說她動用所有的人脈和積蓄,將阿澈送去了國外一個很好的療養院,配備了頂級的心理醫生和看護。

聽說她……一直一個人。

但我的世界,已經不再有她的位置。

一年後的某個午後,我代表律所參加一個慈善晚宴。

在觥籌交錯間,我看到了她。

林知春。

他站在不遠處的角落,身形依舊挺拔,卻瘦弱了許多。

眉宇間沉澱著化不開的沉鬱和疲憊。

她手裡端著一杯酒獨自站著,與周遭的熱鬨格格不入。

她似乎感應到我的注視,緩緩轉過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林知春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神裡翻湧著太多複雜的情緒。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走過來,腳步卻像被釘在原地。

我隻是平靜地收回目光,彷彿隻是看到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我微微側身,與身旁的合作夥伴繼續剛才的交談,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

用背影,給了她最終的答案。

晚宴結束時,夜風微涼。

我獨自走到門口等車,一杯溫熱的解酒藥送到了我的麵前。

我微微一怔,轉過頭。

林知春站在我身後,眼神溫和:

“你喝了那麼多酒,會胃疼的。”

我沒有接住,輕聲道:

“謝謝。”

車子緩緩駛來。

在上車前,我最後回頭望了一眼。

她終究,消失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那些刻骨銘心的愛,那些撕心裂肺的痛,都被時間遠遠地拋在了身後。

我知道,漫長的寒冬總會過去。

顧辭白,和那個冬天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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