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肆寵臣妻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陳芊月突然出現在宮門口,把薑肆嚇了一跳,青羽衛將她拉開,唯恐因自己失職害皇後娘娘受到傷害,薑肆看陳芊月哭得梨花帶雨,跪地求饒,滿頭疑惑,伸手讓青羽衛放開她。
“救你?誰要害你?”
陳芊月膝行幾步到薑肆跟前,聲音哭得有些嘶啞:“皇後娘娘,求求你收留我吧!太後離了宮,我在壽寧宮沒了靠山,成了眾矢之的,連個宮女太監都敢欺負我,皇後娘娘,你發發慈悲收留我吧,我願意為奴為婢侍奉左右!”
說著,陳芊月不停磕著頭,薑肆低頭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裙尾被撕扯壞了,露出潔白的裡衣,頭飾也不知掉在了哪,臉上甚至還臟兮兮的,一點兒也不見她從前的趾高氣昂。
壽寧宮是太後住的地方,蕭持本就很少踏足,薑肆雖然是皇後,但蕭持沒有後宮,太後又早就搬走了,她對後宮的瞭解都知之甚少,宮裡需要皇後金印決策的地方都是疏柳辦好了,得她一個答複就可以。
陳芊月在壽寧宮受欺負……她從來沒有聽人說起過。
薑肆皺了皺眉,沒有一口就應下,她又不需要誰在她身邊那伺候著,“太後回了齊地,你是太後的心腹,常在身邊陪伴著,怎麼沒跟太後一起走嗎?”
陳芊月伏地,身子僵了一下,顫巍巍道:“我……奴婢家在京城,陳氏根基不在齊地,隨太後而去就真成了孤女了……而且太後娘娘也不原意帶奴婢走。”
薑肆聞聲微頓,眼中流出幾分瞭然來,唇角微微挑起:“既如此,本宮把你送出宮去,你回陳氏吧。”
陳芊月臉上焦急一閃而過,慌忙道:“不行!皇後娘娘不能把我送回去!”
“為什麼?”
“因為……因為……”陳芊月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斷斷續續不肯說明來由,薑肆收起笑容,繞過她向前走,陳芊月反應過來,趕緊轉身抱住她的腿。
“等等!好我說……皇後娘娘有所不知,當初太後娘娘把奴婢帶到宮裡來,曾承諾過讓奴婢入後宮……這件事陳家都知道,若是奴婢就這麼回去,一定不會為陳家所容的,奴婢隻有一條路就是留在宮裡!求娘娘看在奴婢無處可去的份上,就收留我吧!”
薑肆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她:“你說太後娘娘承諾你進宮?”
陳芊月點了點頭:“是……”
薑肆笑了笑:“既然是太後做主,你便去齊地找太後來為你做主,既然是入宮,你便去找陛下請求準你入後宮,偏偏就不應該來找本宮。”
薑肆掙開她的束縛,轉身繼續向前走,陳芊月在後麵哀求道:“世人都說皇後娘娘仁慈善良,連路過的狗都不會不管,怎麼對奴婢就這麼狠心呢!”
薑肆聽得直皺眉,這比喻也不知是把誰給貶低了,她真遇見了受傷的小狗,沒準真是要救一救,可惜對於那種要利用她把她當傻子的人,薑肆連看都不願看一眼。
這麼難以啟齒的事,陳芊月偏偏選在宮門口鬨,不就是想要她迫於壓力應允了她嗎?
她抬頭看了看綠瓦紅牆,夕陽映照金頂,璀璨奪目,像是一幢金籠,四處都是高牆,為什麼還是有人想要擠破腦袋進來呢?
就在薑肆深思不知飄到哪的時候,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驚叫,隨之而來的是撞擊聲,薑肆回身,就看到陳芊月撞在城牆上,身子一點點下滑,留下一道血痕,嚇得宮人驚叫連連。
薑肆眉頭緊緊皺起,轉身走了回去,到陳芊月身邊,她彎下身按到她脈搏上,心頭稍稍鬆了一口氣,起身,跟身旁的青羽衛道:“把她送到太醫署,先止血,然後讓陳家來領人。”
“是!”
薑肆雖然沒真正的見識過皇宮之中的勾心鬥角和陰謀詭譎,也不代表她識不破這樣的手段,從她見到陳芊月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有那樣的野心。
有的人的野心是藏不住的,在眼睛裡,在說的每一句話裡,在行為舉止裡。
就像她同樣能看出秦姝綰沒有這樣的心一樣。
隻可惜,再聰明的人,再聰明的手段,再聰明的算計,都敵不過彆人的落花無意流水無情,陳芊月生錯了地方,也生錯了時候,碰上了薑肆和蕭持,再有心機都變成了拙劣的演技。
十八般武藝樣樣俱全,全使出來了,可惜人家就是不接招。
薑肆命人把陳芊月帶去太醫署,就沒再管她。
入夜,文琮從朝安殿回來,值夜的太醫不在,裡麵卻亮著燈,他挑著簾子往裡看了看,背後忽然有人將他叫住。
文琮一回頭,見是張堯。
“張公公,我不是剛從皇上那兒過來嘛,你怎麼跟過來了,莫非有什麼話說?”
張堯上了台階,神秘道:“進去說話。”
“好。”文琮看他一臉凝重,撩開簾子讓他先進去,到了裡麵,張堯把門關上,左右看看沒人,將文琮拉到一旁,壓低聲音道:“這幾日宮裡宮外傳開的謠言,就到此為止吧,陛下說已經可以了。”
文琮一聽,點了點頭:“那藥還要繼續給皇上備著嗎?”
“那自然是要備著的。”
文琮怔了怔,有些驚奇地看著張堯,匪夷所思地點點頭:“做皇上,做到了陛下這樣的,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對皇後娘娘挖心掏肺,真是疼到了骨子裡。”
張堯深有同感,也跟著歎了一聲,又想起什麼,眉頭一立,對文琮道:“這件事,你千萬彆讓皇後娘娘知道,陛下已經把娘娘糊弄過去了。娘娘要是知道自己不能再有孩子,恐怕會傷心,又會多想,陛下可捨不得娘娘傷心,你可一定要把嘴捂嚴實了!”
“不用你提醒,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文琮保證道。
張堯擺了擺手:“我就是來傳句話,你忙你的吧,我先回陛下身邊伺候著了。”
文琮將他送出門,想起太醫院裡沒人值守,正要往回走,碰見了值守的劉太醫回來,文琮見狀,便轉頭打道回府。
劉太醫身後帶了人,匆匆忙忙跟文琮見過禮,便直接走了進去,邊撩開簾子邊對身後的人道:“令妹額頭上是皮外傷,不用擔心,上了藥之後待幾日就好了,都不會留疤,等她醒來,你直接將人帶走就——”
他話說一半,兩人已經進了裡間,劉太醫一看床上的被褥被掀開,除此之外上麵乾乾淨淨,沒有人在,登時就愣住了。
“陳氏去哪了?”
今日蕭持忙政事還沒回來,薑肆熄了燈正要睡,忽然聽到外麵有喧嘩聲,召來聞杏一問,說是陳芊月跪在外麵。
“不是讓陳家人把人帶走了嗎?怎麼又過來了?”薑肆從床上坐起來,隨手披了衣服,她已經要睡下,妝容發飾都卸了,瞧著卻膚如凝脂,黑發如瀑。
聞杏搖了搖頭:“她額頭上纏著白布,應該是才包紮好。”
“那她跪在那裡做什麼呢?她有說什麼嗎?”
聞杏扶著她要躺下:“她說她有事要稟報娘娘,我看啊,她就是藏著歪心思要算計娘娘,娘娘不用管她,就讓她在那裡跪著,想跪多久跪多久,累了,她說不定自己就走了。”
薑肆被她按回床上,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坐了起來,吩咐聞杏:“你讓她進來。”
“娘娘!”
“沒事,你讓疏柳也過來,有她在,陳芊月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聞杏一怔,想著也確實如此,應了聲是,轉頭將人喚了進來。
薑肆坐在床頭,看到陳芊月麵色憔悴地站在那裡,問道:“你說你有話要告訴我,是什麼事?”
聞杏和疏柳都不知陳芊月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是眼裡充滿戒備。
陳芊月看了看兩人,對薑肆道:“有些話,還是越少人聽到越好,你不會希望更多人知道的。”
薑肆看她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彷彿比之前多了些底氣,也不知怎麼去一趟太醫院反而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
“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也不用在這裡故弄玄虛,一會兒陳家人就會把你帶走了。”薑肆道。
陳芊月臉色一變,隨即收起焦急之色,上前一步道:“太後曾跟我說過這麼一句話,你能站到如今的高度,無非是因為皇帝疼你愛你,倘若有一天愛意消失了,你的價值沒了,或者皇帝倦了,你給不了皇帝需要的東西了,你就會從雲端跌下。所以不要給自己樹敵,多給自己留一條退路不好嗎?”
薑肆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她,隻是聽完之後,露出一抹笑,她站起身,走近她:“你的意思是說,留下你,就是給我自己留退路?”
“是。”
薑肆笑開了:“你憑什麼認為你是我的退路?既然連陛下都不可靠,你又憑什麼認為你是可靠的,讓我相信你呢?”
陳芊月收起笑意,知道她一張利嘴,很會說話,也不再兜圈子:“如今後宮裡隻有皇後娘娘一個人,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可以為你賣命,隻要你答應給陳家榮華富貴,等將來陛下充盈後宮,我一定是你的得力幫手,在後宮裡,多了一個幫手,就少了一個敵人,何樂而不為呢?”
薑肆聽她說話,腦瓜子嗡嗡地疼,光是什麼三宮六院就讓她煩躁不已,倒不是信了她的話,就是天然排斥這些。
“你倒是還算坦蕩,直接說你是為了陳家。”
陳芊月微微一笑:“我是很喜歡陛下,隻是在後宮裡還奢望什麼感情?我從跟在太後身邊的那一刻開始,就是為了陳家謀算,能得到陛下的一點點寵愛也好,說不定就帶給陳氏更大的榮光。”
“你心甘情願被他們當作籌碼,耗費自己的一生?”薑肆問道。
“我沒娘娘這麼幸運,無父無母,無牽無掛,我從出生那一天起,就是背著責任的,帶著目的的,他們把我培養成這樣一個陳芊月,我就是這樣一個陳芊月了,我沒有選擇,我隻能如此。”
薑肆看著她堅定的臉,不知道她心底是真的認命了,還是也會感到無奈,秦家也想把秦姝綰培養成這樣一個“陳芊月”,可她到最後還是秦姝綰。
她沒有選擇,她也要持刀揮劍劈開一條路來。
“隻可惜,你想得很好,你父母籌謀得很好,陛下卻不是一個會任由彆人操控的人。他將來會不會納很多妃子,是他的事,我不會妥協,也不會拿你當作棋子擺布,到時候,我自會離開,宮中的花開了又敗,爭相鬥豔的結果無非是被人采擷,敗得更快罷了,我為什麼要湊這個熱鬨?”
“可你已經走不出來了!”陳芊月反駁,“你進了宮,以為自己還會走得出來嗎?皇權大過天,你怎麼反抗?”
薑肆沉默了一下,就在陳芊月以為她快被說服了的時候,她抬起頭道:“我是屬於我的,誰也不能強迫,我信他才會進宮,倘若有一天,他真的辜負了我,也隻能是我看走了眼,但我依然是屬於我的。”
陳芊月有些不敢置信:“你敢拿命去賭?”
薑肆搖頭:“坦白說,我不敢,甚至害怕有那天,但真有那天到來,我反而不會怕了。”
陳芊月看著她,看她眸光堅定,看她處之泰然,好像漸漸懂了她的心思:“你就是相信陛下……”
她心底有些震撼,有些東西,陳家人從未告訴過她,在太後身邊那麼久,也沒聽人說過這樣的話,她本該不理解薑肆的“有恃無恐”,可又情不自禁的理解了她心中所想。
“你不會賭贏的,這宮中有太多身不由己和心不由己,身為皇後是這樣,身為皇帝更是如此,皇帝不是你一個人的,他要坐牢這個寶座,勢必會放棄一些東西,從前或許不會,以後卻一定會,你知道嗎?你是一個不能有孕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