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劫 第12章 一線天光
向上攀爬的甬道狹窄而陡峭,幾乎垂直,隻能容一人勉強通過。我們手腳並用,粗糙的岩壁磨得掌心火辣辣地疼,冰冷的岩石帶著地底深處特有的寒意,與之前溶洞中的灼熱形成鮮明對比。身後那來自岩漿湖底的恐怖咆哮和地動山搖的巨響,如同追逐的噩夢,鞭策著我們不敢有絲毫停歇。
墨先生在前,我緊隨其後。他傷勢未愈,攀爬得異常艱難,每一次發力都牽動著內傷,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浸濕了鬢角,但他咬緊牙關,速度絲毫不減。我知道,他在用意誌力強撐,為我們爭取一線生機。
我體內的雷罡之氣在之前的逃亡和持續的攀爬中消耗巨大,此刻僅能勉強護住心脈,提供些許氣力。肺部如同風箱般拉扯著疼痛,四肢酸軟無力,全憑一股不想拖累墨先生、不想死在這裡的信念在支撐。
攀爬了不知多久,或許隻有一炷香,卻彷彿過了幾個時辰。身後的震動和咆哮聲終於漸漸微弱下去,最終被絕對的寂靜所取代。我們似乎暫時擺脫了那個蘇醒的恐怖存在的影響範圍。
「停……休息一下。」墨先生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帶著壓抑不住的疲憊和喘息。
我們找到一處岩壁稍微內凹、可以勉強倚靠的地方停了下來。兩人都癱軟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呼吸著稀薄而冰冷的空氣,胸膛劇烈起伏。黑暗中,隻能聽到彼此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我摸索著取出水囊,裡麵隻剩下最後一口冰冷的水。我遞給墨先生,他搖了搖頭,示意我自己喝。我沒有推辭,將那口水嚥下,冰冷的液體劃過喉嚨,帶來一絲短暫的清明。
「墨先生,剛才……那到底是什麼?」我忍不住問道,聲音因脫力而沙啞。
墨先生沉默了片刻,黑暗中,我能感覺到他目光的凝重。「不清楚……但那股氣息,充滿了遠古的暴戾與怨恨,絕非尋常妖物。恐怕……是這遺跡真正鎮壓的東西。封印鬆動,大禍將至。」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無力感,「我們必須儘快找到出路,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留在這裡,要麼被塌陷的遺跡埋葬,要麼麵對那脫困而出的未知恐怖。
休息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我們不敢久留,繼續向上攀爬。甬道依舊深邃,彷彿沒有儘頭。絕望的情緒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悄然侵蝕我的意誌。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希望時,前方墨先生的動作忽然一頓。
「有風!」他低聲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抑製的激動。
我精神一振,仔細感受,果然!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清新草木氣息的涼風,從上方吹拂下來!這絕不是地底汙濁的空氣,而是來自外界的氣息!
「快到出口了!」墨先生加快了速度。
希望的光芒驅散了疲憊,我們拚儘最後力氣,向上攀去。越往上,風力越明顯,空氣也越發清新。終於,在轉過一個急彎後,前方出現了一個狹窄的裂縫出口!耀眼的天光(雖然是透過某種東西過濾後的光)從裂縫中照射進來,刺痛了我們久處黑暗的雙眼。
我們奮力爬出裂縫,癱倒在出口外的地麵上,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儘管這空氣中依舊帶著南疆特有的濕腐氣味,但比起地底的死寂和硫磺味,已是天堂。
稍微適應了光線,我們環顧四周。發現我們正處於一個極其奇特的地方——這是一條巨大無比的山體裂縫的底部,裂縫兩側是高達百丈、光滑如鏡的峭壁,仰頭望去,隻能看到一線狹窄的天空,故而被稱為「一線天」。我們所在的底部寬約數丈,地麵布滿嶙峋的怪石和厚厚的苔蘚,一條淺淺的溪流從裂縫深處蜿蜒流出,水聲潺潺。
雖然依舊身處險地,但至少脫離了那令人窒息的地下迷宮,見到了天日!劫後餘生的喜悅讓我們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慶幸。
然而,這喜悅並未持續太久。
墨先生掙紮著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眉頭漸漸鎖緊:「此地……並非善地。『一線天』乃是絕地,易進難出。而且……」他蹲下身,用手指撚起溪邊泥土,放在鼻尖聞了聞,臉色微變,「泥土中有新鮮的血腥味,還有……桑吉婆那一脈特有的蠱蟲殘留氣息!」
我心中一凜,也連忙警惕起來。仔細看去,果然在幾塊岩石的背陰處,發現了一些打鬥的痕跡,以及幾具已經腐爛、被蟲蛀空的不知名小獸的屍體,屍體上爬滿了色彩斑斕的詭異小蟲。
「看來,有人比我們先到一步,而且……發生了衝突。」墨先生沉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必須儘快找到離開這『一線天』的路。」
他抬頭望向那高聳入雲、幾乎垂直的峭壁,又看了看裂縫延伸的兩個方向,眼神深邃:「出路,或許就在這裂縫的某一端。林劫,你跟緊我,務必小心。」
我點了點頭,握緊雷符令,體內恢複了些許的雷罡之氣緩緩流轉。剛剛脫離地底險境,又陷入了新的未知危機之中。這南疆的曆練,果然一刻不得安寧。
我們選擇沿著溪流向上的方向前行,希望能找到地勢較高處,便於觀察和尋找出路。腳下的路崎嶇難行,濕滑的苔蘚和鬆動的碎石讓我們步履維艱。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傳來一陣隱約的、如同梵唱般的低沉人聲,還夾雜著某種法器敲擊的清脆聲響!
有人!
我和墨先生立刻停下腳步,屏息凝神,悄無聲息地靠近聲音來源的方向。躲在一塊巨大的岩石後,我們小心翼翼地探出頭望去。
隻見在前方百米開外的一處相對開闊的河灘上,赫然聚集著約十餘人!這些人服飾各異,並非苗人打扮,反而更像是從中原來的修行者!他們圍成一個圓圈,圈子中央,似乎在進行著某種儀式,地上刻畫著一個複雜的陣法,陣法中心插著幾麵顏色各異的小旗。而那個低沉吟唱的聲音,正是來自圈子中央一個身穿灰色道袍、手持拂塵的老者!
在這些人的外圍,還散落著幾具屍體,看服飾,正是黑風寨的匪徒!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在圈子不遠處的一塊空地上,靜靜地懸浮著一個物體——那是一個通體漆黑、表麵布滿詭異符文、約莫人頭大小的……壇子!壇子口被一張硃砂符籙封住,但符籙的光芒明滅不定,壇身也在微微震顫,散發出令人極度不安的陰邪之氣!
墨先生的瞳孔驟然收縮,低聲道:「是『攝魂壇』!他們在試圖收取這遺跡中逸散的凶煞之氣!這些人是……『幽冥道』的人!」
幽冥道?我心中巨震,這是一個我聽墨先生提起過的、行事詭秘、亦正亦邪的中原邪道宗門!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目標似乎也是這遺跡中的東西!
就在這時,那懸浮的攝魂壇猛地劇烈震動起來,壇口的符籙「噗」地一聲自燃起來,化作飛灰!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黑氣如同毒蛇般從壇口湧出!
幾乎同時,我們腳下的地麵,再次傳來了那熟悉的、來自地底深處的震動和隱約的咆哮!而且這一次,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不好!」墨先生臉色劇變,「他們的舉動,驚動了地底那東西!快退!」
然而,已經晚了!
那湧出的黑氣彷彿有生命般,徑直朝著我們藏身的岩石方向撲來!而河灘上那些幽冥道的人也發現了我們的存在,一道道冰冷而充滿殺意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我們!
前有邪道修士,後有蘇醒的恐怖存在!我們再次陷入了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