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55章 請殿下疼疼下臣
請殿下疼疼下臣
清晨,
江中城在薄霧中緩緩蘇醒。
青石板路濕漉漉的,早市的喧囂已隱隱傳來,夾雜著漕船起錨的號子聲。
客棧房間內,
楚南喬臨窗而立,望著樓下熱熱鬨鬨的街景,目光沉靜。
蘇聞賢將一杯剛沏好的熱茶輕輕放窗欞上,茶水氤氳熱氣。
“殿下,
先用些茶點。縣衙那邊,
辰時點卯,
我們稍後過去,時辰正好。”蘇聞賢聲音不高,
帶著些許慵懶,
卻又清晰入耳。
楚南喬並未回頭,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溫熱的杯壁:“章順德此人,
你瞭解多少?”
蘇聞賢輕笑一聲,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譏誚:“下臣雖未曾與他直接接觸,不過據派出的探子報,
此人是個十足的滑吏,
最擅長的便是左右逢迎。在這江中地界,他頭頂著蘇州牧這片天,尋常京官,怕是難入他眼。”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沉穩,“所以,
我們得給他個驚喜。”
楚南喬終於側過身,看向蘇聞賢。
今日的蘇聞賢換了一身更為利落的暗紋錦袍,少了幾分平日刻意的風流,
多了幾分乾練,隻是那雙桃花眼看向他時,依舊含著若有似無的暖意。
“哦?驚喜?”楚南喬問。
他心知蘇聞賢必有安排,此人看似隨性,實則每一步都經過算計。
蘇聞賢湊近一步,壓低聲音,帶著點賣關子的狡黠:“自然是先禮後兵,或者說……先讓他輕慢,再讓他膽寒。殿下隻需靜觀其變,看臣如何敲打這根牆頭草便是。”
他說話時氣息拂過楚南喬耳畔,帶來細微的癢意。
楚南喬微微蹙眉,避開些許,語氣依舊平淡:“穩妥為上,莫要節外生枝。”
“殿下放心,”蘇聞賢直起身,笑容篤定,“臣有分寸。這江中官場的門道,臣略知一二。先去這縣衙探探路,摸摸章順德的底,也好為後續行事定個章程。”
他拿起明黃卷軸,在手中掂了掂:“是時候去會會這位章縣令了。”
楚南喬頷首,將杯中茶水一飲而儘。
二人不再多言,一前一後出了房門。
江中縣衙,門庭冷落。
章順德聽聞京城來人,忙不疊迎出,略顯圓胖的臉堆滿殷勤的笑容,他恭謹地將二人引入後堂。
目光在楚南喬身上短暫停留,驚豔於其清冷氣度,卻識趣地未敢多問。
楚南喬淡淡頷首,毫無波瀾。
“不知二位大人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章順德親自奉茶,姿態放得極低。
蘇聞賢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茶盞邊緣,並未去碰那茶水,隻懶懶擡眸:“章縣令,這位是京中來的楚大人,我等奉命查察江中鹽務。本官,蘇聞賢,刑部侍郎。”他語速平緩,卻自有一股威勢。
章順德臉色微變,腰彎得更低:“原來是蘇侍郎和楚大人,失敬失敬!”
蘇聞賢自袖中取出明黃卷軸,並未展開,隻虛虛一示:“聖上密旨,著本官與楚大人協理江中鹽稅事宜,還請章縣令行個方便,予以配合。”
章順德眼角餘光掃過那抹明黃,心頭一跳,臉上笑容卻愈發懇切:“自然,自然!下官定當全力配合二位大人!隻是……”
他搓著手,麵露難色,“這鹽務牽扯甚廣,曆年賬目繁雜,調閱覈查需些時日,不如二位大人先在驛館歇下,容下官稍作整理,再……”
“住處倒不必勞煩。”蘇聞賢似笑非笑地打斷他,指尖又滑出一枚烏沉木令牌,其上陰刻的“顧”字,透著森然寒氣。“章縣令,聖旨你要時間準備,那顧相的手令,可還需等候?”
章順德瞳孔驟縮,盯著那令牌,額角瞬間滲出細密汗珠。
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截然不同,帶著真正的惶恐:“下官不敢,下官愚鈍!但憑蘇侍郎和楚大人差遣,絕不敢有半分延誤!”
顧府的令牌在江中竟比聖旨還管用。
楚南喬冷眼旁觀,自始至終未發一言,隻靜靜品茶,彷彿周遭一切與他無關。
二人又問了些問題,方離開縣衙。
出了縣衙,走在略顯蕭索的街道上,楚南喬才淡淡開口:“蘇大人好手段,聖旨相令,雙管齊下。”
蘇聞賢唇角彎起一抹譏誚:“對付這等滑吏,不亮出點真東西,他隻會陽奉陰違,虛與委蛇。殿下也看到了,那枚相府令牌,比聖旨更讓他害怕。”
他話音未落,眼神微凜,不著痕跡地靠近楚南喬半步,低語,“有人盯著。”
楚南喬神色不變,微微頷首。二人默契地轉入一條僻靜小巷。
幾乎同時,一道身影迎麵匆匆走來,似有心事,竟直直撞向蘇聞賢肩頭。
“哎喲!哪個不長眼的……”那錦衣年輕公子吃痛,擡頭便要斥罵。
卻在看清蘇聞賢麵容的刹那,所有話語卡在喉間,臉上神色瞬息萬變,由怒轉驚,由驚變澀,最後化作一種極其彆扭的倔強,眼眶卻不受控製地微微泛了紅。
他嘴唇動了動,最終隻撇向一邊,硬邦邦地擠出一句:“……是你。”
蘇聞賢也是一怔,看著眼前這張與記憶中那個追在自己身後、聒噪不休的孩童有幾分相似,卻已長開許多的麵孔,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語氣疏離冷淡:“蘇聞致。”
原來這少年,正是江中州牧蘇霆昱與續弦夫人秦婉所出之子,蘇聞賢同父異母的弟弟。
蘇聞致被他這聲毫無溫度的稱呼刺得身形一僵,眼底浮起傷情神色,卻強撐著揚起下巴:“難為兄長還記得我這個弟弟。”
目光掃過蘇聞賢身旁氣質清絕的楚南喬,更是複雜。
蘇聞賢無意多言,隻略一頷首,便拉住楚南喬的手腕,繞開他,徑直朝巷子深處走去,步履未有分毫留戀。
楚南喬能感到握著自己手腕的那隻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意。
他側目看向蘇聞賢,見他下頜線繃得緊直,顯然心緒不寧。
楚南喬默然不語,任由他拉著。
蘇聞致僵在原地,望著那兩道迅速遠去的刺眼背影,良久,才低低哼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委屈和失落:“這麼多年……還是這般瞧不上我。”
蘇聞賢拉著楚南喬,腳下步伐越來越快,穿街過巷,輕車熟路,彷彿對這裡極為熟悉。
最終,他停在一處白牆黛瓦、看似尋常卻雅緻的院落前,掏出鑰匙開了鎖,一把將楚南喬帶入其中,反手便合上了院門。
“蘇聞賢……”楚南喬方一站定,剛欲開口,卻被一股力道猛地抵在門板上,未儘的話語被驟然落下的唇舌堵了回去。
這個吻不同於以往的試探與繾綣,帶著一種近乎粗暴的急切,像是壓抑了太久的風暴,尋求著宣泄的出口。
蘇聞賢的呼吸灼熱而混亂,吮吻間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甚至啃咬得楚南喬唇瓣生疼。
楚南喬微微蹙眉,卻並未推開他。
他清晰地察覺蘇聞賢情緒不對,混雜著憤怒、傷痛和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他擡起手,有些遲疑,最終卻輕輕落在了蘇聞賢的背上,似帶著安撫,任由這個帶著痛楚的吻持續。
良久,直到二人都氣息不穩,蘇聞賢才喘息著從他唇上撤離,卻沒有鬆開禁錮,而是將額頭重重抵在楚南喬肩上,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像是溺水之人抱住浮木。
“殿下……抱歉,我……”蘇聞賢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他試圖解釋,卻顯得語無倫次,神色間是罕見的慌張與狼狽。
楚南喬任他抱著,感受著懷中身軀的微微顫抖,靜默片刻,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
他擡起雙手,緩緩環上蘇聞賢的腰,將這個擁抱變得更親密無間。
然後,他稍稍後退一點,迫使蘇聞賢擡起頭,與自己四目相對。
楚南喬的目光清亮而平靜,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他注視著蘇聞賢有些泛紅的眼眶,鄭重而緩慢地開口:“若你不想說,便不說。”
蘇聞賢怔住,望著眼前人難得流露柔軟,心中再翻湧的驚濤駭浪亦平複了幾分。
他壓下眼底的濕意,忽而低低輕笑一聲,擡手用指節輕輕颳了下楚南喬挺翹的鼻梁,語氣恢複了慣有的幾分戲謔,卻暗藏動容:“殿下怎生……如此貼心。”
隨即將人重新摟進懷裡,下巴蹭著楚南喬柔軟的發,靜默了許久,才悶聲開口,避重就輕:“方纔那人……叫蘇聞致。是下臣弟弟。”
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得像在說彆人的事,“我母親去得早。後來,父親續娶了秦婉……他是秦婉的兒子。”
寥寥數語,背後是多年難以言說的隔閡與冷遇。
楚南喬何等聰慧,立刻便勾勒出蘇聞賢幼年失恃、在續弦母子陰影下成長的境遇。
難怪養出他這般看似灑脫不羈、實則心思深沉難測的性子。
原來他那些偏執與偶爾流露的不安,皆有其源。
隻是他與蘇霆昱、蘇聞致同是蘇姓,怕是……
楚南喬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此刻,此前他想不通的諸多事,忽然變得順理成章。
一時之間,心疼蓋過了其他情緒。
楚南喬擡手,指尖輕輕拂過蘇聞賢的眉骨,動作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聲音也放得輕緩:“過去了。沒事的,你現在……很好。”
蘇聞賢何曾見過楚南喬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心中所有酸澀被瞬間撫平,情潮再次難以抑製地湧起。
他眸色一深,低頭又想吻下去。
楚南喬這次卻反應極快,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隻露出一雙清冷的眼,帶著些許嗔意瞪他,輕斥道:“不要得寸進尺。”
然而那眼神軟綿綿,語氣也毫無威懾力,聽在蘇聞賢耳中,更像是無聲的誘惑。
蘇聞賢低笑一聲,輕輕扣住他欲要捂嘴的手腕,卻不使力強拉,隻順勢將溫熱的吻落在他光滑的手背上。
他擡眼望來,眸中水光氤氳,竟透出幾分撒嬌般的委屈:“殿下您,體恤體恤微臣吧。臣如今……不過是個為情所傷之人。您疼一疼我,可好?”
楚南喬何時見過這位手段狠辣、算無遺策的刑部侍郎露出這般情態,一時驚得微瞪大了眼睛,這反差著實……要命。
他晃神的瞬間,蘇聞賢權當他默許,得寸進尺地低頭,再次精準地攫取了他的唇瓣,這一次的吻,溫柔纏綿,帶著無儘的眷戀與索取。
良久後,綿長的吻方畢。
楚南喬氣息微亂,唇色穠麗,瞪了蘇聞賢一眼,卻沒什麼力道。
他斂了斂氣息,退開半步,目光掃過這整潔清幽的院落——翠竹、石凳,處處雅緻,有人精心打理。
頓時心下生疑,蘇聞賢久離江中,何來此隱秘落腳處?
蘇聞賢見狀,心下瞭然。
他伸手替楚南喬理好微散的衣領,動作自然。“這院子是母親留下的嫁妝,”
他的聲音帶著情動後的微啞,“她祖籍江中。我讓人定期打掃,回江中時會來住幾日。”
楚南喬聞言,目光掠過小院時多了分柔和與瞭然。他未再多問,隻輕輕“嗯”了一聲。
他將話題引回正事:“章順德雖暫時服軟,但其未必真心配合。”
蘇聞賢指尖纏繞著楚南喬一縷墨發把玩,聞言,眼底掠過一絲冷光:“他若不配合,下臣有的是手段讓他配合。殿下放心,這江中的水,再渾,臣也能給它攪清了,讓該浮出來的,一個都藏不住。”
“隻是眼下,”他話音一轉,又湊近楚南喬耳邊,氣息溫熱,“臣這顆被舊事所傷的心,還需殿下多多撫慰纔是。”
蘇聞賢不由分說地,再度吻上楚南喬方欲輕啟的唇。
——
與此同時,縣衙後堂。
章順德擦著冷汗,對身旁的師爺啐道:“呸!什麼京官!山高皇帝遠,在這江中地界,老子隻認蘇州牧!”
師爺卻皺著眉頭,沉吟道:“老爺,您不覺得蹊蹺?那位蘇侍郎……他也姓蘇。咱們州牧大人,也姓蘇。而且……卑職隱約記得,州牧大人的那位原配所出的公子,似乎就在京中為官,官職……好像就是刑部侍郎,名諱正是蘇聞賢!”
章順德臉色唰地白了:“什麼?!你是說……他是州牧大人的兒子?”
他猛地站起身,在堂內焦躁地踱步,“可……可早年聽聞,州牧與這位大公子關係不睦,幾乎形同陌路!他此番前來查鹽務,蘇州牧可知情?”
師爺搖頭:“恐怕……未必。若州牧知情,豈會毫無準備?蘇侍郎亮出相府令牌施壓,更像是在借勢,而非得自父蔭。”
章順德一拍大腿:“壞了!不管他們父子關係如何,這蘇聞賢畢竟是蘇州牧的親生兒子!他秘密前來查案,若在我們這兒出了差池,蘇州牧怪罪下來……快!備轎!不,備馬!立刻去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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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比心]撒嬌的瘋批要人命,殿下哪裡受得住[捂臉偷看][狗頭叼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