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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閒變卻愛人心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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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陸澈的養姐結婚的那晚,他像失去了理智,壓著女友沈鳶狠狠索取。

“阿澈,慢點,我疼......”

可身上的人恍若未聞,動作更加凶猛。

半晌後,他終於停下來,滿臉汗水,雙眼迷離地看著身下的女人。

“阿澈,姐姐已經結婚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了?”

在一起十年,陸澈都以姐姐沒有結婚為由,拒絕了沈鳶一次又一次的求婚。

男人的神色瞬間清醒,很快便抽身而出。

他坐在床腳點燃一支煙,吐了個煙圈。

“沈鳶,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愛我,看重的隻有顧太太這個位置?”

沈鳶臉色一僵,剛才的情事有多火熱,現在的心就有多冰冷。

在一起五年,陸澈曾許諾過,會在沈鳶三十歲那年娶她。

可她三十一歲生日已過,快要三十二了,他卻從沒提過結婚的事情。

“我明白了,我先走了。”

沈鳶從不在陸家過夜,這是陸澈的規矩。

這是不愛的象征,她早就意識到了,卻一味地陷在其中。

“嗯,我喝了酒就不送你了。”

男人續上第二根煙,淡淡地開口。

沈鳶隻是扯了扯嘴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跟了他五年,研究所的人都說,沈鳶就是陸澈的影子。

她早已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大家都說,她們兩天造地設一對遲早會結婚的。

隻是,這一等就是五年。

大家從最開始的祝福到現在看著她目光複雜。

這些她都不在乎,她太渴望愛了,隻要陸澈愛她,一切都沒關係。

直到三天前,她無意間聽見他跟好友們聊天。

“沐雪要回來了,你準備怎麼辦?”

“是啊,阿澈,沐雪姐出國五年,你就惦記了五年。如今她終於回國了,你該不會真的打算娶沈鳶吧?”

“我從沒想過要娶她,當初答應她,不過是為了做給沐雪看的,她被我逼得太緊才逃出國,這麼久了,看我身邊有了穩定的人,她才肯回來的。”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聽說沈鳶可是纏著你一直要結婚的,你不娶她也不怕人跑了?”

“哼,跑?現在圈子裡誰不知道她跟了我這麼多年,誰還能要她?她隻要乖乖地,我們維持現狀也不是不行。”

聽見這句話時,沈鳶的心碎了。

她曾幻想過無數次,等陸澈正式成為實驗室負責人、拿下國家重點專案、站在那個屬於他的高台上時,就會牽起她的手。

她以為,那是他們共同奮鬥後的歸宿。

可如今才明白,他從一開始,愛的就不是她。

五年前,陸澈的養姐,林沐雪拿到出國研修的機會,走得爽快。

那一晚,陸澈喝得爛醉,半夜打電話讓她去接。

她去了。

他看著她的那一刻,眼神迷離,下一秒就將她按在牆上,發了瘋般親吻。

那一夜後,陸澈這個高冷男神,彷彿被她鑿開了一道裂縫。

這五年來,陸澈像是上了癮,公寓樓的落地窗前,研究所的洗手間裡,甚至在醫院的儲物間裡????他們解鎖了各種姿勢,在各種地方纏綿。

沈鳶也在這無數次的親密結閤中,一點點淪陷。

她從實驗室裡一個普通的研究生,變成了他的情人。

直到她親耳聽見那番話。

隻是可惜,林沐雪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肚子裡揣著一個孩子。

她本來要分手的步伐,在看到陸澈醉酒後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再次心軟。

既然林沐雪已經結婚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麼,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

隻是,結果一樣,一敗塗地。

她拿出手機點開姑姑的微信發了一條訊息「你說的那個相親物件發給一下吧,要是能結婚就儘快結。」

2

到家時,已是深夜,沈鳶衝了個冷水澡,擦乾頭發,開始收拾東西。

房間裡最顯眼的,是陸澈送他的那些“值錢”的物件。

高定禮服掛滿一櫃,她隻在陪他出席一些盛大場合時會穿一下。

限量款的包包整齊地擺在架上,但是她上班隻背實驗包。

珠寶首飾在燈下閃閃發亮,卻從未搭配過她的白大褂。

仔細想想,這些東西,基本是跟陸澈睡完之後,他才送她的。

也許,從一開始,陸澈就沒有認真對待過他們的關係。

沈鳶望著那堆昂貴的飾物,忽然笑出聲,笑著笑著,淚水便止不住往下掉。

五年。

陸澈竟然能騙她整整五年。

她擦乾眼淚,重新坐到書桌前,開啟電腦,準備寫辭職信。

寫到手頭的專案進度時,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當初她憑借創新專案獲獎,被研究所破格錄取,大家都誇她是天才少女,可這一切在她跟陸澈在一起後就都變了,所有人都說她是靠陸澈走後門帶進來的。

隻是陸澈從來不解釋,有一次她感到委屈。

她問陸澈為什麼不替自己辯解。

陸澈是怎麼說的:“我們都是搞科研的,何必在乎外人怎麼說,是你的彆人拿不走,好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你難道很介意大家把我們捆綁在一起?”

沈鳶搖搖頭說不是,自此以後她就再也沒提過這件事。

可她明明也是名校畢業,更是做實驗做到手指磨出老繭。

......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還不等她發訊息,陸澈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馬上來中心醫院。”

他掛得很快,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

以為是他生病,沈鳶急匆匆地打車出發,直到坐在車上才開始罵自己賤。

好不容易找到陸澈,卻看見他把病房上的林沐雪虛虛地摟在懷裡。

女人還穿著一身毛絨睡衣,看得出來事發突然。

看見她,陸澈把她當保姆一樣交代注意事項。

“雪兒昨晚見紅,肚子裡的孩子受到了驚嚇,醫生讓在這兒觀察幾天,從今天開始你貼身照顧她,吃喝方麵一定要非常精細,她花粉過敏你就不要再用香水了,還有她剛回國又懷著孩子,你一定要看著她,讓她忌口......”

男人事無巨細的交代。

看她呆呆愣愣的,最後乾脆說,列個清單給她。

沈鳶反應過來,自己是被拉來當保姆的,她嚥下心裡的委屈倔強開口。

“陸老師,對不起,我做不了,你找其他人吧?”

陸澈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彷彿在責怪她不該這個時間鬨脾氣。

“沒關係,本來就不該麻煩沈小姐的,我已經找了經驗豐富的護工,她下午就到。”

“至於其他的,我老公一個月後回國,到時候他會照顧我的,不是什麼大事,是阿澈小題大做了。”

林沐雪推開男人,握住了沈鳶的手,眼神清澈。

“聽阿澈說你住在南城區,南城到中心醫院怎麼趕也得一個小時,你能來得這麼快,我非常感謝,辛苦啦,改天請你去家裡吃飯。”

沈鳶愣住了。

她從沒想過林沐雪是這樣一個人。

這麼多年,她就在顧宅見過她的照片,隻知道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

“好了,阿澈你快去忙吧,讓沈小姐陪我一會兒,等我叫的護工來了,我就讓她回去上班。”

陸澈還想說什麼,但是看見林沐雪不讚同的眼神,還是戀戀不捨地走了。

很奇怪,陸澈在自己麵前非常強勢,可在林沐雪麵前溫柔得不像樣。

林夏初給沈鳶遞了一碗粥。

“熱的海鮮粥,你能喝嗎?”

“我猜你來得著急都沒吃早飯吧?阿澈也是,都多大年紀了還是不會照顧人。”

沈鳶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心突然安定了下來。

她看著摸著肚子一臉溫柔的女人,突然掉下眼淚來。

沈鳶三年前也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可惜隻在肚子裡活了三個月。

當初為了幫陸澈完成一個試驗,她勞累過度暈倒在地上,等到同事們發現她把她送去以後醫院後,孩子已經沒了。

直到她流產,她才知道自己肚子裡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她在床上躺了三週,可陸澈當時是怎麼說的。

“沒了也好,我不喜歡小孩子,太吵了。”

可是看剛剛他那副關心的樣子,哪是不喜歡孩子,隻是孩子的母親不對罷了。

“沈小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羨慕你要做母親了,姐姐叫我沈鳶就行,不用這麼客氣。”

“羨慕的話,你和阿澈也趕緊結婚,然後自己生一個。”

她開啟一包紙巾遞給沈鳶,然後捏捏她的手,感覺到不夠暖和,又遞給她一個暖寶寶。

“我聽阿澈說,他求婚幾十次,但是都被你拒了。”

原來,陸澈對外都是這麼解釋的嗎。

林沐雪頓了一下彷彿在想怎麼措辭比較合適。

“阿澈這孩子就是一根筋,雖然在工作上能力突出,但是人情世故卻差很多,這麼多年,你跟著他是不是受了不少委屈?”

沈鳶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是他太忙了忽略了你的感受,你放心,我會跟他說的,讓他多陪陪你。”

沈鳶突然很想知道,麵前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養弟對她的心思。

“沐雪姐,你當初為什麼要出國?”

林沐雪愣了一下,像是回憶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整個人臉色發白搖搖欲墜。

下一秒,她看到她的褲子滲出一滴滴血跡。

“醫生!”

3

“啪”

沈鳶沒來得及反應,陸澈的手掌已經抬起來,然後毫不遲疑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啪啪”

接著又是兩下。

陸澈的力氣太大,沈鳶被扇倒在地,鼻血瞬間爆了出來。

那一瞬間,她懵了。

她抬眸,呆呆地看著他,整整五年,陸澈從沒對她動過手。

那個口口聲聲說,“鳶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打你的”的人,終究是變了。

記得當初自己被一個猥瑣的老教授動手動腳。

是陸澈撲了上去,頂著被開除的風險,打掉了老流氓幾顆牙齒。

那個時候老教授聲威重,又是陸澈評選職稱的關鍵時刻,可是他還是為了自己出手,也是那時候起,她對他死心塌地。

現如今,因為他的養姐,他竟然一句話都不問,上來就直接打她,絲毫沒有收著力氣。

沈鳶感覺自己的臉腫起來了,連帶眼睛都開始火辣辣地疼。

陸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絲毫悔意,眼底滿是怒火。

“我才離開半小時,她就被送進了搶救室,你就是這麼伺候人的?”

“要是雪兒出了什麼事兒,我讓你十倍百倍地還回來。”

沈鳶捂住臉,嘴唇咬緊不讓自己痛撥出聲,可眼眶發熱,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陸澈不再看她,任由她躺在地上,自己則著急地在病房外走來走去。

十分鐘後,醫生出來了,幸好無事,隻是再三交代不能再讓孕婦情緒激動。

“先天性流產征兆,哪怕打個噴嚏都會流產,一定要靜養。”

陸澈連連點頭。

沈鳶也鬆了口氣,她本來想離開,又覺得欠林沐雪一句對不起,想了想還是走進病房。

“對不起,沐雪姐,是我的錯,我不該拉著你說些有的沒的。”

床上的女人臉色還有些蒼白。

看著沈鳶慢慢拉起一個虛弱的笑容。

“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你的臉怎麼腫了,快去找醫生給你看看。”

說著她戳了一下床邊的陸澈。

“阿澈,你打沈小姐了?”

陸澈給她押金被單,撒謊道,“是她自己覺得沒照顧好你,自己打的,我攔不住,放心,她會去看醫生的,隻要你沒事兒,她就沒事兒。”

沈鳶站在那裡無比委屈,最後深深鞠躬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病房裡,一個是自己的情敵,卻對自己這麼好。

一個是自己的男朋友,卻對自己巴掌相向。

她在醫院門口的椅子上坐了半天才調整好情緒,正準備回家,陸澈的電話又來了。

“雪兒跟我解釋過了,是我誤會你了,你回去上班吧,把我手裡的活都接過去跟緊點,這裡我要親自看著。”

這便是道歉了,給個台階就該順勢下。

沈鳶突然覺得委屈,無比疲憊,憑什麼自己就要妥協。

“我要辭職,你找彆人乾吧。”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小性子?”陸澈的語氣軟了些,“好了,晚點給你帶藥回去,我剛剛衝動了,但是那是我姐姐,是我最親的人,你應該小心點的。”

林沐雪確實把陸澈當弟弟,可陸澈心裡怎麼想的,沈鳶不想追究。

他們之間昨晚就完了。

“我不是開玩笑的,我累了,陸澈。”

“沈鳶!你彆給臉不要臉,你離了我還能去哪?”

“好了!我要去買點營養品,你趕緊回所裡。”

嘟嘟嘟,男人不等她說話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

陸澈對她的耐心向來隻有幾分鐘,也是,畢竟沈鳶從未鬨過脾氣。

沈鳶起身去隔壁藥店買了點藥。

碰到店員的八卦眼神,直說自己被神經病打了,店員同情她幫忙上藥。

嘴角破了,眼圈通紅,臉蛋更是腫得不成樣子。

她買了個口罩,把自己包裹起來然後慢吞吞地往家走。

一路上,沈鳶都在反複思考,這次分手是認真的。

至於回家結婚看緣分,可研究所的工作肯定是要辭職的。

思及此,她還是去了研究所,直接找到院長遞上辭職信。

4

“你的臉怎麼了?”

“騎車的時候沒留意,撞到欄杆上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感謝您這幾年的栽培,是我辜負了您對我的照顧。”

“不用說那些,你老實說,辭職是因為陸澈嗎?”

老院長推了推眼鏡,語氣裡帶著幾分惋惜,他一直欣賞這個沉穩又肯鑽研的女孩。

沈鳶搖搖頭,陸澈在所裡位置有目共睹,多少專案科研都倚仗著他。

她隻想安靜離開,不想破壞院長對陸澈的感情。

院長歎了口氣,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判斷。

“其實啊,我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你們這段關係。陸澈是天才,但太孤傲,而你能力也不差,但是太心軟......隻是早知如此,半個月前法國威森大學學習的機會,你就不該拒絕。”

沈鳶愣在原地。

院長繼續道:“那可是世界頂級醫科研究中心,他們剛研發出治療腦神經退行性病變的新型藥物對症你哥哥的病,在那兒或許能找到希望......但陸澈說你捨不得離開祖國,不願出國深造,我尊重你,也沒找你談。”

沈鳶的呼吸一滯,指尖發白。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聲音幾乎顫抖:“院長,您還記得那批終審名單的提交日期嗎?”

“上個月八號,可惜啊,錯過了。”

她記得清清楚楚,上月七號那天,陸澈告訴她這個名額被駁回。

那晚,他為了安慰她,還帶她去了郊區的王母山,放了一整夜的煙花。

他說,“有些機會沒了也彆遺憾,祖國也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她信了,甚至感動得熱淚盈眶。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是陸澈,替她拒絕了治療哥哥的可能。

她氣急了,離開院長辦公室後,有股衝動直接打車去了醫院,她要問問陸澈,憑什麼替她做決定,憑什麼替她拒絕。

可等到走到大院門口,就看見另外一個討人厭的女人,謝佳佳。

謝家大小姐,憑借父親的金錢能力混了個學位,現在憑借謝氏和研究所的合作,天天往陸澈眼前跑。

“喲,這不是沈老師嗎?”

謝佳佳踩著高跟鞋,穿著一身修身套裝,唇色豔麗。

“真巧啊,這是大晚上又去哪位教授辦公室學習去了?”

沈鳶不想理會,準備離開。

可謝佳佳卻不依不饒,扭著腰攔在她麵前。

“怎麼?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

沈鳶終於停下腳步,“我和陸澈已經分手了,你不用再對我有敵意。”

謝佳佳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

“哎呀,這倒是新鮮,沈老師今天這是使的哪一招,欲擒故縱?”

“我辭職了,以後,你愛怎麼追他都隨你。”

謝佳佳原本譏笑的神情瞬間凝住,隨即變成一種輕蔑的得意。

“我早就知道你們走不遠,畢竟誰會拿一場賭注當真?”

沈鳶的手一緊,“你什麼意思?”

謝佳佳輕笑,

“五年前,你和陸老師在一起那晚都是一場遊戲......陸老師跟他那幫好兄弟喝了酒,喝高了,他們開了個‘轉盤’遊戲,上麵寫的都是研究所裡所有未婚、沒男朋友的女人。”

“誰轉到誰,誰就是一夜情的女主。”

“結果,陸老師運氣不好,轉盤停在你名字上。”

沈鳶的瞳孔驟然收緊,腦海裡,閃過那天的場景。

陸澈醉意朦朧地靠近她,喃喃著她的名字,溫柔、急切,甚至帶著一點荒唐的衝動。

謝佳佳看著她蒼白的臉,笑得更歡了:“彆那麼吃驚,陸老師那種人,感情裡講理性,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喜歡上你?你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你配嗎?”

“隻是不知道你使了什麼不要臉的招數,讓他把你待在身邊這麼多年,該不會是學過什麼床上秘術吧,真惡心。”

沈鳶渾身都在發抖,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

“你這些話,從哪聽來的?”

謝佳佳嘴角一勾:“我們上層圈子裡誰不知道啊?大家背後都笑你是送上門的爛貨!”

沈鳶沉默著,一動不動,風聲呼嘯,像是要撕開她的胸口。

“謝佳佳。”

“這麼爛的男人,你還上趕著要,你是不是也很賤。”

說完,她轉身上了車。

“陸澈,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5

沈鳶回家後,頭疼得厲害,她吃了點安眠藥,然後把自己陷入了被窩。

直到深夜,她才醒來,陸澈的身影就在窗邊。

他背對著她,背影修長,卻顯得有些落寞與寂寥。

他點燃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後,想到了沐雪懷孕聞不得煙味,於是又掐滅。

他在窗邊站了多久,沈鳶就看了他多久。

直到他轉過身來,他的視線撞進她通紅的眼眶。

“醒了?”

陸澈的聲音啞得不像話,他走過來,替她掖了掖被角。

“張院說你辭職了。”

沈鳶坐直了看著他,“你為什麼要替我拒絕那個名額,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救我哥哥!”

“哦,那個研究不過是個雛形,等落地不知道要多少年,你走了,我怎麼辦?你家人怎麼辦?”

“你憑什麼替我拒絕,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麼替我拒絕?!”

陸澈的眉頭蹙得很緊,“還在鬨脾氣?因為那個巴掌?”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那就是因為,我不願意結婚?”

沈鳶抹掉眼角的淚水,緩緩開口。

“是,我已經三十二了,我想有個自己的家。既然你不願意,我們隻能分開了。”

陸澈按了按額頭,滿臉不耐煩。

“我現在是不是太寵你了,讓你這麼跟我說話?結婚不結婚區彆就這麼大嗎?你在意的到底是不是我這個人?”

瞥見他眼底的煩躁,沈鳶反問:“那陸老師準備讓我們一輩子都隻當情人嗎?”

“有何不可?”陸澈遲疑著開口:“如果你擔心老了沒有依靠或者我走在你前麵,我可以按月給你支付一筆錢,你存起來,有錢了就有底氣。”

沈鳶笑了。

“你知道這話聽著像什麼嗎?”

“什麼?”

“像極了那些老肚腩包養女大學生的話術,那麼,陸老師打算給多少錢呢?”

“沈鳶!!!”

“你,你現在簡直不可理喻,莫名其妙!”

一股酸澀直衝眼眶,沈鳶死死咬住唇,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淚水還是決了堤。

“陸澈,你到底把我當什麼?金絲雀?玩具娃娃?你真的喜歡過我嗎?還是說換個人,誰都可以!那個轉盤遊戲,好玩嗎?”

看見她哭,他蹙眉後撤了一點。

“實話告訴你吧,我這輩子隻有一個家,那就是我和沐雪的家......我們陸家,我答應過她,這輩子不會有第二個家。”

“所以,你喜歡林沐雪?”

陸澈怔住了。

他的表情變得可怕。

下一秒,他撲過來牢牢地掐住沈鳶的脖子。

“誰跟你說的?誰在嚼舌根子?”

“你那天在病房是不是跟她說了這些,所以她才情緒波動差點流產?”

“你找死!”

沈鳶被掐得難以呼吸,陸澈手勁兒很大,他是真的想弄死自己。

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掙紮。

幾秒後,陸澈看到沈鳶眼珠上翻才慌亂地放開手。

他看著咳得驚天動地的女人,雙手顫抖。

“對不起,我來的時候喝了點酒,有點醉,你怎麼做都行,就是不能拉上沐雪。”

緩了好久,沈鳶才緩過來。

想要質問的心徹底歇了,此刻她隻想離這個男人遠遠地。

“滾!你給我滾!以後再也不要來!”

“你好好休息,我給你卡裡轉200萬,你不是想去冰島嗎,去轉一圈然後回來,我們還是好好的。”

說完,男人站起身來,隻是剛走到門口,他停住了。

“沈鳶,小時候要是沒有沐雪我早就死了,他在我心裡是不可替代的,你不要去打擾她,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回應他的是一個扔來的枕頭。

6

沈鳶一邊收拾公寓裡的東西,一邊聯係中介。

陸澈說“陸家不能過夜”,可他在這裡留下的生活痕跡比任何地方都多。

那些她親手為陸澈挑選的襯衫、袖釦、香水,一件件被她塞進箱子裡。

書桌上的筆記本、浴室裡的剃須刀、冰箱裡他愛喝的氣泡水。

沈鳶苦笑著,將最後一瓶氣泡水擰開,喝了一口,冰冷的氣泡在喉嚨炸開,刺得她眼睛發酸。

她叫了搬家公司,把陸澈的所有東西一箱箱打包、封好、貼標簽、送走。

那一刻,房間空了,像她的心一樣。

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陸澈進來的時候,搬家公司剛離開。

地板上還殘留著幾道箱子拖拽的痕跡,窗簾半掩,空氣裡滿是塵土的味道。

女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頭發紮成馬尾,神色冷靜。

“你來真的?”他嗓音低啞,帶著不耐。

沈鳶沒抬頭,隻繼續將抽屜裡的檔案分類放進袋子。

陸澈的耐性被磨光,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語氣裡帶著警告:“沈鳶,我警告你,不要恃寵而驕,我現在沒時間跟你玩什麼‘離家出走’的遊戲。”

“沐雪那邊需要人照顧,百川的專案也要盯進度,你最好乖乖回去上班,否則,我有的是手段讓你聽話。”

“手段?”沈鳶終於抬頭,笑意冷冷,“陸澈,你以為我怕你?”

陸澈眉頭一皺。

她甩開他的手:“我這輩子做得最蠢的事,就是愛上你。”

陸澈的臉色沉下來,“你以為我非你不可嗎?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沒了你沈鳶,還會有張鳶、劉鳶,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我拿喬。”

他摔門而出,門板狠狠撞上門框,整棟屋子都震了一下。

沈鳶靠在牆邊,呼吸急促,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硬是沒讓它掉下來。

她早該走的。

等三天後見完朋友,她就徹底離開了。

這些年她一心圍繞陸澈轉,如今可以約飯的朋友也隻有一個人了。

沈鳶到得早,同事還有報告要趕,所以他們約到了上班時常去的餐廳,坐下剛點好餐,就看見陸澈和謝佳佳從窗外經過。

隻是,之前陸澈對她一直是敬而遠之,現在卻任由她挽著手臂。

沈鳶心裡酸澀,昨日知道真相的羞辱感瞬間爬上心頭。

陸澈背著自己坐在窗外的露台餐廳,看樣子是在打電話。

她低下頭不去看兩人,可沒想到被眼尖的謝小姐看見。

她臉上帶著幾分得意,直奔沈鳶。

沈鳶不由皺眉:“你......”

話還沒說完,謝佳佳就揚手,朝著她臉上“啪”地扇了個耳光。

“賤人!我以為你那晚是說的真的,結果你還是死心不改,都追我們追到這裡來了!”

餐廳內頓時一片寂靜,眾人都吃驚地看向她們的方向。

沈鳶被打得側過臉,火辣辣地痛,委屈不斷放大,她望向陽台,陸澈恰巧回頭看見了,但是他什麼也沒說扭頭過去繼續打電話。

周圍來吃飯的人議論紛紛。

“這是原配打小三?第一次遇到現場版,太刺激了吧?”

“要我說,就該打!做什麼不好,做小三!”

“哎,這兩人我認識哎,這不是謝家千金和沈博士嗎?”

“聽陸老師實驗室的師兄們說,沈博士做了陸老師好幾年情人,一直沒機會轉正......現在大概是徹底失寵,被正室追著打咯,可真慘啊。”

“慘什麼慘?人家謝佳佳什麼身份?她也配和人家搶男人,再說你看陸老師就在外邊,這麼大動靜他肯定聽見了,但是他根本沒進來阻止,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沈鳶渾身顫抖,對上謝佳佳惡意滿滿的眼神,她緊咬著唇,站起來就要離開。

謝佳佳卻不肯輕易放過她,她一把抓住沈鳶的胳膊。

“沈鳶,像你這樣的貨色,我一抓一大把!識相點就自己離開,再讓我遇見你,就曝光你那點破事,我看你在圈裡還怎麼混!”

“彆以為你跟了陸澈五年就有什麼不一樣了!”

沈鳶神色慢慢冷了下來,她轉頭看向謝佳佳。

“你儘管放心,我已經答應了父母回家相親。”

“你與其大張旗鼓來敲打我,不如先管好你的男人,彆看見漂亮的姑娘就往上湊,還端的一副深情的模樣讓人惡心。”

7

謝佳佳臉色變得難看,眼底也浮現出一抹怨毒。

“阿澈找你?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所裡誰不知道你倒貼五年,如今逼婚不成就想欲擒故縱,也不看你配不配,回家相親?哪個男人能看上你這種貨色?”

“我聽說你爸曾經發生了車禍,之後瘸腿,成了個廢物。”

“你回家能嫁個什麼好人,不如好好巴結巴結我,給你介紹幾個豪門老頭,免得你後半輩子孤苦。”

謝佳佳話音尖銳刺耳,沈鳶再也聽不下去。

她端起麵前的蘑菇湯,直接潑在了謝佳佳的臉上。

“閉嘴。”

“啊!!!”

湯漬灑了謝佳佳滿身,她滿臉震驚地看著沈鳶,氣得渾身發抖。

“沈鳶,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潑我!”

沈鳶麵上一片冷色:“你要是嘴巴再不放乾淨點,我不僅潑你,我還要打你!”

她話音剛落,陸澈徑直朝著她們走來。

謝佳佳哭著告狀:“陸老師,我不過是和她說幾句話,她就潑我。”

沈鳶氣得臉色鐵青,但是一句辯解也沒有。

他明明都看到了,卻沒有阻止,又有什麼解釋的必要。

話還沒說完,就見陸澈從一旁路過的餐桌上拿起一杯紅酒。

抬手從沈鳶的頭頂澆了下來。

澆滅了沈鳶的委屈,也澆熄了她內心對他那僅剩的那絲情愫。

原來換個人,是誰都可以,都能成為他的愛人。

紅酒從發頂一路流到了衣服裡,黏糊糊讓人惡心。

頭發濕答答黏在臉上,衣服上更是濕答答透出內衣的弧線,狼狽萬分。

陸澈看著沈鳶隱忍淚水的眼睛,嘴裡的話卻很無情。

“給佳佳道歉。”

是啊,於陸澈而言,從來如此。

他不在乎對錯,隻需要一個完美的擋箭牌來掩飾他對養姐的卑劣愛意。

沈鳶一邊擦臉一邊開口:“如果......我不呢?”

陸澈的表情裡透著薄情:“早就給過你機會,是你太看得起自己,怎麼?以為我離開了你不成,沒有你,有的是女人前赴後繼,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隻是開胃小菜,沈鳶不要一再挑戰我的耐心,現在道歉,我們還能回到以前。”

沈鳶苦笑出聲。

陸澈今天真是安排了一場好戲,借劍殺人用得真厲害。

他這是在警告她,這段關係裡沈鳶永遠處於下位,永遠處於被動,根本沒有拿喬的資本。

卻不知道,她當初是真的喜歡他,現在也是真的想離開。

沈鳶顫抖著手開啟包,將陸澈曾經給自己的那張卡拿出來,放在了桌麵上。

“你送我的那些東西,我都賣了,有些折損我補上了差價,現在都還你。”

“我要回家相親了,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陸澈聽見“相親”兩個字,瞳孔一縮。

而沈鳶轉身就走,隻是剛邁開兩步,她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往前栽去。

耳畔,隱約傳來陸澈焦急的聲音:“沈鳶!”

8

沈鳶再度醒來時,是在家門口的醫院病房裡。

陸澈坐在病床邊,那雙深入寒潭的眼眸正凝望著她,情緒翻湧。

看見她醒來,直接甩來一張檢查報告單。

沈鳶不解地拿起,看見上麵的“孕五週”字樣後,頓時白了臉。

這段時間她一直沒什麼胃口,月經也推遲。

她本就因為壓力太大內分泌失調,月經不準,也沒太在意。

卻從來沒想過......竟是懷孕了。

一旁,陸澈的語氣玩味冷酷,還帶著被算計的惱怒。

“沈鳶,我以為你還算本分,沒想到你比誰都膽子大,竟背著我藏了一手大的。”

他俯身看向她,冷銳的眸壓迫感十足,唇角還帶著幾分嘲諷。

“你是想回家相親,還是想回家偷偷生下我的孩子?”

沈鳶攥緊了手中的報告單,百口莫辯:“我也是剛知道......”

話剛出口,她就消了聲。

陸澈眼底冰冷的諷刺,足以說明,他不信。

他徑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瞥了臉色蒼白的她一眼。

“沈鳶,沐雪的孩子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其他人不配。”

“手術給你安排在了下週。”

說完,他直接轉身離開了病房。

沈鳶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眼角模糊一片。

她從來也沒得選擇。

沈鳶蜷縮著抱緊自己,將自己藏進被子裡,痛苦地哭出聲來。

當天晚上,趁著陸澈去市醫院看沐雪。

沈鳶悄悄地從醫院跑了出來。

上次流產的時候,那個醫生說過,她的體質也不好,懷孕不容易,如果下次懷上一定要好好生養,不然以後也是子嗣艱難。

沈鳶沒想生陸澈的孩子,但是她不想這麼聽話,在陸澈的眼皮底下打掉這個孩子。

她沒想好,她需要一點時間。

上次的孩子流產後,她哭得很傷心,她是真的很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沈鳶出了醫院,徑直回了家。

陸澈電話來的時候,她猶豫半天還是接了。

“我不會聽你的,我是孩子的母親,我有權力決定孩子的去留,你放心,即便退一萬步,我真的留下孩子,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係......”

“沈鳶,你真的太任性了,我不能容忍任何意外留在世上,你現在已經觸及了我的底線。”

沈鳶不管,自顧自地掛了電話,然後不再搭理陸澈。

兩個小時後,手機不斷震動。

她看了一眼,螢幕上鋪天蓋地地推送。

【沈鳶專利涉嫌抄襲,被匿名舉報造假!】

【業內知情人爆料:沈鳶論文多處觀點與國外知名大學教授維恩團隊重複!】

評論區裡罵聲一片,各種各樣的旨意,像潮水一樣淹沒她。

不久,研究所的人打來電話,語氣凝重:“沈老師,現在輿論很嚴重,上級讓您暫時彆離開海市,等調查結果出來再說。”

沈鳶愣了一瞬,隨即笑了。

她太清楚了。

能讓訊息擴散得這麼快、精準打到她的痛點的人,除了陸澈,不會有第二個。

原來,他不但不給她體麵,還要斷她的經濟來源、切斷她的出路。

讓她不敢,也不能養孩子。

夜裡十一點,陸澈發來一條訊息。

【認個錯,然後乖乖回去醫院打胎,我幫你澄清。】

沈鳶盯著那幾個字,指尖一陣冰涼。

她本想刪掉,可最後,她回了過去。

【陸澈,你真卑鄙。】

【這就是你的手段?毀我?困我?】

【你以為我怕你嗎?你要不澄清,我明天就去醫院看望林沐雪。】

那一刻,她幾乎能想象到他臉色的變化。

【我會告訴她,陸澈,你是怎麼愛她的,你彆以為你在書房裡對著她的照片自瀆的事情我不知道。】

短短幾秒,陸澈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沈鳶,你找死。”

他的聲音冷得像刃,透著暴怒與克製,“你要敢碰沐雪一根頭發,我讓你一輩子爬不起來。”

沈鳶笑了,笑聲裡滿是淚意。

“陸澈,這句話該我送給你。謝謝你,讓我明白,人可以惡心到這種地步。”

9

沈鳶以為,這一次她終於能讓陸澈慌。

可她錯了。

第二天一早,網路上又掀起了一場更猛烈的風暴。

【沈鳶與已經落馬劉教授曖昧不清,多張私密照曝光!】

【學術造假與道德崩塌?沈鳶天才少女的人設徹底崩壞!】

照片一張比一張刺眼。

昏暗的包廂裡,酒杯散落,沈鳶被劉教授拉著手,神情躲閃,衣衫有些淩亂。

鏡頭角度曖昧,配上那標題,足以讓任何人“腦補”出一個駭人的故事。

評論區的惡毒文字一條條滾動著:

【惡心人配惡心人,這個劉教授就是前幾年被爆出權錢交易賣學位賺錢的高校蛀蟲嗎?】

【這女人陪睡換專案嗎?所以她的那些研究成果都是假的,真惡心!】

【要臉嗎?學術圈的恥辱。】

沈鳶盯著那些照片,手都在抖。

三年前,劉教授在研究院一手遮天,陸澈那時還隻是個剛升副教授的新人。

陸澈需要一個關鍵專案的授權,而劉教授卡得死。

她去找老劉,希望他能“高抬貴手”。

那晚她被灌了酒,差點被逼到牆角侵犯,是陸澈趕到才救了她。

也是那之後,陸澈拿捏了老劉的把柄,才順利拿下那個專案。

可現在,自己的付出變成了一把刀插向自己。

沈鳶渾身發冷,喉嚨像被鉗住一樣。

照片、抄襲、造假,一波接一波。

她的郵箱被塞滿罵聲,家門口被潑了油漆,門縫裡塞著死老鼠。

她窩在沙發上三天沒閤眼,陸澈是要徹底毀了她。

聲名狼籍的女人,如何撫養一個孩子。

姑姑那邊介紹的相親物件也在第一時間拉黑了自己。

直到第三天晚上,院長終於發宣告。

“經核實,沈鳶博士的研究成果來源清晰,無抄襲行為,舉報內容不屬實。”

那一刻,她哭了。

可網路暴力沒有停,網友更願意相信那個汙點累累的版本。

正在她努力穩住情緒時,手機響了。

是姑姑。

“鳶鳶,你爸他......被氣得中風了!醫生說,讓你回來,可能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沈鳶整個人都僵住,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

她顧不上彆的,披上外套就衝下樓。

可是剛走出單元門,就被人攔下。

陸澈神色陰冷。

“去哪?”

“我爸病了,我要回家。”

“撒謊。”陸澈冷聲道,“沐雪不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乾的?”

沈鳶愣住:“你在說什麼?”

“她昨晚還在醫院。你威脅我之後,她就突然消失,除了你,還有誰有動機?”

“我根本不知道她去哪了!”

可陸澈的目光像刀。

“沈鳶,你太讓我失望了。”

他抬手。

兩個保鏢上前,奪走她的手機,將她拖進車裡。

車門“砰”地關上,世界徹底隔絕。

她被關在陸澈的彆墅裡,窗戶上有防護鎖,門口兩名保鏢輪流值守。

她叫喊、敲門,都沒人理。

夜裡,她趴在窗邊,看著外頭的月光,眼淚一滴滴砸在地上。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第二天,她終於拿到了手機。

螢幕上,是姑姑連著撥來的十幾通未接電話。

她回撥過去,卻接通了姑姑斷斷續續的哭聲:

“鳶鳶......你爸,走了......”

那一瞬,沈鳶整個人僵硬,彷彿魂被抽空。

手機從她手裡滑落,砸在地上。

陸澈那時剛進門,看著她的臉色,眉頭微微一動,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猶豫:“你......要是告訴我沐雪在哪,我就立刻放你出去。”

“你爸爸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是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謝佳佳偷偷翻了我的電腦,拿到了那些資料和照片,我已經把她送到警察局了,警察會依法處理她,隻是傷害已經造成......你節哀”

沈鳶慢慢抬起頭,目光空洞,唇角在顫。

她看著他,忽然笑了。

下一秒,她抓起角落的玻璃花瓶,狠狠砸向陸澈的頭。

“陸澈,去你媽的節哀!”

10

沈鳶再次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窗簾被厚厚遮住,空氣裡混著藥味與潮氣。

她掙紮著起身,手腕一陣劇痛,才發現自己被鎖在床欄上。

到第四天晚上,她不想再忍。

她掙紮著用床邊的塑料飯盒割開了手腕

門“砰”地被推開。

陸澈衝進來,拉起她的手腕,血順著他指縫流下來,他神色駭人,幾乎是嘶吼著:“沈鳶,你不想活了!”

“是啊,”她笑了,淚水混著血,“我已經瘋了,都是被你逼的。”

他粗暴地按著她的手,動作熟練地止血。

“你以為死就能解決問題?”他壓低聲音,“我告訴你,不行。”

“陸澈!”沈鳶幾乎是尖叫著打斷他。

她的聲音嘶啞又破碎,“你到底還是不是人?!”

男人沒有回頭。

沈鳶徹底崩潰,她笑著罵他:“你真可憐,陸澈。你天賦那麼高,拿過多少獎,多少人敬你是天才,可你連最基本的情感都沒有!你配不上任何人的愛!你惡心,你變態!你不得好死!”

陸澈站在原地,背影僵直,任由她發泄。

“罵完了嗎?”

他語氣出奇平靜,“我信你沒帶走沐雪。”

沈鳶一愣。

陸澈繼續說:“但她對你很好,她信你,現在隻有你能聯係到她。”

“什麼意思?”

“打電話給她。”他低聲道,“告訴她乖乖回到我身邊,否則,我就把你那個住在特殊學校的智障哥哥接到家裡來,跟旺財做伴。”

他將手機遞到她麵前,螢幕上哥哥在學校的照片。

沈鳶的身體在顫抖,像被掏空了所有力氣。

“你明明知道我弟弟是為了救人在冰冷的河裡待久了,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就是個孩子,你已經害死了我的父親,現在連個傻子都不放過嗎?”

“不是我做的,是你太不聽話了,我想要的隻有沐雪,你不該跟我作對的。”

她又一次沒得選。

於是,她開始一遍又一遍撥打林沐雪的電話。

沒有人接。

每天早上醒來,她都看著那部手機發呆。

陸澈坐在不遠處,冷冷地看著她,連一句安慰都沒有。

整整十天。

第十天夜裡,電話終於接通。

“喂?是沈鳶嗎?”

那頭傳來林沐雪溫柔的聲音,帶著輕微的氣音。

“我沒事,找了個地方養身體,你彆擔心。”

沈鳶整個人僵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對不起,”她哭得幾乎說不出話,“對不起......”

林沐雪反而安慰她:“我住在山裡,昨天纔看到新聞,是不是因為我,陸澈對你下手了?”

沈鳶哽咽著搖頭,卻又說不出否定的話。

“其實你第一次來看我,我就有所猜測,隻是沒想到他能瘋到這步驟,我以為他真的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

她本想利用林沐雪,可現在,她甚至恨自己。

林沐雪那麼善良、溫柔,她卻要拿她來威脅那個人。

“沈鳶,”林沐雪輕輕歎息,“把手機給陸澈吧。”

沈鳶抬頭,看著不遠處坐著的男人。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他的神情一寸寸變化,最終低聲回應:“我知道了。”

結束通話電話後,他沉默地站了一會。

不到半天,網路上就出現了一則官方宣告。

【研究院發布公告:沈鳶博士清白無辜,相關報道失實】

【海市警察也同步發表了宣告,已經調查劉某相關輿情均為謠言,不可信】

媒體撤稿,評論區安靜。

兩周的地獄似乎終於結束。

“沈鳶,”陸澈走近她,伸出手,“這次,你可以安心了。”

沈鳶抬頭看著他,眼神空洞,嘴角輕輕一彎。

“陸澈,”她聲音沙啞,“你會下地獄的。”

說完,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向前倒去。

陸澈下意識伸手接住她,懷裡的人軟得沒有一絲力氣。

他第一次感到慌亂。

11

沈鳶醒來的那天,是淩晨三點。

天花板的白熾燈晃得她頭痛,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的喉嚨乾到幾乎發不出聲音。

“醒了?”護士推門進來,看她一眼,鬆了口氣,“你昏迷一週了,今天正好是海市陸老師的婚禮,你運氣好,再晚一點,可能就趕不上了,聽陸老師說你是他的好學生,一定想參加他的婚禮吧。”

沈鳶的腦子嗡的一聲。

“陸澈......結婚?”

護士點頭,“女方好像是陸家的養女,林沐雪,青梅竹馬什麼的,最配了。”

昏迷前的記憶斷斷續續地浮現。

沐雪在電話說:“鳶鳶,你把電話給陸澈,欠你的,我替你要回來。”

她那時以為沐雪隻是安慰。

現在,沐雪竟然真的要嫁給陸澈?

沈鳶的腦海亂作一團。

可是林沐雪不是已經結婚了嗎?甚至懷了孩子?怎麼會突然離婚,再嫁給陸澈?

她閉上眼,心口一陣陣發痛。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沐雪姐是被逼的,想到因為自己的原因,沐雪要被困在那個“狼窩”裡,她再也坐不住。

趁護士離開,她拔掉輸液管,強撐著虛弱的身體下床,換上外套。

走之前,她撥通了一個號碼。

“拜托你,去學校接我哥哥,先帶去你那裡,晚點我去找你......”

海市的夜,冷到骨頭。

陸家彆墅外的燈火通明,婚禮的佈置很狼狽,花瓣被風吹得滿地都是。

她繞過花園,從側門潛進去。

一切出奇地安靜。

沈鳶輕輕推開客房門,看到床邊那道熟悉的身影。

“沐雪姐。”

林沐雪抬頭,先是驚喜,隨後眼底浮出擔憂:“鳶鳶,你的身體還好嗎?醫生說你氣急攻心,加上太久沒有好好吃飯和休息,才會昏迷......”

沈鳶衝過去抱住她,哽咽道:“對不起,我讓你卷進來了。走,我帶你離開這裡。”

林沐雪搖了搖頭,替她掖了一下淩亂的頭發。

“我不會走的。”

“可是!”

“鳶鳶,”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溫柔,“有些債,我早該還。”

沈鳶愣住。

“你不是想問我為什麼出國嗎?”

“陸澈沒有母親,從小就依賴我,我比他大三歲,也算是看著他長大,隻是他把對我的感情,錯認為愛情。”

沐雪輕聲歎息。

“我帶男友回家的那天,他喝醉了,說不能讓我嫁彆人......那晚,他想親我,結果我在掙紮中摔到樓下,然後我就流產了。”

沈鳶的手指一緊。

“我本來打算告訴他要當舅舅這件事,結果卻是那樣淒慘的下場。”

她的聲音幾乎輕得聽不見。

“我原本也沒打算生下那個孩子,可是他卻以那樣的方式流掉了......陸澈求我,說愛我,可那樣的感情,怎麼還叫愛?”

“所以我選擇出國。”

“國外那幾年,我遇到了一個外交官,他溫柔、善良,讓我重新相信世界也有光,原本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可陸家畢竟養了我,從我母親生病、到我上學,全是他們供的。”

“這次回來,是因為陸澈說他已經放下了,我信了。”

沈鳶眼眶發紅。

“所以你還答應嫁給他?”

“也算是為了你。”

沐雪輕輕撫上她的手背,笑意中帶著一絲溫柔。

“你昏迷那天,我去找他,他說隻要我願意結婚,他就放你走,那時候,我以為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

沈鳶搖頭,淚水模糊了視線。

“可是姐,他不是人,他根本不會放過你。”

沐雪的目光微顫,卻依舊溫和:“鳶鳶,其實......我看得出來,他對你,不一樣。”

“什麼?”

“他不是沒心的人,他隻是不知道怎麼去愛。”

“可那不是理由!”沈鳶情緒幾乎失控,“他毀了你,也毀了我!”

沐雪沒有反駁,隻是輕輕擁抱她。

“有時候,恨比愛更深,也許他在你身上,看見了自己沒法救贖的部分。”

沈鳶怔怔地抬頭,透過客房的窗,看見書房的窗。

陸澈的黑色影子映出來,他點了一支煙,沒抽放在手邊讓它自己燃著。

煙霧繚繞,他抬頭看著天空,像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

沈鳶喉嚨發緊,淚意再次湧上來。

“姐,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裡。”

林沐雪微微笑了笑。

“鳶鳶,有些路,不是你能替我走的。”

她頓了頓,神情溫柔又決絕。

“放心,我不是因為愛他才留下的。”

“我隻是想讓他明白他自己的心,很多東西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我不想讓他一錯再錯。”

12

結婚儀式開始的那一刻,陽光正好。

沒有媒體,沒有記者,隻有幾個陸澈的朋友。

他身著黑色西裝,立在草坪中央,整個人克製而冷峻。

當沐雪挽著花束從遠處走來時,陸澈的神情短暫地恍惚了。

那抹白色,彷彿重疊成另一幅畫麵。

那年他們去同事婚禮,沈鳶穿著一襲伴娘裙,雪白乾淨,笑著舉著香檳和他說:“陸澈,要不我們也結婚吧?”

那時他心裡翻江倒海,卻隻淡淡回了句:“彆鬨。”

如今,他站在婚禮中央,卻要和另一個女人結婚。

心口隱隱作痛,他的呼吸都開始不穩。

“阿澈,該你接新孃的手了。”朋友提醒他。

他才從恍惚中回神,機械地伸手。

就在這時,禮台兩側的大螢幕亮起,伴隨著悠揚的音樂,一幕幕影像在所有人眼前鋪開。

最初,是陸澈和沐雪的合照。

可沒幾秒,畫麵突然一轉,沈鳶出現在螢幕上。

她係著圍裙在廚房忙碌,遞給他一碗湯。

她在實驗室裡戴著防護鏡,認真幫他調資料。

她在車站笑著撲進他懷裡。

在病房裡臉色蒼白卻還執意安慰他。

每一幀都真實,每一個瞬間,都刻滿情意。

陸澈的臉色徹底變了。

他看著螢幕,指尖發顫。

那是他藏在心底的回憶,從未給人看過的片段。

可如今,竟被放在婚禮上,暴露在眾人眼前。

沐雪的聲音此時響起,溫柔而清晰:“阿澈,你應該問問自己的內心。你喜歡的到底是誰?是我這個從小照顧你的姐姐,還是那個不離不棄的沈鳶?”

眾人嘩然。

陸澈愣在原地,臉色的血色一寸寸褪下。

他想否認,可腦海裡滿是沈鳶的影子。

她的笑,她的淚,她低聲和他說,“陸老師,彆再加班了,你這麼辛苦我可是要心疼了。”

那時候他一心執著於沐雪,拒絕承認這份情感。

“沈鳶。”

他轉身往外走,腳步踉蹌。

他要去找她,他要告訴她,一切都錯了。

她可以罵他、恨他,隻要她還在。

“阿澈!”沐雪叫住他。

陸澈停下腳步,肩膀微微一僵。

“我給了你一份選擇,也該給她一份,沈鳶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可我不知道她到底選擇了哪一個,城南,還是城北,你自己選擇。”

陸澈猛地抬頭,眼神裡的慌亂壓不住。

“她......要走?”

“是,去新西蘭。”沐雪輕聲說,“如果你錯過這次,你們之間,便徹底結束了。”

他轉身離開,身影幾乎是狂奔的。

他衝上車,一腳油門猛踩。

兩個機場,一南一北。

他掐著方向盤,呼吸急促。

“沈鳶,你一定要等我。”

他記得,那年他們第一次出遊,是從城南機場出發。

那時她笑著靠在他肩上,說:“以後我們要是蜜月旅遊,就從這裡開始拍紀錄片。”

他想,那就去城南。

他終於在心裡承認,他愛的,從來都是沈鳶。

而現在,她要從他的世界徹底消失。

他不允許。

此時的沈鳶,已經換上了簡單的衣服,在機場大廳等待登機。

手機瘋狂震動起來,是陸澈。

她盯著那名字看了很久,最後冷笑著關了機。

她不想再回頭。

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13

陸澈趕到城南機場的時候,廣播裡正播報航班起飛的訊息。

他穿過人潮、越過登機口的警戒線,被安保強行攔下。

巨大的玻璃窗外,飛機緩緩滑向跑道。

“先生,請您讓開。”

他直直站著,看飛機徹底騰空,化作天際的一點光。

那一刻,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直到那天晚上,他才從機場回家。

陸家燈火全滅,賓客散儘,草坪上隻剩被風吹亂的玫瑰。

他推開客房的門,空蕩蕩的。

沐雪留下的婚紗被整齊疊在床上,旁邊壓著一封信。

“阿澈,我走了,你該學著放下,聽我的話,一年的時間裡彆去找沈鳶,給她點時間,沐雪。”

陸澈站在門口,渾身發抖。

信短得幾乎殘忍,讓他整個人徹底崩塌。

他終於意識到,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陸澈抱著頭痛哭起來。

......

一個月後,陸澈買下了沈鳶曾經住過的公寓。

他根據回憶,一件一件地把沈鳶丟棄的東西找回來。

窗台上擺上那盞昏黃的小燈,餐桌換回原來那張方木桌,甚至連陽台那株快要枯死的梔子花,他都重新買了回來。

他開啟電腦,把兩人的照片一張張放大、列印、裝裱。

照片裡的他們笑得很甜。

她拿著湯勺,他在身後抱著她,她趴在桌上睡著,他輕輕替她撥開頭發。

他每天都給她發訊息。

“今天海市下雨了,你以前最怕淋雨。”

“鳶鳶,我發現你那道實驗資料可能真的對,我在驗證。”

“你在國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你體虛要多補補。”

訊息發出去對麵永遠是紅色感歎號。

電話也打不通。

可他依舊日複一日地發著訊息。

深夜,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隻有醉得非常厲害的時候,她才會推門進來,皺著眉嫌棄他喝酒,伸手奪過他手裡的杯子。

他伸手去抓,卻隻摸到空氣。

週末的時候,他去了沈鳶的家鄉。

他跪在沈父的墓碑前。

“叔叔,我錯了......您要是有靈在天之上,就罵我一聲吧,彆讓她再恨了......”

他跪了整整一夜。

等朋友趕來,發現他整個人幾乎虛脫。

“阿澈,你還打算這樣耗到什麼時候?”好友歎息,“你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陸澈看著他,突然想起沈鳶那些沒能完成的研究。

她曾花四年時間研究一種用於基因突變的修複酶模型,那是為她哥哥做的。

她說:“要是成功了,或許我哥哥能有正常人的生活。”

他當時隻是淡淡回應:“不現實。”

如今,他決定接下這份“荒唐”的夢想。

他回到實驗室,推翻舊方案,從零開始。

白天實驗,夜裡查文獻,常常連飯都忘了吃。

實驗室的燈亮到淩晨三點,所有人都以為他瘋了。

院長看不下去,勸他休息,他不管不顧。

沒辦法,院長給他招募了一個新助理。

那女孩剛從國外回國,能力出眾,溫柔懂事。

可無論她怎麼努力,他的目光總是會不自覺地飄到她手上的小動作、語氣裡的一絲溫柔,然後心口一陣刺痛。

她不是沈鳶。

陸澈心頭堵得發悶,俯身從辦公室的儲物箱裡翻出幾個舊筆記本。

那些,是沈鳶留下的生活記錄。

一頁一頁翻過去,幾乎每一句都與他有關。

“陸老師海鮮過敏,哪怕一點都不能碰。”

“陸老師不吃豬肉和雞蛋,牛排要九分熟。”

“陸澈喜歡小雛菊,他說那花有生命力,看著就讓人覺得溫柔。”

那一行行字跡,清秀又認真,連句尾的句號都像是輕輕按出來的。

有的頁角被折起,寫著她犯錯後被他訓斥的經曆。

他幾乎能想象出她當時委屈又倔強的樣子。

她剛進研究所時很拘謹,生怕出錯的緊張,再到後來,也能獨當一麵。

陸澈捏著筆記的手不由收緊。

片刻後,他猛地闔上筆記本,將它塞回儲物箱,轉身發動了車。

夜色鋪天蓋地,他一路駛向機場。

他隻是想見她一麵。

哪怕,遠遠地看一眼也好。

可當他站在出發大廳的玻璃幕前,周圍人聲鼎沸,他才忽然意識到,他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

線索在米蘭斷了。

自那以後,隻有沐雪偶爾單線傳來她的近況。

除此之外,他對她的一切,一無所知。

14

七年後,陸澈終於拿到了那份他夢寐以求的研究成果。

新型神經修複藥在實驗階段效果顯著,他也受邀參加瑞典國際醫學研討會。

那是全球醫界的最高殿堂,所有的閃光燈都對準他。

可他看著台下的人群時,卻隻覺得眼睛發澀。

那一瞬,他看見了沈鳶。

她穿著淺米色襯衫,頭發盤起,神情冷靜地與外國專家交流,眉眼間仍是當年那種溫柔的篤定。

她身後站著幾個年輕研究員,他們不知道在交流什麼,眼神沒有朝自己看來。

陸澈幾乎是在失控的狀態下衝過去,卻在即將靠近的時候暈了過去。

他過敏了。

女助理沒看清選單,給他吃了含海鮮的菜。

陸澈從小海鮮過敏,研討會上工作人員將他緊急送往醫院。

他意識模糊時,隻聽到助理焦急地哭聲:“陸老師,是我不好,我沒看清選單......對不起......”

那一刻,他隻覺得心裡一陣慌亂。

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去查沈鳶的住址。

他要見她。

然而,當他剛準備出發時,助理卻攔在門口。

“陸老師,您身體還沒恢複好,外麵又下雨......而且她都已經不在乎您了,您何必自找難堪呢?”

陸澈抬眸,聲音極冷:“讓開。”

他這才第一次認真看清身邊這個女助理。

發型、語氣,甚至連說話的停頓,都像極了當年的沈鳶。

他心裡一陣反胃。

那是他最愛的人,被眼前的人荒誕模仿。

“你辭職吧,”他說,“把手頭的事都交接給隨行的劉暢,你明天就回國。”

助理臉色慘白,眼底閃過一絲怨毒,她極力辯駁:

“可是,劉暢隻是個研究生,他什麼都不懂?我......”

陸澈冷冷地打斷:

“不用你教我,你走吧。”

那一夜,她悄悄帶走了陸澈的核心實驗資料,然後登機離開。

陸澈並不知道。

他還沉浸在即將再見沈鳶的期待中。

第二天下午,他站在一棟普通公寓樓下,看見沈鳶抱著一個小女孩從車上下來。

小姑娘穿著藍色小裙子,紮著雙馬尾,眼睛圓圓的,嘴角的弧度,和他一模一樣。

陸澈的心幾乎在那一瞬間塌陷。

他衝上去,哽咽著跑到她麵前:“沈鳶,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知道那時候你為了哥哥想去威森,我不該攔你,不該逼你留下,是我害了你......可是我做到了,我研發出了那種藥,你哥哥能治了。”

沈鳶神情冷淡,連眼神都沒給他。

她抱緊孩子:“請你離開,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

陸澈聲音發顫:“她是我的女兒,對嗎?”

啪!

沈鳶一巴掌落在他臉上。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陸澈,你有什麼資格提孩子?”

她帶著孩子離開,步伐堅定。

陸澈站在原地,臉頰微紅,淚水混著雨水滑下。

他當然沒忘記,當初自己是如何拒絕這個孩子的,可是他真的知道錯了。

他沒有走。

之後的日子裡,他幾乎成了沈鳶生活的影子。

為了躲避陸澈,沈鳶隻能求助自己的師兄秦崢。

最近幾個周裡,她一直借住在秦崢家裡。

隻是沒想到,陸澈真的陰魂不散。

那天沈鳶接到師兄的邀請參與一場沙龍,隻是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謝佳佳!

15

謝佳佳眼角餘光瞥見沈鳶的身影後,第一時間衝了過來。

她揚起手中的酒杯,朝著沈鳶的臉潑了過去。

“賤人!”

沈鳶看見她的那一刻,就防備著她發瘋。

她下意識地側過身體避開。

旁邊的秦崢更是毫不猶豫地上前一步,徑直擋在了她的前麵,將她護在了身前。

酒液徑直潑在了他的背後,將他的西裝浸濕。

“沒事吧?”

沈鳶搖頭,心口泛起暖意。

秦崢給她檢查了一番,確定她沒被潑到,他這才轉身,滿臉陰鷙地回頭看向呆住的謝佳佳。

“謝小姐,你最好給我們一個交代!”

謝佳佳看見被秦崢護在懷裡的沈鳶,再對上秦崢帶著怒氣的雙眸,整個人氣得發抖。

幾年前陸澈把自己遊戲一場後,不到一週就提出分手,她本就懷恨在心。

為了發泄怒火,她給沈鳶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讓他管著點女兒。

結果那個老頭子就死了,害得她被關進監獄三年,要不是父母花錢大點,自己這輩子都完了。

現在出獄了,也隻能來國外混。

所以在看見沈鳶的那一刻,她就忍不住衝了上來。

看著秦崢對沈鳶的維護,謝佳佳整個人陷入深深的嫉妒中。

憑什麼!

就沈鳶這樣的女人,憑什麼讓陸澈念念不忘,憑什麼離開陸澈後又能找到一個不輸於陸澈的秦崢!

她失控地尖聲道:

“秦老師,你知不知道你護在懷裡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她跟了陸澈多年,現在被陸澈一腳踹開了,所以才巴上了你而已!”

“而且,她為了陸澈都不知道流產多少次了,早就是個沒用的破鞋......啊!”

謝佳佳話音還沒說完,突然被人一腳踹倒。

謝佳佳驚慌地尖叫出聲,狼狽地扭頭看去,就見陸澈正麵無表情看著她。

他眼神冷到極致,謝佳佳整個人忍不住顫抖了一瞬。

她蒼白著臉看向陸澈:“陸......陸澈......你怎麼在這裡......”

陸澈冷漠地看著她的狼狽:“三年的監獄還沒待夠?”

他比了個手勢,旁邊的安保立刻上前。

陸澈冷聲吩咐:“謝小姐幾年前有故意傷人的犯罪記錄,按理說,今天的場合她是進不來的,我現在質疑她可能會對嘉賓造成傷害,你們把她送回去。”

安保也是聰明人,立刻應聲:“是!”

說完,兩名安保便上前,拖著謝佳佳往外而去。

謝佳佳拚命掙紮:“陸澈!不要!我知道錯了......不要這麼對我......”

此刻,參加宴會的人都看向了這邊。

謝佳佳狼狽地大哭了起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可是謝家的大小姐!你們怎麼敢這麼對我!”

掙紮間,不小心將香檳揮倒。

杯子頓時碎裂,她自己的手也按在了碎片之上。

酒液混著血液流了滿地,謝佳佳痛苦不堪。

陸澈這才吩咐:“送去醫院。”

沈鳶看到一半,就覺得無趣。

陸澈就是這樣無情,曾經是對她,隻不過現在是對謝佳佳。

陸澈目光灼灼落在沈鳶身上:“我們談談。”

沈鳶退開半步:“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請陸先生自重。”

陸澈苦笑了一瞬:“謝佳佳我會處理的,我當初和她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氣你。”

沈鳶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和排斥。

16

陸澈的心口刺痛了一瞬,
幾乎是有些卑微地抬手拉住了她。

“這麼多年不見麵,我隻是想跟你聊聊,不會做彆的,你相信我好嗎?”

陸澈壓抑著,主動開口道: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讓秦先生在一旁等著。”

他這幾天已經派人調查了,沈鳶和秦崢關係很不錯,國外這些年,秦崢幫了她很多。

沈鳶看向陸澈:“你到底想說什麼?”

陸澈垂眸看著她:“沈鳶,如果......如果我說我後悔了,我想要讓你回到我的身邊,你還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是真的喜歡你,你走了以後我纔看明白自己的心,我以前是不好,犯了很多錯但是我願意彌補,求你給我一個機會?”

沈鳶緩緩搖了搖頭:“不,我們回不去了。”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沈鳶仰頭看向他:“我相信你說的。”

她的語氣平和,陸澈見她相信自己,下意識感覺到歡喜。

可沈鳶卻再度搖了搖頭。

“陸澈,其實愛上你真的太容易了,你很優秀,在專業領域更是個天才,隨口一句指點,都能讓我們這種普通人受益良多。”

“可是愛你好累,那五年,我使勁兒在你身後追著你跑,隻為了能夠和你並肩,為此我放棄了很多自己的愛好,自己的朋友和自己的生活。”

“我以為我的執著可以感動你,我以為我們之前是有愛的,直到我聽到你把我當一個擋箭牌......”

“我才意識到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感情上的失敗,事業上的挫折都沒關係,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把我父親拉下來,要不是你的威脅,他不會死,無論你初衷是什麼,可結果就是他死了......”

“我沒辦法,在父親的骨灰上在跟你,談情說愛。”

沈鳶流出了眼淚。

陸澈的臉色是無比的慘白:“叔叔的事,我真的對不起,但是真的不是我做的,是謝佳佳,但,我知道......我......我也是罪人......”

看著沈鳶雙眸裡的恨意,他知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親手摧毀了她對他的信任和愛情。

他幾乎落荒而逃。

可他沒有放棄,調整心態後,他再次開啟了追妻路。

他在她上班的研究院門口等,在她公寓樓下守,甚至跟去幼兒園接孩子。

沈鳶每次轉身,都能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終於有一天,她崩潰了。

她選擇了報警。

當警察把陸澈按在車邊時,他竟沒有掙紮,隻是平靜抬頭,目光濕熱。

他說,“作為父親,我有權利見孩子,任何人都不能剝奪一個父親見孩子的權利。”

沈鳶的指尖發抖,幾乎撐不住自己。

她聽見自己在顫抖地說:“陸澈,你瘋了。”

陸澈笑了,眼神裡卻帶著絕望。

“自從你離開後,我就瘋了。”

17

陸澈被帶走的那一刻,沈鳶沒有回頭。

警笛的紅光映在她的側臉上,映得她眼角一片潮濕。

她抱起女兒,走在回公寓的路上,街上雪很厚,靴底踩下去會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孩子睡眼惺忪地抬起頭,軟軟地問:“媽媽,那個人......是不是真的是我親生爸爸?”

沈鳶一愣,幾乎握不住手裡的鑰匙。

她彎下腰,儘量讓語氣溫柔一些:“你為什麼這麼問?”

小女孩歪了歪頭:“因為他看我的眼神,和你看我一樣。”

沈鳶心口狠狠一抽。

“而且,他跟我長得一樣,這裡,都有兩個酒窩。”

“寶寶,這件事說來話長,媽媽等你再長大一點再告訴你好嗎?”

夜裡,她哄睡了孩子。

小姑娘睡得安靜,呼吸輕柔,睫毛一顫一顫的。

沈鳶看著那張稚嫩的臉,終究沒忍住,眼淚一滴滴落了下來。

她原本打算離開那天,就去醫院打掉這個孩子。

那時她對未來毫無安排,哥哥又病情反複,她根本沒有能力再去養一個孩子。

可就在簽下手術單的那天,她去醫院探望早產的沐雪。

新生兒保溫箱裡,那雙剛睜開的眼睛,清亮純淨,天真地望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沈鳶那一刻忽然心軟了。

她想,也許這個孩子,是上天最後給她的一點溫柔。

一個會無條件相信她、需要她、依賴她的小生命。

於是,她留下了這個孩子。

可留下,意味著更漫長的磨難。

她租了間不到二十平的小屋,冬天取暖靠電爐,夏天靠風扇。

沐雪的丈夫幫她辦了合法居留,讓她不是“黑戶”,能找到一份實驗室助理的工作。

可那點工資根本不夠,傭人要工資,孩子要奶粉,哥哥要藥,她的生活幾乎被壓得透不過氣。

她常常白天在實驗室裡忙到深夜,回來後還得抱著孩子哄睡,再去照顧哥哥。

有時候,實驗室裡同事用著她的研究成果,卻因為她是亞洲人,對她輕蔑一笑:“東方女人,隻會聽話。”

她把屈辱和淚都咽進了喉嚨裡。

偶爾實在撐不下去,她會接受沐雪塞給她生活費。

不是沒想過回國。

她也聽過國內傳來的訊息。

陸澈到處找她,幾乎瘋了一樣。

陸澈在所有人麵前懺悔,說是他害了沈鳶。

可每次聽見這些,她隻會把實驗服穿得更緊一點,咬著牙在冷風中繼續走。

她知道,隻要一回去,就又會陷入那片泥沼。

陸澈的愧疚、謝佳佳的譏諷、父親的墓碑。

那道坎,她這一輩子都跨不過。

她想原諒,可隻要閉上眼,就能聽到父親在叫自己的名字。

慢慢地,她憑著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在研究所立足。

因為業務能力出色,她終於贏得了外國同僚的尊重。

她的科研成果被瑞典大學邀請加入合作專案,成為團隊負責人。

她的生活看似一帆風順,身邊不乏優秀的人追求,學者、醫生、企業家,可她都拒絕了。

她隻有兩個牽掛: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哥哥。

日子慢慢好過起來,能為哥哥請護工,能給女兒買新衣服。

她也知道,陸澈來過國外找她。

在國內的聊天群他看到有人拍了陸澈的照片,配文「這個帥氣的中國男人遠赴千裡追妻,有人看到的話幫幫他」。

他不知道哪裡打聽到她的訊息,在她常去的街口站了一整天。

可是她躲過去了。

還有一次,她推著嬰兒車從商場出來,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從街對麵經過。

那一刻,她幾乎要開口喊他的名字。

可心口那道舊傷又讓她硬生生地彆過頭。

後來,聽說他在研究哥哥的病。

她的心,確實泛起過一瞬的漣漪。

可那漣漪很快又沉了下去。

他救的人太多,卻沒能救她的父親。

於是,她繼續在冷風裡前行。

每天清晨,她牽著女兒的手送去幼兒園,然後去實驗室,一乾就是十幾個小時。

七年了,最苦的時候都過去了,她把陸澈的名字壓在心底,再也沒有提起。

直到最近研討會,看到那行英文字母的瞬間,她的心臟還是失控地疼了一下。

隻是沒想到,他真的瘋了。

18

他暫停了國內的研究專案,申請了簽證留在瑞典。

不再做實驗,不參加會議,每天隻是跟著她。

甚至在隔壁租了房子隻為守著她。

女兒坐在沙發上看她整理資料,忽然問:“媽媽,他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沈鳶愣了愣,緩緩蹲下身,認真地看著女兒的眼睛。

“是,他做了很多錯事,媽媽不能原諒他。”

她頓了頓,聲音輕柔下來,“可上一代的恩怨,不該讓下一代承擔,如果你想見他,媽媽不會攔你。”

小姑娘眨了眨眼,認真地搖頭。

“如果他讓媽媽難過,那我就不喜歡他,媽媽開心,我就開心,其他的人都不重要。”

沈鳶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她用力把女兒抱在懷裡,低聲一遍一遍地說:“謝謝你,寶貝......謝謝你。”

為了躲避陸澈,沈鳶答應了一個去隔壁市出差的專案。

飛機落地那一刻,她便生出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彷彿有人正在盯著她。

人群川流不息,提箱、打電話、趕路的麵孔都平凡普通。

可越是如此,那股詭異的警覺便越濃。

沈鳶腳步匆匆,很快出了機場,和同事彙合。

忙碌了一整天後,她纔回了酒店。

剛將東西安置好,沈鳶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一看是秦崢的來電,沈鳶下意識露出一抹笑,女兒現在在秦崢家裡,肯定是女兒想自己了。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輕微的“滴”聲。

有人刷卡。

但門沒有被推開。

沈鳶進門後便順手將門反鎖,連安全鏈都扣上了。

門外靜默幾秒,緊接著,門鈴響起。

那清脆的“叮咚”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沈鳶和秦崢的談話頓住,她朝門口走去。

門鈴聲一遍接一遍,隨之傳來一個低沉、溫和的男聲:

“您好,很抱歉打擾您,您登記的入住資訊出現異常,我們需要再次核對。”

語氣禮貌,帶著訓練有素的職業腔。

沈鳶沒多想,已經走到了門前,抬手去拉門。

電話那頭的秦崢聽見動靜,皺眉提醒:“入住異常?等等,國外太亂,你多確認一下?”

沈鳶心頭一跳。

記憶驟然閃回到白天,機場出口那股被盯著的錯覺。

再聯想到剛才對方試圖開門的聲音,一股冷意從腳底一路竄上脊背。

她猛地收回手。

透過貓眼往外看,隻見門外站著一個穿著員工製服的男人,胸牌反光,看不清名字。

他還在敲門,神情鎮定。

沈鳶不敢掉以輕心。

她轉身走到床邊,拿起座機撥前台。

“您好,有工作人員來敲我的門,說我的入住資訊異常,我想核對一下是不是酒店那邊派來的。”

前台愣了幾秒,語氣帶著不解:“沒有這回事啊,女士,我們沒有安排任何人上去。”

那一刻,連秦崢都聽見了這句話。

他聲音驟沉:“鳶鳶!彆開門!馬上讓保安上樓!我這就報警!”

沈鳶立刻對前台道:“請馬上派保安到我房間!立刻!”

話音剛落,門外驟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

有人在踹門。

她幾乎是本能地衝進臥室,反手鎖門,用力拖過一張小桌抵在門後。

呼吸急促,雙手發抖。

“嘭。”

外頭的大門被重重踹開,鐵鎖斷裂的聲音刺得人心慌。

伴隨一陣混亂的腳步聲,一道熟悉的嗓音低低響起:

“沈鳶,我看你,還能躲到什麼時候?”

謝佳佳?!

19

她沒有想到,謝佳佳居然追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對付她。

沈鳶咬牙:“謝佳佳,你在發什麼瘋?”

門外,謝佳佳的聲音透著跋扈:“你害得我聲名狼籍,你以為你放陸澈把我送回國就能任由你們宰割,太天真了,陸澈不是喜歡你嗎?我今天就殺了你看看他能把我怎麼找,畢竟在這裡沒有死刑!”

因著陸澈給了警告,她這段時間一直被父母關在家裡,不允許她出門。

謝佳佳怎麼可能受得了這樣的氣。

她惹不起陸澈,她難道還惹不起沈鳶嗎?

她恨透了沈鳶。

“快點!把這門給我砸開!”

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兩個黑皮大漢便抬腳狠踹了臥室的門。

看見沈鳶手裡拿著的手機後,謝佳佳一個眼神示意。

兩人立刻上前從沈鳶手裡將手機搶了過去,在地上狠狠砸碎。

沈鳶想要掙紮,可下一刻就被她的兩個保鏢控製住。

保鏢直接一腳踹在沈鳶膝彎處,她吃痛,直接跪在了地上。

謝佳佳走向沈鳶,居高臨下看著她:

“沈鳶,你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吧?吊著陸澈,又巴著秦崢,你是不是很得意,以為自己終於要飛上枝頭了?”

她直接拉開隨身帶的小包,從裡麵掏出一瓶液體。

看向沈鳶時,她眼中滿是怨毒。

“我倒要看看,毀了你這張狐媚的臉之後,還有誰願意娶你!”

幾乎在話音落下那一刻,她就開啟瓶蓋,而後直接將手中的液體朝著沈鳶潑了過來。

沈鳶幾乎已經猜到了她手中拿著的東西,麵色慘白,掙紮著想要躲避。

耳畔突然聽見一聲驚呼。

“鳶鳶!”

下一刻,沈鳶便被整個裹進了一道熟悉的懷抱裡。

男人緊緊抱著她,幾乎是將她整個密不透風地籠罩。

而後,有什麼刺鼻的味道在空氣裡彌漫開來。

男人抱著她的身體頓時緊繃,顫抖了一瞬。

謝佳佳不可置信的聲音傳來:“陸澈?!你怎麼會來?你......”

而陸澈的保鏢也快速衝了過來,將謝佳佳帶來的人全部控製了起來。

陸澈將沈鳶鬆開,他垂眸,檢查著沈鳶身上是否有傷。

確定她無礙後,他鬆了口氣:“幸好......幸好。”

陸澈露出一抹有些勉強的笑: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離開,一直悄悄地跟著你,剛剛覺察到不對,我就去臨時找了幾個保鏢,才來晚了。”

“還好,及時趕到了。”

他說著,眼皮愈發沉重,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栽倒了下去。

沈鳶下意識地抱住了他,沒讓他栽倒下地。

也正是這一下,她看見了他的背後。

謝佳佳潑出的硫酸整個都落在了他的後背,即便有衣服的阻隔,此刻也早已經鮮血淋漓一片。

沈鳶眼淚頓時愈發洶湧了,連忙跟著他的保鏢將他一起送到醫院。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陸澈度過了危險期,隻是背後將會留下無法徹底消除的傷疤。

謝佳佳因為故意傷人而入獄,謝家怎麼求情都沒用。

20

陸澈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窗外的雪停了,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來,照在他的臉上,很溫暖。

他喉嚨裡像是灌了沙子一樣乾澀,轉過頭,就看見沈鳶坐在一旁。

她穿著家居毛衣,眉眼平靜,手裡握著一杯茶,神情冷淡。

“醒了。”她的聲音淡得幾乎聽不出情緒。

陸澈艱難地坐起身,喉嚨裡發出一聲沙啞的笑。

“沒想到......我們還能有如此溫情的時候。”

沈鳶沒有回答,隻是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廚房。

幾分鐘後,她端著一碗熱粥回來,放在小桌子上:“這次謝謝你,但是我們真的不可能了,你好了以後就回國去吧。”

陸澈盯著那碗粥,許久,才低聲說:“沈鳶,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抬起頭的時候,眼裡有一層濕意。

“那幾年,我真的意識到自己之前有多離譜,你走後,我以為隻要堅持科研、努力工作就能等到你,可是後來發現,我每天都活在幻覺裡,家裡每一樣東西都換成你原來的樣子,連那盆你嫌難看的仙人掌,我都去找了同款。”

“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一天你回家,會不會以為我們從未分開。”

他笑了一聲,哽咽著道:“我現在每天早上都會下意識去衝兩杯咖啡,一杯留給你。”

沈鳶的手指一緊。

她不想聽,可這些話像帶刺的藤蔓,沿著她的心一點點纏繞上來。

“沈鳶,”陸澈忽然伸手,聲音微微發抖,“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想和你結婚,哪怕你不愛我了,我也求你,讓我參與照顧孩子,她是我的女兒,對嗎?”

沈鳶倏地抬頭:“彆提她。”

陸澈怔了怔,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沒資格,但我真的不想錯過她的成長。”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衣服裡取出一個U盤放到桌上。

“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藥物進入臨床三期,但是因為特殊原因隻能在國內上市......我們已經救治了五個案例,其中兩個孩子開始有了基礎語言表達能力。”

沈鳶驚住了。

陸澈繼續說:“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哥哥的病症和他們極其相似,隻要你帶他回去,我可以為他定製治療方案,你不信我,可以全程監督實驗過程,隻要你回來。”

屋子裡安靜得隻剩下鐘表的滴答聲。

沈鳶盯著那份資料,心口一點點發緊。

她腦海裡閃回出哥哥的笑。

那個十六歲的夏天,河水湍急,有個小孩被捲走,是她求哥哥救人。

孩子獲救,可哥哥爬回岸上時,臉色發白,渾身在發抖。

他從那後連續高燒三天,怎麼都退不了燒,然後就被燒傻了,從此成了“生活自理都難”的人。

這是她一生最大的痛。

“......你是說,真的可以治?”她的聲音發顫。

陸澈鄭重點頭:“可以,至少,我願意賭上一切。”

沈鳶沉默了很久。

終於,她緩緩開口:“可以回去,但我有條件。”

“你說。”

“第一,孩子你可以看,但不能強迫她,什麼時候見麵、怎麼見,都由她自己決定。”

“第二,我哥哥的治療,我要全程參與。”

“第三,我們隻談治療,不談感情,任何試圖越界的行為,我會立刻帶人離開。”

陸澈怔了怔,隨後輕輕點頭,神情近乎虔誠。

“好,你說什麼都行。”

他低聲補了一句:“隻要......你不再躲著我。”

沈鳶的眼神有一瞬間的閃爍。

她移開目光,拿起那份資料,輕聲道:“我不相信你,但我隻相信資料。”

陸澈垂下頭,唇角泛出一點苦笑。

“我知道,我知道。”

他看著她的身影,聲音低得幾乎要融進空氣裡。

“能再見到你,我已經是被赦免的罪人了。”

21

回國那天,沈鳶站在機場的走廊儘頭,看著身旁推著輪椅的陸澈。

陸澈回頭衝她笑了一下:“放心,我會小心的。”

沈鳶沒有應聲,隻低頭看著懷裡的病曆夾。

那是她哥哥沈衡的最新檢查資料,智力停滯、神經功能紊亂,長期靠藥物維持。

隨著年紀的增長,哥哥的病越發嚴重了,以前能自己入睡,現在非藥物控製,哥哥甚至不能睡覺。

她不信奇跡,但相信科學,科學一定能救她哥哥的命。

研究院的實驗室裡,儀器低鳴,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陸澈帶領一隊專業醫生,親自調整試劑比例,一步步輸入指令。

沈鳶在一旁觀察,她的指尖微微發抖。

“陸澈,你確定劑量沒問題?”

“這是最低濃度。”他聲音沉穩,“不會出問題的。”

然而就在藥物注入不到兩個小時後,儀器驟然發出警報。

沈衡的心率急速下降,監護儀上所有曲線都在劇烈波動。

“快!叫楊大夫搶救!”護士驚叫著。

沈鳶想衝上去卻被護士拉開。

她眼睜睜看著哥哥被推去搶救室,整個人都在顫抖。

“陸澈,你不是說沒問題嗎?怎麼會這樣,你對他做了什麼?!”

陸澈怔在原地,臉色慘白。

“我......我不知道,不應該的,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我現在查,你不要著急。”

沈鳶紅了眼,抄起旁邊的水杯砸過去:“陸澈我恨你,我不該相信你的,我怎麼能相信害死爸爸的人呢,是我害了哥哥,對不起,是我的錯,哥哥,你一定要撐住。”

杯子砸在陸澈額角,血流下,他卻沒有處理,隻是喃喃地說:“不可能,我檢查過所有資料......”

好在,沈衡被搶救過來了,幾個醫生和研究所的同事都開展了緊急的複盤,大家都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那一夜,陸澈因為緊張慌亂誤食海鮮,整個人發紅發脹躺在辦公室的地板上。

幸好被研究員及時發現救回。

也是這個意外,讓大家開始調查送餐人員。

然後發現了端倪。

是之前被陸澈送回國的女助理,他被陸澈趕走後內心不平。

於是她一不作二不休,直接篡改了核心資料。

這次的海鮮也是她為了報複陸澈偽裝外送員乾的。

女助理被抓後,院長親自將她送進監獄。

“這次的事情我負全責,我沒想到小鹿是這樣的人,我會找沈鳶解釋清楚的。”院長歎氣,“至於後續要不要繼續治療,就看她自己了。”

陸澈抬起頭,眼底全是疲憊:“幫我勸勸她,再給我一次機會。”

院長點頭應下。

沈鳶沉默了很久,終於點頭。

“我相信院長,我們再試一次。”

新的療程開始。

這一次,他每一個環節都親自盯著,所有資料實時同步,絕不容半點差池。

三個月後,沈衡的手第一次有了反應,能緩緩握住姐姐的手。

半年後,他能自己吃飯,甚至偶爾發出簡單的音節。

沈鳶幾乎不敢相信。

她蹲在床邊哭了整整一夜。

可與此同時,陸澈也一天天消瘦下去。

過度勞累、失眠、胃出血......

院長勸他休息,他隻是笑笑:“等他能走路了,我就去休息。”

直到有一天,他在病房門外暈倒。

22

這次,陸澈病得很厲害。

可每次醒來,看見女兒坐在床邊,拿著畫筆一筆一畫地描著他,他就會笑。

他終於明白,這纔是自己前半生苦苦追求的幸福。

不是獎章,不是研究成果,而是有人在他病榻前為他畫一張歪歪扭扭的畫像,說:“爸爸,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海邊。”

隻是,沈鳶依舊不肯原諒他。

她每次來探望,都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情,語氣疏離。

陸澈早就不奢望她原諒,他隻是怕,怕哪一天醒來,她和孩子都不在。

他的身體虧空得厲害,這次病來如山倒。

醫生建議住院靜養,可他卻常常偷偷把藥倒掉。

有時甚至連點滴都拒絕。

不是他想死,而是他怕自己若好了,就再沒有理由讓她來見他。

幾周後,陸澈的好友找到沈鳶。

“沈老師,”男人語氣帶著懇求,“你能不能......給他一個機會?”

“你不知道這些年他過得多恐怖,為了找你,他跑了幾百次海外,睡實驗室,喝酒提神......為了研製那個藥,他連命都不要,現在醫生說,他的臟器已經壞得不成樣子了。”

沈鳶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熱氣氤氳在她的眼眶。

可她沒能輕易說出“原諒”。

那些傷害太深,太痛。

她想起父親的遺像,自己挺著肚子被風雪凍得發抖的夜晚。

那一切,都因為陸澈。

她整整一夜沒睡。

天亮的時候,她買了回老家的車票。

墓碑被擦得乾乾淨淨,花籃新鮮,紙錢疊得整整齊齊。

沈鳶呆住了。

她這些年一直在國外,根本沒人能來打理。

“是你們研究所的那個陸老師,”姑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花錢雇了人每週都來清理,墓地的錢,也是他在交。”

沈鳶的心,被緊緊揪住,酸澀疼痛。

她蹲下身,撫過冰冷的碑麵,聲音哽咽:

“爸......你會原諒我嗎?”

姑姑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

“其實,當年你爸爸走,也不全是因為陸老師。”

“那天,有個女人打電話來,罵你搶了她老公,說要去找你麻煩。你爸一著急,下地去找你,結果氣急攻心暈倒了。”

“當晚送醫院時,是陸老師打的電話。他請了中醫院的院長連夜搶救,可惜太嚴重了。”

“後來你出國以後,他總來,一跪就是一晚上,聽說那個女人也被送進了監獄。”

“我對他那口怨氣,也慢慢消了。”

姑姑抬起頭,望著山風中的一排排的墓碑。

“孩子,為人父母,哪有不愛孩子的?你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你哥哥。”

“你要活得好,活得幸福,我們才能安心。”

沈鳶再也忍不住,抱著姑姑痛哭出聲。

這些年,她恨陸澈,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父親不會出事,哥哥不會出事,一家人還好好的。

風掠過山崗,草聲蕭蕭。

那天,沈鳶在山頂坐了很久。

23

陸澈的病,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嚴重。

但奇跡的是,沈鳶哥哥的治療,再次實現質的跨越。

那天早晨,哥哥笨拙地扣上了第一顆紐扣。

沈鳶看著那一幕,淚水不受控製地墜落。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命運似乎真的肯回頭看看她。

陸澈出院後,悄悄準備了一場小小的生日宴。

是為女兒小團團準備的七歲的生日。

他提前一個月就訂好了蛋糕,買了七色氣球,還親手做了一個布偶熊。

沈鳶原本不打算去。

可想到陸澈這段時間為了哥哥的付出,她終究還是點頭答應。

當她推開門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屋子的一切都沒變,時光回到了七年前。

牆上掛著她畫的山水,茶幾上那盆常春藤依舊生機盎然,窗邊那盞舊夜燈,還亮著柔和的暖黃。

餐桌上擺著一個大大的蛋糕和三套餐具,整整齊齊。

空氣裡彌漫著牛排的香味和淡淡的香草氣息。

“媽媽!你看!”

小團團指著牆上的一張照片,奶聲奶氣地說:“那個阿姨笑得好像你哦~”

沈鳶怔了下,才發現那張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

那是陸澈偷拍的,她在實驗室認真寫報告時的模樣。

陸澈從廚房走出來,穿著圍裙,神情侷促。

“你來了。”

他嗓音低啞,手微微發抖,“我......我隻會做這個,不知道你們想不想吃,我還從酒店訂了中餐,一會兒就送到了。”

小團團撲過去拉住他的手:“爸爸,快來,我們一家三口要一起吹蠟燭!”

那一聲“一家三口”,讓陸澈幾乎站不穩,他眼眶瞬間泛紅。

“爸爸,你怎麼哭啦?”

陸澈抬起頭,淚水一閃而過。

他看向沈鳶,目光溫柔又卑微。

“如果當年我沒那麼蠢......如果我讓你堂堂正正做我的妻子,我們現在應該每天都能這樣吧?”

他的聲音哽住,低低的:“我能看著她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叫爸爸,看你懷孕時的樣子......可我什麼都沒看到。”

沈鳶的手指一緊。

她的怨恨糾纏成一股無法言說的痛。

他又說:“我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懷孕、生子、照顧哥哥有多難。那些我都該替你受,可沈鳶......我還想爭取一次,哪怕隻有一點可能。”

沈鳶背過身,聲音沙啞:“陸澈,我們說好的不談論這個,給孩子過生日吧。”

陸澈眼裡的光慢慢熄滅,他強撐著笑:“好,我可以等的,我有一輩子可以等。”

這時,小團團舉起手裡的蛋糕帽,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可以許願了嗎?”

沈鳶蹲下來,幫她點燃蠟燭。

燭光搖曳,暖黃一片。

小團團閉上眼,稚嫩的嗓音清脆響起:“我希望爸爸媽媽都不生病,舅舅也能變聰明。”

沈鳶輕撫女兒的頭,淚光在眼底晃動。

陸澈笑了,笑裡帶著隱隱的痛:“這願望真好。”

他看著沈鳶,語氣變得極輕極緩。

“沈鳶,我不會逼你,隻是......能不能,偶爾讓我來看看她?”

沈鳶沉默了很久,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好。”

小團團笑著鼓掌,陸澈的眼神裡是一種近乎祈禱的溫柔。

他知道,她還沒有原諒他。

可她肯再來,已經是他餘生最大的救贖。

他暗暗發誓:這一次,無論她走多遠,他都不會放手。

24

經過兩年多的治療,沈鳶的生活慢慢有了秩序。

哥哥能獨立洗漱、會在她出門前說一句“路上小心”。

女兒小團團也長成了懂事的小姑娘,似乎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走。

隻有陸澈,一天比一天瘦。

他的黑眼圈常年不退,連笑起來都透著疲倦。

就在這時,沈鳶遇見了王洋,一個溫和沉穩的男人。

他是醫院神經康複科的副主任,也是陸澈研究專案的外部顧問。

他不光在科研上幫她分析資料,還會在她忙到深夜時替她接女兒放學、送熱湯。

有一次,小團團回家拉著沈鳶的手說:“媽媽,王洋叔叔說等我長大了要教我滑雪!”

沈鳶愣了愣,看著孩子明亮的眼睛,心生一絲動搖。

也算是徹底斷了自己和陸澈的孽緣。

那天夜裡,她給陸澈發了一條訊息。

“陸澈,我們都該往前走了。”

陸澈沒有回複。

幾天後,他出現在她家門口,滿身酒氣。

他靠在門邊,聲音沙啞:“沈鳶......你要和王洋在一起嗎?”

沈鳶皺眉,伸手去扶他,“陸澈,你喝醉了,回去吧。”

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出奇的狠,眼神又脆弱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不行了......你能不能......再等等我,等我死了,再找彆人,好不好?”

沈鳶被這話氣笑:“你彆胡說什麼死不死的。”

他抬起頭,苦笑著掏出手機,遞給她。

螢幕上是病曆報告,上麵那行冰冷的字,晚期肝癌。

沈鳶的呼吸猛地一滯。

“你騙人......”她聲音發抖,幾乎哽咽,“你在騙我,對不對?”

陸澈靠著門,神情恍惚地笑:“我沒騙你。

醫生說,我還有半年左右的時間。”

“沈鳶,我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不用原諒我......隻要讓我能多看你和團團幾眼,就夠了。”

沈鳶再也繃不住,捂著嘴哭出聲。

第二天早上,陸澈醒來,陽光灑在他身上。

他看見沈鳶在廚房煮粥,小團團趴在桌上畫畫。

那一幕太溫柔,溫柔得讓他恍惚。

沈鳶回頭,淡淡地說:“你昨晚喝多了,在這睡了一晚。”

他笑了笑,有點小心地問:“我......說了什麼嗎?”

沈鳶避開他的目光,隻說:“沒什麼。”

午後,陸澈走後,沈鳶抱著女兒,輕聲把真相告訴她。

小團團先是愣著,小聲問:“爸爸要去天上了嗎?”

沈鳶的眼淚掉下來,抱緊她。

“是的,寶貝。爸爸生病了,我們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好不好?”

小團團吸著鼻子,點頭,奶聲奶氣地說:“那我每天都去看爸爸,我畫畫給他,讓他不疼。”

幾天後,沈鳶給沐雪發了一封郵件。

一個月後,沐雪真的帶著丈夫和孩子回來了。

那天傍晚,陸澈下班推門進家,愣住了。

客廳燈光柔和,餐桌上擺著飯菜。

沈鳶、女兒,還有沐雪,都在。

他強忍著淚:“謝謝你們......讓我在最後還能看到家。”

25

夜深了。

小團團和沐雪的兒子已經睡下,屋子裡隻剩下幾盞昏黃的燈。

客廳的沙發上,四個人靜靜地坐著。

陸澈靠在沙發一角,手上還捏著剛泡好的茶杯。

他低著頭,嗓音微啞:“沐雪,紀舟......我想趁現在,跟你們說聲對不起。”

沐雪輕聲道:“陸澈,都過去了。”

陸澈卻搖頭:“不,沒過去。

我這些年想得最多的,就是當初要是我不自以為是、不偏執,也不會害了那麼多人。

沈鳶、你,還有......你們的孩子。”

他停頓了一下,苦笑:“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現在病成這樣,也是報應。”

紀舟沉默良久才開口。

“有錯就該承擔,但你的科研專案也救了很多人,包括我一個外甥......那孩子之前幾乎要被宣佈放棄,是你們藥物的實驗成果讓他醒過來。”

沈鳶靜靜地聽著,她沒插話,隻是低頭看著茶水裡漂浮的茶葉。

良久,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你還有什麼心願嗎?”

陸澈抬起頭,目光溫柔。

“有。”

他頓了頓,苦澀地笑了笑:“我想......和你辦一場婚禮,不領證,不邀請賓客,就我們幾個人,簡簡單單地穿上婚服,拍幾張照片,我這一輩子,做夢都在想那一幕,夢裡,你穿著白紗,從那頭走來,我在台下等你。”

屋內陷入一瞬的沉默。

“陸澈,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他笑了,笑容淡淡,卻帶著一種近乎孩子般的懇求,“我不是想重來,我隻是想圓夢,算是......和自己的告彆。”

沈鳶的喉嚨哽住。

她不是聖母,也沒有那麼多原諒。

隻是想到哥哥能從病床上坐起來、能叫出她的名字,那些努力,有陸澈的一份。

她長長地撥出一口氣:“好,我答應你,隻是儀式。”

陸澈緩緩笑了。

“謝謝你。”

那晚,他寫下了遺囑。

將所有科研成果、專利、賬戶和名下產業,全部轉到沈鳶名下。

......

婚禮選在陸家老宅的花園裡,那裡種滿了白色的滿天星,是沈鳶最喜歡的花。

陽光落在白襯衫上的時候,陸澈整個人幾乎被光包裹著。

他手裡拿著戒指,笑得溫柔。

音樂聲響起,小團子在台下輕輕鼓掌。

陸澈伸出手,想要為沈鳶套上那枚銀色的戒指。

隻是手還沒碰到她的指尖,他的動作忽然頓住。

臉色在一瞬間褪得蒼白。

“陸澈?”沈鳶一驚,伸手去扶他。

男人的呼吸急促而混亂,他卻笑了。

“我突然覺得......我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所有人愣住。

他抬起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秦崢。

“你能不能......上來一下?”

王洋遲疑著走上台。

陸澈將戒指輕輕遞到他手裡,又把沈鳶的手放在他掌心。

“她這些年太累了,”陸澈沙啞地說,“我沒資格再讓她陪我走下去,你若真心待她,就給她新的生活,不過,也得她願意。”

“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兩件事,一是遇見沈鳶,二是有個小團子,我知足了。”

話音剛落,他整個人向後倒去。

混亂的呼喊聲響起,沈鳶緊緊抱著他,淚水一滴滴落在他衣襟上。

陸澈的葬禮很安靜。

他的名字,被寫進醫學教科書裡。

他留下的科研成果,拯救了很多的病人。

他的一生,善惡交錯。

愛過、錯過、救贖過,也毀滅過。

墓碑前,沈鳶和女兒站了很久。

女兒把一束滿天星輕輕放下,小聲說:“媽媽,爸爸說他要去做光了,對嗎?”

女主點頭。

“是啊,他去做光了。”

風吹動裙角。

她最後看了一眼那方墓碑,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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