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釣係美人是城主 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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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章

薑慢煙緩緩擡起頭,目光掠過眼前斑駁、卻依舊屹立的城牆,掠過更遠處依稀可聞的、百姓生活的細微聲響。

這裡有他傾注了所有心血建立的秩序,有信任他、追隨他的人……

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中混雜著烽火硝煙與泥土的氣息。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所有的迷茫、痛苦與掙紮都已沉澱下去,化為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他知道了,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場對等的戰爭。

宋觀歲帶領整個舊世界的重量碾壓下來,他這隻剛剛展翅的雄鷹,終究無法撼動分毫。

繼續抵抗的代價,將是這座城裡無數鮮活的生命。

用他一人,換全城生靈,換秦淩峰和薑忠一線生機……這筆交易,殘酷,但彆無選擇。

“我同意!”

“去通知你的主子吧。”

薑慢煙語氣靜,沒什麼起伏,像一潭徹底凍住的死水。

做出那個決定後,薑慢煙展現出一種近乎殘酷的冷靜。

他繼續若無其事地部署著錦城的“未來”,條理清晰地將一項項事務交托給留下的核心人員,彷彿這隻是一次尋常的任務交接。

然而,所有接到命令的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的城主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魂魄。

隻剩下一個依據程式行動的空殼。

那雙曾撫慰過無數惶惑人心的蜜棕色眼眸,此刻光彩儘滅,寸寸碎裂,隻餘一片深不見底的荒蕪與死寂。

他揮退了老三告知的那些叛徒名單上的人,以各種看似合理的由頭將他們調離要害崗位,避免最後時刻的內部火拚。

隨後,他將最後幾位心腹召至身前,一一低聲囑咐,內容細致到一旦他離開後,如何穩定民心,如何與可能歸來的秦淩峰聯係。

以及……在何種情況下,必須放棄錦城,帶領剩餘軍民從密道撤離,前往宴城尋求秦墨軒夫婦的庇護。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像是在安排彆人的身後事。

一旁的老六林秀已然睚眥欲裂,他死死攥著右拳,指甲深陷進完好的那隻手的掌心,左手繃帶再次滲出血色。

他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背叛,唯獨不能是老三!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他!”

林秀的內心在瘋狂呐喊,極致的憤怒與失望灼燒著他的五臟六腑。

“是城主你將他從泥濘裡拉出來,手把手教他識字斷事,帶著我們一路走到今天!為什麼偏偏是他投靠了敵人?!”

一種被至親之人從背後捅刀的劇痛,在每一個知曉內情的老部下心中無聲蔓延,比城外的敵軍更讓人絕望。

所有能做的安排都已囑咐完畢。

薑慢煙挺直了那清瘦卻從未彎折的脊梁,轉身,走出大帳,沒有看守在帳外角落裡,如同陰影般存在的老三一眼,一步一步,沉穩地向著北門的方向走去。

“傳令,開啟城門。”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清晰地劈入周圍每一個守衛的耳中。

士兵們驚愕地看著他們的城主,看著他臉上那種摒棄了所有情緒的平靜,看著他獨自一人,走向那扇沉重的、隔絕著生死與屈辱的城門。

“城主!”

“不可啊城主!”

“城主,我們願意死戰到底!”

……

悲呼聲頓時四起,有年輕的士兵直接跪了下來,熱淚奪眶而出,以頭搶地。

薑慢煙腳步未停,彷彿沒有聽見那撕心裂肺的挽留,隻是輕輕擺了擺手。

一個安靜而不容置疑的手勢,阻止了任何人試圖跟上的腳步。

他走到城門下,最後回望了一眼這片他親手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城池,目光掠過熟悉的街巷、飄揚的旗幟,眼中是無限深沉的愛戀與無聲的告彆。

沉重的城門在令人牙酸的聲響中,被老三的人緩緩推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然後,薑慢煙毅然轉身,麵向門外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門外,是黑壓壓望不到儘頭的聯軍陣營,是無數在夕陽下閃著冰冷寒光的刀槍箭矢,是嗜血的凝視。

陽光從他身後錦城的方向照來,為他清瘦單薄的身影鍍上了一層悲壯而溫暖的金邊。

他還是穿著一身青色衣衫,身上未佩寸鐵,乾淨得像一個出門訪友的文士,從容地,一步一步,踏出了錦城的城門,走向了那片無邊無際的、屬於宋觀歲的陰影。

可偏偏就是這樣毫不設防的姿態,這樣近乎獻祭的坦然,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赴死都更刺痛了城牆上每一個人的心。

城牆上,壓抑的哭聲終於彙聚成震天的悲鳴。

城門外,萬千敵軍竟因這孤身一人的出現,而陷入了短暫的、肅殺的寂然。

剛剛知曉內情的年輕將領們死死咬著牙,眼眶通紅,憤恨與痛苦的目光如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隊伍前方那個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王江林。

老三似無所覺,他站在那裡,那雙總是顯得忠厚沉穩的眼睛,此刻如同最忠誠卻也最悖逆的獵犬,緊緊黏在薑慢煙決絕的背影上。

裡麵的情緒翻江倒海,複雜得難以分辨——有深不見底的愧疚,有破釜沉舟的決絕。

或許,還有一絲更深沉、無人能懂……哀痛。

護城河前,宋觀歲端坐於高頭大馬之上,看著那個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眼底是再也無法抑製的、流光溢彩的滿足。

他策馬向前幾步,手中長鞭如毒蛇般甩出,精準地捲住薑慢煙的腰,輕而易舉地將人擄上馬背,橫置於自己身前。

“回營。”

他帶著他獨一無二的戰利品,在千軍萬馬的注視下,返回了那座象征著勝利與征服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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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帳內,薑慢煙被毫不憐惜地扔在粗糙麻製地毯上。

長時間的顛簸已讓他胃裡翻江倒海,臉色蒼白如紙。

這一摔,腿骨與肩膀重重撞在地麵,尖銳的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視線尚未聚焦,下巴便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扣住,強迫著向上揚起,呼吸頓時困難起來。

“這隻一心想要展翅翺翔的雄鷹,如今看來,可真是狼狽。”

宋觀歲的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戲謔與掌控一切的快意。

薑慢煙緩了很久,才讓眼前晃動的人影逐漸清晰。

他沒有掙紮,隻是用那雙失去了光彩卻依舊清亮的眸子看著對方。

“宋觀歲”

他第一次直呼其名,摒棄了過往所有或真或假的稱呼,聲音因不適而微啞,卻透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即便再狼狽,也強過永遠困在華貴籠中的金絲雀。”

“哦?”

宋觀歲鬆開了手,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你不關心秦淩峰是生是死?”

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絲毫情緒。

“你是如何威脅王江林的?”

薑慢煙不答反問。

秦淩峰不在宋觀歲手上,否則此刻宋觀歲一定會當著他的麵,好好折辱秦淩峰一番。

“威脅?”

宋觀歲輕笑一聲,彷彿聽到了一個有趣的笑話。

“不,你錯了,煙兒。”

“他並非受我威脅,他隻是比你……更早地看清了現實。”

宋觀歲目光冰冷,將薑慢煙牢牢罩住。

“你覺得你不是金絲雀,自詡為雄鷹,好,我認可你的誌氣。”

“可那又怎麼樣?”

他的聲音輕柔卻致命。

“在這盤橫了千年的棋局麵前,你那區區六年的經營,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一個手持利刃,卻麵對成群饑腸轆轆巨漢的幼童,天真得可笑。”

“你以為你這一年的喘息,靠的是你善於政務,謀劃得當?”

他的語帶嘲諷,一刀刀剝開殘酷的真相。

“那不過是我賜予你的仁慈。沒有我在暗中替你擋開那些真正的惡狼,就憑你建起的這座小城,根本無需宋家親自出手,早被周邊環伺的豺狼拆吃入腹,連骨頭都不剩!”

“你以為秦墨軒身為權貴之首,為何隻敢私下讓利宴城,是因為他沒有你有魄力?”

“你以為雁城餘家為何世代卑躬屈膝地討好劉家,是因為他們沒有你聰明?”

宋觀歲的眼神帶著一種混合著憐憫的殘酷。

“不,他們隻是比你更早、更深刻地看清了這個世道的本質。”

“而你,我的好弟弟,你所有的反抗、所有的理想,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場幼稚的……遊戲。”

這些話,像重錘,一錘比一錘沉重,將他六年來的心血與信念敲擊得粉碎。

薑慢煙的身體難以抑製地顫抖起來,眼尾因激動泛起濃豔的紅暈,彷彿下一刻就要崩潰。

宋觀歲再次蹲下身,長臂一伸,將虛弱的薑慢煙狠狠摟進懷中,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他的骨頭。

他俊美的臉貼近對方顫抖的脖頸,鼻尖蹭過冰涼的麵板,然後,猛地一口咬下!

那不是調情,是用儘全力的報複,帶著野獸般的恨意,彷彿要撕開血管,留下永恒的印記。

“呃啊——!”

薑慢煙痛得仰起頭,脖頸拉出脆弱的弧線,身體瞬間繃緊。

宋觀歲隨即揪著他的頭發,強迫他拉開距離,麵對麵地,向他露出自己沾著鮮紅血液的牙齒,笑容猙獰而豔麗。

“宋慢煙,你真的很不乖呀。”

他的聲音低沉喑啞,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陪你玩玩遊戲可以,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招惹秦淩峰。”

“你是我的人!從裡到外,連頭發絲都是我的!”

他狀若瘋癲,眼底翻湧的偏執與毀滅欲,讓薑慢煙從心底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你該慶幸我不捨得真傷了你。”

宋觀歲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如有實質的憤恨,壓得人喘不過氣。

“否則當初就該直接打斷你的腿,讓你一輩子隻能留在宋宅,哪裡也去不了!”

“你敢跟他一走了之,就要有接受我懲罰的覺悟。”

“我是捨不得動你,那就讓這座錦城,讓那些你在乎的螻蟻,來承擔這一切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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