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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為何如此心虛_番外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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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放不下他。”

樓輕霜默了一會,
輕輕搖頭?,轉身又要去駕車。

沈持意輕笑。

喝完酒的人否認喝醉……這是真醉了?

他從這人手中?奪過?馬鞭。

他想說他來吧,可是轉念一想,
從小?體弱多?病的太子不應該會擅於駕車。

他隻好把馬鞭藏在自?己身後,點燃對應雲一身上信蟲的信箋,等著?雲一尋過?來。

從始至終,樓輕霜隻是無言地皺了皺眉,
似是在嘗試壓下醉意。

沈持意坐到了樓大人身邊,
拿出?水袋遞給對方,放緩了聲音問:“大人可還好?”

“殿下,
”男人嗓音低沉,“雲三跟上去不論發現了什麼,
都?會把人綁回客棧以防打草驚蛇,我們早些回去,
也好就雲三得到的線索商議一二?。”

語氣平穩,思?緒平整。

但這人方纔逼問花魁的時候也是這樣,唯有雲三走了之後,駕車之時,
才顯露出?些許不對。

沈持意一雙眼睛卻轉來轉去的,一刻不落地打量著?身邊的人。

“以大人現在的狀態,
就算駕車回客棧,
也未必會比我們等雲一過?來帶我們回去來得快。”

樓大人思?考得明?顯比平時慢了很多?,
如此簡單的道理,
這人聞言思?忖了片刻,才接過?太子殿下親自?遞過?去的水袋,喝了幾口。

沈持意緊挨著?對方。

暗巷無光,廂門被他關上,
窗紗也放了下來,狹窄的馬車內,唯有這樣相鄰而坐能完全瞧清麵容。

可這樣的湊近也同樣近得推開了君臣,推開了凡塵喧囂裡的朝局洶湧。仿若時間突然倒退了半年多?,回到了冬日初遇之時。

藥廬裡坐著?的木公子,也是這般神色黯黯,雙眸渙渙。

他恍然意識到——為何?自?己平時不敢離樓大人太近,此刻卻又稀奇地湊了上去。

樓輕霜是摸不見?底的,這個名字就昭示著?不可撼動的未來,如巍峨高山,如裂穀深澗,觸之不及,他不敢越過?那個若隱若現的邊界。

可木沉雪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和一切都?沒有關係,隻是江南的木沉雪。

都?是一個人,但可能的牽扯截然不同。

他脫離主線之後,便再也瞧不見?他眼前的木郎了吧。

沈持意更覺稀罕,拿出?乾淨的錦帕,從水袋裡倒了些水出?來,溫聲說:“醉酒上臉不好受,我為大人擦擦臉,去去熱意。”

太子殿下倚著?樓大人,低首,抬眸。

樓輕霜聞聲轉過?視線時,撞上的便是小?殿下近在咫尺的臉。

那雙琥珀般的眼睛在暗處不如光下淺透,卻也因此覆上一層氤氳旖旎之色,隻消看上一眼,便讓人想要讓這雙眼睛顫動,晃出?彆樣的情思?。

也許這雙眼睛這般在他麵前顫動過?。

可惜當時他什麼也瞧不見?,錯過?了隻此一次的美景。

思?緒翻騰,醉意上湧。

樓輕霜確實很久沒有如此喝酒了。

他不應當喝這麼多?。

可他卻還是做了明?知不應當做的事。

他自?己也分不清,是醉了酒,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醉意方纔明?明?已經被壓了下去,卻又被太子殿下這故意湊近的行為給勾了起來。

又來招惹他。

他剛喝完水,嗓子卻還是乾啞得厲害。

像是想喝點彆的什麼,想咬上彆的什麼。

咬上麵前這個裝作一無所知的變心人的嘴角也好,咬上想逃的小?殿下的脖頸也行。

若是不小?心咬破了,太子殿下也可以一劍刺穿他的心臟,這樣就算血肉模糊也能黏連在一起……

可惜他十年如一日穿著?的君子畫皮沒有這樣的獠牙。

他隻能借著?這張皮,裝作一個黯然傷神的好人。

眼前的青年對他已經滿是泥濘的心一無所知,還麵帶揶揄笑意地抓著?錦帕,湊上前來,要為他擦臉。

樓輕霜喉結輕滾,驟然抓住了沈持意的手腕。

這一下,力道極大。

沈持意麵露意外——喝醉了也這麼警惕?

他拿的是錦帕,又不是暗器!

他疑惑地看著?對方。

樓輕霜斂眸垂目,仍是一副醉意熏熏的模樣,啞聲道:“臣不勝酒力,觸景傷情,一時傷神,怎敢勞動殿下伺候?”

“傷、傷神……?”

樓輕霜頷首。

沈持意:“……”

樓大人在煙州還能有什麼傷情傷神的事情?

醉酒之人總會有些衝動不自?控,胡言亂語,又或是借題發揮耍耍酒瘋之時。

樓大人就算不能免俗,要耍什麼造反的酒瘋,太子殿下也能淡然哄之。

怎麼偏生耍這個?

太子殿下方纔還稀罕難得一見的醉酒的樓大人,此刻恨不得把水袋裡的水都?往這人頭?上兜去,直接把男人澆醒。

他生怕對方接著?說,趕忙掙開了樓輕霜的手,繼續拿著?錦帕,緩緩擦過?男人的臉頰。

“不論如何觸景傷情,大人若是不勝酒力,也得少喝點酒……”

耍酒瘋的堂堂樓大人卻不理他。

“上一回來煙州查案,臣被樓稟義埋伏,傷了眼睛,遇到一個少年俠客,邀臣上了他的畫舫休養。”

先前在驥都?,他人問起香囊,樓輕霜從來都?止於此。

可他眼下居然不用?沈持意問,便自?顧自?說了下去,“我與?他互定了終身,結果他後悔了,變了心,第二?日便不見?了。”

被當麵控訴的太子殿下:“……”

男人的嗓音分明?越來越低,語調卻愈發繾綣溫柔,好似不是在說一個始亂終棄的負心人,而是在提及恩愛正濃的心上人。

“我一直在尋他。”

活脫脫一副為情所困的模樣。

“大人,”沈持意一字一句都?努力斟酌,“你這般少年英才,國之棟梁,前途無量,為一個已經不知所蹤的過?客傷神乾什麼?”

“大人既已說了那少年俠客變了心,就算尋到了,大人該當如何??”

“自?然是想儘辦法求他留下,”這人說,“臣放不下他。”

太子殿下眼皮連跳了好些下。

這已經不是冷靜自?持的樓飲川能說出?口的話語了。

更不是心狠手辣的樓輕霜能說出?的懇求挽留之言。

沈持意隻喝了幾口酒,卻差點因這兜頭?而來的纏綿之語而生了醉意。

他一時晃了神,沒能及時接上話。

好在這時候雲一到了。

“公子?”

雲一在外麵探問。

蘇公子已經心思?飄然,還多?虧了木公子瞬間斂了一切醉意,說:“回客棧。”

這人出?口的話語已經瞬間沒了曖昧情思?。

馬鞭揮動,馬蹄聲響起。

車輪滾滾而行,兩側的輕風稍稍吹起窗紗,透出?後撤的燈火美景。

夜風吹走了些許困在方寸之地的醉意,也吹走了樓輕霜方纔本?就不該有的衝動。

樓輕霜突然說:“臣失禮了。”

“人總有傷懷之時,”沈持意回神,“何?談失禮?”

樓輕霜不再多?言。

沈持意卻借著?把玩手中?摺扇,心下愈發忐忑。

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響極有規律的交疊傳入耳中?,四方喧鬨聲時大時小?。

沈持意偷偷瞄著?樓大人那再度掛上冷淡之色的麵容,逐漸意識到是哪裡不對勁。

方纔若不是他熟識樓輕霜表麵和內裡有多?麼天差地彆,聽了那些毫無埋怨的情話,當真會脫口而出?認下自?己是蘇涯。

他忐忑的不是方纔的“好險”。

而是讓他產生這個念頭?的樓輕霜。

其他人眼中?那個清正自?持的樓輕霜確實能說得出?來剛才那些話。

哪怕是再冷靜的君子,和親朋好友談起情愛之時,都?難免會忍不住傷懷失意。

可樓輕霜——真正的樓輕霜,做不出?對一個沒有交過?底的儲君訴說情愛慾念的事情。

就算是為了維持平時的君子作風,這人也完全沒必要這麼做。

除非這話是有意說給他聽的。

可這話說給他聽的作用?是什麼?

太子聽了根本?毫無區彆。

可是蘇涯聽了有區彆。

不對勁的就是他剛才產生了“認下蘇涯這個身份”的想法。

這是隻有蘇涯聽了才會有的想法。

難道說……

“籲——”

雲一開啟廂門,放下木梯,“兩位公子,到了。”

樓輕霜雖是醉著?,卻一如往昔,率先下了馬車,在一旁等著?扶太子下車。

正逢周溢年出?來,瞧見?他們便說:“兩位公子怎麼回來得這麼慢?雲三已經回來了,在屋內等你們。”

這便是說屋內有新線索的意思?。

沈持意下了車,麵上不敢有任何?表現,悠然掀開紗簾而出?,說:“木兄喝醉了,周大夫,可否給他熬點醒酒的湯藥?”

“喝醉了?”周溢年稀奇得很,上前上下打量,“好像還真是。你這酒量,出?門辦事居然還敢喝酒?”

周太醫轉過?頭?來看太子殿下,“蘇公子呢?蘇公子需要解酒嗎?”

蘇公子還在胡思?亂想地猜測著?。

他不敢確定,難以確定。

周溢年這一聲“蘇公子”的稱呼,卻適時提醒了他一些被樓大人解釋得極為合理的“巧合”——最開始是誰給他起的這個和蘇涯一樣的假名,是誰到了煙州便一直這樣喚他,又是誰引著?他到了蘇涯購置的畫舫之上,當時便當著?他的麵說出?一些希望尋到蘇涯的話語……

太子殿下心中?冒出?了一個十分完蛋的猜想。

……樓輕霜懷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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