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3章 幽綠之瞳
那雙幽綠色的眼睛，如同兩團在絕對黑暗中燃燒的鬼火，冰冷、貪婪，不帶一絲屬於生靈的溫度。它們就那樣突兀地出現在石室門口的黑暗中，死死地鎖定著我和正在療傷的墨先生。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全身的血液瞬間湧向頭頂，又迅速冰冷下去，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澆頭，但比恐懼更強烈的，是一種本能的責任感——墨先生正在關鍵時刻，絕不能被打擾！
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儘管渾身疼痛欲裂，卻以一個近乎笨拙卻異常堅決的姿態，擋在了墨先生與那雙眼睛之間！同時，我右手緊握成拳，體內那縷剛剛恢複些許的淡金色雷罡之氣瘋狂運轉，彙聚於掌心；左手則死死攥住了胸口的雷符令，將其抵在身前！
「什麼東西！滾開！」我壓低聲音，嘶啞地喝道，試圖用聲音嚇退對方，也為自己壯膽。
然而，那雙幽綠的眼睛非但沒有退去，反而向前逼近了一步！借著石室內熒光石微弱的光芒，我終於看清了它的部分輪廓——那是一個約莫半人高、形似蜥蜴卻又更加細長詭異的生物！它通體覆蓋著暗綠色的、彷彿苔蘚般的鱗甲，四肢著地，爪子尖銳，一條長長的尾巴拖在身後，在黑暗中無聲地擺動。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頭部，沒有明顯的鼻子和耳朵，隻有那張幾乎咧到耳根、布滿細密尖牙的巨口，以及那雙占據了麵部大半的、毫無感情的幽綠瞳孔！
「嘶——」
它發出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嘶鳴，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惡意。一股淡淡的、帶著腐爛氣息的腥風撲麵而來。
是「地穴苔蜥」！一種生存在極深地底、以腐肉和陰氣為食的邪異生物！墨先生曾經在講述南疆異獸時提到過，它們性情兇殘，對活物氣息和能量波動極其敏感！
顯然，是我們啟用聚靈陣時散發的微弱能量，或者是墨先生療傷時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氣息，將它吸引了過來！
苔蜥那雙幽綠的眼睛，先是貪婪地掃過正在運功、周身散發著精純靈氣的墨先生，隨即又落在我身上，尤其是在我左手緊握的、散發著微光的雷符令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本能的忌憚，但很快又被更強烈的貪婪所取代！
它似乎判斷出墨先生是更大的「補品」，而我隻是一個礙事的小蟲子！
「嘶！」苔蜥後肢猛地發力，細長的身體如同離弦之箭，化作一道暗綠色的殘影，直接繞開我，朝著墨先生撲去！速度快得驚人！
「休想！」
眼看墨先生危在旦夕，我腦海中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擋住它！
怒吼聲中，我幾乎是憑著本能，將彙聚了全部雷罡之氣的右拳，朝著苔蜥撲來的方向狠狠轟出！同時，左手的雷符令也被我全力催動！
「劈啪——！」
一道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卻凝練無比的淡金色電弧，自我拳鋒迸發，如同一根細小的雷針，精準地刺向苔蜥的頭部！
與此同時，雷符令光芒微閃，一股無形的、帶著鎮煞氣息的威壓擴散開來！
「嗷！」
苔蜥顯然沒料到我這隻「小蟲子」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克製它的力量！電弧雖小，卻至陽至剛，正好是它這種陰邪生物的剋星！它發出一聲痛苦尖銳的嘶叫，撲勢猛地一滯，腦袋下意識地向後一縮，幽綠的眼睛裡充滿了驚怒！
但它畢竟是在地底廝殺生存的凶物，反應極快！細長的尾巴如同鋼鞭般猛地抽出，帶起淩厲的破風聲，直掃我的下盤！
我招式用老，來不及變招，隻能狼狽地向後一躍，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尾巴的掃擊！但落地時腳步不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就這麼一耽擱，苔蜥已經調整過來，它似乎被我激怒了，放棄了對墨先生的直接攻擊，轉而將全部凶性集中到了我身上！它四肢伏低，發出威脅性的低吼，幽綠的眼睛死死盯住我，細密的牙齒摩擦著，發出「咯咯」的聲響。
我心臟狂跳，手心全是冷汗。剛才那一下幾乎耗掉了我大半的雷罡之氣，而苔蜥顯然隻是受了點輕傷。硬拚，我絕對不是對手！
怎麼辦？逃跑？墨先生怎麼辦？
就在我心神電轉，尋找對策之際，苔蜥再次發動了攻擊！這一次，它不再直線撲擊，而是利用靈活的身形，在石室內快速移動，時而從左側佯攻，時而從右側突襲，尖銳的爪子在石壁上劃出刺耳的聲響，試圖擾亂我的心神，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我左支右絀，狼狽不堪地躲避著。石室空間有限，我的身法又遠不如它靈活，好幾次都差點被它的爪子劃中，險象環生！身上的傷口在劇烈運動下再次崩裂，傳來陣陣劇痛。
這樣下去不行！我遲早會被它耗死！
必須想辦法限製它的速度！
我的目光掃過地麵那個聚靈陣圖案。一個冒險的念頭閃過腦海！
我故意賣了個破綻，假裝腳下被碎石絆到，身體一個踉蹌向左側歪倒！
果然，苔蜥抓住機會，眼中凶光一閃，從我的右後方猛地撲來，巨口張開，直咬我的脖頸！
就是現在！
我猛地擰腰轉身，將全身重量和剩餘的所有雷罡之氣，連同雷符令的微光，全部灌注到右腳，狠狠地跺向地麵那個聚靈陣的中心——那個簡化版的雷霆符號！
「給我鎮！」
「嗡——轟！」
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嗡鳴！整個聚靈陣彷彿被徹底啟用！淡金色的光芒驟然爆發，雖然依舊不強，卻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帶著細密電弧的光暈，以陣法為中心，瞬間擴散至整個石室！
撲在半空的苔蜥，首當其衝！
「嗷嗚——！」
它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彷彿被燒紅的烙鐵燙到！全身暗綠色的鱗甲在金色電光下發出「滋滋」的聲響，冒出縷縷黑煙！它那迅捷無比的動作瞬間僵滯，如同陷入了泥沼，重重地摔落在地，痛苦地翻滾抽搐起來！
陣法之力，對它的克製遠超我的直接攻擊！
機會！
我強忍著因為過度透支而產生的眩暈感，眼中閃過一絲狠色！趁它病，要它命！我知道這陣法啟用持續不了太久！
我拔出一直綁在小腿上的、爹留給我的那把鋒利匕首（進入南疆後，墨先生讓我一直隨身攜帶），一個箭步衝上前，對準在地上翻滾的苔蜥相對脆弱的咽喉部位，用儘全身力氣，狠狠刺了下去！
「噗嗤！」
溫熱的、帶著腥臭的液體濺了我一臉！苔蜥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那雙幽綠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我，充滿了怨毒和不甘，最終光芒徹底黯淡下去，不再動彈。
我拔出匕首，脫力般地後退幾步，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被冷汗和腥臭的血液浸透。看著地上那具逐漸冰冷的蜥蜴屍體，一陣後怕和惡心湧上心頭，讓我幾乎要嘔吐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獨自麵對並殺死一個具有威脅的敵人。
石室內，聚靈陣的光芒漸漸熄滅，恢複了之前的微弱熒光。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和焦糊的氣味。
我轉過頭，看向墨先生。他依舊盤膝而坐，雙目緊閉，似乎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但他的臉色，似乎比剛才紅潤了一絲，呼吸也平穩了許多。顯然，剛才陣法被全力啟用時散發的精純能量，對他療傷也有益處。
我稍稍鬆了口氣，疲憊和傷痛如同潮水般襲來。我滑坐在地上，靠在墨先生身邊的牆壁上，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石室重新恢複了死寂。隻有我粗重的喘息聲，和遠處依舊滴答作響的水聲。
經過這番生死搏殺，我望著門口那片深邃的黑暗，心中明白，這幽深的遺跡之中，像苔蜥這樣的危險，恐怕隻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