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肆寵臣妻 第七十九章 番外五
“是,據說霍將軍當初就是在那裡打鐵謀生。”
“他們是在清水縣從小長到大的嗎?”嬴懋追問。
蕭錦辭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頓了一下,又道,“王叔問這些做什麼?”
嬴懋有些失神,想了片刻,又搖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薑肆回宮時快要落鎖了,她踏進含英殿,發現裡麵還點著燈,心裡一暖。
夏日夜晚的風輕柔如水,薑肆覺得酒意散去一些,到了宮門口,宮人們行禮,薑肆伸出手指讓她們噤聲,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寢殿內隻點了一盞燈,倒是旁邊的書房亮堂堂的,有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像是伏案在寫著什麼,薑肆壓著唇角笑笑,慢慢走過去,才發現蕭持趴在奏疏上睡著了。
他每天都很累,薑肆也很心疼他,但是身為天子就是這樣,肩上擔子中,且他自己應當是樂此不疲的。
薑肆彎下腰,湊進看著他。
鼻梁上那顆小痣隻有近距離的時候才能看的清楚,薑肆伸出手,想要摸摸,伸出手去又怕把他弄醒,手停在半空中。
“想摸為什麼不摸。”
薑肆的手“刷”地縮回去,被嚇得一怔,後知後覺地看著他:“你沒睡著啊?”
蕭持睜開眼,眼神還有些惺忪,他坐正身子,以手扶了扶額:“聽到了你的腳步聲。”
蕭持耳力極好,睡覺又比較輕,這才符合實際,薑肆看他眼下都是疲憊,問道:“你困了,怎麼也不回床上休息?”
蕭持抬頭看過來,眼中似乎有埋怨:“今日在公主府都做什麼了?”
“你是怪我回來得晚了?”薑肆聰明呀,聽出他的畫外音。
蕭持像是有些懊惱,揉了揉眉心:“朕今日好不容易清閒些。”
薑肆一看他這樣,也有些後悔了:“就是因為見到了梁王,多喝了點酒……”
蕭持一頓,而後點點頭,好像纔想起來梁王進京了:“安兒喜歡他的字,明日安排安兒見一見他。”
薑肆也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蕭持卻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軀遮擋了背後的光,薑肆覺得眼前一黑,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下意識伸手推他:“彆這麼近……”
推了一下沒推動,蕭持握住她的手,眉眼深深:“喝了什麼酒?”
薑肆聽出他聲音有些低沉,不知是因為剛睡醒帶了倦意,還是因為彆的什麼……
“喝了果酒,還有一點兒桃花酒。”薑肆垂著眼,沒去看他,那人的呼吸卻好像越來越近,“皇姐府中的桃花釀味道的確不錯,喝了多少?”
“一點點……”她往後退。
蕭持似是笑了,“一點點是多少?”
“兩壇子。”
空氣中靜了那麼一瞬,蕭持抬著她下巴,兩眼直視著她,眼中又笑意又有驚訝:“兩壇子是一點點?”
薑肆酒量是一點點練出來的,在他麵前又不用顧忌自己醉酒後的模樣,所以每次都能讓自己儘興,但今日確實喝得有些多,他一靠近,薑肆又覺得暈頭轉向了。
她往後一退,碰到了擺滿玉器珍玩的多寶格,差點將旁邊的錦瓶撞倒,蕭持伸手一扶,將之扶正,肩膀蹭到了她額頭。
薑肆被擠在狹窄的空間裡,有些喘不過來氣,她知道蕭持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的,索性直接以額頭抵住他肩膀,低著頭小聲說:“在公主府喝的,都是自己人,沒什麼嘛……”
細嗓軟軟的,在心底揉開一灘水,夏日溫涼,舒心爽朗,她輕輕閉著眼,感覺下巴被兩指一握,慢慢抬起,她輔一睜開眼,就感覺唇上複上一層熱意,還有些疼,她驚呼一聲,驚呼卻很快被他吞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熱切的呼吸才停在她耳畔,喘息聲時緩時急。
“朕也很久沒嘗過皇姐府上的桃花釀了……”
薑肆感覺他在犯上作亂,按住他的手臂,聲音卻軟若無骨:“你自己求去。”
蕭持反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腰側,故意一般,唇瓣擦過她耳垂:“就想嘗你的。”
薑肆側過頭深深呼吸了一口,才感覺窒息緩解一些,但臉上已經爬上熱意,身上也好像有千萬個蟲蟻啃咬,泛起密密麻麻的癢,她舒緩著呼吸說:“那你嘗夠了嗎?”
聲音小得幾乎快要聽不見,但聽在蕭持耳中卻像一劑良藥,他輕笑一聲,薑肆卻難過得不得了,壓抑著發出一絲哭腔,側臉貼著他胸口:“彆動——”
蕭持停住,就不在動。
薑肆還是難過,把臉埋在他胸前,發出隱忍的氣音:“你故意氣我!”
“我怎麼捨得氣你,那我走?”
“不要!”
薑肆一把抱住他,不讓他動。
蕭持忍不住一笑,就這樣抱著她坐到椅子上,薑肆好像終於有了著落,抱著他脖子坐在他腿上,臉埋進他頸窩:“我今日,好像真是喝得有些醉了……”
長長的眼睫掃在脖頸上,奇癢難耐,蕭持下意識歪了下頭,發出一聲輕笑,離得她遠些,看到薑肆臉上粉如煙霞,也不知醉態還是眉意。
薑肆捧著他頭,唇角微微上揚,眉眼如絲,她附身在他嘴上叭地親了一下,笑得更加肆意:“你今日還真好看,比平日裡都順眼。”
蕭持老實抱著她:“朕平時不好看?”
薑肆叭地又是一口:“平時也好看,今日最好看!”
“那以後呢?”
薑肆嘟起嘴,有些不滿:“以後再說以後的。”
蕭持抱著她膝彎,將她往懷裡一拽:“多誇一句都不行?”
薑肆輕哼一聲,兩張臉差點相撞,燭光投落,麵前的人劍眉醒目,挺鼻薄唇都映入眼簾,如峰如巒,如波如瀾,她忽然苦下臉來,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臉:“誰讓你這麼好看!誰叫你生得這麼惹眼!”
她打了幾下,蕭持有些懵。
也不疼,就任她放肆了。
“誰又讓你生氣了?”蕭持料想是今天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這般模樣。
薑肆抱著他脖頸,挺直腰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朝臣們都不死心,旁敲側擊地試探你的底線,蕭持,陛下,你的底線在哪呢?果真會有一天,像他們說的那樣,把自己承諾過的話拋諸腦後嗎?”
薑肆說得含糊不清,蕭持卻一下就聽懂了,他神色未變,隻是收緊了雙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如果真有那天,你怎麼辦?”
薑肆抵著他胸膛,感覺出他語氣裡有一絲冷意,下意識瑟縮後退,卻嘴硬道:“如果你騙我,我就帶著安兒走,遇上更好的人,然後嫁給他!”
她忽然感覺身上一輕,神魂顛倒,後背傳來涼意,已貼到了桌案上,蕭持壓著她的身子,巨大的壓迫感襲來。
“你敢!”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
薑肆耳根發軟,提了一口氣,趕緊道:“我不好,我不說了,那些話都是逗你的!”
蕭持低下頭,頭頂抵著她一把,在她身上重重咬了一口,薑肆疼得眼淚都冒了出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心直口快,此前隻要她稍微有一些不信任他的地方,他就會舊病複發。
他已經待她夠好了,事事順她心意,從來不讓她心裡有半點負擔,如果這都換不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好像確實挺傷人的。
蕭持抬起頭,看她眼冒淚光,大約是也清醒了幾分,眼裡有些心疼和不忍,替她擦了擦眼淚:“下次還問這種話嗎?”
薑肆人精似的,這時候還不留人話柄:“你不做,我不問。”
六個字把蕭持逗笑了,想著她小聰明總要使在他身上,還一點虧都不吃,一時也不知自己在計較什麼,他本來就是一朝天子,權力大過天,她心裡害怕一點兒糾結一點兒怎麼了?
如果她確實不相信他,那一定是因為他沒做好。
薑肆發現眼前的人視線逐漸溫和起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蕭持低下頭,在他咬過的地方輕輕吻了一下,被唇瓣壓住的地方驚起一陣戰栗,薑肆下意識咬緊朱唇,抓緊他衣袖。
“疼嗎?”蕭持問她。
薑肆想說不疼,又害怕自己出聲已經是字不成句,就搖搖頭,熱意婉轉流連,從胸前到玉頸,從耳根到額頭,這次不再是玩笑的了,深情又溫柔的觸碰讓彼此交融。
薑肆揚起頭,聽到什麼東西掉落的聲音,睜開眼睛想看,又被蕭持蒙上眼睛。
薑肆喝得兩壇桃花釀後反勁,醉意襲上心頭,也不再壓抑拘泥自己的內心。
隔天醒來時,蕭持還睡在她身側,薑肆想起兩人的荒唐,臉上一紅,心道自己以後是決計不要再貪杯了,喝酒誤事!
薑肆沒把自己惹了蕭持生氣的事掛在心上,公主府的事也以為就會這麼揭過,誰知道過了幾日,薑肆就聽說蕭持無故貶了朝中幾個大員的官職,又無故升了幾人的官職,後麵再一問,就知道貶職的幾個人的夫人,就是當日在公主府向圖蘭說話的人。
更神奇的是,王家本無人參宴,蕭持卻將王勘的官職一貶到底,直接趕回到他的家族所在之地,連燕都都不讓待了。
王家二公子不在朝堂,其餘子弟又資曆不夠,蕭持把王勘這麼一貶,如今朝中隻剩下王諳獨木一支了,王家大不如從前,早已擔不起四大世家的名號。
薑肆知道蕭持為何要教訓那些人,卻不知道他為何要教訓王家,便直接問了他。
蕭持隻是輕蔑地回了一句:“狗改不了吃屎。”
雖然蕭持沒有明說,但她想到自己跟蕭錦辭的談話,當時便覺得圖蘭是受了彆人蠱惑才做了出頭鳥,聯想到蕭持對王家的打壓,不難想像這背後之人恐怕就是王家人。
幾年前是這樣,幾年後還是這樣,還真就像蕭持所說的一樣,是狗改不了吃屎。
關於後宮之事,蕭持除了在立後之時表明心中所想,之後再也沒有明說,可所作所為又敲打著朝臣,叫他們管好自己,不要有事沒事把手伸到他的後宮去。
這次的升遷,跟以往還有不一樣,朝臣知道蕭持的意思,做錯了事,沒有官做,做對了卻可以升官,兩相比較,大家自然懂了什麼話該說什麼事該做,之後便再也沒有人拿薑肆的身份說事。
更何況燕都安定不到一年之久,蕭持便又開始披甲上陣,冀北還有失地沒有收複,百姓遠沒到可以安定下來的時候。
戰場上,薑肆不止是一國之後,還是保證軍中有生力量一個強有力的後援,久而久之,薑肆在軍中的呼聲越來越高,傳揚越來越廣,得民心順民意,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都希望她的後位越坐越安穩,能一直陪伴在蕭持左右。
也正是因為她有這樣的出身,才能平視一兵一卒一民一子的性命,將他們同等看待。
景隆十年,皇太子隨軍出征,年僅十五,便替蕭持平定了冀北最後十個負隅頑抗的部落,徹底收複北方失地。
此後,他又南下平叛,把大齊建國以來就一直不受管教的毒疆收複,西南部落造反,他也一並收攏,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他都會停留半年到一年之久,頒下新的政令,教化於民,等到真的安穩之後才離開。
就這樣過了五年,朝中對這個皇太子再大的質疑聲也消失殆儘了,朝中擁護的口碑都是他一點一滴掙下來的,不是蕭持的執意傳位,也不靠背後的外家勢力,完全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和才乾。
隻是還有一點,讓人無法全然放心。
景隆十五年,大齊統一,萬民歸心。
將軍府一個無人在意的偏僻小院裡,霍岐端著一壺酒一飲而儘,他頹然地坐在台階上,酒水順著下巴流下,臉上已儘滄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