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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冬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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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冬

作者:勝春朝

簡介:

和傅嶼分手後的第五年。我們在新電影片場偶然遇見。他是來給未婚妻探班的,而我,是這部戲的特邀主演。我們目光短暫相接,隨後隻是禮貌地點了點頭。通告趕得人連軸轉,誰也沒為誰停留。直到深夜收工,我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片場,才發現傅嶼靠在我的保姆車旁邊。他看著我,半晌才開口:“汀音,你變了很多。”我笑了笑,沒有回應。其實沒什麼不一樣。我隻是,不願意再當替身了。


1


和傅嶼分手後的第五年。

我們在新電影片場偶然遇見。

他是來給未婚妻探班的,而我,是這部戲的特邀主演。

我們目光短暫相接,隨後隻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通告趕得人連軸轉,誰也沒為誰停留。

直到深夜收工,我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片場,才發現傅嶼靠在我的保姆車旁邊。

他看著我,半晌才開口:

“汀音,你變了很多。”

我笑了笑,沒有回應。

其實沒什麼不一樣。

我隻是,不願意再當替身了。

......

夜晚的冷風灌進大衣,我下意識攏緊衣襟。

見我不說話,傅嶼也站在一旁,沒有開口。

沉默片刻,我們竟同時出聲:

“你......”

他輕笑一聲,自然地接過話:

“你這些年在國外,變得很耀眼。”

“怎麼突然決定回國發展?”

我正想結束這場無意義的寒暄,製片人恰好從片場出來。

見到傅嶼後,他滿臉堆笑:

“傅先生,您對未婚妻真是體貼!”

“這麼晚了,還親自在這兒等著。”

傅嶼瞥了我一眼,幾乎是下意識地解釋:

“不是,我在等......”

我適時打斷,與製片人客套兩句後,準備離開。

“傅先生,剛回國,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剛轉身,傅嶼卻忽然拉住我的手腕。

“還住原來那裡?我送你吧。”

“不用了。”

我後退兩步,和傅嶼保持好距離。

語氣平淡的開口。

“讓你未婚妻看見,容易誤會。”

上車時,傅嶼似乎又說了句什麼。

夜風太大,我沒聽清,也不在意。

隻是這多餘的二十分鐘寒暄。

讓人感覺很累。

車內暖氣充足,我很快沉入淺眠。

朦朧間,彷彿又回到五年前離開的那天——

我被兩名保鏢半請半押地帶進機場。

我歇斯底裡的哀求傅嶼,不要把我送走。

而他隻是摟著沈嵐,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汀音姐?”

助理小年輕聲喚我,手裡拿著半濕的紙巾。

“我看你在流淚......是不是做噩夢了?”

“我吵醒你了嗎?”

我搖搖頭,朝她笑了笑:“沒事。”

望向窗外飛逝的夜景,才忽然發覺:

我和傅嶼已經分手五年了。

而我徹底放下他,也已有兩年。

再重逢,沒有分開時那樣歇斯底裡的吼叫,內心也毫無波瀾。

平靜得像看一個不相乾的陌生人。

車子很快駛到我出國前的公寓。

回國倉促,還沒來得及整理。

小年提著行李箱跟我進門,一邊收拾一邊唸叨:

“明天的通告在晚上,時間很充裕。”

“汀音姐,這個房子看起來很溫馨誒,我們後麵還需要換嗎?”

她整理的動作忽然一頓,拿起茶幾上的相框:

“汀音姐,這......這是傅總?”

“那個三年上位、雷厲風行重整傅氏,如今成了新晉首富的傅總?”

她猛地抬頭,眼睛亮得灼人:

“剛剛在片場外等你的就是他?”

“汀音姐,你到底是什麼來曆呀?”

我接過那張蒙塵的合照,語氣淡得像在說彆人的故事:

“我是傅嶼的前女友。”

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是他口中靠身體上位的金絲雀。

也是他人生中,最想抹去的一段汙點。


2


在小年好奇的目光注視下。

我陷進沙發裡,對她講起了我和傅嶼的往事。

我遇見傅嶼那年,剛過完春節。

他還不是如今叱吒商界的傅總,隻是被傅家趕出家門的落魄少爺。

那天我在老城區拍新年廣告,收工時天色已暗,雪下得很大。

他就倒在巷口的雪堆裡,像是凍僵了。

我蹲下身推他,他抬起眼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至今記得,又冷又空,像一口枯井。

我心一軟,把他拖回了我的出租屋。

彼時我隻是個在橫店跑龍套的小演員。

他則整日窩在十平米的房間裡研究基金股票。

我每天清早出門,深夜歸來,臉上總帶著不同的妝——

濃豔的、憔悴的、明媚的。

他似乎從沒看清過我真實的模樣,也並不在意。

直到那個晚上,一個心懷不軌的副導演尾隨我到家門口。

我嚇得發抖,正要呼救時,門卻猛地從裡麵開啟。

傅嶼一言不發,一拳揮了過去。

那晚我在他懷裡哭了很久。

不為彆的,隻是一個人堅持太久,真的太累了。

父母早逝,無親無故。

淚水衝花了妝容,漸漸露出素淨的臉。

他輕輕為我拭淚,指尖在觸到我眼角時忽然頓住。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顆淚痣上,眼神複雜。

那晚,就在那個狹窄的出租屋裡,我們在一起了。

他的吻格外熾熱,手指始終溫柔地撫摸著那顆淚痣。

日子清貧,卻有種相依為命的溫暖。

我的事業漸漸有了起色,從小配角演到女三號,收入也多了起來。

我把賺來的錢交給傅嶼,讓他去打點人脈、做些投資。

他很擅長這些,漸漸在傅家重新有了立足之地。

他開始為我爭取資源,帶我出席各種場合。

第三年冬天,我們搬進了現在這間高檔公寓。

可也就是那時,他第一次提出要我退圈。

他撫著我的發梢,語氣溫柔卻不容商量。

“傅家看重門風。”

“他們需要的不是演員,是得體的兒媳。”

我漸漸放下了工作,減少在熒幕前露麵。

起初我們還會約會,後來他漸漸限製我外出,連朋友聚會都替我推掉。

我像一株被移入溫室的植物,慢慢褪了顏色。

直到他拿下傅家重要專案的那晚,我擔心他喝多傷胃,特意送藥到會所。

卻在包廂外聽見他與朋友的對話:

“沈嵐回來了。”

“她終於鬆口,說隻要你在三年內執掌傅家,就和你在一起。”

“那你身邊現在那個小明星怎麼辦?她可給了你不少翻身的資本。”

“就當金絲雀養著吧。”

傅嶼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反正她也不怎麼花錢。”

我僵在走廊的陰影裡,渾身冰涼。

原來他所有的拚搏,從來不是為了我們的未來。

都是為了沈嵐——

那個讓他被家族放逐的白月光。

失魂落魄地回到空蕩的公寓,我對著鏡子久久端詳。

齊肩的卷發,眼角的淚痣,每一個細節都完美複刻了他錢包裡小心翼翼珍藏的那個身影。

從那一夜起,傅嶼幾乎不再歸家。

偶爾回來,也總是在黑暗中索取,手指始終流連在那顆淚痣上。

彷彿在透過我,親吻另一個人的影子。


3


“那你知道這些後,沒有和他說嗎?或者是直接離開他。”

小年聽得入神,忍不住追問。

我搖搖頭,笑容裡帶著一絲苦澀。

兩個在利益和情感上深度繫結的人,想要一刀兩斷,談何容易。

那無異於剝皮抽筋,非要脫一層皮不可。

看清真相的我,開始不動聲色地築起防線。

我拒絕了他的索取。

當他再次在黑暗中靠近,習慣性地用手指撫摸我眼角的淚痣時。

我偏頭躲開了。

傅嶼的動作頓住,聲音帶著不悅:“怎麼了?”

我背對著他,聲音平靜無波:“累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隻是冷哼一聲,起身去了客房。

他試圖買禮物哄我,珠寶、包包、限量款——

見我始終冷淡,也就作罷了。

後來,他從會所服務員那兒得知我曾去找過他。

也明白我已清楚沈嵐的事,便索性褪去了所有偽裝。

在一場商業酒會上,他不顧我的意願,強硬地命我換上他指定的禮服。

那款式,與沈嵐常穿的風格如出一轍。

當我穿著那件並不合身的裙子站在鏡前,他立在我身後。

目光穿過鏡中的我,像是在看另一個人。

“頭發再卷一點。”他挑剔地撫弄我的發梢,“沈嵐一直都是這個弧度。”

那一刻,積壓的屈辱如岩漿般噴湧。

我猛地揮開他的手。

在他錯愕的注視下抓起化妝台上的剪刀,對準了他精心要求我留長的卷發。

“你看清楚,傅嶼!我是盛汀音,不是沈嵐!”

他臉色驟變,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

剪刀“哐當”一聲掉在地毯上。

“盛汀音,你鬨什麼?”

他眼底翻湧著怒火。

“彆忘了你能站在這裡是靠誰!”

“你那些獎項、那些光環,哪一樣不是我傅嶼給你的?”

我迎視著他目光,寸步不讓。

“我沒忘!”

“但我更沒忘,當初是誰把你撿回來的!”

“需要我提醒你,雪地裡那條差點凍死的野狗是誰嗎?”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傅嶼臉上。

他死死盯著我,眼神陰鷙得可怕:“你再說一遍?”

沒等我開口,助理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傅總,沈小姐的電話。”

傅嶼深吸一口氣,鬆開我的手,整理著袖口冷聲道。

“按照我的要求做。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他轉身離開,卻在門口停頓。

“盛汀音,認清自己的位置。我能把你捧上天,就能讓你摔回泥裡。”

隨著腳步聲遠去,我緩緩蹲下身,撿起那把剪刀。

鏡子裡映出我通紅的眼眶和淩亂的發絲,還有那顆被摩挲過無數次的淚痣。

自那場酒會後,我的形象被徹底改造。

造型團隊按傅嶼授意,將我從頭到腳打造成第二個沈嵐。

彼時,沈嵐憑借一部國際大片在海外聲名鵲起,風頭正勁。

很快,敏銳的媒體和網友發現了端倪。

#盛汀音模仿沈嵐#
、#盛汀音學人精#等詞條衝上熱搜。

起初還隻是嘲諷,說我“畫虎不成反類犬”。

漸漸地,言論開始失控。

“天天模仿我們嵐嵐,要不要臉?”

“就知道蹭熱度,能不能獨立行走?”

“看到她那副學人精的樣子就惡心!”

網路暴力如同海嘯般湧來。

直到某次發布會,一個極端粉絲持刀衝向我:

“讓你模仿嵐嵐!”

利刃刺入腰腹的瞬間,我看見傅嶼的保鏢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更諷刺的是,三天後傅嶼以我的名義簽下諒解書。

他站在病床前平靜地說:“這樣的負麵新聞對你沒好處。”

那一刻,我清楚的看見他眼底的冷漠。

我平靜地說著這些,小年的眼眶卻已紅透。

“他這樣侮辱你......為什麼不和他分開?”

“我試過離開。”

我看著窗外漸沉的夜色,輕聲回答:

“在發現自己是替身的第一天,就試過了。”


4


從會所失魂落魄地回家後,那份不甘在心中瘋狂滋長。

我不甘心做彆人的替身,更不甘心做籠中的雀鳥。

我翻出通訊錄,聯係所有曾對我表示過欣賞的導演和製片人。

可所有的回應都如出一轍:

“汀音啊,你的演技我們當然認可,但......傅總那邊是什麼意思?”

“這個劇本......恐怕得先問問傅總才行。”

發現事業上沒有轉圜的餘地後,我嘗試離開。

我買了最早一班的高鐵票,卻在安檢口被傅嶼的人攔下;

我開車上高速,卻在收費站被幾輛黑車逼停。

傅嶼聲音透過保鏢的手機冷冷傳來。

“盛汀音,沒有我的允許,你哪裡也去不了。”

既然走不了,那就鬨個天翻地覆。

我把他電腦裡的新品發布會檔案,換成了他給沈嵐的肉麻情話。

全場嘩然中,他鐵青著臉中斷了會議。

我又買通工作人員,在簽約儀式上放出他和那些酷似沈嵐的女人的親密照。

記者們瘋狂拍照,卻依然被他用手段壓了下去。

每次反抗,都換來更狠的報複。

最後,我什麼都沒做,卻因“侵犯商業秘密”的罪名入獄。

傅嶼甚至沒有出麵,他的律師團就將我送進了監獄。

在獄中的日子暗無天日。

我被特殊他安排好的人“特殊關照”。

也在折磨中失去了我和他唯一的孩子。

確診的重度抑鬱症診斷書,像是對我人生的最終判決。

出獄那天,我站在監獄門口。

我以為自己終於重獲新生,看到的卻是傅嶼的車。

他親自來接我,彷彿一切都不曾發生。

他看著我,語氣帶著一絲施捨:“鬨夠了?跟我回家。”

回到那個金絲籠,我變得越發沉默。

他試圖恢複從前的關係,但我就像一具失去靈魂的軀殼。

被困在他身邊的第二年冬天,沈嵐高調回國。

傅嶼展開了全城矚目的追求。

他為她在拍賣會上點天燈,包下全城無人機為她慶生。

數億的珠寶、豪宅像不要錢一樣送到她手上。

滿城風雨,無人不知傅總對沈小姐的癡心。

而我,被鎖在公寓裡,透過冰冷的落地窗,看著這座城市為他們的愛情狂歡。

直到有一天,沈嵐點名要見我。

她說,想看看這個能留在傅嶼身邊的女人,究竟和她有多像。

在精心安排的會所裡,沈嵐像打量商品一樣圍著我轉了一圈,輕笑。

“是有些像,可惜,贗品終究是贗品。”

在她轉身欲走的瞬間,積壓的所有屈辱、憤怒和絕望衝垮了理智。

我猛地抓起桌上的酒瓶砸碎,用尖銳的玻璃碎片狠狠劃向她的手背!

一聲尖叫。

傅嶼衝進來,看到沈嵐流血的手,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駭人。

“盛汀音,你找死!”

他下令,保鏢的棍子狠狠砸在我的手上,然後是腿骨斷裂的劇痛......

“把她送到無人島去,自生自滅。”

我被扔到了國外的荒島上,斷腿的劇痛和抑鬱症的折磨幾乎將我摧毀。

萬幸,我從前那位已移居國外的經紀人,幾經周折找到了我。

她將我接走,送進醫院治療。

醫生說,演戲,或許能成為我的情感出口,有助於康複。

兩年後,在藥物的控製和心理疏導下,我重新站在了鏡頭前。

五年磨礪,跌宕起伏。

“後來,我就遇到你了。”

“也成為了你現在看到的這個盛汀音。”

我語氣有些愉悅。

小年卻哭得一塌糊塗。

“汀音姐,你怎麼那麼苦啊。”

“傅嶼......我以後一定會在背後罵他的!”

她突然想到什麼:“這該不會就是當年他關你的房子吧?”

得到肯定答複後,她跳起來收拾行李:“太晦氣了!我請你住酒店!”

話音未落,門從外麵開啟。

傅嶼站在門口。

我忽然想起,臨彆之際,他說的那句話。

他說的,好像是。


5


“你出去!”

小年像隻被激怒的小獸,猛地站起。

她張開手臂擋在我麵前,試圖隔絕傅嶼看過來的視線。

“這裡不歡σσψ迎你!”

傅嶼的目光輕易越過小年的頭頂,沉靜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帶著一種我不願深究的複雜。

“我想和你談談。”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慣性強權。

我靠在沙發裡,連指尖都懶得動一下,疲憊從骨縫裡滲出。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他沒有理會我的拒絕,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我的拒絕。

他的視線在我利落的短發上停留了幾秒。

“短發很適合你。”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漾開細微的波紋。

我沒什麼反應,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似乎並不期待我的回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在國外的電影,我都有看。”

《邊緣之境》、《春日廢墟》......他一部部報出名字,如數家珍。

“演得很好。”

我忽然想笑。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當年我捧著國內最佳女主角的獎杯站在他麵前,他也隻是淡淡一句“還行”。

如今這算什麼呢?

“《星落》的宣傳海報。”

他頓了頓,目光裡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那條藍色的裙子,很適合你。”

藍色。

這個詞彙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插進我記憶的鎖孔。

塵封的過往帶著吱呀作響的噪音,洶湧而來。

思緒不受控製地飄回那個狹窄的、隻有十平米的出租屋。

那時我剛把他從雪地裡撿回來不到三個月。

為了養活兩張嘴,我每天像陀螺一樣旋轉。

跑龍套,當平麵模特,拍那些幾乎無人注意的小廣告。

那天,我得到一個去麵試一個小成本電影女七號的機會。

兩個半小時的電影,出場不到十分鐘,台詞隻有三句。

可對我來說,已是天大的機遇。

我翻箱倒櫃,把所有的衣服都攤在床上。

便宜的,過時的,每一件都承載著我掙紮的痕跡。

我在那堆衣服前猶豫不決,反複比試,緊張得手心冒汗。

“藍色那條裙子適合你。”

一個低沉,因為久未開口而略帶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嚇了一跳,猛地回頭。

傅嶼靠在他那張簡陋的行軍床上,不知看了多久。

那是自雪地初遇後,三個月來,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後來......

後來我的衣櫃裡,不知不覺就多了很多藍色的衣服。

長裙,短裙,襯衫,毛衣......

我以為那是他喜歡的顏色。

原來,可能隻是因為,那是沈嵐偏愛的色調?

冰冷的現實像一盆冰水,將我從回憶的瞬間拉扯回來。

我看著眼前西裝革履,矜貴疏離的男人。

他是傅總,是彆人的未婚夫。

早已不是那個蜷縮在十平米出租屋裡,需要我分一口飯的落魄少年。

“傅總說笑了。”

我扯了扯嘴角,弧度恰到好處,帶著疏離的客套。

“一條裙子而已。”


6


“這套房子,早就過戶到你名下了。”

傅嶼站在原地,聲音不高,卻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

“你可以一直住在這裡。”

小年立刻拽住我的胳膊,語氣急切。

“汀音姐,我們走!住酒店去!”

她狠狠瞪了傅嶼一眼。

“誰稀罕你的破房子!”

我拍了拍小年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謝謝傅總好意。”

我站起身,拉過旁邊的行李箱,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不必了。”

傅嶼看著我們收拾好的行李,眉頭微蹙。

“這麼晚了,我送你們。”

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接過我手中的箱子。

我側身避開,語氣疏離。

“不勞傅總費心,車已經在樓下等了。”

小年忍不住,衝著他嗆聲。

“現在裝什麼好人?”

“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傅嶼的臉色沉了沉,視線卻始終牢牢鎖在我臉上。

他似乎想從我眼中找到一絲波動。

我看著小年氣鼓鼓的樣子,心裡湧起一陣暖流。

有人這樣維護自己,感覺不壞。

但我很清楚,我的內心早已波瀾不驚。

傷心?

那已經是太久遠的事情了。

剛發現自己隻是替身的那段日子,我才真正體會過什麼叫痛徹心扉。

無父無母,孑然一身。

我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結果卻是鏡花水月。

連唯一愛過的人,都將我視為他人的影子。

我失眠,焦慮,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安眠藥成了必需品。

隻有在藥物作用下,才能短暫回到那些美好的夢裡。

夢裡,是那個狹窄的出租屋。

我們分食一碗路邊攤的餛飩,笑得像個傻子。

國慶假期,擠在免費開放的海洋館裡,看魚群從頭頂掠過。

除夕夜,用小小的電火鍋煮肉片,喝著最便宜的酒,醉倒在彼此懷裡。

還有那張小床......

我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付給他,以為那就是永恒。

可新年過後,一切天翻地覆。

網路上的惡意鋪天蓋地。

“靠身子上位的金絲雀!”

“學人精!不要臉!”

那些刀子一樣的言論,幾乎將我淩遲。

最痛的是傅嶼的轉變。

他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

我曾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了。

但野草的生命力,遠比想象中頑強。

即使在最陰暗的角落,也能找到縫隙生長。

我活下來了。

不僅僅活著,還重新站在了聚光燈下。

活成了自己曾經最渴望的模樣——盛汀音,隻是盛汀音。

受邀回國參演這部電影,我曾想過可能會遇見他。

隻是沒料到,重逢來得這樣快。

更沒料到,他會追到這裡來。

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感情......

早就在不見天日的囚禁和折辱中,一點點磨碎了,耗儘了。

我不會再為他流一滴眼淚。

我的眼神平靜無波,像結了冰的湖麵。

傅嶼在我的注視下,喉結滾動。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

“那天晚上,我說的是......”

他重複了那個被夜風吹散的句子。

“盛汀音,我愛過你。”

這次,我聽清了。


7


空氣彷彿凝固了。

小年屏住呼吸,擔憂地看著我。

“愛過?”

我輕輕重複這兩個字,尾音上揚,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傅總,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意外。”

他的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很可笑。”

他試圖解釋,聲音裡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艱澀。

“但那是真的。”

“真的?”

我向前一步,直視著他的眼睛。

“在你把我變成沈嵐的複製品時,是真的?”

“在你默許網路暴力,看著我被刺傷時,是真的?”

“在你把我送進監獄,奪走我們的孩子時......”

我的聲音頓住,那些刻意遺忘的痛楚再次翻湧。

但我很快壓了下去。

“也是真的?”

傅嶼的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悔恨,或許還有彆的什麼。

但太遲了。

“你的愛,”

我一字一頓,清晰地告訴他。

“讓我覺得惡心。”

說完這句話,我拉著行李箱,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

小年立刻跟上,經過傅嶼身邊時,還不忘狠狠剜了他一眼。

“汀音!”

傅嶼在身後喊我的名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

“當年的事......我很抱歉。”

抱歉?

多麼輕飄飄的兩個字。

它抹不平傷痕,也換不回那個未曾謀麵的孩子。

這些年在國外治療、拍戲的間隙,網路推送避無可避。

我看過關於他的報道。

標題聳動,字字句句描繪著他如何雷厲風行血洗對手公司,手段如何狠辣決絕。

也看過他與沈嵐的新聞。

八卦版麵鋪天蓋地,渲染著他一擲千金的寵愛,那場奢華到轟動全城的訂婚宴。

起初,心口還會泛起細密的刺痛。

後來,就真的麻木了。

像看一場與己無關的喧鬨默劇。

他的一切,都與我盛汀音再無瓜葛。

我隻想,也必須,過好我自己的人生。

離開公寓時,傅嶼最終沒能送我們。

但在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秒,他抬手攔了一下,遞過來一張薄薄的卡。

“裡麵有兩個億。”

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試圖彌補的倉促。

“是用你當初交給我的第一筆片酬,買的原始股收益。”

“是你應得的。”

我看著那張卡,沒有接。

“傅總,”我甚至笑了笑,“我們之間,早就兩清了。”

金錢,感情,恩怨。

我什麼都不想再要,也什麼都不想再欠。

一絲一毫的關聯,都讓我覺得疲憊。

小年一把推開他攔著電梯的手。

“誰要你的臭錢!”

電梯門終於徹底隔絕了他的身影。

到了酒店,辦完入住,小年依舊氣鼓鼓的。

她看著我平靜地整理行李,忽然低聲說。

“汀音姐,謝謝你當年......也把我撿回家。”

我的動作頓了頓。

想起三年前那個國外的雪夜,在片場回公寓的路上。

看到幾個流浪漢圍著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影推搡。

她當時眼睛裡的驚恐和絕望,像極了多年前某個瞬間的傅嶼。

心軟隻是一刹那的事。

我走過去,用並不流利的英語嗬斥走了那些人,對蜷縮在地上的她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

小年的聲音帶著哽咽,打斷我的回憶。

“汀音姐,你當時......就不怕我嗎?”

“不怕我像......像有些人一樣,傷害你,背叛你嗎?”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走到她麵前,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不怕。”

“心軟並不是我的錯。”

她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汀音姐,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

我笑了笑,沒再說話。

第二天清晨,門鈴急促地響起。

小年揉著眼睛去開門,隨即身體一僵,下意識地想將門關上。

我披上外套走出臥室,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影。

沈嵐穿著一身昂貴的定製套裝,妝容精緻,臉上卻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急切和......慍怒。

她直接推開小年,目光銳利地釘在我身上。

“盛汀音,”她紅唇輕啟,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質問,“我們談談。”


8


沈嵐踩著高跟鞋徑直走進套房客廳,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刮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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