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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為何如此心虛_番外 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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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是太子

半月後。

宣慶二十三年,正月二十六。

臨都官驛。

夜風搖晃燈籠,燭火明滅。

已近子時,四方寂寥無聲,唯有樓閣明燈處不斷傳出咳嗽喘氣聲。

“咳……咳咳……”

驛站外圍著一圈人,各個手握彎刀,腰桿挺直,身著布衣,戾意儘顯,大多不怒自威,顯然不是尋常百姓。

軍紀在身,這些人本該一動不動。

可聽著這如同病癆鬼索命般的動靜,還是沒忍住看來看去,麵麵相覷。

飛雲衛統領許堪親自領著就近尋來的郎中,快步上樓,腳步聲如暴雨傾盆,劈裡啪啦混在一起,急促忙亂。

郎中跟著來到二樓,方纔發現整個官驛二層居然被清空了,唯有最大的一間房亮著燭火。

在前頭領路的許堪停在透著燈火的門前,喊道:“公子?”

一個青衣青年推開門來。

他眉清目秀,身量挺拔,身姿綽綽,氣質不俗。

郎中心想這位公子看上去麵色不錯,沒什麼重病在身的模樣,怎麼來求醫的這些個自稱護衛的武人急成這樣?

卻聽青衣人攤開手中巾帕,說:“可算來了,我家公子方纔都咳血了。”

——那巾帕上赫然有著輕微暈開的血色。

領人上來的許堪麵色一變,趕忙道:“大夫,快看看吧。”

郎中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開門的隻是個侍從。

兩人側開身,這才露出屋內景象。

不知是不是病中人喜昏暗,屋內隻燃著兩盞燈,看不太清明,隻可瞧見竹榻上坐躺著一個身著暗白寢衣的青年。

他雙膝之上披著厚毯,微微側躺,胸膛隨著咳嗽聲不斷起伏著。

彷彿隨時都要斷氣的樣子。

聽得動靜,那病中青年稍稍轉過身來,氣若遊絲道:“烏陵,給大夫看座。”

青衣侍從搬來一把椅子放在那公子臥榻旁,引著郎中入內。

房門仍開著,飛雲衛統領許堪挺直站在外頭,彎月刀垂掛腰邊,許堪手握刀柄,神色冷肅。

那被這一整個驛站數十人圍著伺候的貴公子總算徹底回過頭來。

他麵色微白,臉頰兩側卻因先前咳得厲害,浮起了兩團紅暈,好似雪裡桃花,冬日暖春。

一雙眼睛淺透盛光,眸底瞧不出一點尖銳之色,配上這一副纏綿榻上的病弱,美得不分雌雄,貴氣難擋,無怪乎連個侍從都氣質非凡。

——正是已經接完旨隨著飛雲衛趕往帝都的沈持意。

郎中雖然不識得貴人,但沒瞎了眼的,都看得出來這幫人必然惹不起。

郎中不敢怠慢,不忍心讓這樣的美人遭受病痛之苦,趕忙搭上青年手腕,凝神細探。

可越探越心驚。

門外,許堪眼見郎中臉色瞬間極差,皺著眉問道:“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句話!”

沈持意卻微微一笑,輕聲說:“大夫莫怕,我自小體弱,脈象虛浮,此事家中人早已得知。”

屋內炭火旺,郎中熱得擦了擦額間鬢邊的汗,不敢說這是命短無救之象,委婉道:“公子沒什麼病,隻是身體底子太差,需要好生將養,我這就給公子開一些滋補養身的方子。”

青年嗓音清如活泉:“我這幾日舟車勞頓,確實有些撐不住。家裡人擔心我得了重病,這才深夜勞煩大夫前來,多謝。”

許堪卻問:“我們一行人急著進都城,喝了大夫開的藥,可否即刻趕路?”

郎中更是心驚。

此刻已是子時,城門落鎖,帝都四門防守之嚴密非比尋常,即便是有門道的官家人,都難以隨意進出。

這一行人霸占了官驛,幾十人護衛一個病秧子,還一出口便是夤夜入城……

郎中哪裡敢冒險,更是保守道:“不可不可,這位公子先天體弱,趕路已經傷了元氣,若是沒有修養好便動身,怕是性命堪憂啊!”

青年聞言,垂眸斂神,不置一詞。

他一下一下地慢慢眨著眼睛,仿若氣息都這般輕緩,鴉翅般的眼睫上下扇動,抓撓人心。

他又是一聲咳嗽。

那侍從登時拿出乾淨的巾帕上前遞給青年,青年捂嘴連咳,再度放下巾帕時,純白的巾帕又暈開了一朵血花。

許堪沉默了片刻,神思如晃顫燭火,搖擺而不明。

片刻,他隻說:“還請公子好生休息,保重身體。”

房門合上,隔絕了裡外。

許堪命人帶著郎中去抓藥,副手走上前,擔憂道:“皇命讓我們護送蒼世子進宮,眼看都城將近,蒼世子這般情形……師兄,我們若是讓人躺在車裡慢行呢?”

“我們從蒼州一路行至此處,還不算慢行嗎?聖諭言明,讓我們把密旨交給蒼世子一人拆閱,再把人活著從蒼州送到帝都。密旨內容隻有蒼世子知曉,既然他沒有什麼急色,我們更不該急。”

許堪是宣慶帝一手提拔起來的飛雲衛統領,執掌帝王親衛多年,宮中此刻秘而不宣的那件事,知曉的人不多,許堪算一個。

太子急病早夭秘不發喪之際,陛下令他親自領著飛雲衛趕赴蒼州,悄悄把那個還未襲爵的蒼王世子帶回帝都。

密旨裡寫了什麼,雖然隻有蒼世子知曉,但許堪心裡清楚,多半和太子病逝脫不了乾係。

如此關頭,密詔先蒼王遺腹子進宮……

這個體弱多病的紈絝子,一旦進宮,朝局必有大震動。人若當真病倒在半道上,纔是真的亂了聖上的打算。

他回首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先停下,今夜不趕路了。什麼都不如蒼世子的命重要,你再差個人,快馬加鞭回宮,向陛下稟報此事。”

“是!”

-

屋內。

烏陵扇著暖爐,沈持意一直臥在竹榻之上,時不時咳嗽幾聲。

待到許堪和幾個飛雲衛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沈持意看向烏陵,雙眸轉了轉,視線掃過窗子和房門。

烏陵會意,輕手輕腳地走到這兩處地方外,側耳聽了聽,低聲說:“走了。”

話音未落,沈持意猛地坐起。

——哪裡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模樣?

烏陵從袖中抽出一根長得極像艾草的一小截草,又拿出一個空的銅盅,將那灰綠色的草放在炭爐上點了幾下。

待其點燃,便扔進銅盅裡,端著銅盅來到沈持意麵前,讓沈持意聞了幾下。

不過幾息,沈持意神色一頓,撩起左手袖口。

隻見勁瘦雪白的臂腕之上,一道青紅血線浮出,血線在手肘根源處,似有什麼東西在蠕動,沿著血線,蠕至腕脈下方。

倏地——

沈持意悶哼一聲,腕脈下方、血線儘頭破出一個極為細小的血洞,一隻通體沾血的八足蠱蟲跳出,直接跳進燃著香草的銅盅裡。

烏陵引出蠱蟲,立時合上銅盅,擱置一旁,又拿出短刃在爐火上烤了烤,回身燙在沈持意傷口處。

蒼世子在這方麵是一點骨氣都沒有的,壓著嗓音低喊:“疼疼疼——!!”

烏陵扔開短刃,給他裹上傷口,放下袖口,將傷口斂藏在衣袖中,沒好氣道:“怕疼還讓我給你下蠱!這蠱蟲入五臟,雖然能暫時偽造出命不久矣的脈象,但到底還是傷身。”

沈持意告饒:“烏大夫,我也沒辦法啊,誰知道這個許堪這麼較真,我隻是想裝病走慢點拖延時間,他就去叫郎中了。”

沈持意從小“病”到大,好歹是將來要封王的皇室宗親,哪怕宮裡再忽視他,也三番兩次請太醫去過蒼州。

為了維持原著裡體弱多病的紈絝子弟人設,每次太醫來,他就讓烏陵給他下蠱,再去秦樓楚館請些人來,在家裡嬉戲,做出一副身體不好還要縱情聲色的模樣。

每回太醫來了,診出來的結果和方纔那個郎中診出來的差不多,最後基本都是開一些滋補的藥就走了。

沈持意這麼混了許多年,近些年不再有太醫來,烏陵很久沒給他用這招了。

但若是進了帝都皇城……要用到這一招的時候也許隻會多不會少。

一想到這個,沈持意便覺得還未癒合的手腕格外疼。

他當然不會和烏陵說這個,隻是打哈哈道:“傷身嘛,沒事……”

青年揚起嘴角,眉目一彎,笑容明媚,如深夜晚風之上的皎皎明月。

“這不正好,許統領去給我熬滋養補身的藥了,”他說,“歪打正著!”

烏陵說:“世子狡辯的本事向來是比我好的。”

沈持意:“……”

不論如何,他們這一次算是成功糊弄了郎中。

眼看許堪和飛雲衛這些人今晚起碼不會催了,烏陵收拾了一下,便合上門讓沈持意休息。

關門的聲音傳來,沈持意麵上笑意一頓,整個人如被重石壓身一般,仰頭躺下。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他遠沒有在烏陵麵前表現得那麼輕鬆。

半個月前,他趁著木沉雪回畫舫之前同木沉雪一刀兩斷,不告而彆,和烏陵一道快馬加鞭回蒼州。

那時,飛雲衛已至蒼王府,他娘親以他重病未醒為藉口,拖了飛雲衛幾日。

但這個理由拖了幾日後,親自帶兵抵達蒼州的飛雲衛統領許堪堅持要見世子——哪怕人沒醒。飛雲衛是皇帝親衛,其權力地位甚至遠在禁軍之上,娘親險些攔不住人,幸好他及時趕回,接了旨。

但這旨意,連傳旨的許堪都不知道,交到沈持意手中的是一個封死的信封。

宣慶帝口諭,蒼世子檢視時諸人屏退,誰也不能得知密旨內容。

沈持意獨自一人拆開一看,差點懷疑自己不識字了。

其他文縐縐的場麵話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隻有一句話。

——“……皇儲空懸,為朝綱計,秘立蒼王世子為太子,餘諸事,即刻入宮再議。”

沈持意當場把那張密詔正著看反著看坐著看站著看倒立著看。

看來看去,還是一個意思——太子死了,沒有合適的皇子可以當儲君了,現在他是太子,趕緊麻利進宮,走馬上任。

沈持意:“……”

“?”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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