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逃什麼 第73章 陛下是心上人
陛下是心上人
是日,
大軍押運糧草迤邐而行。待至暮色四合,已行出近兩日路程,回首處,
京城遙在六十裡之外。
隊伍在一處依山傍水的密林邊緣紮營休息。
篝火點點,炊煙嫋嫋。經過一日跋涉,士兵們圍坐在火堆旁,簡單用著飯食,
圍坐一處,
低聲交談。
幾個來自兵部的士兵湊在一處,
目光不時瞥向營地中央那輛頗為寬敞的馬車。
“瞧見沒?那位蘇尚書,離開城門不久,
便一頭鑽進馬車,
一路上大多時間都待在馬車裡,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名長相粗獷的漢子壓低聲音。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士兵介麵道:“聽說這位蘇大人,
就是京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
“你是說,他是陛下的……寵臣?”又一人語氣帶著不確定和好奇。
“正是!不然這麼重要的差事,怎麼就派了他一個刑部尚書來?還不是陛下偏心?”
另一個略顯油滑的士兵嗤笑道,
“我看啊,
什麼押送糧草、查明劫案都是幌子,怕是出來晃一圈,尋個由頭立了功,回去好再升官吧!”
“噓!小聲點!不要命了。若叫人聽見……”有人謹慎地提醒。
“怕什麼?咱們說的又不是假話!都說他靠著……哼,才爬上高位,指不定有什麼真本事……”那油滑士兵不以為然,
聲音反倒更大了些。
恰在此時,杜文澤巡視營地經過,將這番議論聽了個真切,
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厲聲喝道:“住口!妄議上官,詆毀欽差,你們好大的膽子!”
幾人見是杜文澤,雖有些畏懼,但那個油滑士兵仗著自己是兵部老人,頗有些不服,嘟囔道:“杜侍郎,咱們兄弟就是隨便聊聊,又沒說啥大逆不道的話……”
“還敢狡辯!”杜文澤怒道,“再敢胡言亂語,軍法處置!”
許是被當眾嗬斥覺得失了麵子,又或是連日行軍積壓了火氣,那油滑士兵竟梗著脖子頂了一句:“杜侍郎,您如今雖是兵部的人,可誰不知道您是蘇尚書提拔上來的?這麼急著護主,難怪人家說您是他的人!”
這話一出,頓時點燃了火藥桶。
杜文澤帶來的幾個親兵與那幾個兵部士兵推搡起來,口角迅速升級為拳腳,場麵一時混亂,引得周圍士兵紛紛側目。
雖然很快被聞訊趕來的其他將官拉開,但雙方都已掛了彩,氣氛劍拔弩張。
馬車簾子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蘇聞賢緩步走了下來。
他一身便袍,並未披甲,在火光映照下,麵容俊美,神色慵懶,似乎剛小憩過。
“何事喧嘩?”他聲音不高,也溫和,卻不怒自威,現場頓時安靜下來。
杜文澤快步走到他跟前,簡略稟報了衝突緣由,雖含糊了議論之詞,但蘇聞賢何等精明,目光掃過那幾個麵帶不忿、衣衫不整的兵部士兵,心中已然明瞭。
他踱步到那油滑士兵麵前,唇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哦?寵臣?”他重複著這個詞,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卻清晰得讓周圍人都能聽見,“倒也是不假。”
眾人皆是一愣,怎麼沒料到他竟會直接承認。
蘇聞賢環視一圈,目光最後落回那呆住的士兵臉上,懶洋洋地笑道:“不過正確的說,應該是陛下的心上人。”
在場聽到的人先是一怔,隨即爆發出陣陣笑聲。
笑聲中有羨慕,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覺得這位蘇尚書行事說話實在出人意料,與想象中狐假虎威的佞臣形象大相徑庭。
蘇聞賢任由他們笑著,待笑聲稍歇,才繼續用那副慵懶調子說道:“怎麼,你們沒心上人嗎?現在沒有也不代表以後沒有。喜歡誰並不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
他頓了頓,眉眼間帶上幾分理所當然的得意,“再者陛下絕色,本官俊美,天生一對。”
這話更是引得眾人鬨堂大笑,連剛才動手那幾個兵部士兵也忍不住咧開了嘴,覺得這位蘇尚書非但不似傳聞中那般可惡,反而……有點意思。
杜文澤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上前一步,無奈地低聲道:“公子……”
他心想,這正主自己都不在意,他在這兒著急上火真是白費勁。
蘇聞賢瞥了他一眼,笑了笑,然後對那幾個掛了彩的士兵招招手:“都過來坐下吧,圍著火堆暖和。打架挺耗力氣,本官方纔用了些點心,還剩些,分你們嘗嘗。”
他竟真讓隨從從馬車裡取出一盒精緻的糕點。
士兵們見傳聞中高高在上的尚書大人如此隨和,甚至還分享食物,那點隔閡和畏懼頓時消減大半,膽子也大了起來。
一群人圍著篝火坐下,剛才那個油滑士兵大著膽子問:“蘇大人,您和陛下……真是那樣的關係?”
蘇聞賢拈了塊糕點,慢條斯理地吃著:“本官像是會拿這種事說謊的人?”
“那……您給咱們講講”?”
幾個年輕士兵眼睛發亮,充滿了好奇。
沒想到蘇聞賢還真想了想,開口道:“也罷,閒著也是閒著。嗯……從前有個公子,在蘭香閣遇到了一位謫仙般的公子,他想著怎麼引起這位美貌公子的注意呢。於是便趁機來了出英雄救美……”
“就這麼和公子相識了?”
有士兵迫不及待地問。
“哇,蘭香樓相遇,英雄救美,太美好了!”
另一個一臉嚮往。
“後來呢?他們就這麼相識了?”
蘇聞賢輕笑了聲,帶著點自嘲和回憶:“後來嘛,他一回頭,發現那謫仙公子不見了蹤影。”
“啊?怎麼會不見了?”
眾人惋惜。
“大人,那再後來呢?”
大家被勾起了興致。
“再後來?”
蘇聞賢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們成了政敵,他還被那公子罵過混賬,捅過刀子……”
眾人麵麵相覷,這轉折有點大。
“最後呢?”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
蘇聞賢撣了撣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語氣恢複了之前的慵懶:“最後?不就是你們聽到的流言蜚語,說本官是蠱惑聖心的佞臣嗎?”
“哇!”
士兵們發出驚歎,這故事可比他們想象的精彩多了。
雖然蘇聞賢說得簡略,但其中的曲折和反轉,已足夠他們回味。
經過這番交談,眾人看蘇聞賢的眼神已大為不同,少了猜忌,多了親近和幾分不易察覺的欽佩——敢作敢當,甚至不避諱自身汙名,這份氣度就不是常人能有。
等到人群漸漸散去休息,杜文澤纔在蘇聞賢身邊坐下,低聲道:“公子,您又何必與他們說這些?這畢竟是您與陛下的私事。”
蘇聞賢撥弄著篝火,火光在他俊美的臉上跳躍:“文澤,你可知我為何和他們說這些?”
杜文澤搖了搖頭:“屬下愚鈍。還望公子明示。”
“流言早已傳開,堵不如疏。”
蘇聞賢淡淡道,“越是藏著掖著,彆人越好奇,越是議論紛紛。可一旦自己說開了,那層神秘感也就消失了,新鮮勁過去,自然流言漸止。此乃其一。”
杜文澤若有所思:“既是如此,那陛下為何不直接公開?”
“時機未到。”
蘇聞賢望向京城方向,目光深邃,“不過……快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杜文澤,壓低聲道:“其二,便是籠絡人心。這些士兵多是兵部選派,並非我的直屬部下,初時自然與你我隔閡,甚至心存輕視。可方纔,你也看到了,與他們打成一片,說說笑笑,分享食物故事,距離便拉近了。心往一處想,力才能往一處使。這押運糧草路途艱險,若上下離心,如何成事?”
杜文澤恍然,拱手道:“公子深謀遠慮,文澤受教了。您說得對,相處之道,理應如此。”
蘇聞賢微微一笑,拍了拍杜文澤的肩膀:“好了,去歇著吧,明日還要趕路。”
待杜文澤離去,四下漸靜,隻餘篝火劈啪輕響。
蘇聞賢獨自坐在火堆旁,跳動的火焰在他眼底忽明忽滅,恍惚間,那暖光之中竟映出楚南喬清絕的麵容,正隔空對他盈盈淺笑。
他眸光一暗,唇角那抹慣常的慵懶笑意漸漸斂去,隻餘沉沉思念。
翌日暮色深沉,林間夜話的內容,便由隨行暗衛寫成密報,以最快的速度送抵宮中。
禦書房內,莫北無聲趨近,將一封密信恭敬地置於案上:“陛下,隨公子出行的暗衛來信了。”
楚南喬展開信紙,快速瀏覽,當看到“陛下的心上人”、“陛下絕色,本官俊美,天生一對”、“蘭香樓相遇”、“成了政敵,還被罵混賬”等字眼時,他先是愕然,隨即嘴角抑製不住地微微上揚,最終化作一聲低斥:“這混賬……真是口無遮攔,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雖是斥責,語氣中卻並無多少怒意,反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縱容和甜蜜。
最後看到“捅了刀子”心裡驀地一緊。
他小心地將信紙上的摺痕撫平,然後又仔細地重新折疊好,放入禦案上一個精緻的紫檀木盒中。
那盒中,已然躺著了數封類似的信函。
“莫北。”他緩聲開口。
“屬下在。”
“以後無論大小事,隻要與……與他有關,都命暗衛及時來報。”楚南喬吩咐道,指尖輕輕拂過木盒光滑的表麵。
“是,陛下。”莫北垂首領命,悄然退下。轉身闔上殿門時,他心中不由一歎:陛下對公子果真是用情至深。
禦書房內重歸寂靜,楚南喬獨自坐在案後,目光落在那個木盒上,箋再次取出。
他目光流連著那熟悉的筆跡,目光落在“陛下絕色,本官俊美,天生一對”等語時,他終是忍俊不禁,搖頭輕斥:“當真是……登徒子。”
清冷的眉眼間,漾開溫柔的漣漪,一抹極淡的紅暈,亦悄然爬上了他如玉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