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58章 設局
設局
繾綣方歇。
楚南喬已整理好衣冠,
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模樣,隻是眼尾殘留的一抹薄紅,泄露了方纔的荒唐。
他指尖微不可察地輕顫,
係著腰間玉帶時,竟一時未能扣上。
蘇聞賢斜倚在榻邊,衣襟微敞,眸光繾綣地追隨著楚南喬的動作。
見他細微的窘迫,
便低笑一聲,
起身走近,
自然地從身後環過他,溫熱的手掌複上他微涼的手指,
帶著他,
輕輕扣緊了那玉帶扣。
指尖卻仍留戀地纏繞著楚南喬的一縷墨發把玩,發絲滑過指腹,
帶來細微的癢意,神情饜足得像隻偷了腥的貓。
“殿下,”他聲音帶著事後的沙啞,
氣息若有似無地拂過楚南喬的耳廓,
愈發撩人,“趙常此人,貪婪外露,是個突破口。不過,漕幫水寨不是尋常地方,龍潭虎xue,
看來,我們需得好好謀劃一番。”
楚南喬耳根微熱,卻並未立刻避開這過於親昵的動作,
隻是略偏了偏頭,拂開他依舊纏繞著自己發絲的手,神色已然沉靜。
“嗯。他今日試探拉攏,意在看看我們是否‘懂事’。既然他主動遞了梯子,我們沒有不接的道理。隻是,需得防他設局。”
“殿下,不若這樣,”蘇聞賢得寸進尺地又湊近了些,幾乎是貼著他耳語道:“明日見了趙幫主,我先開口問他那‘變通’之門如何走,你呢,就半推半就,演個心癢難耐又死要麵子的紈絝。”
“好。”楚南喬微微頷首,感受到身後人胸膛傳來的溫熱,語氣卻竭力維持平穩,“隨機應變。若席間有試探,我可稍作放縱,你則需保持清醒,適時提醒家規,留退路。”
“放心,這紅臉白臉,你我便是合唱一回又何妨。”蘇聞賢笑看著他,眉目含情。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清冷端方的太子竟能與自己共商大計,還傾心相托。
更未曾想,這人前高不可攀的明月,人後竟會在他懷中化作春水。
這般想著,他不由得心頭一熱。再次擡眸望向楚南喬時,眼神滾燙,眸深似海,像是要將眼前人拆吃入腹。
隻是,殿下他……是否因在江中無依無靠,才會靠自己?
若是回了京城,他是否又會變回那個清冷端方又對自己不屑顧看的殿下?
屆時,眼前這短暫的溫存與信任,是否也會如鏡花水月,消散無蹤?
這般想著,他忽覺得患得患失,下意識地伸手,想要觸碰楚南喬的衣袖,指尖在空中頓了頓,又緩緩收回。
楚南喬自是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轉,不過見他這般眸光炙熱又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樣子,卻也有些無措地彆過臉去,隻覺被他目光掃過的肌膚,都微微發起燙來。
次日,蘇聞賢與楚南喬遞上拜帖,言明昨日承蒙趙幫主盛情,特來回拜。
漕幫總舵設在江邊一座大宅子裡,青磚高牆,烏木大門口,頗有幾分氣派。
趙常得了信兒,滿臉是笑地快步迎了出來:“哎喲,蘇公子,楚公子!貴客臨門,真是蓬蓽生輝!快裡邊請,裡邊請!”
他把兩人讓進一間佈置得極為闊氣的花廳,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隻留了兩個貼身的護衛守在門外。
說了幾句閒話,喝了口茶。
蘇聞賢“唰”地一下展開摺扇,輕輕搖著,身子往前湊了湊,聲音壓低了些:“趙幫主,昨兒個您提的那樁能‘變通’生財的買賣,我和楚賢弟回去琢磨了半宿,覺得……還真有點意思。就是不知道,這路具體怎麼個走法?風險大不大?又能賺幾分利?”
楚南喬沒說話,隻端起手邊的細瓷茶盞,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動作間自帶一股疏離的貴氣。
趙常眼裡閃過一抹算計的光,哈哈一笑:“蘇公子真是個痛快人!既然二位有興趣,我趙某人也就不繞彎子了。這麼說吧,這江上跑的船,十艘裡有七八艘都得給我漕幫幾分麵子。官鹽、漕糧,那是明麵上的買賣,規矩大,賺頭少。可要是懂得‘靈活’點兒,在賬目上動動手腳,或是借著漕船的便利,捎帶些市麵上緊俏的‘私貨’,這裡頭的油水,那可就是翻著跟頭往上竄了!”
他一邊說,一邊拿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兩人的神色,見蘇聞賢臉上露出頗感興趣的模樣,楚南喬雖然沒什麼表情,但也沒駁斥,心裡便踏實了幾分。
他接著說道:“至於風險?跟二位公子說句實在話,在這江中地界,有我漕幫打點著沿途關卡,這風險嘛,就能控得住。縣衙的章縣令,那也是咱們自己人,二位隻管放心。”
“哦?章縣令也……”蘇聞賢故作恍然大悟狀,笑著拍了拍膝蓋。
“怪不得昨日在縣衙,章大人那般好說話。有趙幫主和章大人周全,我等確實安心。隻是不知,這利錢……怎麼個分法?”
趙常伸出巴掌,五指岔開:“四六開。運輸、打點上下這些粗活累活我們包了,二位公子隻需出本錢,再有就是……京城那邊的人脈,必要時行個方便。如何?”
蘇聞賢和楚南喬對視一眼,微微點頭,蘇聞賢故作沉吟:“四六……倒也公平。隻是這頭一回,步子不宜邁得太大,我和楚兄想先看看成效。”
“應當的!”趙常見事有**分成了,心頭一喜,“二位公子謹慎,趙某明白。巧了,三天後就有一批貨要北運,二位若有意,不妨先投這個數試試水。”他伸手在茶案下比劃了個數目。
蘇聞賢點頭應承,又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隨口問道:“趙幫主這般手眼通天,想必與州牧蘇大人也相熟吧?若有州牧大人關照,這生意豈不是更加穩妥?”
趙常臉上的笑容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打了個哈哈:“蘇公子擡舉了,州牧大人那是多大的官,我們這些跑江湖的,哪能高攀得上。不過嘛……”
他頗有幾分自得神色,“蘇大人治理地方,一向倚重我們這些本地人,對我漕幫維持水道順暢,也是誇過幾句的。”
這話說得圓滑,既不敢承認與州牧有勾結,又暗示關係不差。
楚南喬這時放下茶盞,他聲音不高,卻自帶一股清冷:“生意細節,容後再議。時辰不早,我等先行告辭。”
趙常趕忙也站起來:“是是是,楚公子、蘇公子慢走!三日後,趙某備下薄酒,靜候佳音!”
恭恭敬敬將二人送上馬車,目送車子駛遠,趙常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身快步回了花廳。
他走到內側一麵看似普通的梨花木屏風前,伸手在邊框某處一按,屏風悄無聲息地滑開,後麵竟是一間小小的暗室。
章順德用袖子擦著腦門上的汗,從裡麵挪了出來。
“趙幫主,你這戲做得不錯。”章順德心還怦怦跳,帶著點後怕,又帶著點討好,“先穩住他們,摸清他們的底細和意圖,就是大功。蘇大人那邊,本官一定會替你說話。”
趙常拱手笑道:“那就全仗章大人了。還望大人在州牧麵前,多為我漕幫美言幾句。眼下京城來了人,風聲緊,咱們的生意,更離不開州牧大人的庇護。”
說著,他朝旁邊的心腹遞了個眼色,那心腹立刻捧上一個食盒,看著像是裝點心的,開啟最下麵一層,黃澄澄的金錠碼得整整齊齊。
“老規矩,一點心意,孝敬大人和州牧府上下打點的。”趙常壓低聲音。
章順德眼睛一亮,迅速將食盒蓋好,抱在懷裡,低聲道:“趙幫主放心,本官心裡有數。”
與此同時,州牧府書房內。
蘇霆昱讓所有仆役都退到院外,獨自一人拆開了剛剛用密封銅匣送來的信件。
信是顧文晟親筆所寫,字跡力透紙背,可內容卻讓蘇霆昱心頭猛地一沉。
信裡說,皇上病重,恐怕撐不了多少時日了,京城裡眼下是山雨欲來。
二皇子楚北逸和他外祖家小動作不斷,而太子楚南喬,明麵上是被關在東宮,實際上早就悄悄離了京城,不知去向。
顧文晟話裡話外的意思是,不管將來是二皇子還是太子上台,對他們這些在外掌兵的封疆大吏都沒好處,隻有支援他顧文晟穩住朝廷,大家才能繼續過安生富貴日子。
最後,顧文晟意味深長地提醒,該怎麼選,你蘇霆昱是聰明人,應該明白。
“太子南下……楚公子?”蘇霆昱放下信紙,手指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喃喃低語。章順德前天才來報,說聞賢身邊跟著個氣度逼人的‘楚大人’……難道真是?!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沒錯,要不是太子本人,哪值得蘇聞賢那般人物小心翼翼作陪?
可讓他怎麼也想不通的是,蘇聞賢明明是顧相爺一手提拔上來的,在朝堂上跟太子那邊勢同水火,這兩人怎麼會攪到一起?還一塊跑到江中來了?
是太子籠絡了聞賢,還是聞賢另有所圖?又或者……這背後有什麼連顧相爺都蒙在鼓裡的蹊蹺?
蘇霆昱覺得自己好像陷進了一團迷霧裡,而他那個兒子蘇聞賢,就站在這團霧的中央,和當朝太子一起,把江中,乃至整個天下的風波,都引到了他蘇家的門檻前。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欞,看著外麵漸漸沉下來的天色,眼神複雜難辨。
顧文晟的信,是招手,也是警告。太子的到來,於蘇府、於江中,是福是禍,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