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站夏嶼 第9章 車禍、謊言與緊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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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夜之後，蘇晚薇徹底把自已埋進了書堆裡。71路車能不坐就不坐，即使坐，也刻意避開江陳嶼當班的時間。那個手繪的卡套被她小心地收進了抽屜最深處，彷彿隻要看不見，就能忘掉那個雪夜裡幾乎灼傷人的眼神和那枚冰冷的銀戒帶來的所有混亂。她需要專注，期末考近在眼前，保研的資格需要漂亮的績點。

日子在緊張的複習中滑過。直到一個陰冷的下午。蘇晚薇剛從圖書館出來，手機就瘋狂地響了起來。是母親，聲音帶著哭腔和前所未有的驚慌：“薇薇！快！中心醫院！你爸……你爸出車禍了！”

蘇晚薇腦子裡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凝固了。她甚至不記得自已是怎麼攔下出租車，怎麼衝進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裡的。急救室門口刺眼的紅燈亮著，母親癱坐在長椅上，哭得幾乎昏厥。

“媽！爸怎麼樣了？！”蘇晚薇撲過去，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在……在裡麵搶救……貨車……闖紅燈……”母親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描述著。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心臟，越收越緊。蘇晚薇扶著母親，渾身發冷，看著那盞紅燈，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蘇晚薇下意識地抬頭。

江陳嶼！

他大步流星地衝過走廊，身上還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外套，臉上帶著一路奔波的汗水和風塵。他的臉色比以往任何時侯都要蒼白，眼下的青黑濃得像墨，嘴唇緊緊抿著，下顎線繃得死緊。當他的目光鎖定急救室門口亮著的紅燈，以及長椅上相擁哭泣的母女時，他的腳步猛地頓住了。那雙總是沉靜如深潭的眼眸裡，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種深切的、幾乎要將他壓垮的……恐懼？

蘇晚薇愣住了。他怎麼來了？

江陳嶼的目光掃過蘇晚母親，最後重重地落在蘇晚薇身上。那眼神極其複雜，帶著一種蘇晚完全看不懂的沉重和……痛苦？他快步走過來，氣息還有些不穩，聲音因為急切而顯得更加低沉沙啞：“情況怎麼樣？”

蘇晚薇的母親抬起淚眼，看到是他，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小江？你……你怎麼來了？老蘇他……他還在裡麵……”她哭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阿姨，彆急。”江陳嶼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儘管他自已看起來也搖搖欲墜。他蹲下身，目光與蘇晚薇的母親平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我剛從交警隊過來。肇事的貨車司機酒駕全責，證據確鑿。蘇叔叔他……”他頓了一下，似乎在極力控製自已的聲音，“一定會冇事的。”

蘇晚薇怔怔地看著他。他怎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特意跑去交警隊？他和她父親……有這麼熟嗎？

就在這時，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走了出來，表情凝重但帶著一絲慶幸：“家屬？病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多處骨折，腦震盪，需要觀察，萬幸冇有傷及內臟和神經。”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蘇晚薇緊繃的神經，眼淚洶湧而出。母親更是喜極而泣，幾乎要癱軟下去。

江陳嶼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蘇晚薇的母親，他的動作沉穩有力，那隻戴著銀戒的手穩穩地托住了老人的手臂。蘇晚薇也趕緊上前攙扶。混亂中，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扶著母親的手背。

冰冷的金屬觸感清晰地傳來——那枚銀戒。

蘇晚薇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下意識地想縮回手。然而，就在這一刻，江陳嶼的另一隻手，那隻冇有戴戒指的右手，卻突然伸過來，極其用力地、幾乎是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緊緊地握住了她冰涼而顫抖的手！

蘇晚薇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他。

江陳嶼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臉上。他的臉色依舊蒼白，眼底的青黑濃重得嚇人，但那雙眼睛裡，此刻翻湧著一種近乎失而複得的巨大慶幸，一種劫後餘生的脆弱，還有一種……蘇晚薇從未在他眼中見過的、深沉得讓她心驚的……疼惜？他的手掌寬大、溫熱、帶著薄繭，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力道大得甚至讓她有些發痛。那溫度透過皮膚，直直地燙進她冰涼的心裡。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了。急救室門口的嘈雜，母親的哭泣，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蘇晚薇隻能感覺到那隻緊緊包裹著自已的、溫熱而有力的手，和他眼中那濃烈得化不開的情緒。那枚銀戒帶來的冰冷隔閡，在這隻緊握的右手帶來的巨大沖擊下，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冇事了。”他看著她，聲音低沉嘶啞，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已說，“……冇事了。”

他的手掌心很燙，傳遞過來的不僅是溫度，還有一種令人心顫的、無聲的承諾和力量。蘇晚薇呆呆地看著他，忘記了掙紮，忘記了那枚戒指，忘記了所有橫亙在他們之間的謎團和界限。淚水模糊了視線，她隻感覺到那隻手傳來的、彷彿能支撐住她整個世界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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