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肆寵臣妻 第13章 第十三章
薑肆看著張堯背後恭恭敬敬奉上托盤的宮人,不知為何,心裡生出一股異樣的感覺,她隨遊老行醫有自己的原則,收付診金都在合理範疇之內,從來沒有貪過小便宜,也沒有坑害過彆人。
陛下送來的東西實在有些太過貴重了,她受之有愧。
但想到張公公此番前來也是替陛下做事,他未必有權力決定將這些東西收回去。
薑肆頓了一下,走到張堯身前,行了一禮:“那我們便走吧。”
張堯看了看薑肆的打扮,與昨日無二,不禁遲疑起來:“現下還有些時間,不若薑醫女先換一身衣裳再進宮,橫豎這裡有現成的。”
“不必了。”薑肆打斷他,越過張堯向前走。
張堯見薑肆態度堅定,猶記得陛下的囑咐,沒有再行規勸,而是跟宮人使了個眼色,眾人隨將軍府上下人指引,將東西放下就離開,張堯特意到霍岐跟前告辭:“勞將軍吩咐一句,那些東西說不上貴重,卻是陛下一番心意,切莫讓底下的人磕碰壞了。”
饒是霍岐再老實忠厚,腦子一根筋,此時也聽出張堯的陰陽怪氣,他耐著性子回了一禮,張堯轉身離開,等人走了,王語纓也是滿麵疑惑:“陛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在敲打將軍,還是單純想給姐姐一些賞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霍岐心裡被刺了一下,沉著臉對王語纓道:“肆肆和阿回歸府也有兩日了,過幾天就要入冬,府上的冬衣正在做著,也彆忘了他們兩個,什麼珠釵配飾我也不懂,總之挑貴重稀罕的買,不能讓人看低了我將軍府。”
王語纓低頭應承著,待他說完抬起頭:“將軍說的,妾身早已安排妥當了,隻是有一件事還得將軍定奪,日後姐姐為將軍府女主人,中饋需要交到姐姐手上,妾身想找時間讓姐姐熟悉一下府上庶務,你看這樣安排行嗎?”
霍岐想也沒想就道:“你安排的自然不會有差錯。”
他說完,想起還有公務要處理,徑直去了書房。
王語纓卻是有些驚詫地站在那裡,她沒想到霍岐這麼痛快就答應了,連遲疑都沒遲疑。
掌家之權對於內院的女人來說尤為重要,正妻之位他不給她,連掌家之權也要剝奪?
難道她三年相伴,到頭來什麼都得不到?
寶馬香車自玄武大街而過,薑肆坐在馬車裡,正想著一會兒要如何回絕陛下,忽然聽到一震淒厲的馬兒嘶吟,緊接著,車廂便往右邊歪去,薑肆扶著車壁穩住身子,馬車很快停了下來,張堯掀開簾子伸進來腦袋,緊張問:“薑醫女沒有受傷吧?”
薑肆整了整衣服,道:“沒事。”
“外麵怎麼了?”
“不知是哪府的馬兒發狂了,在街上橫衝直撞,還好咱們閃躲得及時——”
“沒人受傷吧?”薑肆沒管張堯的嘮叨,急問。
張堯愣了一下,往外麵看了一眼,又回過頭:“馬上的人摔下來了。”
薑肆一聽,忙彎身起來,繞過張堯走出馬車。
後麵有人圍了一圈,看不到裡麵是何情形,薑肆撩起衣擺紮到腰帶上,跳下馬車。
“薑醫女!”張堯從後麵叫她,薑肆走出幾步路纔想起不能失了禮數,回身對張堯道:“公公稍候,我去看一看,等其他大夫來了我再走。”
“可宮裡陛下正等著呢!”張堯急得是這個。
薑肆正色道:“我若沒看到便罷了,看到了自當不能見死不救。”
看張堯臉色仍然糾結,她道:“公公不必擔心陛下責罵,一會兒麵見陛下,我會解釋清楚的。”
她說完,不再耽誤時間,扒開人群擠到裡麵,這纔看到從馬上摔下來的人。
額頭上有開放性傷口,傷者意識清醒,正捂著自己的右肩想要從地上站起,薑肆趕快走了過去,屈膝蹲下,先探他額頭上的傷,邊看邊問:“可有覺得眩暈惡心?或者視力受損?”
男人穿著一身月白雲錦直裰,頭戴玉冠,瞧著有幾分書生儒雅之氣,他皺著眉頭,慘白的臉上冷汗淋漓,也不知遭遇了什麼事,神色既有憤怒,又有幾分痛疼難忍的焦灼。
聽見女人的聲音,他先是抬頭去看,猝不及防迎上薑肆的目光,眸中先是空了一下,些許是兩個人挨著太近了,他眼神一慌,急忙往後挪了半寸。
“姑娘稍遠些,這……於理不合。”他低著頭,耳根肉眼可見地紅了,薑肆沒在意他的變化,上前湊了一步,重複上麵那句話:“可有覺得眩暈惡心,或是視力受損?”
緊接著又加了一句:“我是大夫,我在為你看傷。”
薑肆的語氣不可謂不冷漠,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無情又有些……專業。
隻是那把細嗓跟語氣著實不太相配。
“是女醫?”他問。
“女醫不能為你看傷嗎?”
男人趕緊否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暈眩惡心,視力也完好。”
他見自己解釋不清,開始岔開話題,終於回答了薑肆剛才的問題。
“額頭上的傷沒大礙,是皮外傷,上點藥就好了,也不會留疤,至於你胳膊,脫臼了,你忍一下。”薑肆說著,伸手順著他肩膀一直向下,握住他手腕輕輕抬起。
“疼就喊出來,彆動。”
“姑娘,你等等!”男人沒想到薑肆動作如此之快,剛讓她稍等,就聽到肩膀傳來“哢嚓”一聲,他咬緊牙關想忍著不喊出來,到底還是悶哼一聲。
但這疼痛過去,他胳膊的確不疼了。
臉色緩和少許,他扭頭去看薑肆,剛要說話,人群之後又跑過來一個紫袍少年,看到他坐在地上,滿頭是血,震驚地兩腿一跪,大喊:“哥,你這是怎麼了!”
薑肆拍了拍手站起來,對他道:“你不用擔心,你哥沒事,隻是受了點皮外傷,胳膊脫臼了,不過現在已經好了。”
少年抬頭看她,眉頭一挑:“你是誰?”
這是關鍵嗎?怎麼每個人第一句話都問這個?
薑肆沒回答他,地上的藍衣男人已經站了起來,對紫袍少年道:“她是醫女。”
“哦。”紫袍少年不感興趣,可是看大哥沒事了,就拍拍屁股站起來,嘴上發著牢騷:“你沒事就好,都不是我說你,你一個不會騎馬的人,有事再著急也不能搶了我的馬在鬨市上狂奔啊,害得我在後麵追你,這下好了,摔著了吧!”
藍衣男人麵色微紅,低聲嗬斥他:“彆說了。”
說完瞥了薑肆一眼。
薑肆無意聽他摔馬的來龍去脈,想了想,還是多了句嘴:“令弟說得不錯,騎馬還是熟練了再騎為好,這次幸運,下次若是撞到了腦子就不好了。”
說著說著,薑肆總覺得這話不太對,像罵人。
她趕緊告辭:“我還有事,額頭記得上藥,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藍衣男子忙將她叫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家住何處?到時我必定奉上診金登門道謝。”
“不必了”薑肆沒回頭,行過人群上了馬車,馬車悠悠離開。
藍衣男子看著她的背影,久久沒回過神來,王謖在他眼前擺了擺手,喚他:“大哥?大哥!”
“恩?”王諳驚了一下,“怎麼了?”
“你還看什麼呢?剛剛那個女人頭發都梳起來了,不是姑娘。”王謖抱著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就這麼一小會兒,看上人家了?”
“胡說什麼!”王諳揮了下袖子,冷聲嗬斥他,斂眉的時候眼底卻閃過一抹落寞。
已經嫁人了嗎?
他轉身往前走,王謖從後麵跟上:“大哥彆生氣,這不是你遲遲不娶妻,我替爹孃著急嘛……”見大哥一個眼刀飛過來,忙改口:“你這方向,還是要去將軍府?”
王諳麵色微沉,語氣冷然:“霍岐欺人太甚,當日娶纓兒時說得那麼好聽,承諾此生必不辜負她,可才過了多久,剛受封驃騎將軍,就不把王家看在眼裡了,竟然要讓纓兒做妾,我怎能坐視不理?”
王謖拉住他袖子,道:“阿纓信上語焉不詳,到底如何還不清楚,霍岐這人老實木訥,我雖不喜歡,但品行還是可以的,或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王諳回過頭,歎了一口:“所以我纔要去霍府問一問。”
“你就這樣去?滿頭是血?”王謖眉飛色舞地看著他,然後拉著他就近找醫館,“剛那個漂亮姐姐說了,讓你先包紮傷口,跟我走。”
王諳要反駁,但聽他提到那個醫女,動動嘴終是沒出聲。
薑肆到皇宮時已過了約定的時辰,張堯戰戰兢兢地不敢進去領罪。
她拍了拍張堯的肩膀:“張公公,你放心吧,我替你解釋清楚,必定不叫你受罰。”
說完,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二次來養心殿,對牆行禮的事她必不會做了,也就沒有之前那麼擔驚受怕。
進門後,她輕輕嗅了嗅。
今日的沉香比昨日更濃了,殿內一盞燈都沒點,也比平日裡更暗。
她四處看了看,沒看到陛下的身影。
薑肆小心翼翼地往過走,試探地喚了一聲:“陛下……”
“民女薑肆,前來問診。”
“陛下?陛——”
薑肆跨過一道門檻,剛要往裡探身子,嘴上喊了一半,忽然被人伸手捂住了嘴,一股大力將她往旁邊一帶,薑肆腦中嗡地一聲,背後撞到了門壁上,眼前一黑。
感覺到身前有人壓住了自己,薑肆瞪大了眼睛,待視野逐漸清晰,看著麵前近在咫尺的臉,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蕭持皺著眉,捂住她嘴的手鬆了鬆,卻沒有鬆開禁錮她身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