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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璫 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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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雲正在生氣,哪管皇帝說這些那些的,兼之又恨李照自私,既知計策為何不直接化解了去,正要說賭氣的話……但轉念一想,若李照無聲化解,不將計就計反將一軍,恐怕秦少英李崇日後再度發難,更難對付。

李照也應該是有把握,知道皇帝不會因此事對他下手,才選擇那麼做的。

說不定皇帝嘴上說李照竟對李崇出手,其實心裡很高興李照還是有手腕能反製李崇的。

隻要不死,卿雲的頭腦便靈活了起來,不像先前被皇帝逼得發狂,他竟抽空還想了想,他如今倒把李照往好人的方向去想了,那可不成。

皇帝見卿雲低垂著眼一下便恢複了冷靜,淡淡道:“想好怎麼編了嗎?”

卿雲抬眼看向皇帝,“皇上不如去問太子。”

“問他,他自然是護著你。”

“……”

皇帝盯著卿雲的眼,見卿雲眼神閃爍,原心裡並不在意,隻不過是想換個話題,免得他鬨個沒完沒了,反倒因卿雲此時的閃躲生出了幾分異樣,他道:“快說,朕可沒那麼多耐心。”

卿雲胸口一緊,若換了從前,他必定將事情全推到太子身上去,可太子在殿內那一番剖白,和他得知他與長齡私情的態度……太子並未瞧不起他們那段內侍之情。

卿雲看得出,太子心中羨慕嫉妒,唯獨沒有輕視,也不覺著可笑,甚至還將他與長齡的私情同他與皇帝的情事相比較。

隻這一點,便暗暗合了卿雲的心。

比起他如今和皇帝的關係,太子更在意他和長齡,更希望他能取代的人是長齡,而不是皇帝。

“橫豎我本就是從東宮出來的,”卿雲小聲道,“皇上一早便知道,何必計較那些呢。”

“你哪裡是東宮出來的,不是朕接生的嗎?”

提起身世,卿雲氣又上來了,開始扭動掙紮,皇帝也不管,低頭便吻。

卿雲自是不肯,隻他的反抗總抵不過皇帝,不知不覺間二人便又纏抱在了一處。

身上的衣飾被剝去,卿雲赤條條的,雙手上下擋著自身,躺在床上看著皇帝自行脫衣。

皇帝身上的陳年舊傷全是當初征戰沙場時留下的,卿雲怔怔地盯著他肩下的一道疤痕,陡然間想到年輕時的皇帝便是這麼帶著一身傷,將他從他生母的腹中這般赤條條地剖出,一切是否在那時便冥冥之中早已有了註定?

皇帝欺身而上,見卿雲神色迷離,不知他在想什麼,上去先咬了一口他的嘴唇,卿雲“嘶”的一聲,神色卻越發迷離,他問他:“我真的是前朝內侍和宮人所生嗎?”

“嗯,”皇帝聽他原是在想這個,便道,“朕過兩日放你出宮一趟,你自去問問你那姑姑便知道了,原也不是什麼不可說的事,隻對先帝不好。”

卿雲神色迷茫,他今日陡然知道了自己的來處,卻陷入了更深的泥淖,原來他的出身竟是那麼可悲,怪不得尺素說她已仁至義儘,惠妃、瑞春……他心中尚有許多未解的謎團……

“嗯……”

卿雲輕哼一聲,雙手抱住在他身前遊移的皇帝。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麼了,便和那日在殿中與李照一般,才大罵憤恨了一通,卻又和人糾纏在了一處……興許是他在這宮裡頭待久了,心中太渴望一些“真”了,哪怕是那一點點的“真”都令他甘之如飴。

卿雲張開嘴,同皇帝唇舌相戲,二人同床的日子實在太多,多到卿雲已習慣了皇帝的一切,皇帝一碰他,他的身子便已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那麼皇帝呢?皇帝是否也早已習慣了他的一切……也在渴望那一點點“真”……

卿雲在皇帝身下輕哼著,一頭烏發隨著他的晃動左右搖擺,他雙手勾著皇帝的脖子,正在快時,皇帝深埋下來,靠在他耳邊,低聲道:“叫朕的名字。”

卿雲渾身一緊,險些就這麼去了,他抿唇搖頭,偏是不肯,皇帝便開始逗弄他,他太瞭解他的身子,幾下便折磨得卿雲哭叫了出來,“李旻,我殺了你!”

皇帝雙手攥著卿雲的腳踝,俯身深吻了過去,卿雲一麵哭一麵抖著抽搐。

每回皇帝下身時,卿雲都要哭著這般在原地抖上好一會兒,彷彿已不知自己是誰,今日,卿雲嘴裡還在胡亂叫著,“李旻……”

皇帝俯下身,輕輕吻了他的小腹。

手掌滑過那生來便註定殘缺的部位,皇帝抬眼看去,卿雲仍在失神顫抖,眉峰紅痣紅得快要滴血,他欺身上前,捏了卿雲的臉吻他的嘴,卿雲終於稍稍緩了過來,但仍是沙啞道:“李旻……”

皇帝垂眼,看向這個從他帝王霸業開始時誕生下的小內侍。

“不要殺我,”小內侍眼中含淚,有恨有怨有哀求,“永遠不要殺我。”

皇帝心中忽然湧上一點憐愛,他要什麼呢?不過要活著,要榮華富貴,這些他都能給他,為何不成全他?既然給不了他真情,至少也該給他想要的,他能給的。

“李旻不殺你。”

皇帝摸了摸小內侍的臉,小內侍麵上頓時一鬆,他能感覺到他身體內好像卸下了什麼重大的擔子一般,而與此同時,皇帝竟也有相似之感,好像一瞬之間,他又回到了年輕那時,他還不是帝王,身邊的人也對他也都還不那麼恐懼,他仍然,隻是李旻。

皇帝一抬手,便將卿雲抱在了懷裡,心中回想著卿雲的聲聲哭訴,也詫異於自己竟絲毫不生氣,甚至還生出了更多的憐愛之意。

“父皇,此次一切皆為我所做,無論是兄長、淑妃,還是卿雲的過錯,我都願一力承擔,您既從我手裡要走了卿雲,就請您善待他。他自小便過得淒苦,從未有人待他好過,在東宮也是受儘苦楚,這些您都是知道的……”

“他最想要的也不過是有人能真心疼愛他,能叫他不受人欺淩,過上好日子。”

“父皇,您若不願給他那般日子,就將他還給我,您心下自己也明白,並非是我叫您失望透頂,您才真的不願意將他還給我,隻因您心中也喜愛了他,您是皇帝,我是臣子,您知道我無法違抗,這才強行霸占。”

“我不怪您對我無情,因我是太子,這是我該承受的,天家父子本不是尋常人家,我不奢求父子親情,可卿雲他不一樣,他和宮裡所有的人都不一樣,卿雲他承受不了您無情的對待。”

皇帝做夢都沒想到他的兒子竟會對他有這樣一番剖白,更叫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真的心中生出了幾分觸動,都忘了要盤問李照其他事。

之後皇帝也暗自思索了幾日,其實他心中明白,太子對卿雲的偏愛有些也來源於對他的恨,他恨他無情,尤其恨他當年在先皇後逝世後重罰了他。

太子又哪裡知道,先皇後一再教他仁厚,是指望著他日後掌權,能對世家寬仁,楊氏纔有機會死灰複燃。

從三世家用姻親繫結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們的婚姻便不是婚姻,而隻是同盟,沒有母親,沒有父親,沒有丈夫,也沒有妻子,自然也就沒有兒子。

有的隻有利益刮分,翻臉無情,恩斷義絕。

他若不除世家,來日被趕下皇位的便是他。

他也並非生來無情,隻是他不得不無情,他必須連“無情”這兩個字都忘卻,不去思索他所做下的決策是殺害曾經的結義兄弟,將同盟趕儘殺絕。

皇帝撫摸著昏睡中的小內侍,倘若小內侍在二十年前出現在他身邊,興許都活不過一個月,那時的他不會容忍這種動搖他心緒的人存在。

可如今,他身邊的人七零八落,死的死,傷的傷,這原是他親手造成的,便是唯一剩下的秦氏父子,他如此多加眷顧,他們也仍是戰戰兢兢,叫秦家那小子都坐立不安,竟摻和進了他兩個兒子的爭鬥。

皇帝召了宮人侍衛回來,對齊峰道:“朕,真的很無情嗎?”

齊峰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他剛纔是不是聽錯了?這是皇帝說的話,還是他產生了幻覺?

皇帝也沒指望他回話,這宮裡,不,全天下除了裡頭睡著的那個,還有誰會同他一句句那般頂?便是他的兒子也許久都未曾和他說過那般真心的話了。

皇帝道:“朕方纔詐了他一下,說你告了他的狀,你自己心裡想好,等他醒了該怎麼回。”

齊峰立即緊張起來,整張臉都皺了,瞧著是個鐵打的漢子,竟有幾分懼怕,“皇上,臣告了什麼狀了,您得說一聲,也好讓臣能圓個謊啊。”

皇帝道:“你若知道,便得死了。”

齊峰:“……”

這還用問他,他無不無情嗎?

皇帝見齊峰愁眉苦臉,便道:“朕怎麼覺著比起朕,你更怕他啊?”

齊峰神色忍耐,動了動嘴,沒說話。

皇帝踢了踢他的靴子,“回話。”

齊峰嘴唇慢慢動了,“其實微臣覺著皇上您也挺怕他的。”

齊峰說完就後悔了,整個人僵立在原地,深深地低著頭。

皇帝負手在身後,過了半晌,道:“你說得沒錯,朕確實挺怕他的,不是哭就是鬨,要麼便是摔摔打打,方纔打了朕幾下,朕耳後都被他指甲撓破了。”

齊峰聽罷,這才卸了身上力道,笑道:“皇上要傳太醫嗎?”

“傳什麼傳,朕在戰場上什麼傷沒受過,”皇帝道,“你也彆笑了,過兩日護送他出宮。”

齊峰立刻垮了張臉。

皇帝道:“不許在朕麵前裝相,彆以為朕不知道你喜歡在他身邊當差。”

齊峰立即磕磕絆絆地解釋,“皇上,您可千萬彆誤會,臣、臣絕沒那個意思……”

皇帝見齊峰麵色漲紅,話都不會說了,這才道:“朕知道你沒那個意思。”

齊峰鬆了口氣。

皇帝把玩著手上扳指,道:“齊王如何?”

“齊王一直待在府中。”

“那小子呢?”

“少將軍若無其事,正在城中四處閒逛。”

皇帝笑了笑,“臭小子,叫他進宮,朕要狠狠打他一頓。”

*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秦少英單膝跪地,垂頭行禮。

“起來吧,”皇帝道,“朕瞧你可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秦少英起身,笑道:“這不有皇上您撐腰嘛。”

“朕給你撐腰,是讓你替朕辦事,可不是叫你有自己的小心思。”

秦少英垂下臉,雙膝跪地,“阿含知道,此事必定瞞不過皇上您。”

“齊王蠢蠢欲動,臣不過是推了一把,讓齊王和淑妃都能看得更清楚些,隻有太子親自出手,他們才會心服,明白那些妄唸到底有多可笑,以後自然也就安分了。”

秦少英抬頭微笑道:“皇上不也是這般心思,相信太子一定能解決好此事,這才視而不見,順水推舟嗎?”

皇帝撫摸著扳指,含笑道:“阿含,你幼時便同維摩、無量心一起在朕膝下,朕可是也拿你當皇子一般教養的,朕想的是,你心裡頭會不會存了這樣的心思?”

“倘若無量心得手,你自然得利,倘若維摩反擊,你亦有說辭,這般兩頭不落,難道是朕教你的?”

秦少英仍是微笑道:“是皇上教臣凡事都得留一手嘛。”

皇帝點頭,光是這件事他並未真正動怒,正如秦少英所說,他知道,也閉著眼當不知道,以他對兩個兒子的瞭解,差不多也猜到了事情的走向,隻沒想到後頭他兒子和卿雲分彆會有那麼一番訴說,倒叫他心裡有幾分亂了。

“阿含,朕教你的可不是留一手,而是走一步看三步,”皇帝招手,秦少英膝行過去,皇帝手掌按在秦少英肩上,“你參與此事,不過是想試探朕,那朕便答應你,無論維摩,還是無量心繼位……”皇帝微微探出臉,在秦少英的耳邊道:“邊境三州,朕都給你。”

秦少英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皇帝目光溫和地看著他,“阿含,幼時照拂你,隻因你是元峰之子,而元峰是朕最好的兄弟。”

“陳楊之亂,朕不想重演,朕也相信不會重演,阿含,你就是朕心中的第三個兒子,”皇帝用力捏了下秦少英的肩膀,“這次的事便罷了。”

秦少英立即垂頭,“臣多謝皇上開恩。”

“嗯。”

皇帝放開手,道:“自去領三十軍棍。”

“是。”

“不問問朕為什麼?”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為臣好。”

皇帝起身,手指在他腦門上敲了敲,“打你軍棍,是罰你口無遮攔,敢索要朕的人,再有下回,朕打你一百。”

“是,臣明白了。”

秦少英站起身,一路麵上神色都極為複雜,似震驚又似動容,一直到上了車駕,這才立即恢複如常,同他進宮時的神情相比,毫無變化,隻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皇帝的教導,他可從來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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