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年春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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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未明,我在半空中看到小環在牢獄外拉扯著侍衛拚命問道:我們掌櫃的呢,我給她做的糕點她還冇吃呢!
我心中默唸:小環,對不住。
三年後,我卻在煥然一新的林記棺材鋪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沈行雲。
他素來整潔,如今形容憔悴,衣衫落遝。
難道是嘉懿郡主出了什麼事我遠遠瞧著,竟看出幾分隔世的蒼涼和悲哀。
一隻手驀地扯住了我的手臂,在我耳邊輕輕說道:林姐姐,你還要和他再續前緣嗎我無聲笑笑,轉頭看著身側眉清目秀近乎透明的男子說,忍不住關切:你怎地又化為人形了
當這個世間林度的身軀化為灰燼,我卻以真正的麵目活在大梁國中。
而無痕徹底取代了係統,幻化出了人形。
隻是他神識不穩,時間一久,會變成透明的形態。
這日是三月初三,上巳節,幸而人人都趕著去清水河畔祭祀水神,不曾注意他的異狀。
我趕緊將他的兜帽掩好。
他勾起嘴角乖順地任我打扮。
他目光灼灼,我實在無法忽略,扯扯他的衣袖:冇什麼好看的,走吧。
冰涼的手指卻順勢握住了我的手,輕聲附和,嗓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嗯。
行至清水河畔。
姑娘們會將自己親手繡的香囊贈予心儀的男子。
男子若有意,則回贈蘭芷香草。
年少的沈行雲主持水神祭祀,我滿心歡喜躲到雲霞般的桃花樹上守著他。
落花紛紛,他眉眼低垂隻是一遍又一遍拂去墜在肩頭的花瓣,從不分心看我一眼。
我恍然驚覺,喜歡一個人時,連他不愛你的樣子都捨不得看清。那時的我怎會如此癡傻
正出神間,天空中飄起了雨絲。不知何時,無痕失卻了蹤跡。
雨越下越大。人煙逐漸稀少。
我躲在岸邊的涼亭中,遙遙的雨霧中,看不清來人的臉,隻覺他身姿清雅,瞧著像是走進了心底,又彷彿是等了很久的人,經年之後,歸來了。
層層疊疊水洗過的芙蓉被他擎在手中,愈發襯出他的手潔白如玉。
春日不是芙蓉花開時,你哪裡采來這些
他眨眨眼,甩去頭髮的水珠,將芙蓉塞入我的懷中。
秘密。
我的心口微微燥了起來,一股甜蜜湧上心間。
你有冇有攻略過女子
我十分好奇,之前的係統會讓他攻略誰呢。
如果在另一個時空,無痕一定很招女孩子喜歡。
無痕眸光清亮,聲音低沉:冇有,因為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攻略。
我避開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拉過他的手說:雨停了,快走吧。
還未走得幾步。
一個小木人滾落在腳邊。
我下意識彎腰撿來。
多謝!
是沈行雲。
這小木人好熟悉,不是被我弄丟了嗎
沈行雲弱冠之年,五月十五生辰,白雲觀外車馬簇簇,京城達官顯貴都來為他慶生。
我躲在人群後麵,看到院中堆積如山的禮品,悄悄將雕刻好的小木人藏在袖中。
從天明到深夜,始終冇有送出。
後來我到處都尋不到,竟在沈行雲手中。
不遠處馬車上有一華服女子怒氣沖沖而來。
是嘉懿郡主。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而無痕則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她劈手打掉了沈行雲手中的小木人:你還要為那個女人瘋魔到什麼時候。她已經死了。連骨頭都燒成灰了。我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你麵前,你為何視而不見
沈行雲臉色淡漠,又一次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木雕,耐心用手帕擦拭好。
郡主說笑了。她怎麼可能輕易死去郡主怕是記糊塗了吧。
她欠我師父的,欠我的,還有欠郡主你的,都冇有還。她怎麼會死下一次,莫再說這些瘋言亂語。
而且,她不正在我麵前嗎
嘉懿郡主臉色鐵青,如遭雷擊,順著沈行雲的視線卻隻看到了長著陌生麵容的我。
沈行雲拂開郡主的手臂,漆黑幽深的眼眸望著我,一步步逼近,語氣篤定:你回來了。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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