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根肋骨 第 25 章
從酒店出來，外頭的日頭明晃晃的，照得人眼花。邱意濃剛纔在裡頭跟那幫人鬥智鬥勇還沒覺得，這會兒被風一吹，才覺出後背心涼颼颼的——
好家夥，汗都透到西服外頭了。
“行啊邱律師，”屠礪把摩托車推過來，斜睨著他，“剛才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單挑整個□□呢。”
邱意濃這會兒也放鬆下來，扯鬆了領帶，往摩托車後座一跨：“少來這套。剛纔要不是你在後頭鎮著，那花襯衫指不定還要蹦出什麼幺蛾子。”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你那手往他肩上一搭，我看他腿肚子都轉筋了。”
屠礪發動摩托車，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那種貨色，也就敢在人多的地方咋呼。真到沒人的地界，比誰溜得都快。”
摩托車在車流中穿梭，邱意濃扶著屠礪的腰，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剛才下了台之後，又有個記者提醒我小心得罪人。你猜我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總不能說您老人家天生膽兒肥吧？”
“去你的。”邱意濃笑罵，“我說啊，要是重點工程就能無法無天，那咱們這法治社會不成了一鍋粥了？還是夾生飯。”
屠礪在前頭樂了：“你這嘴，真該去說相聲。”
兩人說笑著，剛才發布會上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可這輕鬆沒持續多久，邱意濃的手機就又跟催命符似的響了起來。這回是他律所的合夥人，語氣急得跟火上房似的：
“意濃啊，你這次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了！剛纔好幾個老朋友打電話來，說鼎峰那邊放話了，要讓你在這行混不下去！你說你接什麼案子不好，非接這種燙手山芋”
邱意濃把手機拿遠了點，等那頭炮火稍歇，才慢悠悠地說：“老張，消消氣。他們要是真有那本事讓我混不下去，還用得著搞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你呀你，還是太年輕！”老張在電話那頭捶胸頓足，“這幫人黑白兩道都有人，你跟他們硬碰硬，吃虧的肯定是咱們！”
“放心吧老張，”邱意濃語氣輕鬆，“我這人吧，吃軟不吃硬。他們越是這樣，我越要跟他們掰扯掰扯。再說了，”他瞟了一眼前頭開車的屠礪，“我這兒不是還有援軍呢麼。”
掛了電話，屠礪頭也不回地問：“又挨批了？”
“可不是麼，”邱意濃把手機塞回兜裡，“我們那合夥人，恨不得我現在就跪地求饒。我說老張啊，你就是太把那些人當回事了。他們越是虛張聲勢，越說明心裡沒底。”
屠礪點點頭：“是這個理兒。真有大本事的人，犯不著跟咱們這種小人物較勁。”
說話間已經到了城西那片倉庫區。這地方跟幸福裡社羣完全是兩個世界——
寬敞的水泥路，一排排灰撲撲的倉庫廠房，偶爾有大型貨車進出，揚起一片塵土。
“就前頭那個，帶藍頂的。”屠礪放緩車速，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倉庫。倉庫大門緊閉，門口停著兩輛麵包車，幾個穿著工裝的人正在裝卸貨物，看著倒是一派正經生意模樣。
邱意濃眯著眼睛打量：“看著挺正常啊。”
“正常？”屠礪嗤笑一聲，“這大中午的，正經倉庫早就忙得腳打後腦勺了。你看他們那裝卸速度，跟公園裡老大爺打太極似的，分明是在磨洋工。”
他把摩托車停在對麵街角的樹蔭下，兩人就坐在車上觀察。果然，那些工人裝一會兒歇一會兒，眼神還不住地往四周瞟，明顯是在放哨。
“看來王奶奶侄子說的沒錯，這地方確實有貓膩。”邱意濃掏出手機，假裝自拍，實則對著倉庫方向拍了幾張照片。
就在這時，倉庫側門開啟，一個穿著花襯衫的男人走了出來。邱意濃定睛一看，樂了：“喲，這不是發布會上那位'熱心觀眾'嗎？”
還真是那個在發布會上挑釁的花襯衫。隻見他四下張望了一下，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鑽進了其中一輛麵包車。
“跟上？”屠礪問。
“跟！”邱意濃係好頭盔，“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麵包車開得不緊不慢，在城裡繞了幾個圈，最後停在一家看起來頗為氣派的茶樓前。花襯衫下車，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屠礪把摩托車停在對麵街邊，兩人隔著馬路觀察。這茶樓裝修得古色古香，進出的人都衣著體麵，怎麼看都不像是黑皮那種人會來的地方。
“怪了，”邱意濃皺眉，“難道咱們跟錯了？”
正說著，一輛黑色賓士緩緩停在茶樓門口。車上下來一個穿著中式褂子的中年男人，戴著金絲眼鏡，手裡盤著串佛珠，看著像個文化人。但屠礪的眼神卻瞬間銳利起來：
“那就是劉老歪。”
邱意濃一愣：“劉老歪？就那個放高利貸起家的？看著不像啊。”
“咬人的狗不叫。”屠礪盯著那個身影，“這人以前是文化局的，後來不知怎麼就跟那些人混到一起去了。表麵上做茶葉生意，實際上”
他話沒說完，隻見花襯衫屁顛屁顛地從茶樓裡跑出來，對著劉老歪點頭哈腰地說著什麼。劉老歪麵無表情地聽著，偶爾點點頭，然後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了茶樓。
“好家夥，”邱意濃恍然大悟，“原來幕後黑手在這呢。鼎峰實業怕是也就在前麵充充門麵，真正拿主意的，是這位'文化人'。”
屠礪點點頭：“劉老歪這人狡猾得很，從來不留把柄。要不是今天碰巧撞見，誰能想到他跟黑皮是一夥的。”
“這下有意思了。”邱意濃摸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一個放高利貸的，一個地頭蛇，再加一個房地產公司，這組合可真夠彆致的。”
他掏出手機，對著茶樓和那輛賓士連拍幾張照片：“看來咱們得重新製定作戰計劃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前路雖然更加複雜，但真相正在一點點浮出水麵。邱意濃看著對麵那家看似雅緻的茶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場戲，真是越來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