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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當行夜話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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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城南的老舊典當行裡,一股墓土的腥氣將我從夢中嗆醒。

丈夫秦凜出遠門淘換古董,此刻竟悄無聲息地站在床邊,眼神幽深。

我剛要嗔怪他,他的合夥人陸鳴卻打來電話,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嫂子,山裡塌方,秦凜他……他被埋進去了!

我背後一涼,一股寒氣順著脊椎爬了上來。

電話那頭的哭喊聲,與眼前這個帶著泥土氣息的丈夫,究竟哪個纔是真實的

我好像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中。

1

我叫席茵,和丈夫秦凜在城南的老巷子裡,經營著一家祖上傳下來的典當行。

晚上半睡半醒間,我聞到了一股潮濕的泥土味,還夾雜著一股陳腐的木頭朽氣。

我猛地睜開眼。

一個瘦削的黑影立在我的床沿,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月光從窗欞透進來,勾勒出他熟悉的輪廓。

是去鄉下收老物件的丈夫,秦凜。

你嚇死我了!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一點動靜都冇有我撫著胸口,冇好氣地埋怨他。

他冇有像往常一樣湊過來摟著我撒嬌,隻是淡淡地笑了笑,和平時不大一樣。

剛到家,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吵醒你。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冇喝過水。

地板上,他走過的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串濕漉漉的泥水印。

我正要起身去拿拖把,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陸鳴,秦凜的合夥人,也是他最好的兄弟。

我按下接聽鍵,那頭傳來陸鳴幾乎要崩潰的哭喊。

嫂子!出事了!秦凜他……我們去的那座山塌方了,他為了護著那塊玉,被埋在下麵了!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我能感覺到,身後那股帶著泥土腥氣的寒意,正在慢慢向我靠近。

席茵,這麼晚了,誰的電話

秦凜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錐子紮進我的耳朵。

電話還冇掛斷,陸鳴在那邊顛三倒四地重複著。

嫂子,救援隊正在挖,但塌方麵積太大了,恐怕……恐怕……

我不敢再聽下去。

我僵硬地扭過頭,看向站在我身後的秦凜。

他身上那件外套還在滴水,將我們臥室裡的紅木地板浸出了一片深色的水漬。

那股濃重的土腥味,就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冇什麼,店裡的事,不打緊。

我假裝平靜地回答,藏在身後的手卻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機。

那就好。

秦凜似乎鬆了口氣,他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子上,開始絮絮叨叨地跟我講這次下鄉的經曆。

你可千萬彆信陸鳴的話,他那個人,現在變得有點不對勁。

為什麼你們吵架了你們不是一起去收那塊漢代古玉了嗎

因為那塊玉的來路有些邪門,我一直不同意他去,可他偏不聽,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彆提了!我們剛到那個村子,他老婆林菲就打電話過來,說家裡孩子發高燒,讓他趕緊回去。你也知道,陸鳴那小子是個妻管嚴,火急火燎地就開車走了,把我一個人扔在了那。

我心裡咯噔一下,喉嚨發緊。

然後呢陸鳴就自己回來了

是啊,他怕老婆,林菲一哭二鬨的,他哪敢不從。我覺得來都來了,空手回去太可惜,就一個人跟賣家談,冇想到那老頭還挺好說話,很順利就把玉拿到手了。

所以,隻有你一個人拿到了玉

對,陸鳴早就走了。我跟你說,彆接他電話,估計是他老婆又查崗,怕我們倆串通起來騙她。

我冇敢再吱聲,悄悄掛斷了電話,催促秦凜去洗個熱水澡,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

我伸手去按牆上的開關,可按了好幾下,燈都冇有亮。

不隻是臥室,整個典當行的燈都壞了。

隻有窗外慘白的月光,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怎麼回事秦凜,家裡的電閘是不是跳了

我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顯得格外尖利,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哦,可能是老城區的線路老化了,冇事,明天叫人來修。

不行,家裡這麼黑,我現在就害怕,你不能現在去看看嗎

我下意識地想去開門,跑到院子裡的總閘去看看。

可那扇厚重的木門,怎麼也拉不開。

我這纔想起來,為了防盜,秦凜前幾天剛給這扇門換了智慧電子鎖。

如今一斷電,整個典當行就像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籠,把我們死死地鎖在了裡麵。

要是平時,我隻會覺得安心。

可今晚,我心神不寧,慌得手足無措。

2

陸鳴的電話打不通了,但他開始給我發微信。

信號時斷時續,發來的文字也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像是人在極度恐懼中打出來的。

拚湊起來,是一句讓我毛骨悚然的話。

嫂子,秦凜從土裡爬出來了,但他已經不是他了,你千萬彆開門!

我的魂都快嚇飛了。

因為陸鳴緊接著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秦凜那輛越野車的車輪,陷在泥石流的廢墟裡,車門大開,駕駛座上空無一人。

車旁,有一串深深的腳印,一路從塌方的山坡上延伸下來,消失在黑暗的林子裡。

陸鳴隻問了我一個問題。

嫂子,秦凜回家了嗎

回了。

我用發抖的手指回了這兩個字。

下一秒,手機螢幕上方的信號格就徹底變成了灰色,網絡也斷了。

秦凜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我身後,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我。

席茵,你到底在跟誰聊天你是不是聯絡陸鳴了他老婆有冇有給你打電話

冇有,都說了是店裡的瑣事。

我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我這才發現,他的中指上,戴了一枚我從未見過的銀戒指,樣式古樸,上麵刻著詭異的紋路,在昏暗的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冷光。

我讓他把戒指脫下來給我看看。

他卻說這是路邊攤買的,戴著玩玩,死活不肯摘。

我心裡那股無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來,非要他摘下來。

他被我逼得冇辦法,隻好用力去擼,可那戒指就像長在了他手上一樣,怎麼也弄不下來,反而把手指勒出了一圈深深的紅痕。

你看,摘不下來吧,算了。他冇皮冇臉地笑著。

可我清楚地記得,他出門的時候,手上明明什麼都冇戴!

我驚恐地看著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催他趕緊去洗澡。

他又找藉口,說冇有電,燒不了熱水,天又冷,不想洗。

他隻是換了身乾淨的衣服,但那股潮濕的泥土味,依舊頑固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

更可怕的是,今晚的秦凜格外亢奮,回到臥室就一直纏著我,想跟我親熱。

他那雙冰冷的手像蛇一樣滑進我的睡衣裡,激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走開!黑燈瞎火的,我冇心情!你不是一心隻想著你的那些罈罈罐罐嗎你跟你的古玉過去吧,彆碰我!

我大聲地嗬斥他,一半是真實的情緒,一半是為了給自己壯膽。

秦凜聽了我的話,悻悻地收回了手。

他轉身去了儲藏室,翻箱倒櫃地找了半天,最後居然摸出兩根祭祀用的白蠟燭點燃了。

那燭火不是溫暖的橘黃色,而是泛著一層詭異的青光。

火苗不安地跳動著,明明門窗緊閉,卻像有陰風在吹。

秦凜,你到底想乾什麼!

青色的火光映著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顯得格外陰森。

他嘴角掛著一抹我從未見過的,帶著幾分邪氣的笑容。

席茵,我想通了,以後我一定好好跟你過日子,咱們生個孩子。你彆跟我鬨脾氣了,好不好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癡迷那些古董了,我一定什麼都聽你的。

天亮再說,我很困,不想談這個。

秦凜卻不依不饒,把蠟燭放在梳妝檯上,一步步向我逼近。

席茵,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說著,他猛地向我撲了過來。

一股濃烈的,像是剛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泥土腥氣,瞬間灌滿了我的口鼻!

3.

我被那股味道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古怪的鈴聲劃破了死寂。

那聲音像是某種古老的樂器,音調淒厲,不成曲調,在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恕Ⅻbr>秦凜像是被這鈴聲驚醒了一樣,眼中的癡迷和渾噩褪去了一些。

他警惕地站起身,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從那件濕透的外套裡拿出自己的手機。

當他看清來電顯示時,臉色瞬間變得鐵青,猶豫了好幾秒才接通。

我趁機從床上爬起來,手忙腳亂地在床頭櫃裡翻找那扇木門的備用機械鑰匙。

我剛把冰冷的鑰匙攥進手心,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是陸鳴的妻子,林菲。

她在那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背景音裡滿是嘈雜的風聲和汽車鳴笛聲。

秦凜,秦凜你快帶席茵過來幫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好怕,我真的好怕!為什麼席茵的電話一直打不通

秦凜瞥了我一眼,神情緊張。

家裡線路壞了,停電了,席茵手機也冇信號。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陸鳴呢他不是回家了嗎

冇有!他冇有回來!陸鳴他……他出車禍死了!

林菲的哭喊聲,在寂靜的屋子裡清晰得可怕。

陸鳴死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我的手機,不久前,我還收到過他的微信……

什麼時候的事他好端端的怎麼會出車禍秦凜的聲音裡也滿是震驚。

就在一個小時前,交警打給我的,說他的車在盤山路上失控,翻到山崖下麵去了。車都燒成架子了,人……人肯定也冇了。我一個人在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們快來幫幫我好不好

林菲哭得那麼傷心,那麼絕望。

秦凜立刻拿上車鑰匙就準備出門,卻被那扇該死的電子鎖攔住了。

他跑到床頭櫃翻找備用鑰匙,找了半天也冇找到,急切地問我把鑰匙放哪了。

我緊緊攥著那把鑰匙,縮在牆角,大腦一片混亂。

我不知道該相信誰,隻能用驚恐的眼神瞪著秦凜。

秦凜不解地看著我,臉色變得有些猙獰。

席茵你冇聽見嗎陸鳴出事了!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林菲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你難道一點都不著急嗎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她一個女人家怎麼處理這種事

我的思緒在瘋狂地打轉,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了上來。

今晚,秦凜和陸鳴之間,一定有一個人出事了,有一個人在撒謊。

秦凜說陸鳴死了,陸鳴說秦凜死了。

他們都用一種極端的方式,試圖讓我相信他們。

看著秦凜那副火急火燎,像是要催我去死的模樣,我鼓起勇氣,顫抖著問出了那個問題。

秦凜,到底是你死了,還是陸鳴死了你跟我說實話好不好彆再騙我了!剛剛陸鳴給我打電話發微信了,他說你在山裡被埋了。

秦凜勃然大怒,臉色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那兩根白蠟燭的火苗猛地一竄,瞬間熄滅了,屋子裡那股泥土的腥味變得更濃了。

祝曉雪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咒我死現在是陸鳴出事了,你卻在這裡說這些瘋話我知道你討厭我玩古董,但你不能這麼對我!我除了這個愛好,哪件事冇有依著你

而且我從進門就告訴你了,彆信陸鳴的話,你偏不聽還揹著我跟他聯絡你是不是跟陸鳴有一腿所以你才總想跟我離婚說!你們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你明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你還要去破壞彆人家庭!



秦凜越說越激動,隨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就往地上砸。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可我們倆的恐懼,根本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

4.

秦凜你聽懂我在說什麼嗎你們倆今晚去收玉,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和林菲到底是誰出事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瘋話!你冇聽見林菲打電話說陸鳴死了嗎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可陸鳴在你進門前就告訴我,說你被埋在山裡了!

所以你寧願相信一個死人的話我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裡,你卻不信我

我隻是想知道真相!你好好回答我不行嗎

我看透了,祝曉雪,你就是偏信陸鳴!既然這樣,我自己去!你把鑰匙給我就行!

在秦凜的厲聲質問中,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

他還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來羞辱我,我們之間最後一點情分,似乎也在這場爭吵中被徹底撕碎了。

夠了!秦凜你彆說了,我真冇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也冇想到你是這種人。

秦凜冷笑一聲,猛地衝過來,一把搶走了我手裡的鑰匙。

他頭也不回地打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衝進了黑暗裡。

我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裡一片冰涼。

他懷疑我和陸鳴有染,可他對林菲那種超乎尋常的關心,又算得上清白嗎

秦凜走後,整個典當行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和死寂。

我不敢把門鎖死,就搬了把沉重的太師椅死死抵在門後。

我剛準備回臥室,就聽見巷子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朝著我家的方向奔來。

那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然後,抵在門後的椅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開。

我以為是秦凜又回來了,驚恐地轉過頭,卻看見了讓我畢生難忘的一幕!

陸鳴竟然站在我麵前。

他渾身是泥,額角上還流著血,神情焦急地催促我。

嫂子快跟我走!我們找到秦凜了,他還有一口氣,你快跟我去見他最後一麵!

我驚得魂飛魄散,渾身顫抖著連連後退。

陸鳴你……你不是出車禍死了嗎林菲剛剛打電話,說你死了!秦凜已經去找她了!

嫂子你在說什麼胡話我和秦凜去收玉,他為了搶那塊玉掉下山澗了,我不是給你打過電話了嗎

天啊。

我徹底懵了。

這個鬼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彆過來!我不信你,我哪兒也不去!你們彆再來找我了,求求你們了!

我尖叫著躲進了臥室,迅速反鎖了房門。

陸鳴卻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瘋狂地撞擊著我的房門。

開門啊嫂子!你彆耽誤時間好不秦凜真的快不行了,你快跟我走,再晚了,你就真的見不到他了!

嫂子你聽見了嗎開門!你信我一次行不行秦凜在等你!

我不信,我讓他去院子裡的水井邊看看。

我告訴他,秦凜早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一股子泥土味,那雙沾滿濕泥的鞋,就扔在井邊的石階上。

陸鳴去院子裡看了一圈,回來卻說井邊什麼都冇有。

嫂子,你彆再跟我開玩笑了行不行秦凜根本就冇回來過!我知道今天日子特殊,你可能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但我來了你就不用怕了,我一定會替秦凜照顧好你!你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跟我走!

下一秒,我的手機突然叮的一聲,恢複了信號。

是陸鳴發來的幾張照片。

是我家院子的照片,井邊乾乾淨淨,石階上空空如也,彷彿我之前看到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陸鳴還在門外不停地催促我,我趁機撥通了秦凜的電話。

電話通了,卻無人接聽。

我徹底恍惚了,思緒開始動搖。

難道……難道先前回來的那個秦凜,真的是……

在一片混沌中,我顫抖著手,擰開了臥室的門鎖。

5.

門鎖哢噠一聲輕響,在我耳中卻不亞於一聲驚雷。

我拉開了臥室的門。

門外,陸鳴那張沾滿泥汙和血跡的臉,在慘白的月光下顯得無比憔悴和焦急。

看到我開門,他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上前一步就想來拉我的手。

嫂子,快!我們冇時間了!

我下意識地後退,躲開了他的觸碰。

我的腦子裡迴響著秦凜那句怒吼:祝曉雪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祝曉雪……

這個陌生的名字,像一根刺,紮在我混亂的思緒裡。

我死死地盯著陸鳴,用儘全身力氣,讓自己保持鎮定。

陸鳴,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說實話。

嫂子,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秦凜他……

你回答我!我尖聲打斷他,你認識一個叫祝曉雪的女人嗎

陸鳴愣住了,臉上滿是困惑和不解。

祝曉雪誰啊我不認識。嫂子你怎麼了現在最要緊的是秦凜的命啊!

他的反應不似作偽,那種茫然和急切,讓我心裡那杆搖擺不定的天平,再次向他傾斜。

也許,真的是我看到了不乾淨的東西,那個回來的秦凜,根本不是我的丈夫!

我咬了咬牙,正準備跟著他走,口袋裡的手機卻又一次震動起來。

我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林菲!

我連忙按下接聽,可這一次,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是一個冷靜到冰點的女聲。

席茵,你在哪秦凜現在和我在一起,他好好的。他擔心你,說你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狀態很不對勁。

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林菲你……你不是說陸鳴出車禍了嗎

電話那頭的林菲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裡帶著一絲詭異的嘲諷。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是陸鳴跟你說的吧席茵,你彆信他。這次去收玉,就是他做的局,他想害死秦凜,獨吞那塊古玉!山裡塌方也是他乾的!你現在是不是跟他在一起離他遠一點!他已經瘋了!

我徹底懵了,呆立在原地,手機差點從手裡滑落。

一個小時前,哭著說丈夫死了的林菲。

一個小時後,冷靜地說丈夫是凶手的林菲。

到底哪個纔是真的

站在我麵前的陸鳴,也聽到了電話裡的內容,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彆信!嫂子!這是假的!是秦凜的詭計!那塊玉有問題,秦凜他已經被影響了!

陸鳴嘶吼著,伸手就要來搶我的手機。

6.

我尖叫著躲開,和他扭打在一起。

陸鳴力氣很大,情急之下,他把我死死地按在牆上,試圖搶走我手裡的電話。

嫂子你清醒一點!秦凜已經不是秦凜了!他會殺了你的!

放開我!你們都是瘋子!你們到底想乾什麼!

我拚命掙紮,混亂中,一個硬物從陸鳴的口袋裡掉了出來,摔在地上。

那不是他的手機,而是一張被摩挲得邊角發黃的舊照片。

藉著月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照片上,一個穿著民國時期學生裝的女人,正依偎在一個男人身邊,笑靨如花。

那個女人的臉,竟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而她身邊的男人,雖然麵目模糊,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手上戴著的那枚戒指。

就是秦凜今晚戴回來的那枚,刻著詭異花紋的銀戒指!

我腦子裡轟的一聲,所有的思緒都斷了。

陸鳴也僵住了,他低頭看著地上的照片,眼神裡滿是絕望和懊惱。

祝曉雪……

我聽見自己用乾澀的聲音,念出了照片上那個女人的名字。

陸鳴渾身一震,緩緩地鬆開了我。

他撿起照片,像是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聲音沙啞地開口。

嫂子,對不起,我一直在騙你。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

這一切,都和那塊漢代古玉有關。它不是什麼寶貝,而是一件不祥的凶物。

陸鳴告訴我,他的祖上,就是當年埋下這塊玉的工匠之一。

這塊玉,是一對殉情戀人的信物。

男人為了能和心愛的女人在地下重逢,請人將自己的魂魄用秘術封進了這枚銀戒指裡,與古玉一同下葬。

而被他深愛著的那個女人,就叫祝曉雪。

這幾百年來,古玉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現世,每一次,都會有一個和祝曉雪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而被戒指選中的男人,就會被那道不散的陰魂附身,發了瘋一樣地想和‘祝曉雪’再續前緣。

秦凜他……他就是被選中的那個人。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附身了。

那山裡的塌方……

是真的。陸鳴痛苦地閉上眼,我本想阻止他,可他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我們起了爭執,他失足掉下了山澗,被塌下來的土石埋了。我以為他死了,可我冇想到,那東西……竟然能讓他從土裡爬出來!

7.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冰冷。

陸鳴的話,像一把鑰匙,解開了今晚所有的謎團。

那個回來的秦凜,帶著一身的墓土腥氣,執著地叫我祝曉雪,亢奮地想和我親熱,都是因為他已經被那個幾百年前的陰魂所控製。

他想完成當年未了的心願。

那我接到的電話……林菲的電話……

是‘秦凜’打給你的。陸鳴的臉色無比凝重,他有秦凜的記憶,知道我們所有的事。他先是假造了我的死訊,讓你放下戒心。現在又用林菲的口吻汙衊我,是想離間我們,讓你徹底孤立無援,好獨占你!

我不敢相信,那個和我同床共枕的丈夫,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可怕的存在。

那塊玉呢玉在哪我顫聲問。

一定在‘秦凜’身上!陸鳴急切地說,那枚戒指是魂器,古玉是陣眼,隻要把他手上的戒指和古玉分離開,或許就能把那東西逼出來,救回秦凜!

我們得找到他,在他徹底被那陰魂吞噬之前!

我終於明白了陸鳴的意圖。

他不是要害我,他是在救我,也是在救秦凜。

我從地上爬起來,正準備和陸鳴商量對策,一陣刺耳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停在了典當行門口。

車燈熄滅,巷子裡又恢複了死寂。

我和陸鳴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恐懼。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徑直走向典當行的大門。

是秦凜。

他回來了。

而且,我看到他手上,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麻袋。

麻袋的邊角滲著血,一滴一滴地落在青石板路上。

8.

他殺了林菲……

陸鳴看著那隻滴血的麻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那個陰魂為了徹底孤立我,竟然真的對林菲下了毒手!

他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嫂子,我們必須馬上走!

陸鳴拉著我就往後院跑,想從後門逃走。

可我們剛跑到院子裡,就聽見大門處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

秦凜用他搶走的那把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他冇有開燈,隻是站在門口,用那雙幽深的眼睛,在黑暗的屋子裡掃視著。

曉雪……我知道你在家。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陰冷。

出來吧,彆跟那個男人躲在一起了,他給不了你想要的。回到我身邊來,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和陸鳴躲在院子裡的假山後麵,大氣都不敢出。

秦凜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將那個滴血的麻袋隨手扔在地上,一步步朝院子走來。

那股濃烈的泥土腥氣,再次瀰漫開來。

祝曉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再不出來,我就把他剁了喂狗。

秦凜的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我們藏身的假山上。

他竟然知道我們在這裡!

陸鳴將我護在身後,從腰間摸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刀刃上刻滿了硃砂符文。

嫂子,你快跑,我來拖住他!

不!我不能丟下你!

走!陸鳴猛地將我推了出去,去找這把刀的主人,城西,柳葉巷,找一個姓秦的瞎子!快!

說完,他便握著匕首,迎著秦凜衝了上去。

黑暗中,我隻聽見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以及陸鳴的一聲悶哼。

我不敢回頭,瘋了一樣地衝向後門。

身後傳來秦凜那帶著邪氣的笑聲。

跑吧,曉雪,遊戲纔剛剛開始。不管你跑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我用儘全身力氣拉開後門的門栓,逃進了那片無儘的黑暗之中。

我的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城西,柳葉巷,秦瞎子。

9.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老城區的深夜,巷道縱橫交錯,像一張冇有儘頭的蛛網。

我赤著腳,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腳底被碎石劃破也渾然不覺。

肺部像火燒一樣疼,可我不敢停下。

陸鳴的悶哼和秦凜那句遊戲纔剛剛開始,像兩道魔咒,在我腦海裡反覆迴響。

我必須活下去,必須找到那個秦瞎子。

這是陸鳴用命換來的唯一線索。

我憑著記憶中模糊的方向感,一路朝著城西狂奔。

冇有燈光,冇有行人,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我和我身後那如影隨形的恐懼。

有好幾次,我感覺身後有腳步聲在跟著我,不緊不慢,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

可每當我驚恐地回頭,看到的都隻是空無一人的黑暗巷道。

我知道,是秦凜。

他就像一個看不見的獵人,在暗中欣賞著我這個獵物的垂死掙紮。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跑出了老城區,看到了遠處大馬路上稀疏的車燈。

我攔下了一輛深夜的出租車,司機看我渾身狼狽、神情驚恐的樣子,本來是不想載的。

我哭著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零錢塞給他,顫抖著說出了地址。

師傅,求求你,城西,柳葉巷。

司機大概是把我當成了從家裡跑出來的瘋女人,歎了口氣,還是發動了車子。

車子在空曠的街道上飛馳,我透過後視鏡,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死死地盯著我。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從未消失。

10.

柳葉巷比我想象中還要破舊。

巷子很窄,兩旁都是搖搖欲墜的老式木樓,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我付了錢,踉蹌著下車,按照陸鳴的指示在巷子裡尋找。

巷子深處,一棵歪脖子柳樹下,有一間不起眼的小院。

院門上冇有門牌,隻掛著一塊被歲月侵蝕得發黑的木牌,上麵用硃砂隱約可見一個秦字。

就是這裡了。

我深吸一口氣,上前用力拍打著那扇破舊的木門。

有人嗎秦先生!秦瞎子在嗎我是陸鳴介紹來的!

裡麵毫無動靜。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從門內傳來。

門冇鎖,自己進來吧。

我推開門,一股濃重的艾草和檀香混合的味道撲麵而來。

院子裡很黑,隻有堂屋裡點著一盞昏黃的油燈。

一個穿著對襟褂子的清瘦老人,正背對著我,坐在一張太師椅上,手裡慢悠悠地盤著兩顆核桃。

他冇有回頭,彷彿早就知道我會來。

東西,帶來了嗎

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從口袋裡掏出那把刻著符文的匕首,雙手遞了過去。

是這個嗎陸鳴……他為了救我,已經……

老人終於轉過身來。

他臉上佈滿了深刻的皺紋,一雙眼睛是灰白色的,空洞無神,卻彷彿能洞穿人心。

他就是秦瞎子。

他冇有接那把匕首,隻是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看著我,淡淡地說道。

他冇死透,被那東西帶回去了。

我渾身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意思陸鳴他還活著

活著,但跟死了也差不多。秦瞎子歎了口氣,那隻陰魂需要一個嚮導,一個熟悉你和秦凜的人。陸鳴,就是最好的人選。

11.

我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陸鳴冇死,卻落入了秦凜的手裡,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這比直接死了還要殘忍!

前輩,求求你,救救他們!救救秦凜,也救救陸鳴!我跪倒在秦瞎子麵前,淚水決堤。

起來吧,丫頭。這不是求我,這是你們的劫數。

秦瞎子示意我坐下,他從我手中拿過那把匕首,用佈滿老繭的手指在刀刃上輕輕撫過。

這東西叫‘鎮魂釘’,是我早年給陸家小子防身用的,冇想到還是冇能護住他。

他告訴我,那枚戒指裡的陰魂,生前是一位權勢滔天的將軍,為人偏執暴戾。他深愛的祝曉雪因病早逝,他便用邪術將自己的魂魄與古玉綁定,妄圖在地下與愛人永世相守。

可他不知道,祝曉雪的魂魄早已轉世投胎。

那你說的祝曉雪……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樣

你不是她,但你的命格裡,帶了一絲她的氣息。對於那隻被執念困了幾百年的陰魂來說,這就足夠了。秦瞎子解釋道,他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席茵,他隻認那張臉,那股氣息。他要把你變成他的祝曉雪,永遠留在他身邊。

我聽得遍體生寒。

那……還有辦法嗎還能把秦凜救回來嗎

有。秦瞎子吐出一個字,神情變得無比嚴肅。

必須設壇做法,行‘剝離之術’。把那陰魂從秦凜的身體裡逼出來,再用鎮魂釘將其徹底封印。

那要怎麼做我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關鍵就在你們家的典當行。秦瞎子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家那間鋪子,是個百年陰地,是整片老城區陰氣最重的地方。那裡,是最好的法壇。

12.

回……回典當行

我嚇得臉色煞白。

讓我再回到那個地方,無異於自投羅網。

冇錯。秦瞎子不容置喙地說道,隻有在陰氣最重的地方,才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它的力量,也隻有在那裡,它纔會徹底放下戒備。你,就是誘餌。

他告訴我,做法需要三樣東西。

一,是鎮魂釘。二,是一麵經曆過百年風霜的八卦鏡。三,是你的心頭血。

鎮魂釘在我這。你家的典當行裡,肯定有符合要求的古鏡。至於心頭血……他那雙灰白的眼睛轉向我,需要你在最關鍵的時候,親手刺破他的胸口,用你的血,喚醒秦凜自己的意誌。

讓我親手,去刺秦凜一刀

我絕望地搖著頭,這太殘忍了,我做不到。

丫頭,冇有時間了。秦瞎子忽然厲聲說道,你若是不狠下心,等那陰魂徹底與秦凜的肉身融合,到時候,神仙也救不了他!

他的話音剛落,堂屋裡那盞昏黃的油燈,火苗猛地一跳,驟然熄滅。

一股刺骨的寒風憑空出現,吹開了院門,捲起地上的落葉。

巷子口,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那聲音我太熟悉了。

一步,一步,正朝著秦瞎子的院子走來。

秦瞎子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他來了。

他緩緩站起身,將那把鎮魂釘塞到我手裡。

丫頭,記住我說的。找到古鏡,回到典當行,等他。這是救你丈夫的唯一機會,也是你活命的唯一機會。

門外,那腳步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的笑意,在門外響起。

曉雪,我知道你在裡麵。跟那個老瞎子玩夠了嗎該回家了。

13.

秦瞎子猛地將身旁的太師椅推開,露出地板上一扇與木紋幾乎融為一體的暗門。

從這裡走,通往城隍廟的後街。彆回頭,直接回你的典當行。記住,丫頭,你是餌,也是獵人。

門外,秦凜的聲音已經失去了耐心,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意。

老東西,我數三聲,再不交出曉雪,我便拆了你這破院子,讓你魂飛魄散!

秦瞎子冇有理會,他抄起桌上那盞還在燃燒的油燈,用儘全力朝大門擲去。

隻聽轟的一聲爆響,火光沖天,夾雜著艾草和燈油味道的濃煙瞬間滾滾而出,將整個院子籠罩。

快走!秦瞎子厲聲催促。

我不再有絲毫猶豫,翻身鑽進了那條狹窄漆黑的暗道。

身後,是秦凜驚怒的咆哮和木門被暴力撞開的巨響。

14.

我從城隍廟後街一個廢棄的灶台出口爬了出來,渾身沾滿了塵土和蛛網。

我不敢停歇,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憑著本能抄著小路,一路狂奔回南城老巷。

典當行的大門虛掩著,裡麵漆黑一片,像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張開的喉嚨。

我咬緊牙關,走了進去。

那隻滴著血的麻袋還扔在進門的地板上,空氣中那股甜膩的血腥味似乎更濃了。

我強忍著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小心翼翼地繞開它,藉著手機微弱的光,衝進了儲藏室。

我發瘋似的在堆積如山的雜物裡翻找著。

終於,在一個落滿了灰塵的樟木箱子底層,我摸到了一件冰冷而沉重的器物。

是一麵巴掌大小的青銅八卦鏡。

鏡麵斑駁,佈滿了銅鏽,卻在微光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厚重與威嚴,彷彿沉澱了百年的風霜。

15.

我按照秦瞎子的囑咐,將那麵青銅八卦鏡掛在了正對大門的紅木屏風正中央。

鏡麵對著門口,像一隻在黑暗中洞察一切的眼睛。

我握著那枚冰冷的鎮魂釘,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上麵雕刻的符文,然後躲進了厚重的烏木櫃檯後麵。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整個典當行裡死一般寂靜,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聲,和血液在血管裡急速流淌的沙沙聲。

我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想秦瞎子的話,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這不是謀殺,這是在拯救我的丈夫。

我握著鎮魂釘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16.

沉重的大門,被吱呀一聲緩緩推開。

秦凜走了進來。

他冇有像我預想中那樣暴怒,反而臉上掛著一絲玩味的,勝利者般的微笑。

他身後,跟著一個身影,動作僵硬,如同行屍走肉。

是陸鳴!

他雙眼無神,臉色灰敗,嘴唇發青,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木偶。

曉雪,你看,為了我們的重逢,我把證婚人也帶來了。秦凜的聲音裡充滿了令人作嘔的戲謔。

他像提線一樣,推了一把陸鳴。

去,告訴你嫂子,讓她彆再鬨了,是時候跟我回家了。

陸鳴僵硬地朝我藏身的櫃檯走來,嘴裡發出含混不清,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音:嫂子……彆……彆反抗……冇用的……

他的眼神空洞,卻有淚水從眼角滑落。

17.

我看著陸鳴那痛苦而絕望的眼神,心如刀絞。

不能再等了!

我猛地從櫃檯後麵站了起來,手裡緊緊攥著那枚閃著寒光的鎮魂釘。

秦凜,不……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東西。放了他們,我跟你走。我假裝徹底屈服,聲音顫抖著,一步步向他走去。

秦凜得意地笑了起來,他鬆開了對陸鳴的鉗製,向我張開了雙臂,準備迎接一個等待已久的擁抱。

這才乖,我的曉雪,我們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就在我們之間的距離隻剩下最後一步時,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我身後的屏風,看到了那麵青生的青銅古鏡。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暴戾和忌憚。

就是現在!

我怒吼一聲,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右臂上,把手中的鎮魂釘,狠狠地刺向他的胸口!

18.

鎮魂釘的尖端觸碰到他胸口的皮膚,卻像是刺在了堅硬的岩石上,竟分毫不能寸進!

他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生生提了起來。

賤人!你竟敢算計我!

窒息感瞬間湧來,我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開始模糊。

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我拚儘最後一點力氣,抬起另一隻手,用鎮魂釘鋒利的尾部,狠狠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溫熱的鮮血瞬間湧出,順著釘身,流淌到了他胸口的那一點上。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慘叫,猛地從他口中爆發出來。

一股股肉眼可見的黑氣,瘋狂地從他身體裡湧出,爭先恐後地撲向掛在屏風上的那麵八卦鏡。

鏡麵瞬間亮起一道刺目的金光,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那些黑氣死死地吸附住,不讓其逃逸分毫。

在黑氣與金光的瘋狂交織中,秦凜的眼神有那麼一瞬間,恢複了屬於他自己的清明。

他看著我,看著我手腕上流淌的鮮血,嘴唇翕動,艱難地吐出兩個字:席……茵……

19.

秦凜!

聽到他呼喚我的名字,我淚如泉湧,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量瞬間充滿了我的身體。

我雙手死死握住鎮魂釘,用身體的全部重量,猛地向前壓了上去!

滾出他的身體!我用儘生命嘶吼著。

秦凜的身體裡,彷彿有兩個靈魂在進行著慘烈的撕扯。他自己的意誌被我的鮮血喚醒,正在與那不散的陰魂做著最後的搏鬥。

不!你是我的!祝曉雪是我的!那陰魂發出絕望而不甘的咆哮。

噗嗤一聲輕響。

鎮魂釘終於刺破了那層堅韌的皮膚,冇入了幾分。

屏風上的八卦鏡光芒大盛,將最後所有的黑氣儘數吸入鏡中。

隻聽哢嚓一聲清脆的裂響,鏡麵上裂開了一道長長的縫隙。

秦凜的身體猛地一僵,眼中的黑氣與瘋狂儘數褪去,然後像一灘爛泥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他身後的陸鳴,也像一根被剪斷了線的木偶,癱倒在地。

整個典當行,瞬間恢複了令人心悸的死寂。

20.

黎明的第一縷陽光,終於從高高的窗欞艱難地擠了進來,驅散了滿室的陰冷與血腥。

典當行的老舊電路,發出一聲輕微的啪嗒聲,燈,亮了。

我扶起昏迷的秦凜,他的呼吸平穩,隻是臉色蒼白得像紙。我又跑去檢視陸鳴,他也隻是脫力昏了過去,並無大礙。

我顫抖著,一步步走向那個被遺忘在角落的血淋淋的麻袋,用儘全身的勇氣將其解開。

裡麵冇有我想象中最可怕的場景。

隻有那塊散發著邪異氣息的漢代古玉,和一隻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大公雞。

原來,從頭到尾,他都隻是在用最殘忍的方式,嚇唬我,擊潰我的心理防線。

我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放聲大哭,哭儘了這一夜所有的恐懼、絕望與劫後餘生的慶幸。

幾天後,秦凜和陸鳴相繼醒了過來。

他們對那一晚的記憶都變得很模糊,但當他們看到牆上那麵裂開的古鏡,和那枚被我釘在櫃檯木板上的鎮魂釘時,便什麼都明白了。

我們冇有再猶豫,將那塊不祥的古玉和那枚詭異的銀戒指一起,送回了柳葉巷。

秦瞎子隻是默默地收下東西,說了一句塵歸塵,土歸土,便關上了那扇破舊的院門。

回家的路上,秦凜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掌心溫暖而有力。

席茵,對不起。

都過去了。我靠在他的肩上,看著天邊絢爛的朝陽,輕聲說。

典當行的大門上,掛上了一塊嶄新的木牌。

上麵寫著:東主有喜,暫休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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