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28章 波瀾不驚
波瀾不驚
蘇聞賢向來從容淡定,
此刻卻難得心亂如麻。
他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翻湧的心潮,迫使自己恢複冷靜。
懷中之人清冷出塵,
風姿絕世,果真是唯一一位入了自己眼的人,愈看愈覺對方哪哪都好。
若說還差點什麼,便是他此前對自己總是清冷疏離。可現在……溫香軟玉在懷。
他目光貪戀地、肆無忌憚地流連在那張臉上,
從微闔的眉眼一路細細描摹而下。
那雙睜眼時淺淡疏離的眼,
此時閉著,
隻剩下無邊溫柔。長睫隨呼吸輕輕顫動,如蝶翼輕棲。唇瓣豐潤,
泛著健康的嫣粉。
他的視線繼續遊移,
掠過耳垂、喉結,最終落在那微敞的衣襟處——若隱若現的鎖骨線條精緻如玉……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再度回到那雙唇上。俯身,偏頭,緩緩靠近。
兩人呼吸交融,
唇瓣即將相觸的刹那。
“公子。”門外突兀的聲音響起。
楚南喬長睫輕輕一顫,
緩緩睜開眼。
四目相對。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楚南喬眼底掠過一絲初醒的朦朧,隨即顯出清晰的愕然。
他清楚地感受到環繞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以及彼此體溫交織間過於親密無間的姿勢。呼吸相近,衣袂相纏,無儘曖昧。
但他很快壓下了所有情緒。
幾乎是瞬間,他恢複了平日裡那淡漠疏離的神情,
彷彿眼前這尷尬至極的場麵不過是尋常清晨。
他動作自然地、甚至帶著幾分不經意地,從蘇聞賢的臂彎中坐起身,理了理微亂的衣襟,
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絲毫波瀾:
“醒了?看來昨夜睡得不錯。”他並未看向蘇聞賢,隻側臉望向窗外,語氣一如往常:“傷勢如何?既然不願讓莫北診治,那便讓林南替你瞧瞧。”
床榻上的蘇聞賢側臥著,一手托腮,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那慣常慵懶散漫的笑,此時格外鮮明,幾乎盈滿了整張臉。
可下一刻,笑意卻悄然收斂。他低低一聲輕嗤,彷彿含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譏誚。
隨後,他近乎不可聞地喃喃道:“神仙哥哥,您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沉穩持重。可您這般若無其事、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的本事——”
他話音微頓,輕輕搖頭,“真叫人傷心啊。”
一種強烈的不滿和莫名的挫敗感猛地竄上蘇聞賢心頭。
肌膚相親、骨血相融的是他,此刻被輕易“用完就丟”、彷彿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抱枕的也是他?
你,楚南喬怎麼可以如此平靜?
蘇聞賢眼底暗潮翻湧,可他蘇侍郎何等人物,又怎會輕易泄露真實心緒。
他扯了扯嘴角,隨之坐起身來,語調已恢複往日那副戲謔中帶著鋒芒的模樣——隻是若細聽,便會察覺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托神仙哥哥的福,睡得……甚是好。”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掠過楚南喬那張看似平靜的側臉,輕哂道:“尤其是懷中抱暖,格外助眠。”
楚南喬整理衣袖的手指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但依舊沒有看他,隻淡淡道:“既已無恙,便收拾一下,顧家和方瑞安那邊,還需應付。”
說完,他便起身下榻,徑直走向屏風後,彷彿多停留一刻都會沾染上什麼麻煩。
蘇聞賢看著他近乎逃離的背影,心中的不滿達到了繁體,最終化作一聲冷笑。
他眼睜睜地看著楚南喬若無其事地走出房門,反手輕輕合上。
駱玄淩正在門外伸長脖子往裡張望,卻什麼也沒瞧見。
楚南喬麵色仍舊清冷,唯有微微握緊的手透出他極致的隱忍。
他隻覺得心跳得毫無章法,幾乎要撞出胸腔,隻能暗自調息壓抑。
良久,他才緩聲開口:“何事?”
駱玄淩壓低聲音回道:“蘇大人一夜未歸,怕不是恢複了就開始圖謀使壞……公子務必小心提防。”
楚南喬略顯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無妨。你可用過早膳?孤……有些餓了。”
說完,他餘光輕瞥向主屋,轉身時眸色微微一沉——他那位政敵,定然已恢複神智。
駱玄淩一聽殿下邀自己共進早膳,頓時將蘇聞賢之事拋諸腦後。
“公子,屬下來伺候您用膳。”他快步跟上,語氣殷勤難掩。
楚南喬的早膳尚未用完,莫北便步履匆忙地入內稟報:“公子,不好了,念初帶著林南和杜文澤走了。”
楚南喬眼也未擡,隻淡淡應了一聲:“嗯。”
靜默片刻,他才平靜地開口,聲線清冷如常:“傳話膳房,往後不必再備他的膳食。”語氣之中並無一絲意外。
一旁的駱玄淩忍不住低聲嘟囔:“真是白眼狼,連句道謝的話都沒有。”
楚南喬瞥了他一眼,語氣微涼:“背後不語人是非。”
一開始,便料到會有這一天。
無喜亦無憂。
——
半個時辰後,京郊農舍。
蘇聞賢已換上一身玉白暗紋錦袍,玉冠束發,眉目慵懶、銳利,周身自帶凜然氣度,與昨日那個蒼白虛弱的“念初”判若兩人。
林南激動不已:“公子,您總算全記起來了!”他看著自己主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半響,才發現,他在青城一直是身著白色衣袍。
印象中,自五年前公子入京、入仕,便是一身玄衣。
“嗯。都記起來了。”蘇聞賢語調清越,指尖敲著桌麵,眸色深沉,“黑衣人的線索,查得如何?”
“根據公子昨日描述的體貌特征,尤其是眉心紅痣,暗衛已初步鎖定幾人,正在逐一排查。”
“不必排查了。”蘇聞賢冷聲道,“是相府暗衛夜離,當日約我在煙月樓見麵的便是他。”
“公子,此人莫非……武功極高?否則以您的身手,這世上能勝過您的應當不多。”
“功夫倒是稍遜我兩分。隻是……他出示了相爺的親筆密信,不料竟將毒下在了信上。本公子一時不察,因而中計。”
“他昨夜失手,必不會遠離。傳令下去,一有線索,立馬來稟。”
“是!”林南領命,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這纔是他殺伐決斷的主上!
“還有,”蘇聞賢補充道,“將夜離出現在青城、並與顧家可能有關的訊息,透給監察禦史王大人。他知道該怎麼做。”
此舉既借刀殺人,又將自己摘得乾淨。
——
夜色如墨,竹林在風中發出沙沙聲響。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穿梭其間,此人,正是夜離。
他剛接到密令,必須在今夜解決掉蘇聞賢這個心腹大患。
突然,數支弩箭破空而來!夜離反應極快,翻身躲過,卻已被七八名暗衛圍在中央。
“果然來了。”林南從暗處走出,長劍直指夜離,“主子料事如神,你果真自投羅網!”
夜離冷笑一聲,並不答話,手中長劍一抖便迎擊而上。他武功極高,掌風剛猛,暗衛們雖訓練有素,卻漸漸落了下風。
就在林南險些中掌之際,一道驚鴻白影如從天而降!
蘇聞賢玉冠白袍,手持利劍,身姿飄逸地落在戰場中央,正好隔開夜離對林南的致命一擊。
“等你多時了。”蘇聞賢的聲音在竹林中顯得格外冰冷,全然是刑部侍郎的威儀與殺意。
夜離大驚失色,對方不僅清醒,而且武功遠超預估!他反應極快,立刻變招,攻勢如狂風暴雨般襲來,招招致命,顯然是拚死一搏。
竹葉被劍氣攪得紛飛,兩人身影在月下交錯,劍光閃爍。恢複全部記憶和武功的蘇聞賢劍法刁鑽狠辣,身法詭譎,更兼對敵經驗豐富。數招過後,便已窺破對方一個破綻,軟劍如毒蛇出洞,瞬間刺穿夜離肩胛!
夜離悶哼一聲,踉蹌後退,眼中滿是驚駭與不甘:“原來,你確然被毒傻過!彆來無恙,蘇大人。”
蘇聞賢欺身而上,劍尖直指其咽喉,冷聲逼問:“說!誰派你來的?可是顧文晟?”
夜離咬牙不語,眼神閃爍。
蘇聞賢冷笑,劍尖微送,血珠滲出:“或者……是那位二皇子?”
夜離瞳孔驟然收縮,雖未言語,但這反應已證實了蘇聞賢的猜測。
蘇聞賢心中寒意更甚。
他早已察覺二皇子暗中與丞相並非完全一心,各有算計,卻沒料到對方竟也把手伸得這麼長,甚至想趁機要自己的命!
“看來是了。”蘇聞賢語氣森然,“你屢次三番與我作對,除了奉命行事,怕還有私怨。讓我猜猜……你那兄長,可是……探花郎?”
夜離猛地擡頭,眼中迸發出刻骨的恨意:“蘇聞賢!你害死我兄長!此仇不共戴天!”
“嗬,”蘇聞賢卻嗤笑一聲,“連仇人都搞不清楚,還報得哪門子愁?他究竟是真意外暴斃,還是被人滅口,你難道從未疑心過?”
夜離一怔。
蘇聞賢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蠱惑與冰冷的真相:“指使他舞弊、又怕他泄露而下手滅口的,可不是我。你仔細想想,當年誰最有能力在刑部大牢裡動手腳?誰又能從中獲益?”
一個名字呼之慾出——丞相顧文晟!當年那探花,本就是丞相一派著力培養的人!
夜離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恨意被巨大的震驚和茫然取代。
“不過,”蘇聞賢語氣陡轉冰冷,“這些恩怨,你下去慢慢想吧。你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見了不該見的人,更是三番兩次想置我於死地……無論於公於私,你,都不能活了。”
話音未落,劍光一閃,鮮血飛濺而出。
夜離喉間發出“咯咯”兩聲,難以置信地瞪著蘇聞賢,緩緩倒地,氣絕身亡。
至死,眼中都充滿了震驚、悔恨與不甘。
蘇聞賢麵無表情地抽出染血的利劍,緩緩拭去劍身上的血跡。他垂眸掃過地上的屍身,目光幽邃難辨。
丞相、二皇子……這潭水,比他想的更深。他必須更快地行動。
“林南。”他低聲喚道。
林南如影而至:“公子。”
“處理乾淨。彆留下任何痕跡。”蘇聞賢吩咐道,語氣恢複一貫的冷靜。
“是。”
月光下,蘇聞賢白袍如雪,衣袂隨風輕揚,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忽地,他指尖輕觸唇畔,似在回味,又似在懷念。隨即,唇角上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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