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璫 038
李照原沒這個打算,他心裡自然喜愛卿雲,這種喜愛從前就有,隻是隨著分離再見和卿雲的長大變化逐漸變了味道。他一貫做事果決,從不搖擺,也不知為何,唯獨在卿雲的事上竟總瞻前顧後。
掌心肌膚微涼,卿雲身上還是痩,觸感柔韌細滑,少年之感令李照有些恍惚。
卿雲心裡又怕又惡心,隻是不得已而為之,低垂著臉,心口就在李照掌心下跳,他不說自己肯,也不說自己不肯,隻手牢牢地抓著李照的手腕。
“這裡頭怎麼跳得那麼快?”李照淡笑道。
卿雲麵色一點點緋紅了,在燭光下嬌美又羞怯,李照手掌輕攥了攥,卿雲立即抖了,單薄的身子像是沒有支撐似的朝著李照倒了過去。
這並非作戲,而是卿雲全然無法控製自己,他自己也不知道,原來他那兒一被碰,就覺著好癢,渾身都散了力道。
李照單手從背後扶住了他,聽著卿雲靠在他肩頭的輕喘聲,心下那股猶豫終於蕩然無存,他不緊不慢地抓起那塊肌膚,卿雲在他懷中不住顫抖,一聲一聲地吸氣,像是承受不住似的。
李照的氣息似乎還很冷靜,卿雲也顧不得李照的反應,他咬住自己的下唇,忍著不叫出來已是儘了最大的努力,已做了這樣的事,他不想讓自己過分低賤,故而竭儘全力地忍耐。
掌心底下,那一顆小小的花苞般的,已硬成了一粒,李照忽地抽出手,卿雲的寢衣隨之落了半肩,他仍在喘息,臉已被李照捧了起來。
李照雙眼定定地盯著他,卿雲紅唇微張,吐氣如蘭,李照低頭便吻了下去。
唇舌糾纏的瞬間,卿雲渾身猛顫,死死地握住了手,才沒有將李照推開,不行——他還是不行,卿雲想躲,李照卻捧著他的臉不放,一個壓身,便將卿雲壓倒在了床榻,卿雲背砸入柔軟的床鋪,卻是不假思索地抬起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襟。
李照氣息微亂地撐在卿雲上頭,卿雲半閉著眼,胸膛劇烈起伏著,李照隻當卿雲是緊張羞怯,低頭便又吻了上去。
卿雲沒有躲,他死死地閉著眼睛,任由李照放肆地吻他。
李照一麵吻一麵抓了他衣襟前的手,卿雲仍是沒有抵抗,就這般任由李照拉開了手,衣襟散落,李照低頭看了一眼,隻見卿雲的胸膛半麵仍是雪白的,半麵卻被揉得泛起了粉,且不知是因卿雲呼吸深重,還是彆的緣故,微微挺起著。
李照的視線一點一點又回到卿雲麵上,卿雲仍然緊閉著眼,睫毛顫動,嘴唇微微張著,一片濕潤,是予取予求的模樣。
李照驀然想起從前卿雲伴在他身邊也是這麼乖巧柔順。
他是恨過他的,恨他將他視為貓狗一類的小寵,他想他能看著他,將他當作同他一樣的……人。
“卿雲,”李照俯身吻到卿雲的耳側肌膚,卿雲渾身又是一顫,他聽李照說,“孤喜歡你。”
卿雲想,他應當回應,說,我也喜歡殿下,可他緊咬牙關,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嗓子裡頭又酸又疼,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是要尖叫逃跑了。
李照渾然不覺,他隻當卿雲是處子的嬌怯,細細地親了他的臉,重又吻他,李照的舌頭又熱又軟,帶著淡淡好聞的香氣,卻令卿雲幾欲作嘔,他很想大喊一聲,給他個痛快吧,彆再折磨他了,卻隻能無力地張著嘴承受。
李照大約是覺著他吻他能令他不那麼緊張,將這濕吻延長到了卿雲難以忍受的地步,卿雲抬起雙手輕輕推了下李照的胸膛,李照倒也沒繼續糾纏,很快地順著卿雲的力道撤了出來,卿雲微偏著臉,麵上鮮紅一片,唇舌那塊濕得不像樣。
“夜裡吃了什麼,怎麼那麼甜?”
李照笑著說了句調情的葷話,卿雲推在李照胸膛的手掌發顫,低垂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李照並未打算今夜就對卿雲真做什麼,隻是卿雲那般跪在他的床上,實在是柳下惠也難忍,他見卿雲如此羞怯,便又親了親他的額頭,“彆怕,孤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卿雲渾身一顫,這才轉過臉看向李照,他的眼底已氤氳了淚,李照見了,又憐又愛,親了下他的眼睛,“就這麼怕嗎?”
卿雲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嗓子,“……不怕。”
李照輕笑了笑,“胡說。”
李照又親了下卿雲的額頭,翻身倒下,手攬了卿雲,“放心吧,我不是禽獸,你若未準備好前,我不會碰你。”
卿雲心下冷笑,他這是該謝恩了。
李照說是不碰,隻是溫香軟玉在懷,還是摟了卿雲過來又親了他好幾回。
兩人麵對麵抱著,卿雲覺察到李照的反應,不由麵色發白,萬幸李照正高興,沒有察覺,親了他幾回後,閉著眼睛捏了下卿雲的鼻子,“孤要睡了,明日還要早朝,不許再鬨。”
“那我下去睡吧。”
李照笑了笑,他以為卿雲是在故意撒嬌拿喬,摟了卿雲入懷,“說了不許再鬨,好了,你也睡下吧。”
卿雲睜著眼趴在李照胸前,李照的衣襟也散了,大片結實的胸膛赤著,散發著淡淡的檀香混合龍涎香的氣味,卿雲聞著這個味道,肚子裡一陣翻騰,最終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這是他自己選的,是他自己要的,得到李照的歡心,本就比什麼都重要,李照是穩如泰山的太子,隻要能穩住李照,日後李照若是登基,以李照對他的情誼,他該能掌多大的權柄?
卿雲在自我勸慰當中慢慢在李照的懷裡冷靜了下來。
他一夜未眠。
*
李照去上朝了,上朝前掃了一眼太監隊伍裡的卿雲,卿雲低垂著臉,李照淡淡一笑,隻當他仍在害羞。
卿雲坐了軟轎回了院子,長齡照例是在等他,“你……”
卿雲撩了簾子躲在了自己那邊床上,他不敢摔打東西,怕傳出動靜被李照知曉,隻死命地捶打床上的被子,聽到長齡似要靠近的腳步聲,他粗聲粗氣道:“彆過來!”
長齡定住了腳步,手扶著簾子,“卿雲,你怎麼了?”
“沒怎麼,”卿雲知道長齡還會追問,便惡聲惡氣地補了一句,“你少管我!”
長齡立在簾後,他聽到悶悶的動靜還有卿雲的粗喘聲,眉頭微皺,“咱們不是說好了,你若有什麼不順意的事,便告訴我嗎?”
告訴你?告訴你有什麼用?
你當這裡還是真華寺,成日裡就為那點口糧算計?頂天的事就是餓肚子。
你敢跟我一塊兒謀劃著殺慧恩,你敢殺太子嗎?!
卿雲有滿肚子的話要說,最終也還是一字字嚥了回去,“昨夜陪太子說話,說得晚了,有些頭疼,你彆到處嚷嚷,讓太子知道,又是一樁事。”
長齡連忙道:“你放心,”又道:“我叫人送些熱水來,用熱帕子燙一燙臉,也好受些。”
“嗯。”
長齡出去了,卿雲趴在床上,單手死死地攥住衣襟。
他原先一直覺著這種事一咬牙一閉眼,隻當自己是死的,便也就過去了,昨夜在李照的床上才發覺那遠比他想象得要難得多。
李照的親吻、李照的氣息、李照的撫摸……每一樣都令卿雲難以忍受。
他恨李照,一直恨著李照,這種恨從未停止,哪怕李照說什麼喜歡他,可他不喜歡,他偏是不喜歡!他喜歡的隻是李照能給予他的權力,為了得到權力,他不得不忍耐,和李照周旋。
這是他已經選好的路,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他不該這樣的,他應該去接受它。路就在腳下,已經邁了上去,開弓沒有回頭箭,就是再惡心,也得忍。
“熱水來了。”
長齡站在簾外,不敢隨意進去。
卿雲淡淡地“嗯”了一聲,長齡這才端著銅盆繞到簾後。
卿雲斜斜地躺在床上,人靠著淩亂隆起的被,身上衣裳也皺成了一團,長齡將銅盆放在床邊小案上,心疼道:“頭疼得厲害麼?”
長齡擰了熱帕子敷在卿雲額間,卿雲緊閉著眼,輕抿著唇。
長齡見他唇上都咬破了,急得不知該怎麼是好,低聲哄道:“要不這般,我去悄悄問侍醫要些治頭疼的藥,便說是我吹了風頭疼,也不打緊的。”
聽著長齡的溫聲細語,卿雲心下原本已按捺下去的痛楚又湧了上來,他抬手將額上的熱帕子拂了下去,睜開眼,冷冰冰地看著長齡,“滾。”
長齡定定地看著卿雲。
“聾了嗎?”卿雲冷冷道,“我叫你滾。”
長齡人不動,目光幾分猶疑,其中不變的始終是關切,他不說話,單隻是靜靜地看著卿雲。
“我不是說了嗎?咱們之間早就誰也不欠誰了,你若真這麼缺弟弟,滿東宮的小太監隨你挑,彆在我這兒膩味。”
卿雲說罷,便將臉壓到枕上。
長齡原地坐了片刻,撿起那帕子,浸在銅盆裡清洗,“我……我也不是你想的那般,你從前說得對,一人一事,我不可能因對你好,便消了那麼愧……”
若說一開始對卿雲好,是因移情,可後來,在真華寺中,二人相依為命,卿雲的種種,長齡都瞧見了,他的怨他的恨他的好……
“你便當我就是有做奴才的癮吧,”長齡擰了帕子,輕輕地按在卿雲額頭側麵,他言語帶笑,“來伺候咱們卿雲小主子來了。”
麵頰貼在綢枕上,卿雲眼圈不自覺地熱了,他竭力忍耐,過了許久,才悶聲道:“主子便是主子,為什麼要加個小?”
“好好好,”長齡聽他語中平靜,笑道,“大主子,大主子,成了吧?”
卿雲翻過身,躺到長齡腿上。
先前卿雲長個子時腿疼,長齡便經常讓他躺在他腿上,幫他揉腿。
長齡手隔著熱帕子輕柔地替卿雲按頭,“還疼嗎?疼得厲害還是叫侍醫吧,便是太子知道了,也不會責怪你的。”
卿雲臉枕在長齡大腿上,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當自己多得寵呢。”
長齡溫柔一笑,“你是得寵啊,如今你在東宮裡已越過了我,已是內宦中獨一份的了,我看那日嚴大人同你說話時態度比從前對我還要審慎幾分呢。”
卿雲麵上終於露出了一點笑模樣,“是嗎?”
“自然,”長齡知道他愛聽,不過也是事實罷了,便道,“你雖是宦官,可你是太子身邊極親近的人,便是東宮諸臣也得給你幾分薄麵,更何況太子親自把你從大理寺接回,又懲戒了大理寺的人,現在東宮諸臣也都怕你呢。”
卿雲嘴角微勾,“他們怕什麼?太子也不是昏庸糊塗的人,難道我看誰不順眼,太子就處置了誰?”
長齡笑道:“這可難說,太子手底下人才眾多,可沒誰是太子離不開的,但我瞧,如今太子可是離不開你呢。”
卿雲知道長齡這話存了哄他的心思,他聽了也還是舒服。
是啊,對李照而言,手底下的臣子算得了什麼,嘴上好聽,君臣之誼,該送死的時候,李照不會手軟。
丹州一事,已讓卿雲再不敢輕視李照,也徹底認清了李照。
李照對楊新榮的情誼是真,送楊新榮去死也是真。
倘若楊新榮沒有本事,他就是跪個三天三夜,李照也不會放楊新榮去丹州,到底還是楊新榮識相,知道這事自己便是最合適的人選,以死懇求,叫李照既辦成了事,還保留了君臣情誼。
要是楊新榮不知好歹,李照也自然有手段逼得楊新榮不得不去丹州,隻不過到時楊新榮一死,李照會不會栽培楊沛風就難說了,說不準楊沛風都得一塊兒死。
所以啊,他也該識相些,李照既然對他動了心思,他便該主動送上,這般既保全了主子的顏麵,又滿足了主子的欲求,日後也纔有那許多好處,何必逼得李照以威勢強壓,鬨得兩廂無臉,賠了夫人又折兵。
如今李照身邊既無陪侍宮女,也無姬妾,且李照如今還有幾分待人的情誼在,至少還念著楊新榮和齊王,他該趁這種時候,在李照心中爭取到儘量多的分量,以換取他所想要的。
卿雲極力地說服自己,可到了夜裡,李照派人來傳召,卿雲握筆的手還是抖了。
長齡在卿雲對麵抄經,見卿雲不動,忙催促道:“快去吧,剩下的我來抄。”
卿雲擱了筆,小太監上前伺候他淨手淨麵。
李照今日一整天都在宮中忙碌,他原不想召卿雲的,隻是回到東宮後,便一直想見卿雲。
卿雲離去的兩年,他時常會產生這般念頭,如今卿雲回來了,他既想見,還忍著做什麼?
李照從很小時便被當作儲君教導,皇帝待他極為嚴苛,唯有在皇後身邊,纔有片刻喘息,待到皇後歸天,李照便徹底再沒了放鬆的時候,難得一次在圍場放鬆,險些被刺殺,皇帝震怒,罰他在祖宗牌位前連跪了三日。
李照心中也極明白,要做儲君,便是如此,這都是他應當承受的,故而他從來四平八穩,心緒難有波動,這種平穩令他彷彿已斷情絕愛,當年先皇後死時,皇帝還教導他不可過分哀痛,等到楊新榮死的時候,他想哀傷,卻也隻是淡淡的。
唯獨一個卿雲,烈性又嬌蠻,一生氣就哭,高興就笑,這原是極尋常的事,在宮裡卻是異類,還動不動就賭氣,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掉腦袋的事情都做得理直氣壯,還怪是他逼的,真是叫人又恨又愛又憐,不知該拿他怎麼辦纔好。
李照如今一想起卿雲,嘴角便不由要翹,不是平常他習慣的喜怒不形於色的淡笑,而是真心的微笑。
少年慕艾,卻笑東風,可歎他竟如今才懂得。
“殿下。”
卿雲入殿,李照抬首,卿雲便見他嘴角要翹不翹,一雙平素裡總叫人看不透的鳳眼竟亮得出奇,心中不由又湧上幾分反胃惡心之意。
“過來。”
李照聲氣柔和,比平常聲調略高,卿雲不動聲色地輕吸了口氣過去,李照便拉了他的手,“今日如何?可有好好用飯?”
“殿下不在,我胃口都不好呢。”
李照笑道:“又胡說了。”
卿雲陪李照說了會兒話,說著說著又坐到李照懷裡去了,李照今夜比昨夜坦蕩放開了許多,捏了卿雲的下巴,在他唇上親了親,“有沒有胡思亂想?”
卿雲低聲道:“想什麼?”
“想著,孤隻是逗你玩,今日又把你拋下了。”
“殿下不會的。”
卿雲說話時,菱唇開合,貝齒紅舌,真是好不可憐。
李照不禁低聲道:“丹唇外朗,皓齒內鮮。”
卿雲聽懂了大概意思,用力抿了下唇,李照瞧他如斯愛嬌,心中更是喜愛,便攔腰將人一把抱起,卿雲手抖了抖,手臂仍是緊緊地勾住了李照的脖子,在李照懷中低垂著臉,看著下頭一點點接近李照的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