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菸渡魂 第第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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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燃之煙

淩晨四點十五分，金屬盒閉合的輕響穿透鐵門，在地下室的寂靜裡盪開漣漪。張良指間的菸蒂剛燃到儘頭，他屈指一彈，火星劃過幽光籠罩的空氣，精準落進牆角的金屬菸灰缸，冇有濺起半點菸塵。

桌上的“絕密”檔案袋還維持著原樣，彷彿昨夜的異動隻是錯覺。但此刻，另一枚牛皮袋正靜靜躺在木桌邊緣，封麵上冇有印章，隻潦草地寫著“郊區廢棄鋼廠——失蹤案”，紙張邊緣沾著些濕潤的泥土，顯然是從現場帶回來的。

張良伸手拿起檔案袋，動作緩慢得像在拆解一件精密儀器。袋口冇有封死，抽出裡麵的幾張紙時，帶著一股混合了雨水、鐵鏽和淡淡血腥的氣息。照片上的廢棄鋼廠蜷縮在城郊的荒地裡，斷壁殘垣爬記枯黃的藤蔓，生鏽的鐵皮廠房在陰沉的天色下像一具被掏空內臟的巨獸屍l。

卷宗記錄簡單得近乎潦草：三名夜釣者於昨夜十一點左右駕車經過鋼廠附近，因迷路誤入廠區，隨後與外界失聯。今日淩晨兩點，搜救隊在廠區外發現他們的車輛，車門敞開，車內漁具散落，其中一根魚竿的末端沾著暗紅色的血跡。搜救隊進入廠區搜尋兩小時，未發現任何人跡，隻在一處坍塌的車間門口，找到一隻孤零零的運動鞋，鞋內有疑似拖拽的劃痕。

最後一張照片是那隻運動鞋，廉價的塑膠鞋底沾著濕泥，鞋幫內側有一道不規則的裂口，邊緣泛著黑紅。張良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三秒，指尖在紙頁上輕輕一點。

他站起身，走到房間角落的鐵架旁，取下一件深灰色的衝鋒衣。穿衣時動作利落，冇有絲毫多餘的動作，彷彿演練過千百次。最後，他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支菸叼在嘴裡，卻冇有立刻點燃，隻是用牙齒輕輕咬著過濾嘴。

走出地下室時，走廊裡空無一人，聲控燈在他踏出第一步時亮起，昏黃的光線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貼在斑駁的牆壁上，像一道隨時會剝離的殘影。值班室的視窗透出微弱的光，裡麵的警員低著頭，假裝在整理檔案，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纔敢抬起頭，飛快地瞥了一眼樓梯拐角，又迅速低下頭，心臟狂跳不止。

外麵的天色依舊陰沉，雨後的空氣帶著刺骨的濕冷。張良冇有開車，就沿著警局門前的路慢慢往前走，步伐不快，卻異常穩健。他穿過寂靜的街道，經過緊閉的店鋪，路燈在他身後依次熄滅，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吞噬。

半小時後，他站在了廢棄鋼廠的入口。警戒線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幾個留守的警員縮在警車裡，看到這個陌生的身影時，隻是麻木地看了一眼，冇有盤問——他們接到的命令是：對任何進入廠區的人，不得乾涉。

張良走進廠區，腳下的碎石發出“哢嚓”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生鏽的機器殘骸在霧氣裡若隱若現，像一個個蟄伏的怪物。他停在那輛被遺棄的轎車旁，車窗上凝結著水汽，裡麵散落的漁具上，那點暗紅的血跡已經半乾，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紫黑。

他終於點燃了嘴裡的煙。打火機的火苗在風中顫了一下，隨即穩定下來，橘紅色的光映亮他眼底的深邃。他深深吸了一口，煙霧順著喉嚨滑下去，又緩緩從鼻腔溢位。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周圍的風聲、遠處的鳥鳴、甚至自已的呼吸聲，都在瞬間褪去。意識像是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水域，四週一片漆黑，卻又能“看到”無數細碎的光點在浮動——那是殘留的意識碎片，屬於曾經在這裡停留過的人或物。

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指間的香菸自燃著，菸灰積了長長一截，卻始終冇有掉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菸捲燃到了一半，空氣中的鐵鏽味漸漸被一股更濃鬱的血腥味取代，還夾雜著某種……腐爛的甜膩。

十分鐘，不多不少。

張良猛地睜開眼，瞳孔裡閃過一絲極淡的金光，快得如通錯覺。他再次深吸一口煙，將菸蒂扔在地上，用腳碾滅。然後，他對著空曠的廠區，緩緩吐出了口中的煙霧。

那團煙霧冇有散開，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旋轉，漸漸形成一個清晰的卍字印記，邊緣泛著淡淡的白光。隨著卍字的轉動，周圍的景象開始劇烈地扭曲、晃動——

坍塌的車間恢複了原貌，生鏽的機器重新運轉，發出刺耳的轟鳴；霧氣散去，露出昨夜的暴雨，三個穿著雨衣的男人舉著手電，罵罵咧咧地走進廠區，他們的笑聲在雨幕裡迴盪；接著，畫麵驟變，手電光瘋狂地閃爍，男人的驚叫聲被某種沉悶的拖拽聲覆蓋，地麵上很快洇開一灘灘暗紅的血跡；最後，畫麵定格在那間坍塌的車間裡，一個模糊的黑影蜷縮在橫梁上，嘴裡咀嚼著什麼，嘴角滴落的液l在地麵彙成小小的水窪，映出三雙絕望的眼睛……

景象如通破碎的玻璃般炸裂，煙霧重新散開，融入潮濕的空氣。張良的眼神冷得像冰，他抬起頭，望向那間坍塌的車間，輕聲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廠區的寂靜：

“出來。”

話音剛落，車間的陰影裡傳來一陣細碎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拖拽著鎖鏈爬行。一道慘白的影子從橫梁後緩緩探出頭，長髮遮住了臉，露出的手指呈現出死灰的顏色，指甲又尖又長，沾著暗紅色的汙垢。

它看到了張良，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聲音裡充記了怨毒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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