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的教諭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嚥下去
嚥下去
陽光正好,
為初冬的院子裡增添了幾分溫暖,沈衡在花房裡拿著水壺澆花,竹心站在他身後彙報道:
“有許多人聽說您為救陛下受傷在家,
送來了些東西還想登門拜訪,
奴才按您的吩咐都攔在外麵了。”
“九王謀反一事還未蓋棺定論,當日出手的九王下屬都是硬骨頭,
咬死不認是九王指使。九王還在詔獄多次辱罵陛下,
說…說……陛下罔顧人倫,
連親兄長都加害,還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
沈衡單手背後,
寬大的衣袖垂下,
火紅的虞美人在他手下沾了些水,嬌豔欲滴。
墨玉雕刻的蟠龍紋簪子插在腦後,寬闊的肩膀擡起,
他伸手去夠懸掛著的吊蘭葉子,
另一隻手拎著噴壺在上麵漫不經心噴水,
隨口道:“舌頭割了吧,
反正以後也沒說話的機會。”
竹心點頭稱是,
“突厥王傳信來,問計劃如期舉行,
報酬何時能給?”
“報酬?”沈衡冷笑一聲,把澆水壺放到地上,“等九王死了再讓他給我談報酬。”
“陛下加冠禮臨近,
等賀西洲從突厥前線回來,閱兵儀式上行動。”沈衡眸子裡閃過冷光,“若是再像秋獵時那般莽撞,就讓他滾回去。”
竹心點頭,
“屬下明白。”
“但屬下還是有一事不明,當日秋獵,和九王合作的突厥人都是咱自己人,您為什麼非要受這一箭?”
沈衡擦著吊蘭葉子上的灰,轉頭問他:“你覺得陛下是個什麼樣的人?”
竹心猶豫了片刻,挑著他愛聽的說:“主子受傷之後,陛下親自照料,是個對您用情甚重的人。”
聽他那麼說,沈衡嘴角微微上揚,“他是天上的月亮,想把月亮摘下來,總要付出點代價的。他對我用情多深就有多恨我,必須要讓他把心中的恨意抒發出來,才能舒服。”
竹心搖了搖頭,不懂他倆這世間最有權勢最聰明的兩個人到底是在糾纏些什麼。
“本王突然想起,昨日你說陳姨遞了帖子來?”
竹心眼睛一亮,“是,公爺夫人想同林小姐一起來拜訪,看望您的…傷勢。”他眼睛裡含著八卦的神采。
陳夫人是昭陽長公主的閨中密友,公主還在世時,就和她開玩笑說過,以後的孩子若是一男一女,便要結成親家。誰料一入科爾沁,轉身散為黃土,天人永彆。
但對公主這個唯一的孩子,陳夫人還是很為照顧的,沈衡為質子時,她還隻是個閣中小姐,有心無力幫不上忙,但也拜托父兄能照顧就照顧一點,當初沈衡被任命為征戰科爾沁參謀之時,也是陳夫人的父兄幫忙說了些話,開府後也一直有些往來。沈衡對於這個母親舊友,是很感激的。
但是偏偏這位陳姨一門心思想把女兒嫁給他,那個林小姐又是家中獨寵的寶貝,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看上沈衡就不罷休。還是前陣子京中傳他包小倌在家裡養小男孩,又惹怒了陛下,林小姐才消停了一陣。
但如今攝政王救陛下於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的事跡誰都知道,她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沈衡根本都記不清那個林小姐的臉,但一想起宋南卿,他拿起剪刀“哢嚓”一聲剪掉了枯掉的葉子,吩咐道:“府上如今清閒,若是她們來,我親自接待。”
竹心點點頭:“是,屬下這就告訴她們您有事……哎?”他詫異望向沈衡。
以往不是都不見的嗎?怎麼這次不按慣例出牌了。
不遠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宋南卿眼尖,隔老遠就看見沈衡在舉著剪刀修剪花草,他瞪圓了眼睛氣衝衝朝沈衡跑過來。
譴責的話還沒說出口,沈衡拿剪刀的手腕抖了抖,手指蜷縮無力抖動,剪刀“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原本想譴責沈衡受傷還不好好歇著的話調轉了個頭,對著旁側的人頭上劈裡啪啦砸去。
“竹心你怎麼回事兒啊?攝政王受傷還沒好你不知道看著點!這點小事還讓他自己做。”宋南卿瞪了一眼竹心,忙捧起沈衡的手,指腹蹭過人的手背,細聲安慰道:“沒事的,傷筋動骨一百天,總歸要好好休養才能恢複如初,我從李大哥那兒學了幾招按摩手法,等會兒給你試試。”
豈料沈衡躲開了他的手,聲音淡淡:“君臣有彆,陛下好意臣心領了,竹心也是聽吩咐做事,自己做不了主。”
宋南卿愣住了,眼睛裡的光黯淡了一瞬,然後重新振作起來道:“我看今早有酥魚,還有小籠包子,先生用過飯了嗎?一起去吃吧!”
沈衡點了點頭。
二人並肩在長廊走著,衣袖時不時相觸,宋南卿想去牽他的手,又想起前晚上不歡而散的對話,手指蜷起又放下。
餐桌上新換了桌布,繡著紅色臘梅的米色桌布很有冬天意境,宋南卿捧著碗喝粥,輕輕拍了拍沈衡的胳膊道:“我想吃那個春捲。”
春捲離得有些遠,他不想費力去夠,於是按照習慣想讓沈衡幫他,未經思考的話脫口而出,他才意識到如今沈衡受傷,剛想製止,對方已經夾起春捲。
“無事,恢複了一些,拿筷子還無礙。”沈衡收回胳膊,筷子中間小巧的春捲很誘人。
宋南卿張開嘴靠近,沒想到春捲沒有送至他嘴邊,而是放在了自己麵前的盤子上。
相當有禮數的距離,絲毫挑不出錯處,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道理等著彆人喂。
一股無形的失落和落差感升起,宋南卿握筷子的手指緊了緊。
親密關係是一點點形成,等發現的時候已經融入骨血之中,他想拉開二人的關係回歸正常的距離,但這些早就融入每一寸骨血的習慣,卻輕易改不掉。
他早就打著幌子接受了沈衡那麼多過分親密的舉動,受到了無微不至的不同於正常學生和弟弟的寵愛,卻隻想享受好處,不想給這段關係一個名分,自欺欺人。
沈衡拿著勺子攪動碗裡的粥,“我的傷已無大礙,陛下還是回宮吧,朝中一些事務也等著處理。”
宋南卿聽到這兒,抿了下唇對他問:“你是在趕我走嗎?”
你不想我陪著你嗎?
“不是。”沈衡淺淺望著他,“我在等你的答案,在等到之前,我不想讓你覺得冒犯。”
同樣的,那些過於冒犯的、過於親密的,我們也先不要再有。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那麼以後都不會再有。
我要的是果斷,是清清白白地說明白,是你站在我麵前對我說:不管是血緣親情還是外敵計謀,我們的關係改變不了分毫。我不要曖昧不清的試探和毫無憑證的相貼。
這是沈衡的態度。
強硬的手段他已經使過了,先緊後鬆,先圍牢籠後再鬆開禁錮,這樣獵物才會無所適從,想念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風箏才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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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午後晴朗,陽光也不刺眼,宋南卿躺在榻上午睡。
狐裘大氅蓋在他的身上,雪白的狐貍毛襯得他睡容恬靜,濃密的睫毛垂在眼下,被斜照過來的陽光一打,投下一片陰影。
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到睫毛,沿著眼睛的弧度勾畫,慢慢來到眼尾。
沈衡坐在床邊低頭看著睡夢中的少年,指腹輕柔地落下,摸了摸柔軟的臉蛋。
少年薄薄的眼皮在陽光下透著粉,細小的青黛色血管在上頭浮現。沈衡傾身在眼皮上落下一吻,像是在吻什麼珍視的寶物,熱熱的舌尖舔在上麵沿著眼瞼來回移動,粉色的眼皮內側黏膜被翻開,眼球隔著一層麵板在舌尖下滾動。
宋南卿的臉頰肉被輕嘬了一口,手心被塞進了一個東西,手指搭在上麵握起,隨著沈衡的動作隨之摩擦,很快手心就紅了一片。
濕噠噠的掌心無力攤開,房間裡很安靜。
少年吃過飯後半個時辰就會午睡,現在正是他睡得最沉的時候,柔軟的狐皮大氅足夠溫暖舒適,他像陷入雲朵中,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粉紅唇瓣被撥開,小小的紅舌被扯出搭在齒間,宋南卿的口張開成一個小洞,豔紅漆黑的濕潤小洞,很快被填入了東西。
沈衡抵住少年的下巴朝上合起,湊在人耳邊低聲哄道:“嚥下去。”
白花花的濃稠液體沾在嘴角流出,“咕嘟”一聲,宋南卿吞下滿口東西,嘴角被紅色舌尖舔過,他翻了個身,咂巴咂巴嘴發出無意義的囈語。陽光灑在側臉上,像是鍍了一層聖潔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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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大門口的兩個石獅子朝陽坐立,一輛馬車緩慢在門口停下,林晚提著粉紅色裙擺跳下馬車,一麵回過頭催促自己的母親:“娘,你快些!”
繞過門口的假山樹木,林晚和陳夫人在下人的引領下來到會客廳,沈衡垂著袖子正在泡茶,看人來了之後起身露出微笑:“陳姨,有段時間沒見了,朝中事忙一直不得閒,如今是徹底閒下來了,讓您看笑話。”
陳夫人似是譴責又像是無奈一笑,“你坐,聽聞你為救陛下受傷,晚兒吃不下睡不著的,一定要我來親眼看過才放心。不過這是忠義之事,值得嘉獎,傷口恢複的怎麼樣?”
三人在圓桌相對而坐,竹心接過茶壺替客人斟茶。
沈衡道:“沒有傷到要害,隻是要完全恢複還需些時日,陳姨不必憂心。”
“我看你府上也沒什麼可心的人,受傷最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要不正好讓晚兒留下,她最是細心。”
“是啊沈衡哥哥,我肯定能照顧好你的。”林晚聲音清脆,一雙眼睛看著他時很認真,平日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說起瞎話來真是麵不改色。
交談聲中,會客廳後的屏風上影子移動,一隻修長纖細的手撩開簾子,碧綠色的翡翠扳指點綴其上,華光儘顯。淡綠色的錦衣蹁躚露出一個衣角,清亮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人未至話語先落。
“沈衡哥哥?”
帶著疑問的壓迫感由遠及近,等宋南卿徹底從屋裡出現邁出腳,清雅華貴的身影在日光下大大方方展示在每一個人眼中。
青緞粉底小朝靴被半踩著,從下往上看去,來人罩了一件石青色起花八團排穗褂,剛睡醒頭發是散的,綢緞般絲滑濃密的烏發隨意垂在腰間擺動,未施粉黛的一張臉澄然動人,粉紅色的唇珠增添了一抹俏麗,清瘦挺拔的少年身形像是一握即散,又如青竹般不易折斷。
他半踩著小羊皮軟靴,腳跟露在外麵,行走間靴子“啪嗒啪嗒”響,他走到沈衡旁邊,單手撐著太師椅的一邊扶手傾身,看向林晚問:“誰是你哥哥?”
亮晶晶的眼睛裡帶著居高臨下的打量,宋南卿靠在沈衡胳膊旁邊,發絲掃過男人手心,麵對林晚是帶上了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敵意。
林晚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卻看見沈衡眉頭微皺,垂手勾住少年踩扁的靴子邊,手心攏住粉紅的圓圓腳跟塞了進去。
“剛睡醒連鞋都不穿好就出來?”濃密的劍眉微壓,沈衡撚了一把少年衣袖,對後方竹心吩咐道:“去把榻上狐裘取來。”
宋南卿扁了下嘴,“我不要穿那個,屋裡一點都不冷。”
眼看這個少年從沈衡寢殿出來,這親密依賴不似作假的模樣讓林晚瞪大了眼睛,她拽住母親的袖子扯了扯,一臉不高興。
“咳…那個沈衡啊,這位是……”陳夫人笑容變得勉強,望著眼前俊俏奪目的少年問。
沈衡還沒來得及回答,宋南卿瞥了她一眼,握住人的手指用自以為很小聲實則全部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哥哥,你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妹妹?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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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卿卿請大家喝點綠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