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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與夏同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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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辦完婚禮後,顧唯之一直拒絕和宋問月領證。

他說婚禮都辦了,一紙婚書隻不過是形式,束手束腳。

直到五年後的今天,宋問月眼睜睜看見,顧唯之和當年逃婚的姐姐一起從民政局走出來!

宋問雨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脖子,手裡拿著兩本紅彤彤的結婚證。

“唯之,謝謝你還願意和我領證,我知道五年前逃婚是我不對。”

女人梨花帶雨,“就連這次領證,我也知道你是因為我得了白血病才同意的,可我還是想問,你愛問月嗎?”

顧唯之聞言,沉默了許久。

久到宋問雨開始惶恐,“沒關係的唯之,如果你真的愛問月,我可以退出。”

“沒有。”顧唯之將她擁入懷中,大手放在她的腦後,“我從未愛過她,你......彆走。”

宋問雨破涕為笑,兩人在民政局門口相擁而吻,外人看來就是一對幸福的新婚夫妻。

宋問月站在不遠處,拳頭握緊,指甲掐出血痕。

如果他從沒愛過她,那她這五年算什麼?!

宋問月心如死灰,咬牙撥通通訊錄底部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暗啞且興奮,“你終於想好了?”

宋問月擦乾眼淚,“對,我想好了,我跟你走。”

還沒等宋問月從驟然心痛中緩過來,一輛黑色的轎跑從她身旁疾速駛過,帶起的灰塵揚了她滿臉。

宋問月的爸媽從車上一臉喜氣下來,貴氣十足。

“小雨,來看爸爸送給你的新婚禮物,怎麼樣,喜歡嗎?”

宋問雨撲進爸爸懷裡,撒嬌的蹭了蹭,“喜歡!爸爸對我真好!”

“那肯定,你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對你不好對誰好?”媽媽笑眯眯的搭腔。

宋問雨和顧唯之對視一眼,興高采烈提議,“爸,媽,我們去慶祝一下吧,我還想跟唯之去拍婚紗照呢。”

“好好,都依你,走吧我的寶貝。”

直到車子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宋問月才意識到剛剛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已經彌漫整個口腔。

全海城都知道,宋家有兩個女兒。

可幾乎沒人知道,宋問雨並非宋家的親生女兒,但她卻享受了這麼多年的眾星捧月。

而宋問月這個親生女兒,卻被丟在福利院直到十八歲。

爸爸媽媽嘴上說著抱歉,但在找回她之後,依然對宋問雨百般疼愛。

明明是宋問月的生日,他們卻隻記得要給宋問雨準備禮物,生日過後再拿個家裡的擺件塞給她。

宋問月不止一次期盼著他們有一天,能回頭看看她這個親生女兒。

可她萬萬沒想到,就在五年前的一場婚宴上。

宋問雨拋下剛剛起家的顧唯之,瞞著所有人直接飛去了國外。

媽媽慌張跑進房間,聲淚俱下求她。

“問月,現在媒體都在外麵,你不能讓爸媽難堪,不能讓宋家難堪啊!”

“正好今天就當成是你在眾人麵前亮相了,從此爸媽就隻有你一個女兒,我們一定會補償你!”

聚光燈打在宋問月身上,顧唯之麵帶微笑向她伸出手。

他說,“我願意。”

直到婚宴結束,顧唯之身上的酒氣熏的她有些醉。

月光灑進房間,宋問月看到他胸口的紋身,是個小小的月亮。

顧唯之吻著她的發頂,笑意自眼底蕩漾,“你叫問月,我紋月亮,我們天生一對。”

白皙的月光下,她為他而沉淪。

那天之後,顧唯之對她寵愛至極,他帶她去北歐看極光,給她包下整片花海過生日,對她有求必應。

就連爸媽對她的態度都發生了180°的轉變,他們再也不會在人前提起宋問雨。

爸爸甚至對著自己的世交好友,聲稱他隻有宋問月著一個女兒。

宋問月以為自己得到了偏愛,在福利院受苦受難的十八年終於可以放下。

直到今天,她在家收拾時發現了顧唯之的日記本。

扉頁上的字型遒勁,“吾心向月問雨。”

宋問月捧著本子淚如雨下,原來他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宋問雨。

她不過是粒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宋問雨可以輕鬆得到爸媽的關注,顧唯之的愛意。

得到她所拚了命才能擁有的一切。

既然這樣,宋問月閉閉眼睛,邁步走進熾烈的陽光,她也無需再對他們有任何牽掛。

宋問月撥通埋在通訊錄底部的電話,和從前一樣,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

那頭的聲音暗啞且興奮,“你終於想好了?”

宋問月擦乾眼淚,“對,我想好了,我跟你走。”

2

回到家後,宋問月徑直走到二樓臥室,牆上掛著的大幅婚紗照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從未去正經的拍過婚紗照,這張照片不過是婚宴上請攝影師臨時幫忙拍的而已,背景中的彩帶都沒來得及收拾乾淨。

可宋問雨隻是一句話,爸媽和顧唯之就可以帶著她去拍完美的婚紗照。

太可笑了。

正想著,忽然一陣劇烈的惡心從胃裡泛上來,宋問月衝到衛生間乾嘔了半天,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忽然她想起這個月她還沒來過例假,不會是......

“家裡沒人嗎?我妹妹沒回來嗎?”

樓下忽然傳來宋問雨的聲音,宋問月動作一頓,就聽到她繼續說。

“唯之,你打算什麼時候讓我妹妹搬出去啊?畢竟現在我們兩個已經領證了,她一個未婚女孩,住在我們家不太好吧?”

好啊,現在就想把她掃地出門了。

宋問月捏緊拳頭,走下樓,宋問雨牽著顧唯之的手坐在沙發裡。

妝容精緻,眼波流轉,哪裡像得了白血病的樣子?

看見她,宋問雨神情一僵。

“妹妹,原來你在家啊,我和唯之還以為你不在呢。”

顧唯之始終沉默,甚至沒有給宋問月一個眼神。

宋問月倒了杯溫開水緩解胃裡的惡心,“我要上樓睡覺了,你們慢聊。”

還沒等她走上樓,宋問雨的聲音再次傳來。

“我妹妹原來是最懂事的,但是現在,她估計已經把自己當成女主人了吧,唉,唯之,五年前那件事你還在怪我嗎?”

宋問月懶得聽完後麵的話,直接關上了臥室門。

顧唯之一夜都未踏進主臥,隔壁女人的嬌笑聲響了一晚上,直到天光微亮才消停。

第二天清晨,宋問月早早預約了婦產科的醫生,準備去查是否懷孕。

如果真的懷了,這個孩子......

她摸著小腹,有些於心不忍。

但想想這段孽緣,也是時候該斬斷了。

檢查結果很快出來,果然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醫生讓她儘快做決定。

“你怎麼在這?”

拿著報告往外走的時候,顧唯之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他眯眯眼睛,看到她剛走出的科室。

“婦產科?你......怎麼了?”

“我很好,”宋問月默默將報告摺好放進包裡,卻沒想到顧唯之一把搶過。

報告上清晰明顯的文字讓顧唯之瞳孔一震,“你懷孕了?!”

宋問月皺眉,想從他手裡搶過報告,“跟你沒關係。”

顧唯之一愣,“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還是說,你原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

宋問月抬頭望著他,說話間眼眶卻越來越酸。

“我應該知道什麼?知道你昨天和宋問雨去領了結婚證,還一起慶祝新婚嗎?”

顧唯之皺眉向她解釋,“問雨是得了白血病,她就這一個願望,我不能不滿足她,但是......”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沉默看了宋問月兩秒後。

他將檢查報告直接撕碎,扔進旁邊的垃圾桶,隨後一把抓過我的手臂。

“你要乾什麼,顧唯之,放開我!”

宋問月奮力掙紮,他的手卻像鐵鉗一般死死的抓著,幾乎是拖著她往醫院外走。

“我不會允許你打掉我的孩子。”

他眼神冷漠,將她塞進車裡。

再去拽車門時,宋問月卻發現已經鎖上了。

“顧唯之放我出去,你要乾什麼!”

顧唯之的手撐在車窗玻璃上,隔著厚厚的窗戶,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我再說一遍,你彆想打掉我的孩子!”

3

宋問月不知道為什麼,她懷孕的事情會這樣驚動四方。

回到家裡,爸爸媽媽,顧唯之和宋問雨,他們都坐在沙發上。

她坐在他們麵前,像犯人接受審問一樣,被他們惡意凝視著。

“宋問月,你怎麼也算跟唯之有五年的夫妻情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你怎麼能不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決定把孩子打掉呢?”

第一個開口的,是原本應該對她極儘疼愛的媽媽,可她現在看向宋問月的眼神中,充滿了失望。

她的爸爸緊隨其後。

“不說唯之同不同意,反正我不同意。這可是我的第一個外孫子,怎麼能說打掉就打掉?”

宋問月內心冷笑,原來今天是打算一個紅臉一個白臉,目的就是勸她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為什麼呢?

明明現在和顧唯之領證的已經是宋問雨,她的存在對於他們來講不就是多餘嗎?

媽媽歎了口氣,“聽話,乖,媽媽知道,問月你一向都是最懂事的,這件事可彆犯糊塗。”

“這樣吧,隻要你肯生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將宋家一半的股份都送給它。”

爸爸大手一揮,看似十分豪邁。

宋問月微笑指著自己的肚子,“送給誰,它嗎?那我呢?”

爸爸眼神一凜,“你這孩子,怎麼學會鑽牛角尖了呢?”

此時的情況她心中已經有數,自己這對道貌岸然的父母從未真心實意的心疼過她。

宋問月低頭笑笑,抬手指向宋問雨。

“是不是她不能生啊?”

一語驚四座。

客廳裡安靜了兩秒。

媽媽完全沒了方纔的溫柔,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就開始罵。

“你怎麼說話的,咒我家問雨是不是?我告訴你這個孩子你生也得生,不生也得生!”

“我們做父母的給了你生命,沒奢望你能報答,就希望你能懂點事,這點要求很高嗎?你竟然都做不到!”

宋問月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家問雨,好一個我家問雨。

所以在他們眼裡,從始至終她隻不過是一個外人,竊取了宋問雨的一切。

宋問雨縮在沙發裡開始哭,顧唯之心疼的抱住她。

他顧不得絲毫體麵,強硬的要求宋問月。

“問雨是得了白血病,她身體虛弱,沒有辦法......總之我是孩子的親生父親,我說不能打,就是不能打。”

爸爸一拍桌子開始幫腔,“唯之說的對,等你生下孩子之後,愛去哪去哪,這條命我們就當你還了!”

宋問雨不能生,他們需要一個孩子來繼承宋家和顧家的財產。

顧唯之一愣,剛想打斷。

宋問月心底一片寒涼,直接開口,“好,我答應你們。”

爸媽眼見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繼續掛上虛偽的笑容。

隻有顧唯之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搭在宋問雨肩上的手都握成了拳頭。

宋問月懶得去琢磨他現在是何種想法,她不欠他的。

至於他欠自己的,都不要了。

宋問月抬眼看向牆上的掛鐘,上麵的日曆清楚地顯示。

還有一個月。

隻要再熬過一個月,他就會來接她回家。

4

主臥的大床現在徹底變成了宋問月一個人的祭台,每天夜裡都是空蕩蕩的。

她被孕期反應折磨的吃不下睡不好,
隻能盯著窗外的月光發呆。

原先宋問月以為,有了疼她的爸媽,有了顧唯之對她的愛,她就可以逐漸忘卻福利院中那些孤寂寒冷的月光。

可她忘了一件事。

月亮本身就無情,隻不過是一顆死了的行星而已。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宋問雨難得給她發來訊息。

點進去一看,是一張顧唯之沉睡的照片。

他的睫毛依然很長,鼻梁高挺,薄唇鋒利。

就在宋問月盯著照片出神的時候,螢幕上顯示訊息已撤回。

宋問雨的訊息發來,“不好意思啊妹妹,我發錯人了。”

一牆之隔,他們在客房相擁而眠,她在主臥孤寂入睡。

宋問月退出聊天界麵,宋問雨的頭像在朋友圈閃爍。

她在朋友圈發了那張照片。

宋問月麵無表情的點了個讚,剛想關上手機,訊息就接踵而至。

爸爸點了讚又評論,“新婚夫妻,就要這樣甜甜蜜蜜的。”

媽媽直接評論,“我跟你爸以前也是這樣,真好。”

霎時間,她的心中開始酸澀。

曾經宋問月也發過和顧唯之一起出行的照片。

隻是正常的合照而已,爸媽的評論卻是。

“不要在公共平台上發這種卿卿我我的照片!”

“趕緊刪了,影響多不好!”

可現在宋問雨發的哪怕是床照,他們也隻會在下麵滿心祝福。

這就是區彆,這就是差距。

這就是愛與不愛。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每次宋問月要出門時,顧唯之的保鏢都會緊隨其後。

她像是被軟禁在了這間彆墅裡。

“宋問月,最近你一直沒好好吃飯,我讓人給你買了你之前最愛吃的桃子。”

顧唯之端著果盤走向癱在沙發上的宋問月,“嘗一塊吧,為了孩子好。”

宋問月完全不理他,癱在沙發裡,像一團沒有生機的爛肉。

現在這樣的她很難看,她心裡清楚。

可她實在沒辦法強顏歡笑,陪他們演一出家和萬事興。

“宋問月,我知道你心裡有怨,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你讓我能怎麼辦?”

見她不說話,顧唯之將果盤放在桌子上,坐在她身邊。

宋問月下意識往另一麵挪了挪。

“問雨是得了白血病,她想要圓一個五年前未完成的夢,我能怎麼辦?看著她去死嗎?”

他歎了口氣,“你懂點事好不好,等這些事情過去之後,我可以和你領證,我答應你。”

領證?

眼球麻木地轉動,宋問月的眼神聚焦在顧唯之的身上。

他還是一如從前那般清冷矜貴,帥氣英俊。

可現在她看見他隻有一個念頭。

想吐。

這個男人可以和她結婚,可以和她生孩子,也可以和宋問雨領證,和宋問雨演一出恩愛燕雙飛。

太惡心了。

幾乎是滾下沙發,宋問月抱著垃圾桶就開始乾嘔。

顧唯之站在她身後,想要拍拍她的背,卻被她下意識開啟。

“彆碰我,我惡心!”

胃酸腐蝕過後的聲帶嘶啞,宋問月的聲音極其難聽。

顧唯之的手停在半空中,這時宋問雨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唯之,發生什麼事了?”

她輕快的像一隻鳥兒一樣飛下樓,撲進顧唯之的懷裡。

宋問月站在她身邊,像一個乞丐,像一個小醜。

宋問雨妝容精緻,穿著顯身材的絲絨睡裙,她卻被懷孕折磨的臉色發黃,頭發毛糙。

“沒事,你妹妹,她不懂事罷了。”

宋問雨瞥她一眼,親昵的挽住顧唯之的胳膊。

“妹妹現在畢竟懷著孩子呢,脾氣不好也應該,我聽說有些女人懷孕後會變成母老虎呢。”

她的手像藤蔓一樣攀上顧唯之的脖子,用宋問月能聽得見的聲音,在顧唯之耳邊紅唇輕啟。

“不過唯之,你不用擔心我會變成那樣,因為我最愛你了。”

宋問月低頭看向垃圾桶中的穢物,惡心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宋問雨裝模作樣的捂住鼻子,“客廳裡這個味道實在難聞,唯之我們上樓去吧。”

紅色的指甲輕輕劃過顧唯之的領口,意思再明顯不過。

顧唯之方纔在她這裡受到的冷待,在宋問雨那裡全部變成了情趣。

他直接將宋問雨橫抱起,彷彿宋問月是客廳裡一個不可言語,也沒有眼睛的擺件。

客廳內很快安靜下來,二樓的客房卻傳來男女歡好的聲音。

好像是故意在向她示威一樣,哪怕宋問月捂著耳朵都沒辦法隔絕。

她幾乎是逃似的衝進臥室,縮在被子裡。

手機就在這時震動,螢幕上顯示訊息。

“離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星期,你要是反悔,現在還來得及。”

宋問月麵無表情打字傳送。

“計劃照常進行。”

5

翌日清晨。

宋問月剛拉開臥室的門,客房的門也隨之開啟,

宋問雨穿著真絲睡衣站在她麵前,一臉得意。

“昨晚你都聽到了吧,唯之對我處處耐心包容,至於他對你是什麼樣,你心裡該有數。”

她果然是故意的。

“既然都知道,你還不趕緊主動搬走,繼續賴在這個家裡想博得同情嗎?”

宋問月左躲右躲,她卻依然穩穩的攔在麵前。

無奈,宋問月隻能開口。

“你想讓我走?我也想走,那你去跟顧唯之說讓他放過我。”

宋問雨神色一僵,“還不是你蓄意勾引,否則唯之怎麼可能讓你懷上他的孩子!”

宋問月嗤笑一聲,“也不知道是誰,五年前非要逃婚,如果你沒有逃婚,我也不用替你來幫宋家圓場。”

“你!”

她剛想推開宋問雨,去衛生間繼續乾嘔。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響起開門的聲音。

宋問雨神色一變,拽著宋問月的手轉了個身,直接滾下樓梯。

肉體磕碰在木質台階上的聲音,令她心驚肉跳。

宋問月站在二樓,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

這個女人,她竟然敢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

“問雨,你怎麼了?!”

顧唯之的聲音自門口響起,很快宋問月就在樓梯儘頭看到了他。

他跪坐在地,不停問宋問雨的情況。

宋問雨捂著腦袋,手指顫顫巍巍指向站在二樓的宋問月。

“我隻是讓妹妹注意身體,不要辜負了你和爸媽的好意,可她,她竟然把我推下樓,她好狠的心啊!”

宋問月呆呆的愣在原地,直至注意到顧唯之寒冰般射過來的目光。

心下一沉。

“我沒......我沒有......”

顧唯之一步步踏上台階,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見。

“顧唯之,我真的沒有推她,她明明是自己摔下去的!”

宋問月瘋狂解釋,希望他能相信。

可從他嘴裡跳出的音節,讓她徹底寒心。

“你不知道她得了白血病嗎?你不知道她身體虛弱嗎?這麼高的台階,你竟然忍心這樣對待你的姐姐?!宋問月,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顧唯之的聲音逐漸拔高,一拳捶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你去查監控好不好?走廊裡都是有監控的,你去看看再說,好不好?!”

胃裡的惡心和心跳加速的難受,一陣陣腐蝕著宋問月的神經。

可顧唯之卻完全聽不進她說的話。

“這種事情還需要查監控?現在你站在二樓好好的,問雨摔下去了,她要是摔出來個好歹,你怎麼跟宋家老小交代!”

“我......”

她剛想繼續反駁,可那口氣像是頂在喉嚨裡,呼不出,放不下。

天旋地轉之後,眼前一片黑暗。

暈倒之前,宋問月好像看到了顧唯之臉上錯愕的神情。

6

清醒時,宋問月已經躺在了醫院裡,鼻腔滿是消毒水的味道。

抬起手臂,針頭牽動著輸液管,疼痛瞬間讓她清醒不少。

“你醒了?”

床尾有人在說話,可她眯著眼睛,卻始終看不清那人是誰。

顧唯之一步步走到床邊,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一個活死人,嘴巴一張一合。

“孩子沒了。”

宋問月默默的盯著他看了良久。

以前她並不知道顧唯之這麼喜歡孩子,曾經她網購看到嬰兒用品時跟他開玩笑。

“唯之,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們要是買小衣服,該買藍色還是粉色呢?”

他當時的神色,宋問月直到最近才明白。

沉默代表抵抗。

他並不想和宋問月有什麼愛情的結晶,畢竟他並不愛她。

現在這個孩子沒了,雖然這是早就想到的結局,可驟然失去,宋問月的心中還是不免有一絲悵惘。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

顧唯之冷笑一聲,隨後笑聲越來越大。

“宋問月,這不隻是你的孩子,這也是我的孩子,你竟然這麼不愛惜他?!”

他一拳砸在病床上,床架發出咯吱的聲響。

“宋問月,我原以為你懂事,可我沒想到,你竟然為了不生下我的孩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宋問月嗓子發乾,聲音有些嘶啞。

“我做什麼事了,明明是你和宋問雨!”

“嗬,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顧唯之恢複冷漠,他的眼神逐漸滑向她的腹部。

“既然你不想生我的孩子,我作為他的父親,也理應給你一些懲罰。”

顧唯之打了一個響指,門外闖進許多穿著黑色襯衣的壯漢。

他們麵無表情將宋問月從病床上架起,粗暴的拔掉她手上的針頭。

“你們要乾什麼?顧唯之,你讓他們住手,他們要乾什麼?!”

宋問月不停的尖叫掙紮,卻始終無法抵抗。

將她我壓在手術床上之後,他們甚至用繃帶將她的手腳緊緊綁在床的兩側。

隨後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進來,好像機器一樣,開始消毒醫療工具。

“你們到底要乾什麼,你們!”

長長的針頭紮入宋問月的身體,很快她就反應過來。

那是麻藥。

不能睡,不能睡!

宋問月拚命想要睜大眼睛,可明亮的手術燈依然像星星一樣,逐漸變成一片虛無。

再次清醒,伴隨著小腹劇痛。

爸媽坐在她的床頭,一臉冷漠。

“我到底怎麼了?顧唯之剛才讓人對我做了什麼?”

媽媽歎了口氣,“宋問月,你真的太不乖了,明明生下孩子,一切都會變好,可現在呢?”

爸爸翻了個白眼,“還指望她生孩子,能讓顧唯之幫幫宋家,這下可好,哼!”

宋問月強撐著坐起,“我到底怎麼了?”

“爸爸媽媽,你們彆難過了。”

宋問雨的聲音從窗邊傳來,她十分貼心的站在爸媽身後,看著宋問月的表情卻一臉惡毒。

“都怪我得了白血病沒有辦法幫襯你們,現在妹妹的子宮也被切了,我們家以後可怎麼辦啊......”

心臟彷彿停跳了兩秒。

宋問月低頭看向小腹,那裡有一塊厚厚的紗布,上麵還滲著血。

“我的......子宮被切了?”

爸爸冷哼一聲,“都怪你自己不爭氣,怪不了彆人!”

宋問月抬頭看著他們三個,他們站在一起,像是在同仇敵愾。

可她這個宋家親生的女兒,為什麼會變成他們的仇人?

7

爸媽隻給宋問月交了一天的住院費,第二天就將她打包帶回彆墅。

身上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宋問月走的每一步都虛浮無力。

“你能不能彆磨蹭,趕緊回去,顧唯之和問雨已經在家等我們了。”

媽媽站在車門旁,語氣冰冷。

剛推開家門,宋問雨歡天喜地的笑聲傳進宋問月的耳朵。

“爸爸媽媽,你們來了,快來坐下!”

她頭上戴著珠寶王冠,走到門口時才發現有宋問月的存在,臉色瞬間垮下。

“爸媽,妹妹怎麼來了?你們怎麼不讓她在醫院多休息兩天?”

話雖如此,可她看向宋問月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毒與恨意。

“休息什麼啊,又不是生孩子,她前兩天把你從樓梯上推下去,該過來跟你道個歉。”

爸爸笑嗬嗬的解釋,抬手跟坐在沙發上的顧唯之打了招呼。

“趕緊的,給你姐姐道個歉,她要是原諒你了,這件事就算完了。”

宋問月咬牙忍著身上的疼痛,死死盯著他。

現在她才終於明白。

說什麼疼愛宋問雨,隻不過是因為宋問雨在顧唯之心中有分量罷了,他們愛的隻不過是顧唯之的錢。

在金錢麵前,什麼女兒,什麼親情,全都可以拋棄。

宋問雨逃婚就換成她,宋問雨回來,她就像一顆漂浮無依的棋子,隨時都可以變成棄子。

爸爸見宋問月始終咬緊牙關,直接在她麵前舉起巴掌。

即將落在她臉上的時候,顧唯之的聲音打斷了他。

“爸媽,過來吃飯吧,今天是問雨的生日。”

宋問月閉上眼睛,心底苦笑。

原來宋問雨這樣歡天喜地,是因為她的生日。

不,今天本該是她的生日。

隻是這世間繁華終究與她無關。

他們在樓下歡笑尖叫吵鬨,宋問月回到樓上黑漆漆的臥室中,開啟床頭一盞昏黃的燈,縮在床上。

手機剛剛充上電,好幾條訊息快速彈出。

“你還好嗎?怎麼一直不回訊息。”

“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阿月,你快回我一句,不要讓我擔心。”

還有許多未接來電,都來自同一個號碼。

宋問月從來沒想過,這些冰冷的文字會讓她心底泛起這樣大的暖意。

眼眶濡濕,眼淚一顆顆打在螢幕上。

“我沒事,見麵了再說。”

對麵幾乎在瞬間,就回複過來訊息

“三天之後,我去接你。”

“好。”

這時宋問月突然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顧唯之一把推開臥房的門。

慌亂之中,她隻能把手機放在被子下麵,隻是顧唯之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

他神色冷漠,雙手插兜靠在牆上,良久後緩緩開口。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夜風吹動窗簾,宋問月瞬間感覺到絲絲涼意。

“所以你想說什麼?”

顧唯之被她的反應噎住,他抬抬下巴,半天都沒再吐出一個字。

“你傷口,記得消毒。”

他在床頭放了一瓶碘伏和棉簽,又深深的看了宋問月一眼。

隨後門被關上,她偏頭盯著被風吹起的窗簾。

窗外的夜色依然靜謐。

8

隨後的兩天裡,宋問月再沒有出過門。

本來她在福利院長大,就沒有多少行李,什麼都不用收拾。

至於回憶。

那些日子還是忘卻的好。

不知顧唯之是否早已經忘記,他的日記本就放在主臥的抽屜裡。

最後一天的清晨,宋問月拿出日記本,翻開扉頁。

上麵遒勁的字型,依然清晰的刺痛她的眼睛。

“吾心向月問雨。”

宋問月一遍遍撫摸這句話,希望能在心裡留下刀刻斧鑿般的印象,來提醒自己日後不要再如此單純天真。

肚子上的傷口再次開始疼痛,掀開衣服,能看到縫的十分醜陋的疤痕,

它會伴隨宋問月的一生,直至她死去。

而這一切,都是顧唯之帶給她的。

任清野早已給她發過訊息,下午兩點,他會如神兵天將一般來救她。

雖然宋問月不知他要如何神兵天降,但她相信這個在福利院中,陪她成長了十八年的哥哥。

他們異父異母,他卻給了宋問月遠超親生父母的疼愛與嗬護。

宋問月相信他,亦如她相信自己。

正午的鐘聲剛剛敲過。

宋問月踏出房門,卻迎麵碰上從樓下上來的宋問雨。

她依然一臉怨毒,“你現在都沒孩子了,怎麼還不滾,還要賴在這個家裡?”

上一次爭吵,就是圍繞著她想讓宋問月自行離開卻沒能成功。

宋問月不由得好笑,“為什麼這件事情是你一次次來跟我提?你怎麼不讓你親愛的爸媽來跟我說?”

“那是因為,他們都被你這副可憐樣子迷惑了!”

宋問月不想再和她過多糾纏,轉身想離開。

可宋問雨故技重施,再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告訴你,你彆覺得你贏了,現在唯之隻不過是看著你可憐,才賞你一口飯吃而已!”

尖利的嗓音在宋問月耳邊炸開,她的腦子轟的一聲。

猛的甩開宋問雨的手,直接撩起襯衣,給她看自己肚子上纏著紗布的傷口。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贏了?我贏在哪?贏在失去一個孩子,又被迫失去一個器官嗎?!”

整個腦袋都在陣陣發熱,宋問月放下衣服,冷笑著看她被自己嚇到的樣子。

“我懶得跟你這種即將入土的人吵架。”

“你說誰即將入土?!”

宋問月的頭被她吵得快要炸開,“說的就是你!得了白血病,你還想怎麼樣?!”

可誰料想,宋問雨聽她說完,神色忽然變得像是占了上風。

“哼,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得白血病,我還能陪唯之很久很久!”

“這件事,唯之和爸爸媽媽都知道,一開始隻是怕刺激你而已,但是現在看你一直賴在這裡不走,我也顧不上那許多了。”

腦子裡的喧囂在此刻刹那停滯。

宋問月看著宋問月得意洋洋的神情,忽然很想笑。

扶著牆壁,她開始控製不住自己的笑聲。

太可笑了。

真是辛苦他們,為了給顧唯之製造一個藉口,竟然編出這樣的謊話來哄騙她。

原來自己在他們的心中如此重要,竟還需要費這樣的心思。

真是太可笑了。

忽然她聽到樓頂傳來很大的風聲,宋問雨還在疑惑,可宋問月卻忽然想起任清野跟她講的,他會神兵天將過來救她。

果然是天降。

宋問月扶著牆強忍劇痛,剛才的大笑將傷口再次崩開,估計又滲血了。

“放心吧,我不會再回來了。”

宋問月一步步走向樓頂,推開門,直升機的帶起的風將發絲吹得格外淩亂。

直升機很快起飛,彆墅在窗戶下麵逐漸變得渺小。

宋問月收回視線,閉上眼睛。

從此,她將和這個地方這些人,再無瓜葛。

9

宋問月踏上直升機的那一刻,辦公室中的顧唯之一陣恍惚。

手中的杯子滑落在地,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脆響。

“顧總,剛才會上說的策劃案您怎麼想?”

秘書急忙收拾地上的碎片,抬頭問顧唯之。

顧唯之坐在椅子裡揉著眉心,“你剛才說什麼?”

秘書愣了一瞬,顧總從不會在開會時走神,今天是怎麼了?

但他還是又解釋了一遍,顧唯之聽完後愣了許久。

“顧總?”

“我聽到了,剛才的策劃案做的不行,讓銷售部門重新做,如果按這個策劃案來的話,那下個月的業績都不要想了。”

冷靜客觀的聲音讓秘書的心再次放回肚子裡,顧總應該是沒休息好吧。

顧唯之確實沒有休息好,這些日子宋問雨對他的態度180°轉變,他有些不太適應。

五年前是顧唯之追在宋問雨的屁股後麵,每天都希望她能嫁給自己。

後來也是宋問雨自己選擇逃婚,陰差陽錯他才娶了宋問月。

就原本就是一場錯誤的婚姻。

可現在身份轉變的太快,顧唯之一時分不清宋問雨究竟是愛他,還是因為什麼彆的。

坐在辦公室裡一下午,顧唯之對著電腦螢幕發呆,直到秘書進來敲門,告知他要下班了。

顧唯之才陡然意識到天色已晚。

華燈初上,是時候該回家了。

彆墅裡依然燈火通明。

門開的瞬間,宋問雨就一臉笑意的迎上來噓寒問暖。

“唯之,今天累不累?我讓阿姨給你煮了你之前最愛喝的菌菇湯,快來嘗嘗吧。”

顧唯之環視一圈,客廳空空蕩蕩。

“宋問月呢,讓阿姨叫她下來吃飯,沒規矩。”

說來奇怪,自從宋問雨回來的這些日子,顧唯之從未如此想見到宋問月的臉。

隻是今天下午在會議室裡的那次走神,令他有些心神不寧。

宋問雨表情一僵,手裡的湯碗瞬間掉在地上。

“問雨,你怎麼了?”

顧唯之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急忙過去檢視宋問雨的情況,她順勢倒在男人懷裡。

“唯之,我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有些頭暈。”

梨花帶雨的神情,讓男人看了心疼。

顧唯之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發,“都已經難受成這樣了,還想著給我做湯,真是辛苦你了,我抱你回臥室吧,好好休息。”

二樓左邊是主臥,右邊是客房。

顧唯之抱著宋問雨很自然的經過主臥的門,他沒有看到宋問雨在他懷裡麵露不忿。

回到客房,顧唯之十分細心的將被子蓋在宋問雨身上,又幫她將床頭燈開啟。

男人坐在床頭,一臉柔情似水,“還有什麼需要嗎,我的小公主?”

看著他的表情,宋問雨忽然有了一個衝動的想法,她想將一切都告訴顧唯之。

她緊緊抓著男人的手,“唯之,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原本該有的答案是,因為我愛你。

然而客房中陷入了難言的沉默。

半晌後,顧唯之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些沙啞

“因為......你早些休息吧,我還有工作。”

他逃似的離開客房,關上門靠在牆上,腦子裡很亂。

方纔的答案他本該脫口而出,可為什麼對著宋問雨的那張精緻無瑕的臉,他就是說不出口。

手邊就是主臥的門,顧唯之輕輕壓下,旋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主臥裡一切陳設如舊,就連宋問月的被子都還像早晨她剛剛起床時那樣淩亂。

隻是房間裡空無一人,宋問月沒在主臥。

突如其來的煩躁油然而生,顧唯之從口袋中摸出煙剛想點上,忽然想起宋問月最討厭煙味,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他坐在床頭拿出手機,給宋問月發了一條簡訊。

“你去哪了?這麼晚為什麼還不回來?”

資訊成功發出,隻是那邊遲遲沒有回應。

顧唯之抬起眼皮,忽然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個表皮熟悉的筆記本。

那是他的日記。

可這個本子顧唯之已經五年沒有見過了。

他曾經以為日記本遺失,也從未想過要去尋。

翻開扉頁,上麵遒勁的筆記顧唯之很熟悉,那是他親筆寫下的。

“吾心向月問雨。”

這句話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下的來著?

顧唯之皺眉想了許久纔想起,應是在他和宋問雨舉行婚禮的前一夜。

那時顧唯之曾希冀著能和宋問雨組成一個完美的家庭,一起孕育子女,一起打拚事業。

隻是天不遂人願。

宋問雨逃婚,宋問月被趕鴨子上架嫁給了他。

現在顧唯之再看扉頁上的筆記,忽然覺得一陣煩躁。

他曾將自己的心無所保留的交給一個女人,可她並沒有珍惜。

既然如此,那曾經的願景也都不複存在。

撕拉一聲。

顧唯之利落地將扉頁撕下,團成團扔進垃圾桶裡。

10

第二天清晨,陽光剛剛照進主臥,顧唯之瞬間從夢中驚醒。

昨夜他竟是在主臥睡的嗎?

顧唯之掐掐眉心,有些頭痛。

主臥的陳設一如既往,可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回來,宋問月一夜未歸。

顧唯之拿起手機翻動訊息,最後一條簡訊依然停留在他發出的那條。

“你去哪了?這麼晚為什麼還不回來?”

宋問月始終沒有回複。

手機上忽然彈出秘書的電話。

“顧總,我剛剛知道,昨天顧家彆墅上空出現過一架直升機,剛纔有關部門給我打過電話,問我直升機的來由,是您安排的嗎?”

“什麼直升機,我怎麼不知道?”

顧唯之的心臟在胸腔中怦怦直跳,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

手機不知何時結束通話的,顧唯之卻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動作,手上的青筋暴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即刻起身,宋問雨已經坐在樓下的餐桌旁吃起了早飯。

顧唯之一言未發,陰著臉走到餐桌旁一掌拍在餐桌上。

宋問雨被嚇了一跳,有些驚惶,“唯之,你怎麼了?”

“宋問月去哪了?”

顧唯之墨黑的瞳孔死死盯著她,像是要在她的臉上燒出一個洞。

宋問雨心裡瞬間開始打鼓,開口的話甚至有些結巴。

“我不知道啊,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宋問雨的腦子轉的很快,眼淚幾乎頃刻間落下,她抓住顧唯之的手淚眼朦朧。

“唯之,你彆這樣,我有點害怕。”

顧唯之呆怔一瞬,自己的態度確實有些奇怪,為什麼會為了宋問月來質問宋問雨?

難道這五年來,自己真的愛上她了嗎?

不可能。

如果真的愛她,又怎麼可能在宋問雨剛剛回來的時候,自己那麼驚喜那麼興奮。

如果真的愛她,又怎麼會答應宋問雨和她領證?

顧唯之後退兩步,他忽然想起自己向宋問月解釋的話。

“問雨得了白血病,我隻是為了圓她一個夢而已。”

“等之後事情了結,我會再和你領證。”

大門在此時被敲響,顧唯之回頭,是宋父宋母帶著保姆阿姨拎著大包小包。

宋父見到顧唯之滿臉緊張的迎過來。

“唯之,都怪我沒教育好女兒,讓她惹出這麼大的亂子,竟然敢直接在顧家大宅裡撒野!”

“你放心,我馬上就派人去找她,絕對把她押回來給你賠罪!”

顧唯之歪歪頭,像是沒有聽懂宋父的意思。

“你剛才說她惹出了什麼亂子?”

“你還不知道嗎?她昨天......”

宋父剛想說話,宋問雨走上來一把拉住顧唯之的手。

“唯之,彆想了,都是小事,不需要你去考慮。”

宋母急忙搭腔,“對對對,都是小事,你們倆就好好過日子就行。”

顧唯之此刻才發現,所有人都知情,隻有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他麻木的推開宋母,直直的走到宋問雨麵前。

現在顧唯之隻想知道一件事。

“你究竟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11

“唯之,我真的不知道,我這個妹妹一向這樣,她在孤兒院裡長大,沒什麼顧及和家教,說來也怪我......”

宋問雨話沒說完,撲在宋母的懷裡就開始哭,宋母則一臉心疼的抱住她。

這些日子,這種場麵已經在顧唯之麵前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一開始他會心疼宋問雨,畢竟她是個病人。

隻是現在......

顧唯之的拳頭握緊又緩緩鬆開,忽然就感覺心上彷彿空了一塊。

宋問月就這樣離開了?

他們之間所有的感情,她都不要了嗎?

他們在一起五年,這五年裡每一次和宋問月在一起,他看著她由拘謹變得從容。

就像小時候他收養的那隻流浪貓,一開始躲在沙發下不敢冒頭,後麵逐漸也會蹭著他撒嬌。

隻是那隻流浪貓後來去世了。

他再也找不到一隻和它相同的小貓。

顧唯之麵無表情的緩緩走上二樓,站在臥室門口,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許久沒有推開主臥的門。

主臥的佈置和宋問月在時一樣,大幅的婚紗照依然穩穩的掛在牆上,顧唯之看到照片裡的她笑容那樣燦爛,心忽然被刺痛了一瞬。

早就該帶她去拍真正的婚紗照的。

“唯之。”

顧唯之反應了一刹那,從身後環過來一雙柔弱無骨的手。

不是宋問月。

宋問雨站在男人背後,頭靠在他寬闊的後背,聲音中帶著一絲無法察覺的怨懟。

“唯之,你要是放不下宋問月的話,我們就去辦離婚,沒關係的,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能耽誤你。”

她的聲音柔柔弱弱,聽的顧唯之心裡一顫,

他回過頭扯出一抹微笑,“走了也好,我欠她的,下輩子再還給她就是,你要好好養身體,不要多想。”

宋問雨聽到這話,滿眼含淚的抬頭。

“你不會不要我吧唯之?我隻有你了。”她緊緊擁住男人,顧唯之的手在半空中停了許久,才放在她的後腦輕輕揉了揉。

“說什麼傻話?你的病有希望能治好,我不會離開你。”

顧唯之閉上眼睛。

或許宋問月隻是鬨脾氣而已,隻是因為看到自己這些日子對宋問雨好了些,小女人吃醋而已。

她不會離開他的,她離開他之後能去哪?

隻是如果是以前,他或許能放下手邊的事去哄哄她。

顧唯之低頭看看懷裡的宋問雨,她快要死了,自己不能這麼絕情。

二人相擁,心思卻各異。

宋問雨咬牙,剛纔是她一時沒穩住陣腳給顧唯之打了電話,方纔看到他的樣子,宋問雨還有些慌張。

難不成顧唯之還沒有忘記宋問月?

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要拋下宋問月和她領證?

難不成真是因為她騙顧唯之自己得了白血病?

“唯之,我有個事情想跟你說。”

宋問雨忽然就想將這個謊言終止。

她不可能會輸給那個福利院回來的野種,她可是宋家的女兒!

可顧唯之隻是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

“等我回來再說,公司還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12

男人很快抽身離開,宋問雨站在主臥看著男人的背影,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抬頭看見牆上掛著的婚紗照,忽然就滿心憤恨。

憑什麼宋問月的命這麼好?!

宋問雨自然清楚,宋家那一對看似對自己百般寵愛的父母,其實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過。

她隻不過是那兩個老東西用來給自己招攬名聲的工具而已。

現在又多了一項,是用來穩住顧唯之的工具。

可她宋問月是什麼東西?

論名位,宋問月是宋家唯一的親生女兒,如果不是她從小長在福利院沒人教養,現在的情況還不知道要壞到什麼地步。

論感情,她陪了顧唯之五年,哪怕現在自己跟宋家父母下跪,也隻得到一個假意蒙騙他的辦法。

想到這,宋問雨捏緊拳頭,死死盯著婚紗照裡宋問月笑靨如花的樣子。

“宋問月,你憑什麼?!”

不管了。

哪怕顧唯之是因為她得了白血病才和她結婚,那也證明顧唯之對她的愛至少比對宋問月的多。

否則怎麼會和宋問月在一起五年,都拒絕給她一個名分?

可是她根本就沒得病!

這個謊言遲早會被揭穿,到那時候,顧唯之會不會把她掃地出門?

宋問雨不敢想,她也不敢去怨顧唯之。

隻能將這一切都歸結於宋問月的身上。

“你就是個賤人!誰讓你回來的?如果沒有你,我的人生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宋問雨伸手用力將婚紗照從牆上扯下,照片布沒辦法撕碎,她隻能踩在宋問月的臉上,看著她的臉被自己踩的變形。

“你最好死在外麵,永遠都彆回來!”

她幾乎瘋了一樣,將臥室裡所有能看出宋問月人生活痕跡的東西全部撕碎。

直到臥室裡羽毛飛舞,一片狼藉。

心中那團火終於消了下去,宋問雨深吸一口氣,快步走下樓梯。

“爸媽,既然她都已經滾了,那這個家裡就不應該再留著她的東西。”

宋父宋母皆是一愣,彼此對視一眼。

“閨女,這樣會不會讓顧唯之生氣啊?”

“就是啊,怎麼說宋問月也是剛走,樣子總還是要做一做。”

人前他們是母慈子孝的一家人,可人後宋問雨根本懶得聽他們多說一個字。

她翻了個白眼,反手給裝修公司打了電話。

“對,你們下午就派人過來,我要重新裝修我的房子。”

顧唯之並不知道此時的家裡已經亂成一團。

他急急趕回公司,命令秘書趕緊去調顧家大宅的監控。

他倒要看看,那個敢在顧家用直升機接走宋問月的人究竟是誰。

宋問月是他的女人,不管他們有沒有領那紙結婚證,她都始終是他顧唯之的女人。

哪怕是離家出走,他也有權利要求宋問月,事無巨細的告知他自己要去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句話都不說。

13

這一下午,顧唯之都無心工作。

秘書隻要一敲門,他就會條件反射一樣的追問有沒有宋問月的訊息,每次都讓秘書好一陣尷尬。

直到夜幕降臨,秘書都沒有帶來好訊息,宋問月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華燈初上,顧唯之看著窗外的夜色深深歎了口氣。

或許宋問月隻是出去旅遊了,或許自己不該如此小題大作。

她是什麼?不過是一個離不開自己的女人罷了。

這樣想著,顧唯之很快開車回家,可剛推開門他就呆在了原地。

客廳內的所有裝潢幾乎都變了。

原本他喜歡的那塊黑白地毯不知所蹤,換上了粉色毛絨邊地毯,就連沙發也被人鋪上毛絨的沙發套,上麵還有兩個粉色的抱枕。

燈具被換成繁複的水晶燈,牆邊的那尊雕像也被換成了綠植,

顧唯之一時間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唯之,你回來啦?快進來看看我重新搞的家。”

宋問雨穿著酒紅色的絲綢睡衣,像隻小鳥一樣從二樓飛奔下來,撲進他的懷裡。

“沒辦法,時間太短了,隻能勉強加一些我喜歡的元素,你原來的簡約風太沉悶了。”

宋問雨嘰嘰喳喳的拉著他,顧唯之忽然覺得一陣頭痛。

宋問月從來不會這樣先斬後奏,她一直很有分寸感。

曾經顧唯之也想過,這或許和宋問月從小的生長環境有關。

在福利院裡缺衣少食,宋問月隻能用一種名叫謹慎自持的堅硬外殼,將自己緊緊包裹住。

可宋問雨一向是在宋父宋女的溺愛下長大,她怎麼會知道邊界感是什麼。

“誰讓你把客廳搞成這個樣子的?”顧唯之語氣硬冷。

宋問雨臉上的表情僵住,“你不喜歡這樣嗎?”

顧唯之捏捏眉心,“算了,就這樣吧。”

他緩緩掰開宋問雨的手,轉身向二樓的客房走去。

與此同時,宋問月已經被任清野接到家裡。

“快上去看看你的房間,哥一直都給你準備了房間,就等著你回來。”

任清野站在大宅門口,一臉笑意的向她伸出手。

宋問月忽然就很想哭,這一幕她曾肖想了二十多年。

有一個人,有一個家,始終等著她回。

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會為她亮著一盞燈。

宋問月剛想抬腳,小腹的傷口再次傳來疼痛,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

“你怎麼了?”

任清野急忙過來扶住她,在看清宋問月身上滲血的傷口後,他怒不可遏。

“這是誰乾的?!是你那對沒良心的爹媽,還是那個辜負你的混蛋?”

宋問月虛弱的搖搖頭,現在她什麼都不願想,也不願追究。

任家大宅的所有裝潢都是宋問月喜歡的。

從瓷磚地毯到沙發燈具,全部都是他們曾經在孤兒院時,相依為命的那段日子裡,一起幻想過的。

如果不是爸媽將她從孤兒院裡帶走,他們還會相依為命很多年。

任清野扶著她坐到沙發上,打電話找了私人醫生。

“你放心,醫生馬上就來,回家了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哥會幫你處理好一切。”

看著這個從小就保護自己,現在又以一己之身擋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宋問月的眼淚不由滾落。

之前的那麼多年裡,她始終把任清野當成自己的哥哥。

就連和顧唯之的婚禮上,她還興高采烈的給任清野打電話,歡天喜地告訴他自己要結婚了。

任清野當時沉默了好久,久到宋問月覺得有些慌張。

可他最後還是說了那句,“祝你新婚快樂。”

此後的五年裡,宋問月就再也沒有收到過任清野的訊息。

聽說他去了國外,從一個毫不起眼的小銷售乾起,逐漸成為一方富豪。

宋問月原以為,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可就在一個月前,她給任清野打電話時,任清野一聽到她的哭聲,瞬間緊張的聲音才讓她確信,

他始終都沒有忘記她。

“你彆哭啊,哥最看不了你哭。”

任清野手忙腳亂的拿紙巾為她擦淚,宋問月抓住他的手。

“哥,以後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

任清野眼中的心疼刺的她心痛,這些年,她從未在顧唯之的眼神中見過如此洶湧濃厚的愛意。

無關風月,隻因為那個人是她。

“好,我們以後相依為命。”

14

已經七天過去了。

秘書那裡始終沒有查到任清野的訊息。

隻有一段宋問月走上天台的監控視訊,還是秘書找人修複過的。

畫麵裡,宋問月捂著小腹的傷口,一步一步雖然緩慢但十分堅定。

顧唯之坐在辦公椅上,看著她的腳步和動作,看著她在風中散亂的頭發。

不難想象,她走時是多麼堅決。

宋問月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她不要他了。

看完視訊後的幾天,顧唯之的情緒都十分詭異。

他經常會呆呆地坐在辦公桌前,哪怕麵前是下屬正在彙報工作。

“顧總,我們這個部門的計劃已經彙報完了,您看還有什麼問題嗎?”

顧唯之恍然回神,有些發愣的看向麵前的下屬。

“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下屬麵麵相覷,隻能忍著不忿再將工作彙報一遍。

顧唯之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怎麼了,自從得知宋問月離開之後,他渾身的精氣神就彷彿被人抽走了一般。

工作提不起興趣,回到家看見宋問雨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也再沒了以前的愛意。

“唯之,我明天該去檢查了,你陪我去好不好?”

宋問雨抱著他的胳膊撒嬌,顧唯之半晌後才反應過來。

“我明天有事情,不能陪你去了。”

家裡的裝潢自從被宋問雨改造後,總是彌漫著一股粉塵的香氣。

顧唯之有輕微的花粉過敏,從前宋問月從來不會讓家裡出現任何一束花。

可現在宋問雨喜歡,她喜歡將家裡裝飾的琳琅滿目,花團錦簇。

主臥的婚紗照早已被宋問雨找人摘下,顧唯之當時並沒有說什麼。

隻是這幾天宋問雨每次從浴室出來,都會看到顧唯之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默默看著牆上那塊發白的印記,好像在看著他和宋問月的婚紗照。

宋問雨的心裡頓時擰成一團,但她麵上不敢表現出來任何對顧唯之的不滿。

宋父宋母曾跟她下過死命令,在顧唯之幫助宋家重回商業巔峰之前,要求她不能有任何違逆顧唯之的地方。

手指緊緊攥成拳頭,指甲掐進肉裡,宋問雨盯著男人沉默看了許久。

“唯之,我們該休息了。”

“哦,好。”

床頭那束百合讓顧唯之徹夜難眠,渾身不停發癢,他兩眼麻木的看著天花板。

顧唯之還記得,宋問月曾經有一次在沙發上偷偷的哭,他走過去問。

“你知道如何愛人嗎?”

宋問月淚眼朦朧的望著他,一句話問的他瞠目結舌。

“我知道,所以我會好好愛你。”

最後宋問月微笑著和他說了這麼一句,顧唯之當時如釋重負。

他緩緩抱過女人柔軟的身體,親吻她的額頭。

“我也會好好愛你。”

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是怎麼想的?

顧唯之翻出手機,在網上搜尋宋問月當時和他說的話,底下跳出的第一條評論是。

“我曾被人好好愛過,所以我知道該如何好好愛人,但你不知,你永遠不會知道。”

顧唯之的心臟像是猛的被人打了一記悶槍。

他現在知道了。

可是晚了。

顧唯之轉身看著身旁熟睡的宋問雨,她的眉眼和宋問月其實沒有一絲相似,畢竟她不是宋家親生的女兒。

宋問月原來長什麼樣子?

黑暗中,顧唯之絞儘腦汁的回憶,他想記起宋問月曾經對他的笑意,對他的溫柔,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他知道有宋問月這個人存在了五年,他也知道宋問月曾經對他千依百順。

可為什麼,現在自己連她的臉都想不起來?

顧唯之閉上眼睛眼角劃過一滴清淚。

這是不是一種詛咒?

宋問月在詛咒他。

因為他曾經大錯特錯。

15

第二天宋問雨出門前,特意再次詢問顧唯之要不要和她一起去醫院。

男人食不甘味的吃著早飯,像是沒有聽到她的問話。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宋問雨已經將門摔上。

顧唯之微微皺眉,最近宋問雨的脾氣越來越差了。

也是,她畢竟是宋家千嬌百寵長大的小女兒,和宋問月在福利院中摸爬滾打的經曆截然相反,自然性格也有所不同。

吃完飯顧唯之驅車趕往醫院,這些日子他被過敏折磨的十分難受。

“還不是我爸媽非得讓我待在他身邊,你以為我不想跟你走嗎?”

顧唯之剛想抬手敲門,就聽到醫生的辦公室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動作瞬間僵在原地。

“你原來是怎麼說的?隻要一個月就跟我回去,可現在呢,都已經多長時間了?”

“你彆急,再過一段時間吧,等我爸那邊搞好,到時候我們就遠走高飛,好不好?”

“這可是你說的。”

“哎呀我說的,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

女人和男人交纏的親吻聲,清晰地傳進顧唯之的耳朵裡。

他渾身如同被冰刺中,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個女人的聲音是宋問雨。

男人的聲音,則是顧唯之給宋問雨找的醫生,也是這家醫院有名的主任醫師,李燃。

他們竟然搞在了一起?!

他們竟然合起夥來利用自己?!

怒火幾乎瞬間打心底裡燃燒,顧唯之下意識就要踹門,可他卻在抬腳前一刻忍住了。

不能打草驚蛇,他不能讓宋問雨此時就發覺,自己已經明白了一切。

顧唯之忽然想到宋問月在決意離開之前,會不會也做同樣的想法?

不能打草驚蛇,要讓他悔不當初。

可他現在已經悔不當初了,宋問月為什麼不回來看看他?

走出醫院大門時,灰暗的天開始落雨。

顧唯之沒有撐傘,就那樣獨自一人走在雨中,不知不覺走到了一家酒吧門口。

“顧總,您過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給您安排位置啊!”

顧唯之沉著眼神掃視一圈,現在時間還早,酒吧裡的客人並不是很多。

他坐在卡座上,營銷已經安排好了一排女孩站在桌前。

“顧總,您看您今喜歡哪個?”營銷一臉諂媚地靠過來。

顧唯之卻無心理他,隻是一杯一杯往肚子裡灌著酒。

營銷的臉笑得有些僵了,“顧總您瞅一眼,這幾個是這兩天剛來的。”

顧唯之抬眼一瞥,麵前一排穿著小禮服裙的女孩,都是一樣的庸脂俗粉。

然而在看到隊伍最末的那個女孩的時候,顧唯之眼前猛的一亮。

“就她吧。”

女孩有些侷促地站在他麵前,顧唯之眼睛裡的光暗了下去。

不是她,隻是站在那裡時,略微有那麼一絲像她罷了,這點相似也在離近後消失了。

他抬手想讓女孩再離開,卻沒想到女孩直接雙手舉杯要跟他喝酒。

“顧總,我敬你。”

顧唯之無奈地笑笑,“罷了,你就坐著吧,你叫什麼?”

“我叫月月。”

酒液滑進喉嚨,顧唯之差點被嗆到,他瞳孔微縮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月月,月月......”

又是一杯純洋酒下肚,眼前的女孩好像和那個曾經天天笑著麵對他的女孩重合在一起。

他想起曾經宋問月跟他講,自己在福利院時受到的種種欺負。

“那個時候我隻想掙錢,不管用什麼手段,隻是想不受欺負,是不是很好笑?”宋問月苦笑著看他。

顧唯之當時坐在沙發上聽她講自己的過去,就好像在看一個小貓小狗逗趣一樣。

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沒有抱住她?

告訴她,我很心疼你。

顧唯之彷彿有些醉意,以往他的酒量很好,隻是現在,他寧願自己醉一回。

卡座上坐著的女孩十分尷尬,看著麵前的男人一杯一杯的自己灌自己的酒。

他的嘴裡好像還在喃喃不停。

“月月,我很想你,你到底在哪?”

16

酒吧裡的人越來越多,顧唯之窩在沙發上,一旁的女孩已經對他沒了任何興趣。

這個男人很明顯就是情場失意,這種人是不會在女孩身上花錢的。

手機的光映在女孩的臉上,顧唯之微微眯起眼睛。

“你來說,我的月月,她會在哪?”

“大哥,你這話可問錯人了,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

女孩有些不耐煩,繼續盯著手機。

啪的一聲,一疊紅票子拍在女孩的麵前,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笑眯眯的將錢塞進胸前的口袋裡,柔弱無骨的貼過去。

“哥,你不就想知道你女朋友去了哪嗎?沒準她現在也和你一樣,在某個酒吧裡逍遙快活呢!”

“哎呀,男人女人不就這麼點事嗎?你能找,當然她也能找,又何必這麼死去活來的呢?”

顧唯之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不可能!”

隻要一想到宋問月有可能躺在彆人的男人懷裡,她溫柔的微笑也許正對著彆的男人。

顧唯之高高揚起手,一個杯子瞬間碎落在地。

女孩被嚇得直接站了起來,“哥,你怎麼了?”

她感覺自己剛才說的話並沒有什麼漏洞啊,這個男人都已經來到了這種地方,裝什麼純情少年郎?

顧唯之搖搖晃晃再次重重坐在卡座上,他粗喘著氣。

“不可能,她一定不可能,我們還沒有離婚,她怎麼可能......”

忽然一道電光閃過,顧唯之想起他和宋問雨領的那張結婚證。

上麵的名字不是宋問月。

“哈,原來我們沒有結婚,和我結婚的不是她......”

這五年來,她不止一次的提過想要和他領那一紙婚書,可他是怎麼說的?

他說忙,他說沒時間。

其實從心底裡,他不就是覺得宋問月是個福利院出來的女孩嗎?儘管有了宋家的加持,卻還是配不上他。

可現在顧唯之娶到了夢寐以求的人,卻發現眼前人已非彼時人。

這五年時間裡,他早已習慣了宋問月的陪伴,早已習慣了她日複一日的付出與愛意。

不是宋問月離不開他,是他離不開宋問月。

“月月我錯了......”

顧唯之捧著臉坐在卡座上,嗚咽聲從手指縫中漏出。

一旁的女孩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會哭一會笑,深深覺得這人一定是喝多了,很快叫經理過來應付。

不知道在卡座上坐了多久,直到酒吧所有的燈光都已熄滅,顧唯之才漸漸清醒過來,經理已經搖搖欲睡。

“啊,顧總,您喝好了?我給您找代駕吧。”

顧唯之沉默著搖搖頭,他並不想回到那個沒有宋問月的家。

現在那裡隻不過是一間屋子而已。

顧唯之已經無家可歸了。

17

與此同時,大洋彼岸的宋問月縮在床上打了個噴嚏。

“你看你,很快就入冬了,這邊天氣冷,也不知道多穿點。”

任清野絮絮叨叨的在她身邊唸叨,又幫她把被子掖好。

宋問月雙眼亮晶晶的望著他,“哥,我知道,你不用把我當成一個小姑娘,我已經不是個小姑娘了。”

“說什麼不是?就你這個樣子,照顧自己都照顧不好,可不就是個小姑娘?”

任清野用手指颳了刮她的鼻子,癢的宋問月一縮。

“原本我也是該當母親的人,隻是......”

宋問月視線下移看到自己小腹的位置,現在的她隻要想起當天顧唯之在醫院裡的冷漠,那些機械般的醫生,還有冰冷的器具,就還是忍不住要發抖。

任清野的心臟猛的一顫,牙關咬緊。

“你放心,哥一定為你討回公道,等你身體養好,我們就回去找那個畜生。”

“不要,哥,我不要去見他!”宋問月急忙搖頭。

她不想再麵對那個惡魔般的男人,還有宋家那些沒有心的人,把她當成工具反複利用還不甘心。

任清野抬手將床頭的燈光旋暗,摸摸宋問月的發頂。

“好,你說不去就不去。”

他看著宋問月閉上眼睛緩緩進入沉睡狀態,心中尚有一句話未能說出口。

可是這口氣,我必須幫你討回來。

從臥室出來後,任清野拿出手機,麵無表情的撥了幾個號碼。

“就是國內的顧氏集團,對,我要收購他其他股東的股份,你幫我安排一下。”

很快,啟動盤開始操作。

而在大洋另外一端,顧唯之剛剛從宿醉中蘇醒,他歪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了一夜。

手機裡有許多宋問雨打來的未接電話,顧唯之眯著眼睛全部刪除。

宋問雨的電話無非是問他昨夜去了哪裡,睡在哪裡。

他不想回,也不想理。

就在這時宋父的電話顯示在螢幕上。

“唯之啊,你之前說和我們公司一起合作的那個專案,還沒有敲定合同吧?我們今天是不是可以敲定一下?”

顧唯之剛想應是,忽然想起昨天自己如此失態的原因,不正是宋問雨對他的背叛嗎?

他陰下臉,冷笑一聲,“那個合同啊,之後再議吧我現在要去開會了,沒時間。”

沒等宋父說話,他就立馬結束通話電話,纔想起自己又一次以沒時間這種敷衍的藉口來逃避問題。

隻是宋父一向精明,不像宋問月。

不像宋問月那麼愛他。

昨夜酒勁上頭,疼痛欲裂的感受讓顧唯之再次軟在沙發上。

他想睡覺,想要逃避這一切,他什麼都不想管。

隻是這個想法剛剛冒頭,秘書就急忙推開辦公室的門,一臉焦急的看著他。

“怎麼了?有事情就說。”

顧唯之坐直身子,嗓子微啞。

“顧總,現在有個情況,我需要跟您立刻彙報一下。”

秘書將檔案排開,一頁頁翻動。

顧唯之的大腦依然混沌,但他清晰地捕捉到秘書的話語裡,有一處很嚴重的問題。

“你是說一晚上的時間,我們集團幾乎一小半股東都出售了自己手中的股份?”

秘書僵硬的點點頭,顧唯之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慌。

這種事情前所未有。

怎麼會有人用這麼多現金流,來搶奪一個穩定集團的資源?

顧唯之的第一反應是,今天不會是愚人節吧?

他抬頭仔細看向秘書的臉,卻發現對方臉上的恐慌越來越深。

“顧總,到底該怎麼辦?您給拿個主意吧,現在公司的人都有些亂了,需要您出來坐鎮啊。”

“為什麼?沒有預兆嗎?究竟是什麼人這樣搞我們?”

秘書將檔案翻到最後一頁,“顧總,是他。”

紙張上的彩色照片讓顧唯之瞳孔微縮,下麵的介紹秘書已經細致的打了出來。

“任清野。”

18

“這是誰?他是瘋了嗎?”

顧唯之對任清野的名字有印象,但因為昨夜的宿醉,他始終想不起來這個人和他的生活有什麼衝突和過節。

不過不管因為什麼衝突,顧唯之想,都不至於在一夜之間要將他置於死地。

秘書顫顫巍巍的向顧唯之解釋,“顧總,這位就是從您家把宋小姐接走的那位,任先生。”

顧唯之的手指隻停頓了兩秒,隨後立刻將那一頁寫著任清野名字的紙從秘書手中抽走,撕的粉碎。

“他奪走了我的女人,還想要奪走我的集團,他做夢!”

秘書大氣不敢喘,以往一向喜行不行於色的顧總,現在像一個瘋子一樣在辦公室內撕扯著檔案。

“把楊副董給我叫來。”

正好顧唯之在此時說了一句,秘書逃似的離開辦公室,心底深深的覺得,這個公司要完,該找下家了。

拳頭狠狠的砸在桌麵上,關節的疼痛比不上如今心裡的憤怒,腎上腺素急劇飆升。

顧唯之想不明白,為什麼全世界都要和他作對?

明明一個月前,他還是受人矚目的顧總。

可現在相伴五年的宋問月離開了他,和他領證的宋問雨背叛了他,他以為的有利姻親不過是把他當做利用的工具,現在就連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人,也要開始針對他!

拳頭再次砸在桌麵上,鮮血從傷口中溢位,白色的辦公桌上一抹鮮紅十分刺目。

半小時後楊副董敲門進來,在看到顧唯之的時候他驚得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

辦公室裡紙片飛揚,顧唯之的襯衫領帶歪斜,就像一個已經被打倒的失敗者。

“你這是什麼樣子?”

楊董年歲比顧唯之大了許多,算是忘年交。

在公司初創的時候他幫了不少忙,自然也和長輩一樣事事約束著顧唯之。

他手上有股份,但不在公司管事,如果不是今天突發情況,顧唯之不會將他叫到辦公室來。

“不就是股份被人拿走了嗎?你手上加上我手上的股份超過了50%,無需擔心。”

楊董像個絮絮叨叨的老父親,嗔怪的望他一眼。

“彆整這出要死要活的樣子,你是董事長,你這樣讓手下的員工怎麼信服你?”

顧唯之啞著嗓子,“楊叔,宋問月走了。”

楊董歎口氣,“我早就說讓你對人家好點,你就是不聽,都在一起五年了還不肯跟人家領證,現在好了吧,分手了,你開心了?”

“不是分手,我們沒有分手。”顧唯之倔強的搖搖頭,但聲音越來越小,再也沒了底氣。

“我和宋問雨領證了,但我昨天發現她和彆人搞在了一起。”

楊董手中動作一停,白了他一眼,“等會,我沒聽懂,你是說和宋問雨領證了?然後她出軌了?真是活該啊,小子,怪不得宋問月要和你分手呢。”

“我早就告訴你宋問雨不是什麼好東西,你還不信,現在知道了吧。”

楊董收拾完辦公室,坐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顧唯之頹廢的樣子,他再次恨鐵不成鋼的開口。

“我告訴你,你這都是自己作的,但是現在你需要考慮的不是這兩個女人的事情,公司的事纔是最大的事,不要為了兒女私情耽誤大事。”

顧唯之緩緩轉頭目光麻木,看的楊董心裡一驚。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頹然沒有一絲生機,眼神裡滿是靜靜的死氣。

“我知道是誰乾的,這是對我的一場報複。”

楊董再次試探著開口,“你個混小子,知道是誰就好辦了,我們去找他談判......”

顧唯之搖搖頭,“沒有用的,你不知道我對她做了什麼。”

他閉上眼睛,仔細回想這一個月以來,他對宋問月所做的種種惡行。

一樁樁一件件。

宋問月恐怕下輩子都不會原諒他。

事情已經做了,就沒有再挽回的可能。

辦公室裡安靜了半晌,楊董看著顧唯之的樣子,畢竟是自己多年的朋友,有些於心不忍。

“不管做了什麼總要麵對,現在如果是報複的話,那我們就隻能儘力,讓這場報複的傷害降到最低。”

顧唯之睜開眼睛,有些茫然。

他望向窗外,此時朝陽初升,一切都是嶄新的。

“對,你說的對,我需要麵對。”

哪怕宋問月已經不再愛他。

哪怕宋問月對他滿是恨意。

但做錯的事情就得認,就得低下高貴的頭顱。

顧唯之內心苦笑,更何況自己現在也沒什麼高貴之處了。

19

任清野好像並不想隱藏自己的身份,自然而然的,顧唯之覺得這一切都是陰謀。

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自己從來沒有抓到他的蛛絲馬跡,可現在,這個姓任的男人幾乎就大搖大擺的走進自己的視線。

這不是挑釁是什麼?

隻是顧唯之現在無心考慮這些,他正驅車趕回家收拾行李。

秘書已經明確告知了他任清野的所在地,他要趕過去。

宋問月很可能就和任清野在一起。

他要贖罪,他也該贖罪。

一夜過去,家裡的陳設並沒有多少變化,但顧唯之推開門時還是發現了有不對的地方。

宋問雨將家裡的花全部收走了。

顧唯之忽然有了一種異樣的煩躁。

遲來的關心,算什麼關心?

更何況,他已經看明白了自己的愛該放在何處。

宋問雨聽見顧唯之回來的聲音,急急湊過來,身上還穿著以前的那件絲絨睡衣。

“唯之,你終於回來了,昨晚你去哪了?我可擔心死了呢。”

顧唯之現在見到她,隻剩了滿心厭惡。

他一把將宋問雨推開,女人沒站穩,踉蹌著跌倒在地。

“唯之你乾什麼?我都摔倒了,你也不來扶我一下。”

直到現在,宋問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可看到顧唯之冷漠的神色,她心中也忍不住打鼓。

“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

顧唯之的薄唇冷冷吐出幾個字,宋問雨像是沒有聽清的樣子,呆坐在地上半天都沒有反應。

她覺得有些好笑。

“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怎麼了?”

顧唯之居高臨下,“你是不是覺得我賤?我等了你五年,最後你報答我的是什麼?是一頂綠帽子!我告訴你,現在立刻帶著你的東西給我滾,彆逼我找彆人動手!”

宋問雨的大腦轟的一聲,渾身瞬間冰涼。

她回來之後不過就見了李燃一次而已,怎麼就這麼巧,竟然能被顧唯之碰上?

他昨天不是說不陪自己去醫院嗎?

可現在不是說那些的時候,宋問雨急忙摸爬著到顧唯之腳邊,緊緊抓住他的褲腿。

“我錯了唯之,我真的錯了!我本來就沒有想和他有什麼以後,我和你領證了,我是忠於你的!”

顧唯之不想聽那些辯解,重重一腳將她踹開。

以往她的眼淚是她的工具,可以讓許多男人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現在任憑她眼淚橫流,顧唯之都不屑一顧。

宋問雨又摸爬著抓過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隻是被我父母要求跟他在一起而已,一切都是他們的錯,不是我的錯啊!我是愛你的唯之,你要相信我!”

顧唯之皺緊眉頭,再次一腳踹在宋問雨的肋骨上。

“給我滾遠些。”

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顧唯之什麼都不想跟她說。

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宋問雨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樣打過她。

憤怒瞬間蓋過所有的偽裝,她趴在地上一邊抽氣,一邊死死的瞪著顧唯之上樓的背影。

“你不就是想和宋問月和好嗎?我告訴你,不可能!她跟她的姘頭早就遠走高飛了!哪還有你什麼事!”

顧唯之的腳步頓住,緩緩轉身,看向宋問雨的眼神淬著寒冰。

女人還沒有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繼續尖叫著耀武揚威。

“你知道宋問月為什麼要離開嗎?因為我告訴她,你壓根就不愛她!”

顧唯之一步步走下樓,“你在撒謊,你明明知道......”

宋問雨直接打斷他,“我該知道什麼?我該知道的是你和我領證了!但是你和她在一起五年都沒有同她領證,不過是一紙婚書而已你都不願意!你還把她的子宮切掉了哈哈哈哈......一個女人沒了子宮,她從此就是個廢人!”

尖叫聲不絕於耳,顧唯之氣得陣陣暈眩。

“你閉嘴!”

又是一腳踹在宋問雨的肋骨上,女人直接飛出去好幾米遠,趴在地上呻吟半天才緩過勁。

“顧唯之,你就是個傻子,一個天大的傻子!”

宋問雨開始口不擇言的指著顧唯之破口大罵,“什麼白血病,我根本就沒有得過!這一切隻不過都是那兩個老不死的要求我這麼做的,你以為我願意回來嗎?!”

顧唯之看著宋問雨歇斯底裡的樣子,不由自主後退兩步,渾身血液如同逆流。

“你是說,你從來都沒有白血病?”

“當然沒有!否則就你今天踹我的這幾腳,我早就沒命了!”

宋問雨冷笑兩聲,“如果不是那兩個老東西捏著錢不放,我早就跟李燃遠走高飛了,還輪得著你在這對我吆五喝六的!”

顧唯之的怒火自心中燃燒。

原來他就是為了這樣的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的放棄了宋問月對他所有的好。

這個事實令他難以接受。

20

宋問雨想從地上爬起,可肋骨處鑽心的痛讓她再次重重跌落在地。

剛才顧唯之那幾腳,好像把她的肋骨踢斷了。

鮮血從口中湧出,不過宋問雨顧不上疼痛的眩暈。

今天既然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她也不在意再多得罪男人一些了。

宋問雨指著顧唯之瘋狂大笑。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真是慶幸,五年前我拋下你這樣的一個廢物,作為人我都看不起你,我呸!”

口水混著鮮血噴在顧唯之臉上,男人的睫毛眨動,瞳孔緩緩聚焦。

在看清宋問雨幾乎扭曲的臉時,他像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般,伸手直接大力掐住宋問雨的脖子。

“騙子!你騙了我這麼多年!你騙我和你領證結婚!你騙我失去了我最愛的人!”

男人的聲音如同地獄鬼吼,他的力氣極大,死死掐住宋問雨的脖子。

因為窒息,她的臉逐漸泛起病態的紅,嗓子裡隻能發出嗬嗬的叫聲。

直到宋問雨渾身癱軟,眼球再也不會動時,顧唯之才陡然清醒。

他猛的鬆開手。

女人隨著重力跌落在地,皮肉和地板撞擊的聲音清晰地傳進顧唯之的腦子裡。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上麵沒有一絲鮮血。

可是眼前的事實讓他不得不認清。

他殺人了。

他殺了宋問雨。

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浮上顧唯之的心頭,他跌坐在地,看著宋問雨圓睜的眼睛。

那雙眼睛現在已經失去了一切光亮,就像日落時分的太陽,逐漸燃儘。

顧唯之歪歪頭,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

“還好不是她。”

大洋彼岸,宋問月被一場噩夢驚醒。

窗外的突然的一聲悶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她曾經最怕雷聲,小時候都是任清野陪在她身邊,後來長大了,她逐漸克服心中對雷聲的恐懼,再也不害怕了。

任清野站在臥室門外,輕輕抬手敲門,聽到門裡傳來宋問月細弱的聲音後,才轉動門把手走進去。

“今天外麵打雷,你是不是害怕了?如果害怕的話,哥就在旁邊陪著你,直到你睡著。”

宋問月縮在被子裡,兩隻大眼睛忽閃忽閃的望著任清野。

“哥,我剛才做噩夢了。”

“沒關係,夢都是反的,你夢到什麼不好的東西,在現實裡都會變成好的東西。”

宋問月無聲的搖搖頭,躊躇了好一會纔再次開口。

“我夢到顧唯之了。”

“還是在顧家那座彆墅裡,他把我摁在床上,挑開我的傷口,他說那是他的戰利品......”

宋問月說一句,身子就抖一下。

夢裡的場景太過真實,顧唯之的神色和那天在醫院時的一模一樣。

冷漠,無情,機械。

夢裡的顧唯之用他那雙漆黑的眼睛,深深的望著她。

“我會來找你的,你等著我。”

就這一句話,讓宋問月瞬間從夢魘中驚醒。

她無法想象如果顧唯之發現她的離開,會怎樣暴力的對待她。

之前剛到這裡時,她也曾覺得或許顧唯之之會覺得,不過是走丟了一件擺設而已。

然而今天的夢實在讓她害怕。

顧唯之的冷漠一如他那病態的愛意,令她承受不起。

如今宋問月在這裡的生活安逸且平穩,她再也不想回到顧唯之身邊,回到那個地獄般的噩夢裡。

任清野抬手替她擦掉眼淚,“好了好了,彆害怕,不會的,他現在已經自顧不暇了,我絕對不會讓他再次傷害你。”

宋問月抽抽鼻子,沒反應過來,“什麼自顧不暇?”

任清野抿緊嘴唇,起身將窗簾拉緊。

“你不需要知道,你隻需要每天在這好好養傷,好好養病,健健康康的繼續未來的生活,就好了。”

臥室裡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宋問月撐著身子在床上坐起來,很認真的一字一句開口。

“不,哥,如果你真的尊重我的意願,請你將一切都告訴我,我不想再被蒙在鼓裡。”

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任清野自然清楚宋問月是什麼樣的性格。

雖然柔弱,但卻倔強。

他歎了口氣坐在床邊。

“好,我現在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

21

窗外狂風驟雨,雷聲大作,房間內卻一片暖融融。

任清野緩緩講完自己的所有計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宋問月。

他原以為宋問月會怪他怨他,畢竟那是她曾經深愛的人。

可宋問月卻始終眼睛亮亮的望著他。

“哥,你繼續說。”

“......我想先讓他成為個窮光蛋,再用輿論壓製,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最後就看他的造化了,差不多就是這樣。”

宋問月點點頭,“我感覺可以。”

“你......不生氣嗎?”

宋問月的眼神中染上疑惑,“我?我有什麼可生氣的,你是在幫我啊。”

“不過哥,你剛纔跟我說你計劃的樣子,好像我們兩個是壞蛋,正在策劃對付彆人。”

宋問月笑起來,任清野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他在外是叱吒一方的任先生,可在如今的這間臥室裡,他隻不過是一個為了保護家人,而小心翼翼的哥哥罷了。

“哥,謝謝你。”

宋問月真誠的道謝,令任清野更加不好意思。

男人的臉頰染上緋紅,“沒關係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我們是家人,不是嗎?”

宋問月輕輕握住男人的手,“沒錯,我們就是家人。”

與此同時,顧家大宅裡一片狼藉。

顧唯之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這幾日他都在這裡,餓了就去廚房找些吃的,渴了就喝涼水。

公司的楊董給他打了不止一個電話,可顧唯之一個都沒有接。

宋問雨的屍體依然保持著那天的動作,歪斜在牆角,如果不是因為天氣冷,恐怕都要腐爛了。

大門處忽然傳來敲門聲,顧唯之僵硬的抬頭,走過去開啟門。

門外是宋父宋母。

房間裡的味道隨著大門開啟傾瀉而出,宋母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很快衝到一旁的牆邊乾嘔起來,宋父的臉色也極其難看。

“顧唯之,我女兒呢?”

顧唯之麵無表情的指了指身後,宋問雨就躺在那裡。

“你!你個混蛋!你......”

宋父指著顧唯之的鼻子剛想開罵,卻被直接打斷。

“你不就是想要錢嗎?我可以給。”

宋父瞬間偃旗息鼓,但老東西的精明程度比宋問雨要高得多。

他有些狐疑的看向顧唯之,“你說的是真的?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在印證了宋問雨所說的話後,顧唯之露出一個看上去莫名其妙的微笑。

果然,隻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宋家這兩個老東西就可以放棄為自己女兒申冤的機會,甚至對他沒有一絲怒氣。

這樣的家庭,宋問月在裡麵怎麼會過得幸福?

顧唯之心口一痛。

這幾天,他始終在等宋父宋母上門,他知道如果長時間聯係不到宋問雨,他們一定會找過來。

如果說宋問月的悲慘是他一手造成的,那麼宋父宋母和宋問雨就是那個推波助瀾的幫凶。

是他們在幫他一起,將宋問月推向無法看到光明的深淵。

而現在他已經清醒了。

不管自己的下場如何,他都要為宋問月討回一個公道。

如今顧唯之的頭發有些長了,軟軟的搭在額前,配上他死氣沉沉的眼神,很像日劇裡那些變態殺人狂。

“來,你們進來,我們敲定一下合同。”顧唯之笑著邀請他們進屋。

22

此時窗外豔陽滿天,顧家大宅的屋裡卻一片陰暗。

宋父進門時直接跨過了宋問雨的屍體,宋母則是捂著嘴驚恐萬分的繞過屍體。

顧唯之看到這一切,微微揚起唇角,無聲冷笑。

人啊,都是精緻的利己主義者罷了。

不過是有些人還存留著一絲未泯的良知,自然,不包括這兩個人。

顧唯之先上到二樓主臥,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隨後下樓給他們二人各泡了一杯茶。

茶裡是放了些東西的。

宋父坐在沙發上,他自認為抓住了顧唯之殺人的把柄,不疑有他,兩隻眼睛隻是直勾勾的盯著合同。

畢竟在他眼裡,顧唯之隻不過是個有錢的年輕人罷了。

中年人總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卻萬萬沒想到,擁有這種想法的人纔是最大的傻瓜。

宋母捧著杯子,心臟怦怦直跳。

整個一樓大廳裡彌漫著一股死亡的腐臭味,她實在喝不下去這杯茶。

“嶽父大人,您看看合同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問題的話就簽了吧。”

顧唯之站在一旁,看著宋父拿起筆。

那隻筆是宋問月最喜歡的,她沒有帶走。

隻是筆尖剛剛寫好一個“宋”字,宋父就皺起眉頭捂著心臟。

“顧唯之,你,你做了什麼?!”

宋父驚恐的看向顧唯之,他明明沒有碰那杯茶,可為什麼嘴巴裡會發苦,心臟會跳得這麼快?

男人並沒有回答他,一臉平靜的望著宋父逐漸倒在沙發上的身影。

宋母在一旁開始尖叫,顧唯之皺起眉頭,將食指放在嘴唇前輕輕噓了一聲。

宋母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被咽回嗓子裡。

她這輩子始終很聽自家男人的話,不管是這些年對宋問月的漠視也好,還是對宋問雨的寵愛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宋父給她下的命令。

而她早已給自己找好了理由。

因為習慣聽從,因為已經從內心裡認定,她不過就是宋家的附屬品而已。

宋母從來沒有自己的思考,直到現在宋父在她麵前口吐白沫倒下,她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再給她下任何命令。

除了她自己。

隻是已經晚了。

“唯之,你彆,彆......”

顧唯之一步步靠近,宋母縮在沙發上,連抬眼都不敢。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畢竟你給了他生命。”

顧唯之蹲在宋母的身前,“可是我有個問題,嶽母大人,你有沒有真心的愛過你的女兒?”

宋母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有,我當然有,我愛她!”

顧唯之再次露出危險的微笑,“那你來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合起夥來騙她?”

宋母的腦子早已被嚇得麻木,她沒有任何能力思考,隻會顫抖著雙手舉過頭頂。

聲音尖利而刺耳,“不是我的主意!真的!都是他,是這個男人,還有宋問雨!都是他們的主意,和我沒有關係......”

“你們這一家子,真是好。”

顧唯之像是沒了興趣,他站起身指著桌上的那杯茶。

“把它喝了,我就放過你。”

宋母這輩子始終在聽彆人的命令,不管這個命令對她是否有利,她都會照辦。

就像現在,顧唯之說完,她立馬捧起杯子,不管茶水有多燙,飲了個一乾二淨。

隻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舌頭好像不聽使喚了。

她瞪大眼睛盯著顧唯之,嘴裡嗚咽不停。

“忘了告訴你了,嶽母大人,這杯茶裡被我放了一些好東西。”

“你不是願意做個隱身人嗎?從此以後就彆開口了。”

顧唯之連一個憐憫的眼神都沒有留給她,直接轉身上樓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很快朝大門走去。

現在解決完這一家人,該去找宋問月了。

宋母從沙發上滾下,費力的往大門口爬,顧唯之像對待宋問雨一樣,一腳將她踹回門裡。

“你們三個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嗎,好好呆著吧。”

說完顧唯之關上門,直接落鎖。

哀嚎聲被隔絕在門內。

顧家大宅裡現在隻有一條苟延殘喘的生命。

不過很快,這條生命也即將凋零。

23

十多個小時的航程,顧唯之終於踏上了大洋彼岸的土地。

公司的事務他已經一概交給楊董去處理,哪怕自己能活著回去,三條人命也足夠讓他下地獄了。

顧唯之很清楚這一點。

說來奇怪,這些日子在主臥睡覺時,顧唯之總是睡不好。

他日夜都能聽到宋問月的聲音,輕輕的在耳邊響起,但細聽又聽不清楚,如同隔著一層紗。

但是方纔在飛機上,他睡得異常安穩。

或許是老天爺也知道,他是真心來贖罪的吧。

顧唯之苦笑一聲,他甚至想死在宋問月手裡。

或許是他的外形太過出眾,剛下飛機等行李的時候,就有幾個外國小姑娘紅著臉走到他身邊想要聯係方式。

顧唯之他晃晃手上的戒指,“我結婚了。”

看著小姑娘滿臉失望的離開,顧唯之低頭盯著那枚熠熠閃光的戒指。

這不是他和宋問月的婚戒,因為他和宋問月之間根本就沒有婚戒。

不過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罷了。

就像他還希望,宋問月能像之前那樣愛他,哪怕是恨他。

隻要對他有感情,他就有機會獲得救贖。

此時的宋問月還不知道顧唯之已經來到這裡。

醫生現在每天都會來檢查她的傷口,半個月過去傷口已經漸漸癒合。

原本在國內的醫院裡被顧唯之找的醫生暴力縫合的線全都被拆除,換上了可吸收的細胞線。

宋問月扶著保姆阿姨的手,緩緩在大宅院子裡散步。

“今天的陽光可真好,小姐您要休息一下嗎?我扶您過去坐一會吧。”

宋問月點點頭。

這裡的所有人都對她很好。

但她知道,這些好都是有條件的,並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任清野。

隻有任清野會對她無條件的好。

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宋問月坐在長椅上示意保姆去看看。

隻是保姆站在門口與來人交談了半天,宋問月有些納悶,平時這個點一般不會有人上門。

任清野還沒有回來,現在會是誰?

她剛想起身去門口看看,一個人繞過保姆直接走進院子裡。

宋問月瞬間愣在原地,在看清楚來人的臉後,她瞳孔微縮如雷轟頂,下意識就想要逃。

“月月,我來了。”

顧唯之往前走了兩步,在看到宋問月後退的步伐後,他收回動作站在原地,啞著嗓子開口。

“你來做什麼?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宋問月感覺小腹的傷口好像又崩開了,但她清楚這隻是幻痛。

因為見到了顧唯之的臉,所以出現疼痛的幻覺。

可想而知,這個男人對她造成的陰影有多大。

“你彆誤會,我隻是想來看看你,看你現在過得好不好......”

宋問月有些不相信眼前的人是顧唯之,他什麼時候會對自己這樣說話?

他不是一向對自己冷漠,從來都不會和她多說半個字嗎?

宋問月打了個冷戰。

現在他們相隔不過十米,她實在不敢想,如果他衝上來將自己像之前在醫院時那樣直接扭送,她能怎麼辦?

幾乎瞬間,她就想到了最壞的結局。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可以走了。”

宋問月一邊冷冷的對顧唯之開口,一邊在手機上默默撥出幾個號碼。

幾秒後,手機嗡的響了一聲,宋問月的心瞬間安定了許多。

24

顧唯之並沒有看到她的動作,他的嗓子有些哽咽的難受。

“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來看看你,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

其實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跨過千山萬水來找宋問月一趟。

他哪裡還有臉見她?

那些舊日的往昔,這幾日如同走馬燈一般,在顧唯之的眼前一遍遍回放。

宋問月最愛他的時候,他一心想著宋問雨;宋問月為他懷孕的時候,他讓她獨自一人承受宋家的刁難;宋問月流產的時候,他沒有站在她的角度,甚至連查監控都不願意......

他做錯了太多事情,太多沒有辦法挽回的事情。

可是顧唯之總記得,回憶中的宋問月一向是微笑著麵對他的,現在的宋問月卻一臉警惕。

恐怕她在街上遇到陌生人都不會這樣,豎起一身的尖刺,生怕他會做出什麼。

他再也不會做什麼了。

顧唯之的心像是被刀剜過一般疼痛。

這都是他自己種下的因,結出這樣的果實,又能怪誰?

他想再上前幾步,卻一下被宋問月的尖叫製止。

“你彆過來,你就站在那說,我能聽得見。”

“好,我就在這說。”

顧唯之緩緩屈膝,直接跪在了草地上。

“月月,之前的我做了很多傷害你的事情,我向你認錯。”

“你那對沒有良心的爸媽,包括宋問雨,他們做的孽我現在都已經知道了,他們已經為此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所有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包括我自己。”

“我向你賠罪。”

“對不起。”

男人的嗓音雖然啞,但依舊好聽。

就像他第一次哄騙她,說那個紋身是她的名字時一樣。

宋問月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說話。

這句“對不起”她已經等了太多年,已經沒有力氣再等了。

她已經不在乎了。

那些曾經的人和事,現在早就已經和她再無瓜葛。

就像任清野說的,宋問月隻是宋問月,隻需要過好自己未來的生活。

但若說沒有波瀾也不可能,宋問月依然為這一生遲來的道歉而委屈,眼淚緩緩溢上眼眶,視線逐漸模糊。

她輕輕背過身子,歎了口氣。

“你走吧。”

顧唯之跪在原地沒有動。

“你還想再對我怎麼樣嗎?”

院裡忽然起了微風,宋問月的發絲被風吹動,隨著風吹來的還有她的歎息。

顧唯之的眼淚驀地從眼眶中落下。

就連風都在告訴他,現在的他,做什麼都是無用功。

宋問月再也不會恨他,也不會原諒他。

放下一個人就是這麼簡單,她要朝前走了。

什麼是最令人痛苦的?

你以為會與你糾纏一生的人,你折磨她,愛她,想要讓她和你繼續虧欠給予,你覺得本來就該如此。

然而她突然告訴你,“我不在乎了,你走吧。”

你的悲喜對於她來講,不過是鞋子上的一抹塵埃,隨便一擦就不複存在。

顧唯之緩緩從地上站起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回頭深深的望了一眼宋問月的背影。

從此她的愛恨生命和他再無相交,形同最熟悉的陌生人。

直到路的儘頭,杳無人跡,他們都不會再有任何糾葛。

25

任清野匆忙趕回家時,顧唯之已經離開了。

宋問月呆呆的坐在沙發前,電視雖然開著,但她的眼神木然。

“今天他是不是來了?”任清野小心翼翼的靠過去,輕輕開口。

宋問月像是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看到是任清野,她撇撇嘴,鋪天蓋地的委屈席捲而來。

小時候她被福利院的大孩子們欺負,任清野總是會偷偷給她拿顆糖。

他們兩個小孩坐在福利院的樓頂上,對著星空,一人一顆糖。

有的親情,是不靠血緣劃分的。

任清野輕輕拍著宋問月的後背,像小時候那樣哄著她,很快哭聲漸弱,宋問月一臉淚痕的從他懷裡抬起頭。

“今天是我考慮不周,我沒想到這個瘋子竟然會拋下所有,直接來找你。”

宋問月搖搖頭,“不是你的錯,哥,他原本就不是一個按套路出牌的人。”

今天的顧唯之說宋家的人都已經付出了相應的代價時,宋問月的心裡就隱隱跳著一個念頭。

顧唯之一向以自己的意誌為目標,他現在能對自己下跪道歉,那對待宋家那幾個人豈非更狠?

宋問月抓住任清野的手臂,有些急切,“哥,你能幫我查一下,宋家那幾個人現在怎麼樣了嗎?”

任清野的神色一僵,“原本我不想告訴你的,我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查過。”

他聲音低低的開口,“他們已經失聯了。”

宋問月閉上眼睛。

果然如此,她想的沒錯。

“哥,那你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任清野看著宋問月如此緊張的樣子,忽然就笑了,有些無奈的摸了摸宋問月的頭。

“你哥既然能在一夜之間,將他們公司所剩的所有股份收購,難道連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嗎?你放心,顧唯之他不過是一隻喪家之犬而已。”

“他國內的公司已經被我的合作夥伴打壓至破產了,很快顧唯之就會收到訊息,他的錢全部打了水漂,至於我們原本想的輿論戰,現在看來也不需要再有什麼進展。”

任清野太瞭解宋問月的心思。

如果顧唯之沒有在國內做出極端行為,宋問月絕對不會是剛才的反應。

得到任清野確定的回答,宋問月這才放下心來,她鬆了口氣跌坐在沙發上。

幾天之後,醫生過來檢查,十分確定的告訴她身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恢複。

終於不用在家養著,很快她就可以去工作了。

晨起,宋問月剛剛下樓,準備坐在餐桌前吃早飯時。

保姆阿姨忽然叫了一聲,“小姐,這是前段時間來家裡的那個人嗎?”

宋問月眯著眼睛看過去,畫麵中荷槍實彈的警察押送著一個男人。

男人的臉她再熟悉不過。

這是今天的早間新聞。

“今晨,在加州某高階住宅區旁,抓住一名潛逃海外的犯罪嫌疑人,此案犯連殺三人後,將屍體存放在自己家中最後潛逃至加州,目前已被海外警方捉拿歸案......”

她低下頭,默默的喝完碗裡的麥片粥,擦擦嘴。

保姆阿姨依然一臉驚恐,畢竟那天是她將顧唯之放進家的。

“抱歉小姐,我不知道這個人這麼危險......”

宋問月微笑著擺擺手,“沒關係的阿姨,以後他再也不會威脅我們了。”

今日窗外陽光燦爛,她吃完早飯還要趕著去公司上班。

隻不過是一條早間新聞,而已無需影響她今日美好的心情,就像鞋子上的一粒塵埃,擦擦就好。

半年之後,顧唯之的判決結果出來,死刑立即執行。

法庭上,當法官宣判他的罪行時,他始終一言未發。

直到宣判結束,他緩緩抬頭。

法官例行詢問,“你還有什麼異議嗎?”

顧唯之搖搖頭,緩緩開口,“我確實該下地獄。”

一個月後,槍聲在法場響起。

遙遠的大洋彼岸,宋問月剛剛完成一單專案,慶祝會上,宋問月彷彿聽到遠處傳來一聲槍響。

她默默的閉上眼睛。

三秒。

宋問月睜開眼睛,臉上再次露出微笑,舉著酒杯走到人群中央。

此後的生命裡,她隻為自己而活。

一切都會過去,傷痛也好,快樂也罷。

我們兩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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