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35章 夜襲
曠野的夜，寂靜而深邃。篝火劈啪作響，跳動的火苗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商隊營地井然有序，守夜的護衛如同雕塑般佇立在營地邊緣，警惕的目光掃視著被黑暗吞噬的遠方。偶爾有騾馬不安地刨動蹄子，發出沉悶的聲響，更添幾分緊張。
我和爹擠在篝火旁分配的角落裡，裹著那條帶著黴味卻聊勝於無的舊毯子。白日的疲憊和顛簸讓我昏昏欲睡，但腦海裡紛亂的思緒和身處陌生環境的不安，又讓我難以真正入睡。爹靠坐在我身邊，看似閉目養神，但搭在刀柄上的手始終沒有鬆開，呼吸輕緩而綿長，保持著獵戶特有的警覺。
無字天書和雷擊木牌緊貼著胸口，一個溫熱，一個冰涼，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像是一種無聲的陪伴，也像是一種持續的提醒——我的命運，早已偏離了尋常孩童的軌跡。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我意識模糊，即將被睡意征服的刹那——
「咻！」
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如同夜梟的厲嘯，驟然劃破營地的寂靜！
緊接著，是箭矢深深釘入木頭的「咄」聲，以及一聲壓抑的悶哼！
「敵襲！警戒！」幾乎是同時，營地邊緣傳來守夜護衛聲嘶力竭的怒吼！原本沉寂的營地瞬間炸開！
「鐺鐺鐺！」示警的銅鑼被瘋狂敲響！
篝火旁假寐的護衛們如同彈簧般躍起，刀劍出鞘的寒光在夜色中連成一片！車夫和夥計們也迅速拿起身邊的棍棒或短刃，背靠車輛，組成簡單的防禦陣型。整個商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從沉睡中蘇醒，展現出驚人的應變能力！
我嚇得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心臟狂跳著縮排爹懷裡。爹早已睜開雙眼，眼神銳利如鷹，一把將我拉到身後，用身體和旁邊的大車作為掩體，開山刀橫在身前，緊張地觀察著黑暗中的動靜。
襲擊來自營地西側！那裡是地勢稍高的土坡，黑暗中影影綽綽，不知有多少人影晃動！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從坡上傾瀉而下，帶著淒厲的呼嘯，釘在車輛、盾牌和地麵上，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舉盾！護住輜重！」老薑的怒吼聲在混亂中格外清晰。幾名手持大盾的護衛迅速頂上前，組成一道盾牆，擋住大部分箭矢。但也有箭矢穿過縫隙，慘叫聲和悶哼聲不時響起！
「不是普通土匪！」墨先生冰冷的聲音響起，他不知何時已站在營地中央，黑色的鬥篷在夜風中獵獵作響，目光如電般射向土坡，「弩箭強勁，配合默契，是衝著我們來的！」
他話音未落，土坡上響起一聲尖銳的呼哨！緊接著，數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黑暗中衝出，揮舞著明晃晃的刀劍，發出野獸般的嚎叫，朝著營地猛撲過來！他們的動作迅捷而悍不畏死，顯然都是亡命之徒！
「殺！」商隊護衛們毫不示弱，在老薑的指揮下，分成數個小隊，迎頭痛擊！刀劍碰撞聲、怒吼聲、慘叫聲瞬間響成一片！戰鬥在營地邊緣激烈展開，血肉橫飛！
我和爹所在的位置靠近營地中心，暫時還算安全，但飛濺的鮮血和殘酷的搏殺場麵，依然讓我渾身發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目睹真正的廝殺，那種生命被輕易收割的殘酷，遠比山中的精怪更讓人恐懼。
爹緊緊摟著我，臉色凝重。他雖然是經驗豐富的獵戶，但麵對這種規模的武裝衝突，個人的勇武顯得如此渺小。他隻能死死護住我，警惕著可能突破防線衝進來的敵人。
戰鬥異常慘烈。襲擊者人數眾多，而且個個身手不凡，打法凶悍，完全是搏命的架勢。商隊護衛雖然訓練有素，配合默契，但在人數上處於劣勢，防線幾次被衝擊得搖搖欲墜。
就在一名凶悍的襲擊者突破防線，揮舞著鬼頭刀衝向輜重車，眼看就要傷及無辜夥計時——
一直靜立不動的墨先生，終於動了！
他沒有拔劍，甚至沒有太大的動作，隻是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朝著那名襲擊者遙遙一點！
「定。」
一個淡漠的音節從墨先生口中吐出。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那名衝勢正猛的襲擊者，彷彿瞬間被無形的枷鎖束縛，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保持著前衝揮刀的姿勢，臉上猙獰的表情凝固，眼神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就那樣定在那裡，如同泥塑木雕！
這超乎常理的一幕，不僅讓周圍的襲擊者攻勢一滯，連商隊自己的人都露出了驚駭之色！
墨先生指尖微動。
「噗！」
那名被定住的襲擊者胸口猛地炸開一團血花，整個人如同被巨力擊中，向後倒飛出去，撞翻了兩名同夥，倒地不起，生死不知！
「墨爺神通！」老薑精神大振，怒吼一聲，帶領護衛趁機反撲！
墨先生依舊麵無表情，目光掃過戰場，手指連點！
「定！」「定！」「定！」
每一次淡漠的指令響起，就有一名衝在最前的凶悍襲擊者被詭異的力量定住，隨即或被護衛斬殺，或自行爆體而亡！他的手段神秘莫測，完全超出了武學的範疇，更像是……傳說中的法術！
襲擊者的攻勢瞬間被遏製，士氣大挫！他們顯然沒料到目標隊伍中竟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撤！」土坡上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呼哨！殘餘的襲擊者如同潮水般退去，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土坡之後，隻留下滿地狼藉和十幾具屍體。
戰鬥來得快，去得也快。營地重新恢複了寂靜，隻有傷者的呻吟聲和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篝火依舊在燃燒，映照著血跡斑斑的地麵和眾人驚魂未定的臉龐。
墨先生緩緩放下手，黑色鬥篷無風自動。他看都沒看地上的屍體，目光再次投向襲擊者退去的方向，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老薑快步上前，低聲稟報著傷亡情況。
我躲在爹身後，心臟依舊怦怦直跳，看著墨先生那如同神魔般的身影，心中充滿了無以複加的震撼和恐懼。
這……就是灰衣老者讓我們投奔的人？他到底是什麼人？剛才那定人身形、隔空傷敵的手段，真的是法術嗎？
南行之路的第一夜，就以這樣一場血腥而詭異的襲擊拉開了序幕。而這支神秘的墨家商隊，以及深不可測的墨先生，也在我心中蒙上了更加濃厚的神秘色彩。
前路，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凶險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