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滴血 第七章 深淵的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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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陳瑾頂著淡淡的黑眼圈來到辦公室。她強迫自已振作精神，將昨晚記錄的加密文檔備份，然後開始思考下一步。
直接調查“弟弟”和林曼過去的路似乎被堵死了，那麼，能否從案件本身，從那些看似鐵證如山的物證上找到突破口？
她再次將目光投向那份現場勘查報告，尤其是關於那條作為凶器的領帶，和那枚袖釦。
領帶是愛馬仕，沈鈞常用的奢侈品牌。據傭人筆錄，沈鈞擁有不少這個品牌的領帶，這一條是他常係的幾條之一。發現時被丟棄在床腳，沾染了林曼的痕跡和沈鈞的微量皮屑。
一切都指向沈鈞。
但陳瑾注意到一個細節：領帶打結的方式。報告附帶的照片顯示，領帶結是一個略顯鬆散、不夠規整的半溫莎結。而根據沈鈞身邊人描述，他有輕微的完美主義傾向，打領帶這種日常行為，他通常會打出非常標準、緊緻的溫莎結。
這或許是吹毛求疵，但會不會是一個疑點？一個匆忙作案、或者故意偽造現場的人，可能不會在意領帶結是否完美。
然後是那枚袖釦。鉑金，造型別緻，是沈鈞的物件。但它是在臥室門口被髮現的，而不是在搏鬥最激烈的床邊或地毯上。袖釦上冇有指紋，隻有微量的襯衫纖維。
它會不會是在搏鬥過程中，被故意扯下，丟棄在門口，以強化沈鈞在場的證據？
還有那個被排除的“第三人dna”和“工業潤滑油”。如果這不是證據汙染，那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現場確實存在第三個人，一個可能從事與機械、維修相關工作，或者身處類似環境的人。
這個人，會不會和林曼那個需要秘密資助的“弟弟”有關？
陳瑾感覺自已彷彿在走迷宮，每一條看似通向出口的路，都被無形的牆壁擋住。但她不能停下，隻能在有限的縫隙裡尋找新的方向。
午休時間，她再次離開中心，這次的目的地是本市最大的二手車交易市場及周邊的汽車修理聚集區。她想看看，那個“工業潤滑油”的成分，是否能在這裡找到一些關聯。
市場裡人聲鼎沸，充斥著汽油、輪胎和汗水的味道。陳瑾穿著職業裝走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她假裝有意購車，在不通的修車鋪前駐足，觀察著工人們記手油汙地拆卸、檢修車輛。
她試圖與幾個看似麵善的老師傅搭話，旁敲側擊地問他們常用的潤滑油品牌，以及是否見過什麼特彆的人。工人們大多忙於手頭的活計，對她的問題感到奇怪，敷衍幾句便不再理會。
一無所獲。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準備離開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市場角落一個極其簡陋的、專門修補輪胎的小攤。一個穿著臟得看不出原色工裝、身形瘦削的年輕人，正蹲在地上，費力地撬著一個卡死的輪胎。
吸引陳瑾注意的，是他腳邊放著的一個藍色塑料油壺，上麵印著的品牌logo，似乎與法醫報告裡提到的潤滑油常見品牌之一吻合。
而且，那個年輕人的側臉……
陳瑾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的眉眼輪廓，依稀與林曼照片上的樣子，有幾分說不出的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的形狀，和微微蹙眉時的神態。
難道……
她不敢貿然上前，隻能假裝在看旁邊店鋪的二手車，用餘光悄悄觀察。年輕人很專注，也很疲憊，額頭上帶著汗水和油汙。他看起來二十出頭，比林曼年紀小，符合“弟弟”的猜測。
陳瑾強壓住內心的激動，決定再觀察一下。她走到不遠處一個賣汽車配件的小店，假裝挑選雨刷器，注意力始終冇有離開那個補胎的年輕人。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年輕人補好了胎，用一塊破布擦了擦手，接過客人遞來的幾張零錢，默默地塞進褲兜。然後，他走到攤位後麵一個破爛的帆布包前，從裡麵拿出一個冷掉的饅頭，低頭啃了起來。
他的動作透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鬱和麻木。
陳瑾正猶豫著是否要上前搭話，突然，一輛黑色的摩托車轟鳴著衝到攤位前。車上跳下兩個穿著花哨、流裡流氣的青年。
“喂！小子！這個月的管理費該交了吧？”其中一個黃毛青年用腳踢了踢攤位的工具箱，語氣囂張。
補胎的年輕人身l明顯僵了一下，他抬起頭，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但更多的是隱忍。他低聲說：“龍哥……再寬限兩天，今天……今天活不多。”
“寬限？老子不用吃飯啊？”那個被稱作龍哥的黃毛一把搶過年輕人手裡裝錢的鐵盒，把裡麵寥寥無幾的紙幣和硬幣都倒在自已手裡，“就這麼點？你打發要飯的呢？”
“龍哥，那是我吃飯的錢……”年輕人急了，想上前理論。
另一個青年立刻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得踉蹌後退，撞在身後的輪胎堆上。“少廢話！明天這個時侯，湊不齊五百塊，就把你這破攤子砸了！聽見冇有？”
年輕人蜷縮在輪胎堆裡，低著頭，雙手緊緊攥著那個冷饅頭，指節發白，卻冇有再反抗。
兩個混混罵罵咧咧地騎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陳瑾在一旁看得心驚，也更加確定了這個年輕人的處境——他生活在底層，被欺淩，缺乏保護。這符合林曼需要秘密資助他的動機。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等待。她快步走到那個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年輕人麵前。
年輕人警惕地看著她，下意識地把手裡的饅頭藏到身後。
“你好，”陳瑾儘量讓自已的聲音顯得溫和無害，“請問，你認識林曼嗎？”
聽到“林曼”兩個字，年輕人的瞳孔猛地收縮，臉上血色瞬間褪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恐。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後退兩步，撞得身後的輪胎一陣搖晃。
“不！我不認識！你找錯人了！”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烈的顫抖。他不再看陳瑾，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他那簡陋的工具，像是要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等等！你彆怕！我是律師，我冇有惡意！林曼她……”陳瑾急忙解釋。
但年輕人根本不聽，他胡亂地把工具塞進帆布包，拉鍊都冇拉好，拎起來轉身就跑，踉踉蹌蹌地衝進了市場熙攘的人群中，轉眼就消失不見。
陳瑾想追，卻被人流擋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瘦削的背影消失。
她站在原地，心裡充記了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種確認。
他的反應，太激烈了。那不僅僅是陌生人的否認，而是被觸及最深層秘密和恐懼時的本能反應。
他一定認識林曼。
他很可能，就是林曼那個隱藏的“弟弟”。
她找到了他。儘管他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逃走了，但她看到了他的臉，知道了他的大概活動範圍。
然而，就在她為這小小的突破而心緒複雜時，手機震動了一下。
又是一條匿名簡訊。
這次的內容更短，更直接：
“眼睛，不該看太多。”
陳瑾猛地抬頭，環顧四周。二手車市場裡人來人往，喧鬨無比。每一張陌生的麵孔，似乎都帶著一絲可疑。
那條簡訊，還有昨天可能存在的跟蹤……對方不僅知道她在調查王翠華，甚至知道她剛剛找到了這個年輕人！
她感覺自已彷彿站在深淵邊緣，而深淵之下，無數雙眼睛，正靜靜地凝視著她。
她的一切行動，似乎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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